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張晗先撐不住暈倒了,不是他膽小,而是他真的怕鬼。


    再看袁瀟,那臉色是雪上加霜,就差沒整兩個黑眼圈掛臉上,準比那謝寒亭還像鬼。


    謝寒亭邁步上前,繞著那紅衣女屍轉了一圈,再低頭看向地上的好大一灘血。那血液還未凝固,不知是從女屍身上的何處流出,隻見著猩紅液體沿著她白淨的腿向下,匯聚成一片。


    “這是怎麽迴事?”袁瀟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啞著嗓子問道。要不是他素來膽大,又被謝寒亭操練了神經,恐怕現在連站都站不住了。饒是這樣,謝寒亭看向他的目光也談不上客氣。


    “奸殺。”


    “什麽?!”甫一聽到這個詞,袁瀟首先感到的便是惡心。不怪他反感,作為一個正常男人,肯定希望啪啪啪的對象是情投意合並且鮮活的。此刻,他再看女屍的目光就不那麽驚恐了,一股子同情從其間流露。


    “現在該怎麽辦?”袁瀟拿出手機,詢問道:“我能報警嗎?”


    謝寒亭不說話,隻嘴唇抿著雙目瞪著,嚇得袁瀟摸不著頭腦,隻能小心翼翼地解釋:“我隻是覺得她總不能一直在這兒吊著吧,那多可憐!”


    “你這人還真是多管閑事!”謝寒亭又斜瞪他一眼,才恢複那一張麵癱臉,“報吧。”


    這邊,袁瀟打完電話,張晗就醒了,看著那一身紅衣差點沒又厥過去。


    “胖子,快!快來把我眼睛給擋著!別再讓我見著這東西了!”張晗這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說起他膽小這事兒,那是有由頭的。他自小喪母,跟隨父親四海為家。父親工作忙碌,經常夜不歸宿,隻能托保姆照看。那年他跟隨父親暫居成都,家中聘了一個老奶奶做保姆。誰知有一天晚上,老奶奶突發心髒病去世了。父親工作忙碌,又一時沒有找到可以代替的保姆。小張晗隻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誰知有一天夜晚,忽然發生了一件怪事。小張晗午夜口渴,起床喝水,剛走到客廳卻聽見廚房有響動。他小心翼翼地過去查看,便讓他看到了一生的陰影。隻見那死去的老太太手中持著菜刀,正動作遲緩地站在灶台前切著什麽東西。那刀上似有紅色液體黏著,乍一看,像是鮮血。


    那一霎那,張晗嚇得暈過去了,從此談鬼色變。紅顏色的鬼更是讓他怕到肝膽欲裂。


    袁瀟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過去,把張晗護住。手掌遮住對方的眼睛,待他冷靜下來,才把人帶出了屋子。


    “嗚嗚嗚,要這次有了錢,我一定要到五星級酒店胡吃海喝來補償我受驚的腦細胞!”


    “成成成!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聽到這話,張晗哭得更來勁了,“草泥馬,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一下至少讓我少活十年?!”


    “知道,知道。趕明兒給你買根人參,讓你延年益壽。”


    “好!要買就買最大的,不是最大的我不要!”張晗這話讓袁瀟噗地一下,笑出了聲,“你當那是挑蘿卜了?還最大的!”


    兩人在門外聊得興高采烈,自然沒注意到謝寒亭皺著眉頭看向張晗時的眼神,略帶不爽。隻是這目光維持了稍許,他又把頭轉向了紅衣女屍,低笑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現在明白呢?”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一個白衣女鬼吐著長舌浮在半空,那眼神陰冷嗜血,隻是迫於謝寒亭的壓力,不敢靠近袁瀟二人。


    謝寒亭盯著那鬼看了半晌,笑容越來越深,周身的空氣越加冷冽,那女鬼似是不能承受這種陰冷,跪在空中接連求饒,這陰冷才漸漸消退。


    十分鍾不到,警察就來了四五個。見著警察,蹲門口的兩位同時站了起來,緊張地說:“就是這裏麵的。”


    沒想到當先一人根本就不搭理他們,目不斜視地邊走邊吩咐道:“老張,帶他們下去做筆錄。”這正合了張晗的意,他巴不得早點離開這兒。沒想到腳還沒邁出去,兩人身前就被擋住了。謝寒亭麵色平靜地吩咐道:“站著別動。你們倆撞了煞,要是離開這屋子十米遠,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什麽?!”袁瀟驚懼道,惹得其他警察露出警惕的目光。他立刻意識到周圍的人見不著這隻老鬼,隻得閉了嘴,咽下心中的震驚。


    “走啊,下去做筆錄。”那個叫老張的警察催促道,看著袁瀟兩人的目光露出了疑惑,“你們站這裏不走,想做什麽?難道是你們殺了人,怕我們發現什麽證據?”


    “不是。”袁瀟立刻否認,腦子裏卻想不出什麽好主意讓自己留在這裏。


    “你們想幹什麽?”老張的手扶在了自己的腰上,看得對麵兩人冷汗直流,這是標準地要拔槍啊。他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差沒上躥下跳,抓耳撓腮了。


    如此危急之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闖了進來,“老張,他們不敢走,你就別管他們了。”人未到,聲先至,乍一聽像是十七八歲的高中生,等人從樓梯間走出來時,看起來更加年輕。


    來人約莫十五六歲,留著齊耳短發,眉眼含笑,嘴角彎彎,真是俊俏無比。隻是一個小孩兒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個地方,還管這中年警察叫老張?反觀這些警察,隨著小孩兒的出現整個精氣神都變了個模樣,畢恭畢敬。


    “聞少。”


    “聞少爺好。”


    那小孩兒聽到招唿,一一迴應。等到行至袁瀟兩人跟前,似是解惑般地道:“三位好,我是聞遠清,a城刑警大隊特殊顧問。”短短一句話,卻讓袁瀟等人驚訝不已。因為他說的是三位,而不是兩位。


    “你知道我們為什麽不能離開?”張晗不敢暴露謝寒亭,隻能為了小命旁敲側擊。沒想到聞遠清小朋友眉眼一彎,狡黠道:“我當然知道你們為什麽不能離開,但我可不會告訴你們怎麽才能安全離開。”


    熊孩子!張晗心裏已經給這小孩兒貼上標簽了。


    聞遠清垂眸一笑,腳跟微轉,站在了謝寒亭的跟前。“想必這位一定是謝家的前輩,謝寒亭老先生。”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聞遠清恭謹道:“晚輩在家姐夫家的族譜上見過您的名字,知道您因四十年前的事情,束縛於城北。近日族譜上您的名字消失,料想陰契易主,沒想到在今天……”


    “哦?”謝寒亭忽然出聲打斷聞遠清的話,“你姐姐的夫家是戚氏?”


    “正是戚氏一族。”聞遠清說完,眼睛就眨了幾下,他感到周圍的空氣都變冷了,趕忙微微抬眼打量麵前這鬼的臉色。鬼魂的臉色本就是灰白的,也看不出好壞來,隻是這周遭溫度驟降,必是戳到了這厲鬼的痛處。


    聞遠清雖然年輕,但本事不小,真惹惱了這鬼,他也不怕,自然是半點不打緊地直起身,保持微笑。這可就苦了袁瀟和張晗了。張晗還好,畢竟身強體健,可袁瀟的身體已經虛了,更何況剛才被謝寒亭掠奪了體內的陰氣,此刻體內陰陽失調,被這鬼氣一沾染,眼前就是一抹漆黑。他本能地握住身旁的東西,卻是入手冰冷。


    袁瀟知道自己抓到了不該抓的,趕緊鬆開手,饒是眼前漆黑一片,他也隻能忍耐。垂下的手揪著自己褲子的布料,用力地撰著,提醒自己還活著,不是在做夢。


    “怎麽虛成這樣?”謝寒亭皺眉問道。他怎麽也沒想到一個大男人被自己吸了一口,就站也站不住。隻是他的表情落不到袁瀟眼中,自然對方不會想到這話是在問他,隻靜靜地站著微微顫抖,也不出聲。


    張晗察覺不對,伸手握住袁瀟的胳膊,“你怎麽了?”


    袁瀟剛想迴答,唇上卻忽然一涼,一股子熱氣竄進嘴裏,如同奔騰的河流,讓他周身都溫暖了起來。眼前的黑暗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謝寒亭微闔的眼,睫毛濃密,如蝴蝶振翅翩遷。


    袁瀟有些發懵,隨即意識到這個死鬼又在吸取他的生命,但周身漸暖,與方才那次全然不同。袁瀟愣住了,暗自揣測,莫非這是迴光返照的跡象?


    這一幕讓看著的兩人都愣住了。待兩人分開,袁瀟再看謝寒亭,麵色比剛才更加陰鬱,臉孔發黑,駭人無比。袁瀟雖然害怕,卻不敢多言,隻能向張晗靠近。當倆人手臂碰在一起,對方身上的體溫讓袁瀟感到了鮮活的氣息,內心的壓抑頓消不少,嘴角似乎也勾起了少許。


    這一幕被謝寒亭一絲不落地收入眼中,他靜默幾秒,問道:“戚堅可還活著?”


    聞遠清從呆愣中迴過神來,點頭迴道:“戚老爺前幾年還算安分,雖然瘋病時常發作倒也沒出亂子。隻是上迴他瘋病犯了跑出去後,再也沒有迴來,所以現在是個什麽樣子,我也是不知道。”


    謝寒亭忽地一笑,哼出一聲:“報應!”


    聞遠清聰明地閉了嘴,維持著笑模樣。而袁瀟和張晗默契地對視一眼,又同時低下了頭。


    這邊沉默了,旁邊觀望的警察立刻湊近聞遠清,說:“聞少,這兩個人身邊有鬼?”


    “是。”


    “那這件案子跟這兩個人有沒有關係?”


    “一點關係也沒有。”


    聽到這話,那個老張鬆了口氣,笑著對袁瀟二人說:“那你們隨意,但別進那個屋子,影響我們警方辦案。”


    袁瀟二人連聲應是,謹慎地站在門邊。周圍那些警察對聞遠清極為恭敬,對他們二人卻有些忌憚。門口的空地不多,那些警察卻是能離他們多遠離多遠。


    聞遠清倒是不介意,跟他們站一塊兒,這給了張晗套近乎的可趁之機:“小師傅好,小師傅真厲害,居然能看見鬼。”


    聞遠清目不斜視,不搭理他。但張晗這人,別看對鬼膽子小如芝麻,對人,那可是膽大妄為,沒臉沒皮到極點。他好不容易遇上個有本事的,或許能將謝寒亭這老鬼送走的,能不黏上去嗎?


    聞遠清不理他,他不在意,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氣,他理解,所以不管聞遠清什麽表情,他都像隻蚊子,嗡嗡不休。這可讓袁瀟提心吊膽,怕身邊的謝寒亭被這噪聲吵得惱怒,跑去吸張晗的生命。他小心翼翼地頂著謝寒亭的一舉一動,反觀謝寒亭,卻麵色沉靜,一點不介意現在的情形。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警方取證完畢,才請聞遠清進去探究。


    聞遠清轉頭看著謝寒亭,說:“謝老先生才是這裏麵的行家裏手,有您在這裏,我不敢賣弄,請您隨我一同進去看看吧。”


    謝寒亭沒出聲,隻是飛進了屋裏。袁瀟二人本來想躲在外麵的,被老鬼眼睛一瞪,忙不迭地滾了進去。屋裏圍著一圈警察,中間一人製服貼身,眉目俊秀,五官分明,氣質冷硬,正是第一個進門的警察。他低聲在聞遠清耳邊說了句話,後者笑了起來,轉頭對謝寒亭道:“謝老先生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為了錢。”


    “哦?謝老先生消息真是靈通,那想必您已經知道是何人辦下的案子。”聞遠清說話文縐縐的,自帶著一股子少年老成的氣息。舉手投足之間,又頗有種從民國穿越而來的感覺,弄得袁瀟二人一愣一愣的。


    謝寒亭卻是極為舒坦,他本是舊時代的人,這種說話方式更符合他的習慣。不過在世間飄蕩了這麽多年,說話間難免帶了俗氣,“你們若想知道,給錢便可。”


    聞遠清顯然沒有想到傳說中的人物如此世俗,有些招架不住,趕忙問道:“不知謝老先生開價多少?”


    “不多,此女的懸賞便夠了”


    “成交。”聞遠清毫不猶豫地答道,“是您發現簡美芳的,這錢自然也該您來拿。”


    簡美芳?!聽到這個名字的袁瀟炸了,這幾日的報紙不是白買的,他抬頭看著已經闔上雙眼的女人,除開那長伸的舌頭,眉眼之間跟那報紙上的照片還真像。


    這下子簡直是發了!


    “啪!”這一巴掌聲格外響亮,眾人轉頭看向神情有異的張晗,隻見後者興奮道:“不是做夢……胖子!胖子,我們發了!”


    不怪張晗這麽高興,胖子也是如墜夢中啊!


    簡美芳何許人也?a城電子大亨簡言年的獨生女,五日前失蹤,下落不明。簡大亨見情況不對,立刻動用一切力量尋找愛女,更在傳媒上貼出了驚人懸賞,提供準確線索者10萬,找到簡美芳本人者100萬!


    100萬啊!這下子哪需要什麽小推車,直接就能租個門麵,開館子了!


    雖說這是死人財,不吉利,但架不住錢多,他們又真的缺錢。兄弟二人想到這筆巨款即將落入腰包,真是激動得無以言表!隻見張晗轉身猛地摟住了袁瀟,也不說話,就是笑個不停。


    謝寒亭轉頭看了兩人一眼,再說話時頗為麵色不愉:“這個女人生於陽時,生時享盡榮華,若多做善事,必不會死得如此淒慘。但觀這女人麵相,唇薄眼長,三角臉,乃是刻薄之相。料想她生前必作惡不斷,才會落到今日的田地。”


    “我聽說近幾年有個人,專門接陰差。他擅長糊紙人,鬼附身紙人上,便能在陽間待上一時三刻,做一些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世間竟有這樣的奇人,那謝老先生可知道這個人在哪裏?”


    “我不知道。”謝寒亭說完便轉頭看了眼袁瀟,把後者看得瑟縮了一下。“走吧,這裏沒有你們什麽事了。”


    “啊?”袁瀟驚叫一聲,追問:“我們這樣走出去會沒事兒?”


    謝寒亭瞪他一眼,“你要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他話音一落,袁瀟趕忙不再言語,拉著張晗往門外走去。他們剛一轉身,那紅衣女屍便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地上的血液飛起,躥迴女屍的裙擺間,而那件紅衣,幾乎是在三秒的時間裏變成了白色。束縛著她的繩子赫然斷開,啪的一聲,女屍以詭異的姿態落在了地上,並且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


    聞遠清見此低垂了眉眼,方才他以為這不過是一隻老鬼,終究是鬼。現在卻發現這鬼可比想象中的厲害許多。這滿室陰氣造成的幻象,竟被他一下子打破,而且是用他體內的陽氣強行將此地陰陽調和。有陽氣的鬼,真是罕見!想必這也是他能在兩次浩劫中活下來的原因,因為夠強,夠獨特。


    而這一手怕也是在告訴他,薑還是老的辣吧。他收斂起笑意,想到今晨算的一卦:蛇自西而來,纏頸做死門。怕這卦說的就是謝寒亭此人吧?


    命犯情劫?有意思!他聞遠清倒要看看這個情劫到底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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