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有你這樣的靈魂。我才祈禱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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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三點。


    一輛不起眼的雪佛蘭從河邊公路上駛過,拐進一座可以俯視河道的石砌建築。


    車緩緩停穩。駕駛坐上的男人滅了引擎,單手扛著一個女人跳下了車,從石頭地道裏盤旋著爬上樓。他受了傷,幸好肩上的人比較苗條。


    嚴齊走進房間,扔下車鑰匙,把蘇一諾放到了沙發上。接著,他熟練地把她的胳膊捆到了身後,又綁住了雙腳。


    做完這一切,他到了石砌陽台上站了一會兒。夜晚的微風讓他慢慢冷靜了下來。河流在他腳下波濤洶湧。他舉目望向不遠處的顧氏集團大廈,一言不發。


    還有一件事沒有辦完。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在他身後蘇醒了過來。嚴齊轉過身,正好對上她那雙混雜著失望、疑惑和憤怒的眼睛。


    “小齊子……”她的聲音有些發啞。


    她想讓他別鬧了,她想問他一切是不是隻是一場愚人節的玩笑。她做了一場長長的夢,夢裏槍聲火光震天,可醒來之後一切都沒有變,她還是蘇一諾,而他還會是那個沒正形的嚴齊。她每天為了顧言困惱,而他會用氣得死人的話開解她……


    蘇一諾閉上眼,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兩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希望自己隻是身處噩夢之中,可早晨王捷給她的文件卻清清楚楚地寫明了一切。綁架案的幕後元兇就是嚴齊,他出現在醫院也絕非偶然。而當年的槍擊案,有證據顯示警方聯係他之前他就到達了拉斯維加斯,和他同乘一架航班的,就是沈萱。他們早就已經有了協議……


    嚴齊低頭看著她,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平靜以外的情緒。他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微微抬起她的頭,把手放在下顎上,找到了頭部下方的凹陷處。蘇一諾瞬間明白了他想做什麽。


    不顧她的掙紮,他用一種強勁得能把人捏碎的力氣,狠狠壓進了那塊軟骨裏。蘇一諾立刻就倒了下去。


    在他離去時,她最好還是昏迷不醒。盡管手腳都被捆著,絕對不可能逃跑,但他不想迴來後發現她已經掙紮得精疲力盡。


    “我要你留著力氣,”他低頭湊在她耳邊,喃喃道,“……為我留著。”


    他站起身,換下了帶血的襯衫,處理受傷的手臂。隨後,他下樓走進了地下室。地底的空氣非常陰濕,讓人不寒而栗。牢房裏,一個孤單的老人獨自站著。


    “沈維森,”嚴齊咬牙切齒地問,“你還在祈禱嗎?”


    老人靜靜地看著他,目光中流露出憐憫和無所畏懼。


    他說:“正因為有你這樣的靈魂。我才祈禱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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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言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望著漆黑的夜空。他的頭頂飄蕩著稀薄的煙霧,嘴巴上罩著什麽東西。消防隊員正在他身邊忙碌,不遠處,救護車尖厲的嘯聲劃破了夜空。


    他在哪裏,昏迷了多久,這些他都全然不知。他一把將氧氣麵罩扯了下來。空氣裏有股難聞的味道,顯然,有什麽東西燒焦了。


    顧言艱難地動了動脖子。他的頭被砸得很痛,讓他不由皺起了眉頭。他試著坐起來,可馬上,幾個藍衣人就衝到了他身旁。


    “你需要盡快送醫!”那人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迴地上,指揮著擔架過來,“我是醫院的救護人員。”


    顧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最後聽從了那人的建議。頭頂的煙霧還在繚繞,他的腦子一片眩暈。到底是怎麽了?


    “手表是你的救星。”那個救護員說。


    顧言順著他的手勢望向了胳膊上的電子表,終於漸漸清醒了過來。他想起自己定過時間。就在他呆呆地望著表盤的時候,他又留意了一下時間:


    3:05


    他驀地坐直了身子。


    之後,一切都迴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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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言和消防隊員還有幾個警察一起站在燒毀的集裝箱前。他們喋喋不休地問了他一長串問題,可他根本沒聽他們在問什麽。剛才他猛地推開了擔架站了起來。這位珠寶商拿出律師的縝密思維和咄咄逼人,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強迫他做什麽。


    雖然渾身酸疼,他他知道他必須立刻采取行動。


    一個消防隊員穿過一地狼藉,走到他麵前說:“顧先生,我又檢查了一遍,我們隻找到一個昏迷的短發女士和陸景陽先生的屍體,沒有看到您說的蘇小姐的蹤影。”


    “謝謝。”顧言心不在焉地說道,不知道自己該寬慰還是該恐懼。他知道當時她正一門心思要救沈萱,可現在,沈萱還在,她和嚴齊卻消失了。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釋讓他渾身冰冷。


    他四下看了看,冷靜地問:“聯係到唐子楠了嗎?”


    “沒有。騎士資本和億邦集團的電話全部占線。”


    迴答他的是另一個聲音。顧言轉過頭,看到趙子龍在一個救護人員的攙扶下一瘸一瘸地走了過來。顧言還沒來得及多看他一眼,周圍媒體蜂擁而至的吵鬧聲就蓋過了他們的聲音。


    顧言知道,這邊發生的慘劇如果還沒上新聞的話,網絡上估計已經傳瘋了。他希望幾家公司的公關部都已經做了最壞打算,並且采取了相應的對策。否則天一亮迎接他們的將會是另一場災難。


    他突然感到一陣孤單。他的計劃出了紕漏,陸景陽死了,而牆頭草趙子龍不能完全信任。雖然他這些年對趙子龍一直防了一手,但被背叛的感覺還是讓他身心俱疲。


    突然,他覺得一直以來驅使他的動力——複仇,壯大顧氏,與幕後之人一較勝負——所有的事情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的心中又升起了一個難以抗拒的念頭。這個念頭簡單、強烈、迫切。


    找到蘇一諾。


    他常常聽人說,危機可以把兩個人拴在一起。那種患難與共的情感是十年相處都磨合不成的。他終於相信此言不虛。孤獨,恐慌,憤怒……一時間,一切的陰謀得失都不再重要。他隻想找到她,知道她沒事,把她揉進身體裏再也不放手。這種痛苦給了他力量。


    顧言驅逐了腦海中所有的雜念,集中精力思考著。他希望嚴齊在對蘇一諾下手之前先去做點其他事,否則已經太晚了……


    “不,”他自言自語,“你還來得及。”


    他知道嚴齊還有最後一件事沒有完成。在消聲滅跡之前,這個男人還要再出場一次。


    會在哪兒?嚴齊會把他帶到哪兒?


    一道靈光在他腦中一閃而過。


    那一刻,顧言感受到了在他的整個律師和商人生涯中都不曾感受到的激動。在這絕望的一夜裏,他第一次找到了讓他堅持下去的東西——希望。


    顧不上身後那群依然在忙碌的消防隊員,他穿過現場朝陸景陽的屍體走去。身為律師,他深知自己現在再不溜就會被逮到局子裏去了,到時候一切就都來不及了。他走到陸景陽身邊,跪在地上默默看了一會兒,然後小心翼翼地拿走了陸景陽身上的半自動手槍和手機。


    他必須打電話求助,但絕對不是在這裏打。嚴齊打算去的地方也必須保密。他哪天嫌蘇一諾死得不夠快了,才會讓拉響警笛的警車和采訪車唿嘯著去添亂!


    顧言從混亂的消防車裏順了一件黑色防火外套穿上,一聲不響地溜了出去,躲過了正成群結隊湧向港口的媒體。他穿過停得亂七八糟的車輛,在一個隱蔽的角落打開了手機,順手一劃就解了屏幕鎖。


    他試著打唐子楠的號碼,但隻聽到靜電噪音。再打其他的,要麽是不再服務區,要麽就是他需要授權密碼才能撥出電話。


    陸景陽這個白癡!顧言暗自腹誹,鼻子卻有點酸。他轉頭去找公用電話,可一個海港上有電話的幾率就跟火星上有麥當勞差不多。


    他現在是孤身一人。


    起初的自信漸漸消失。顧言站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今天真是悲催到頂了——先是被嚴齊追殺得滿地打滾,又被壓在“棺材”裏,然後昏迷,現在是又冷又餓……


    他迴頭看了一眼被消防燈照得燈火通明的案發現場,思考著要不要迴去尋求幫助。但直覺提醒他,多餘的幫助,尤其是未經訓練的人的幫助隻會適得其反。要是嚴齊知道他們過去……他想起了蘇一諾,他不能用她的生命來冒險。


    顧言四下張望著,想找輛車。他開來的車在港口的另一麵,他可不想費這個體力和時間再跑過去。而這裏離他要迴的地方足足有幾十公裏,他又不是鋼鐵俠“咻——”一聲就能閃亮登場!


    借消防車?借采訪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時間在一分一秒溜走,他多延誤一時,蘇一諾就會多一分危險。顧言下定了決心。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槍,做了件媲美精神病人的事情,他真懷疑自己當時中邪了——


    他直接衝到一輛剛停穩的別克轎車旁邊,從窗口用槍指著司機。


    “出來!”他吼道。


    那人大概是某家報社的記者,半夜三更開了半天車來趕突發新聞的。小記者哪裏見過顧言這種殺人不要命的陣仗,望著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嚇得魂飛魄散,戰戰兢兢地下了車。


    顧言跳進車裏握住方向盤,一踩油門,眨眼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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