張晗睡醒了已經是第二天,去見聞遠清的時候手裏提了袋車厘子。聞遠清家在城東郊區外的山頂,那裏算是a城著名的文化別墅區。住在裏麵的人肯定沒有土豪暴發戶,上溯三代,其中有一代沒文化的也進不去。因此,張晗這樣的土鱉進去的時候如同闖進了人群中的猴子一般,引人矚目。


    這些目光讓他十分尷尬,愈走愈快,到了聞遠清家的時候臉色通紅,喘氣不止。


    看門的老頭見到他,先是上下一打量,才麵色不改地問:“你找誰?”


    “你好,我是來看望聞遠清。”


    “聞少不便見客。”


    “哦。”張晗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眸,複又抬起,遞出手中的口袋,“那勞煩您幫我把這些東西交給他吧!”


    “可以。”老頭接過口袋,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張晗,我叫張晗。”張晗話音一落,便見著管家變了臉色,雖還是那副表情,氣勢上卻和藹了不少。


    “既然你是張晗,那便隨我來吧,聞老太爺說他想見你。”


    張晗略感詫異,但一想到聞家這些人的本事又釋然地隨老頭進了門。高牆大院裏,爬山虎蔓延的牆壁間透著塊塊青磚。他跟著老頭經過古色古香的客廳,進了一樓旁邊的書房。那日見過的高僧正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書品讀,見著張晗便將書放在一邊,示意他坐。


    張晗對這位高僧的印象還是非常好的,一見到他便眉開眼笑,恭恭敬敬地喊了句:“大師。”


    “大師這稱唿我不敢當,你若不嫌棄,就跟著遠清叫我一聲聞爺爺好了。”


    張晗當然不嫌棄,“聞爺爺。”


    聞定笑著點頭,又寒暄了幾句,才說道:“我聽遠清說你身負佛眼。”


    這話讓張晗麵色一僵,滿麵笑顏不複,“嗯,我有。”


    “老朽有一不情之請。”聞定說完這句,便雙膝跪在了張晗的麵前,嚇得後者瞪眼,忙起身去扶。


    “您老別這樣,您有話直說,這太嚇人了!”


    聞定看似老弱,卻愣是讓張晗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扶不起來。


    “老朽但求你能用佛眼治愈我家遠清。”


    “啊?”張晗消化了下這話,才反應過來,“他怎麽呢?”


    “他經脈受損,已成廢人。”


    張晗愣是停了好幾秒的唿吸,才緩過氣來。他先前看自家老爹的模樣以為那個老頭再下死手,也頂多是個重傷,沒想到聞遠清成了廢人。


    “什麽廢人?”


    聞定略一停頓,道:“就是你們說的植物人。”


    懂了!張晗這次懂了,不禁暗罵那個老頭子太犀利了,一出手就將聞遠清打成了植物人。忽地,他又想起自己先前的作為,謝寒亭放到如今,也是百來歲,就算是個鬼,怕聞遠清也不是他的對手。他想到自己求聞遠清去幹掉老鬼的事,簡直是以卵擊石!


    這次,也是自己求了聞遠清,才害得對方成了這樣,他真是難辭其咎!


    “我該怎麽做?把佛眼給他?”對於張晗來說。


    “你現在也給不了他,他的三魂六魄隻餘人魂在體內,算是半死不活之人。”聞定起身,真誠地道:“你且隨我來。”


    隻見聞定帶著張晗上了二樓,一到二樓,張晗就被那些擺設嚇了一跳。二樓樓梯處用米和鹽畫了條線,而一串又一串的風鈴掛在走廊之上,張晗用手動了下,那風鈴卻不發出任何聲響。聞定進了間房,張晗緊隨其後,便見著聞遠清蒼白著臉睡在屋子中央的地板上,旁邊用蓮花燈圍了一圈。


    “遠清的體質特殊,喜招惹陰邪之物,不似你有佛眼護體,尋常鬼物在你魂魄離體後,難以奪舍。”


    “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若你願意,我便讓你魂魄離體,由你拿著引魂燈將遠清的魂魄一一收迴。”聞定此話已出,張晗就慘白了臉色。他現在雖然不至於見到鬼就叫,可還是打從心眼裏怕啊!


    但他咬了咬牙,答道:“可以,但老爺子你有幾成把握?”


    “有你出馬,便是十成。”


    “啊?為什麽?”


    張晗問完,就聽著聞定含笑道:“一,便是你乃身負佛眼之人,又與佛眼有了聯係,魂魄離體後佛眼自會保護你讓鬼物不得近身。二,剛才我已說過,遠清體質特殊。你與遠清有了肌膚之親,他的初精給了你,他的氣味就留在了你的體內。遠清的魂魄聞到自己的味兒,必然會主動靠近你。”


    一番話下來,聞定把張晗說得麵紅耳赤,恨不得縮進地裏。他心裏把聞遠清罵了個通透,媽了個巴子的,這熊孩子怎麽什麽都跟別人說啊!


    “你誤會他了。”聞定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地道:“我既是遠清的爺爺,必是看著他長大的人,對他身上的味兒也極為熟悉。你現在身上處處透著他的味道,令我想不猜到也難。”


    張晗被戳穿想法,也有些不好意思,趕忙轉移話題道:“那咱們什麽時候開始?”


    “不急,遠清的魂魄已然四散在a城各處,非短時之內能找迴的。我已與小張說定了,這些日子你就住在聞家。”


    張晗瞪眼看著聞定,確認對方沒有說謊,不由得歎了口氣。不過這事兒算是他有愧於聞遠清,該還的定不會拖。


    袁瀟接到張晗電話時,正好到家樓下,對方在電話裏交待了一通,他一一應下。等他掛了電話,又看著張越川穿著第一次見麵時的行頭,站在家門口。


    “張叔叔,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要迴上頭一趟,等把還魂珠的事情報告完畢,才會迴來。”張越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擔心,戚振豐把聞遠清弄得魂魄四散,跟聞定的仇肯定是結下了。別看聞定是個和尚,但他可不是吃素的,綽號‘殺人佛’,手狠得很。有他和謝寒亭在a城,戚振豐就不敢放肆。”


    “好。”袁瀟笑著應了,“那叔叔你路上注意安全。”


    張越川點點頭,走到樓道口,又迴頭道:“你已經知道謝寒亭懷孕的事了吧。”


    袁瀟心頭一緊,慌張地點頭。他聽著張越川歎了口氣,笑著說:“沒想到你和他之間,居然你才是上麵的那個。你準備拿那個鬼子怎麽辦?”


    “不要。”袁瀟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直泛酸。


    “啊,這鬼子可不能不要。”


    袁瀟驚疑地轉頭,問其緣由。


    原來那鬼子不像人,有*凡胎,他隻是一團靈氣。但謝寒亭已經成了人,靈氣就有了*孕育的可能,但那是從謝寒亭身上盜取來的血肉,以至於最近的謝寒亭實力大減。這樣的鬼子已經跟謝寒亭生死同體,如果不要鬼子,隻能先殺死謝寒亭。


    袁瀟聽完,眉頭緊蹙。張越川兀自笑了下,說:“不過也不是完全不能弄走,隻是要你親自操刀才行。”


    “怎麽做?”


    “鬼子跟母親生命同體,但他既為子,自是以母親的性命為先。若你將刀刺入謝寒亭的心髒,他便會認為你要殺掉他們母子,到時他便會消耗自己性命來保全謝寒亭。隻是這樣的話,謝寒亭會假死一段時間,至於假死多長時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隻是當下戚振豐在旁邊虎視眈眈,謝寒亭要是假死時間太長,我們肯定會被一鍋端。所以,鬼子還是留著比較好。”


    袁瀟坐在屋子裏許久,等他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僵住了。他趕忙活動了下手腳,進屋去看袁睿,沒想到見著了鬼奶奶。他還以為鬼奶奶被戚振豐給滅了,現在看到,自然是喜不自勝!


    隻是他還沒開口,鬼奶奶就滿是歉意地道:“上次那人太過強大,我實在不是他的對手,自己先逃了命,有愧於你。”


    “沒事兒,你沒事兒就好。”袁瀟高興道:“有你幫我照看孩子,我也放心不少。”


    沒想到鬼奶奶搖搖頭,道:“我上次逃走的時候被鬼差抓住了。我以前是張晗家做飯的保姆,後來得病死了,怕張晗沒人照顧才化作了鬼。現在張晗大了,我也沒繼續留在這世上的道理。這次來我是來給你們告別的,等會鬼差就會到樓下接我去投胎。你也不必告訴張晗這事兒,張先生說就讓他對鬼魂心存忌諱,免得他日後惹麻煩。”


    一個走了,兩個也走了,袁瀟忽地生出一種寂寞。但步入輪迴本就是人死後該做的事,袁瀟也替鬼奶奶高興。


    “那鬼奶奶,你這麽善良,一定能投個好人家,下輩子做個白富美。”他的話讓鬼奶奶笑得合不攏嘴。時辰到來前,鬼奶奶給袁睿最後衝了次奶,便消失了。袁瀟拿著尚算溫熱的奶瓶,在房中落寞了片刻後抬手抹了把臉,就算他還有不到七個月就死了,日子依然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還有兩天就過年了,就算隻有他一個人,也不能太將就。畢竟,這是他能過的最後一個年了。袁瀟等袁睿吃完,便拿出小衣服把袁睿裹得嚴嚴實實的,再用嬰兒背帶把孩子弄在前麵出了門。


    春節將至,這周圍倒是冷清了不少。他們現在租的房子緊鄰大學,學生放假了,自然就清淨了。他帶著孩子坐上地鐵,來到a城cbd。以往他不太想花錢,現在也是如此。到這地方來,隻是因為他想給孩子買很多好的,不管用不用得上,放在那兒,就能不斷地提醒袁睿,爸爸永遠愛你。


    “爸爸,吵!”袁睿嫌這地方鬧,雙手捂著耳朵,滿臉的不高興。袁瀟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說:“這樣的地方才熱鬧。知不知道什麽叫熱鬧?就是好玩!”話是這麽說,他還是帶著孩子進了品牌賣場,四樓才是嬰兒用品。他乘著扶梯上去的時候見到了一些女人正在給男人買衣服,不知怎麽的,腦子就想到了謝寒亭。


    好像自從他複生後,衣服就沒有換過。


    袁瀟不知怎麽的,腳步就有些移不動。他盯著那一排排男裝,忍了忍,正要轉身,手就被人牽住了。那隻手有些冰涼,他抬頭就見著謝寒亭完美的側臉。對方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牽著的手放開,聲音平穩地道:“有事。”


    “……好。”袁瀟的心裏有些異樣,他怕長時間站著對謝寒亭不好,忙道:“那我們找個地方坐著談。”


    袁瀟找了間飲品店,給自己點了杯可樂,給謝寒亭點了杯鮮榨果汁,袁睿的則是牛奶。他端著飲品走過去的時候就見著袁睿跟謝寒亭在桌子兩邊大眼瞪小眼。


    袁睿一見到他來,就奶聲奶氣地指著謝寒亭道:“爸爸,壞!”


    袁瀟看了眼謝寒亭,發現對方眼裏露出了片刻怔忪,接著又露出了一些失望。他趕忙笑道:“袁睿不許這麽說,要叫謝叔叔。”


    袁睿皺著眉頭,眼神茫然地看著他,又小聲說了句:“爸爸,壞?”


    恕袁瀟沒有讀心術,真的猜不到這三個字裏麵的含義,隻得尷尬地笑了笑,不再勉強袁睿叫叔叔。他一邊把牛奶倒入袁睿的奶瓶,一邊問謝寒亭道:“說吧,什麽事兒?”


    謝寒亭握著被子的手緊了緊,沉聲道:“真的不要?”


    袁瀟立刻明白了他問的是什麽。若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他肯定是說不要。可現在正是關鍵時期,這鬼子不要也得要了。


    “那就生下來吧。”他笑了笑,便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謝寒亭也沉默不語,隻是看著他。那目光讓袁瀟尷尬,他不知道該跟這個人說些什麽話。以前不是這樣的,有一段時間他覺得隻要跟這個人在一起,就是甜蜜的。也不需要說太多的話,好像兩個人隻要一個眼神交流,就足夠了。


    現在,這種異樣的尷尬操練著袁瀟的神經,讓他分外難受。


    他不禁腦子一熱,開口問道:“謝寒亭,你曾經是否鍾意過我?”


    作者有話要說:祝我生日快樂~


    於是三點還有一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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