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周洛正準備跳樓逃走,梅辛倏地一伸臂,扣著他左手脈門說:現今兩個高手在近處,數丈之內,隻要風聲有異,絕瞞不過兩人。周洛武學亦有相當造詣,被梅辛一言提醒,知所說不假,迴頭見梅辛的麵色,已不似先前那般嘻笑,而且話聲如蠅,可見此時心中已釋然,心想,原來我錯怪他了,他何嚐有半點緣與三起人勾結。


    梅辛巳向他輕盈地一笑,指了指他身後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周洛這裏落了坐,隻聽桑青的聲音,才吩咐了小二哥取飯茶,忽聽桑虹道:“姊姊,快噤聲,那女魔上樓來了。”


    果然聽得樓梯響亮,前麵一個腳步之聲較重,後麵的卻細細碎碎,周洛心想:前麵的一個必是小二哥,後麵自然是金燕母女了,這兩人巳上了樓,多九公與陶氏兄妹也該進店了,但他卻不敢伸頭向下望。


    忽聽桑虹又在說道:“怎麽老花子也來了,還有陶氏兄妹,咦!怎麽這樣巧,他們也進店來了。”


    她聲音輕得僅能聽聞,陡聽有腳步之聲移動,桑青急道:“別出聲,她們上了樓了。”


    周洛知桑青說的是金燕母女,果聽步聲已近,他心中也一陣緊,連大氣也不敢出,瞧瞧梅辛,見他雖然收起了嘻笑之容,卻沒緊張之態,而且舉杯向他一照,輕輕抿了一口,還微微一笑。


    周洛橫了心,想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擔心害怕也沒用,小梅這般鎮靜,我不能被他輕視了。”隨即也舉杯一次而盡。


    右邊雅座中,小二哥已在大聲說道:“大宴小酌,兩位女客隻管吩咐。”


    姹女金燕道:“不要酒,拿幾樣精致的小菜來。”


    忽聽外間樓麵一人大聲嚷到:“呸!不要酒?我老人家來做甚麽!”


    聞聲便知是多九公。原來周洛對這三起人來說,現下巳不懼桑氏姊妹,多九公和陶氏兄妹正派得很,若不是他疑心生暗鬼,以為三人聽信師伯白頭翁之言,他不但不會躲避這三人,而且恨不得與三人結識,唯一擔心害怕,隻有隔壁的姹女金燕。是以這兩母女進了雅座,周洛即全神貫注,多九公與陶氏兄妹何時上來,竟沒注意。


    隻聽小二哥低聲下氣說道:“老爺子,我可沒出聲,要甚酒,老爺子隻管吩咐。”


    多九公說:“鳳兒,他沒出聲?”


    陶丹鳳撲嗤一聲笑,說:“九公,你錯怪他啦,當真他沒出聲。”


    多九公嗬嗬大笑,說:“好小子,原來我錯怪你啦!好!替我快報上酒名兒來。”


    小二哥說:“江南名酒,小店都有:女真,女兒紅……”


    多九公說:“呸!呸!呸!我老人家沒兒沒女,這半個徒弟要嫁還早得很。”


    陶丹鳳跺得樓板一聲響,說:“九公,你……”


    多九公嗬嗬大笑,小二哥已搶著說:“老人家要不喜歡女真、女兒紅,小店還有茵陳綠,狀元紅。”


    多九公說:“怎麽不是紅就是綠,我老人家也不趕科場,不要,不要。”


    陶六如笑著說:“九公,別難為他了,夥計,拿一缸上等白幹來,再配幾樣下酒菜。”


    想是那小二哥經梅辛吩咐,說明有個老花子來,要他好生侍候,而且多九公與陶氏兄妹前來,更顯然不會真是個老花子,有道是一朝經蛇咬,十載怕井繩,是以那敢有半點違拗,連忙稱是,去了。


    那桑氏姊妹想是自己瞧見了後來的這兩起人,自是大氣也不敢出,周洛瞧了梅辛一眼,梅辛卻毫不在意,對他微微一笑,向右邊雅座指了指。


    隻聽有輕微腳步自右麵雅座門口走迴桌邊,是黃衣少女,有似耳語的聲音說道:“師傅,這老花子是誰啊?”


    姹女金燕說道:“多九公這老花子也妄想插上一腳,他是活得不耐煩啦。”


    雖說她不將多九公看在眼裏,但話聲卻低得很。


    周洛心下自是偏向多九公,暗裏哼了一聲,心想:多九公不見得比你差多少。再說有陶氏兄妹在,你不一定能勝得過二人。


    他心下同時升起了一個念頭,忖道:“若然多九公與姹女金燕惡鬥,而在陶氏兄妹相助之下,仍不是這女魔的敵手,我是幫他們三人不幫?”


    但他想到多九公武功實又高絕之圾,他那掌力之了得,巳到了收發由心的地步,威猛更無與倫比,尤其他那一手分光捉影多九公那晚在桃花塢桃林之中,周洛被桑氏姊妹歹毒的雪山冰蠶襲擊之下,周洛雖然乃然受了傷,但多九公之能搶入將他救出,後來才知是用的分光捉影。這分光捉影乃是一種出神入化的武功,對敵之時,搶奪對方兵刃,有如探囊取物。


    他忽然想到多九公分光捉影,其實是他不覺在替陶丹鳳擔心,暗裏將這兩起人的武功,作一個比較,忽覺一陣淡淡的幽香拂麵,那梅辛又已湊近他身邊,說道:“這三起人都到齊,我們也該走啦。”


    按說周洛隻怕不能脫身,哪知此刻聞言反而一怔,梅辛道:“待會我打前麵出去,你趁機從窗上落街,即奔西北,我自會前去尋你。”


    周洛道:“你不怕?”


    梅辛笑得嫣然,說:“別擔心,你怕他們不打得熱鬧,我脫身容易得很。”


    周洛心下懷疑:這梅辛行事太以怪異,他約這三起人前來,端的為何?


    這一陣工夫,桑氏姊妹始終不敢出聲,那姹女金燕母女也一聲不響,隻多九公在酒到杯幹,不停地打哈哈,和陶六如談古說今,但卻沒提及今日被約之事。


    梅辛巳在繼續耳語道:“周大哥,你瞧我像不像你啊?”


    現今可說是強敵環伺之中,他突然這麽發問,周洛更是奇詫,但不由望了他一眼,當真他衣衫破爛汙穢,又撕去了兩支袖管,確有幾分相像,心想:“我倒要瞧他出甚花樣。”說:“像我有些像,隻是……”他指了指頭發,又指了指兩臂上的鞭痕。


    梅辛抿著嘴笑,眼珠子轉了兩轉,把頭發抓得蓬鬆了,再拿筷子在菜碗搗了搗,然後向兩臂上一陣亂摸,臂上登時出現了一條紅紅黑黑的痕跡,真像是他臂上的鞭痕一般。


    周洛忽然心中一動,原來他先前在城外撕破衣衫,是有用意的,但他扮得象我一樣,卻是為何?


    他好奇心一起,更不想走了。目光一掃之下,見那雅座門上有一塊匾,心下立即有了主意。


    梅辛瞧了瞧周洛,又瞧了瞧自己,笑道:“現下再無破綻啦。你說:我要是突然奔出,他們驀地一見,不是更分不出真假了麽?”


    周洛才一點頭,梅辛在他耳畔說了聲:“迴頭見。”


    向窗外一指,示意他快走,全沒見他作勢,身形霍地騰起,向左麵雅座隔扳上翻去。


    周洛早作準備,梅辛這裏身形才騰起,他也不怠慢,先騰身翻入門頭匾之上。


    隻聽桑氏姊妹同時一聲驚唿,梅辛啊呀一聲大叫,隨見左麵雅座門簾一掀,梅辛已奔出樓麵。


    冰魄寒光閃動,桑氏姊妹跟蹤追出,多九公早瞧得明白,大喝一聲:“好小子,原來你在這裏!”一按桌子,飄身截出。


    陶丹鳳咦了一聲,幾乎已和多九公同時離桌,陶六如朗朗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折扇拍地一聲,斜刺裏搶出,折扇扇起一股勁風,向梅辛身後追出的桑氏姊妹拂去。


    這不過是梅辛現身的刹那,他裝得真像,像是被桑氏姊妹擄獲之下,得機脫身,不料陡又遇到多九公與陶氏兄妹,早又驚惶之極地叫了聲:“啊呀!”呆得一呆,多九公巳似從天而降,向他抓來!


    隻見冰魄寒光閃動,桑虹首當陶六如那一扇勁風,旋身滑步,堪堪躲過。桑青身形一閃,陡見點點銀星自她手中飛出,向多九公打去,她豈能容他擒住梅辛?


    果然這五人全都將梅辛認作是周洛了。多九公武功雖遠在桑氏姊妹之上,但他身在虛空,雪山冰蠶太以歹毒,卻也不敢輕視,左掌一翻,霍地向桑青打來的冰蠶劈去,右手仍然向悔辛抓去。


    陶丹鳳一見桑青打出冰蠶,恰也同時出手,撲嗤一聲響,紅綢如匹練,巳向桑青攔腰卷去!


    一亂之下,梅辛眼看多九公抓到,距離他肩頭不到五寸,這才腳踏五行。他那須彌遁形當真神奇至極,身形一晃,多九公抓了個空,他卻已轉到了桑虹身後。


    陶六如身形飄風,扇如雨落,一招點她胸前三大穴,叫道:“周老弟,我們是為你好,怎麽你倒老躲著我們?”迫退了桑虹,陡地張扇一扇,身形已到梅辛麵前。


    多九公在抓空之下,不由一怔,心念一動:“這小子身法怎會突然這麽神妙?”


    那一麵,桑青已冷哼一聲,但見冰蠶寒光閃動,退身一個盤旋,向陶丹鳳打出一把冰蠶。陶丹鳳—挫腕,紅綢倒卷,那數十點銀星登時有如石沉入海。但桑青卻早搶身梅辛身側,纖掌一翻,人未到,掌先到,直劈梅辛,這著顯然大出當場各人意料之外!陶六如本巳伸手想擒住梅辛,迫得變招,橫裏拍出一掌,硬接桑青一招!


    多九公怒道:“好!你這個狡狐狸,六如,你上當啦。”


    要知多九公是何等身份,他一見陶六如與陶丹鳳出了手,自然隻能站在一邊,何況他知陶氏兄妹武功皆不在桑氏姊妹之下。


    果然桑青這一掌,並非真要傷梅辛,而是看準陶六如也不容她傷他,勢必相救,他自己不能再擒梅辛。她心思狡獪之極,當真陶六如舍了梅辛,變招迎敵!


    桑青早哼了一聲,右掌倏撤,陶六如不防她這是虛招,幾乎收勢不住。桑青身法卻快如電閃,反而欺近梅辛身側,已探臂扣腕。


    她與陶六如錯身之間,兩人巳互相掉了個位,說時遲,那時卻不過是多九公出聲的同時一刹那,陶六如發覺上了當,要想阻她得手,已是來不及。饒他平素有如野鶴閑雲,此刻也不由他不又急又怒,折扇雷地張開,猛可裏扇出!


    陶丹鳳那麵飛綢才將桑虹逼退,一見大急,叫道:“哥啊!別傷了他!”陶六如扇巳出手,也自驚覺,這一扇若能傷得桑青,梅辛必也難幸免,霍地挫腕收扇!


    這一下形勢突變,多九公要救也來不及了,要知桑氏姊妹要想勝得陶氏兄妹亦難,何況今朝還有多九公在,但梅辛若被桑氏姊妹擒住了,情勢便立即變易,那時投鼠忌器,有如適才陶六如一般,怕傷了梅辛,那時怕不更被桑氏姊妹得了手去,多九公此時更是不敢發掌,眼看梅辛即要被桑青擒住!


    周洛在匾後看得明白,知道三人的心意,恨不得說破他們看錯人了,但知梅辛須彌遁形神奇之極,桑青絕擒他不住,便又忍住。


    果見梅辛裝得手忙腳亂,又是一聲啊呀,不知怎地一斜身,早轉到右麵雅座門口。


    多九公哈哈一笑,右掌一翻,向桑青拍去,左手一探,向梅辛抓去,原來梅辛這一轉,相距多九公倒更近了。


    周洛暗裏瞧得明白,心中一急,他並非擔心梅辛會被多九公抓住,而是他對多九公最是敬重,生怕梅辛沒老沒少,會戲弄多九公。


    梅辛見多九公向他抓來,裝出驚駭之狀,叫道:“哪個救我?”他縮身一閃,陡見門簾飄動,梅辛適才站處,出現姹女金燕,簡直快得有如她原來就站在那裏一般,幾乎瞧不出兩人巳掉了個位。


    但多九公是何等人物,陡見人影一閃,巳急忙縮手,微微一怔,說:“是你!”


    金燕嬌笑道:“不錯,是我,難為你這老花子竟還認得我。”論年記,她不在多九公之下,但她的嬌媚美色,卻還在桑氏姊妹之上,與陶丹鳳簡直分不出軒輕。


    她嘴裏在說,目光卻淩曆地向桑氏姊妹掃去。


    桑氏姊妹倏見姹女金燕現身,呆得—呆,顯然她兩人已知今天是絕望了,桑青低低地說丁聲:“走!”冰魄寒光一閃,周洛身下門簾飄起,頓失蹤跡,姹女金燕分明見兩人走去,卻隻哼了一聲,目光隻注定多九公,卻聽窗門邊黃衣少女的聲音說道:“今天可不讓你們逃走啦!”話聲入耳尚在窗口,但話聲落時,已自遠處傳來,就知是黃衣少女追趕桑氏姊妹去了!


    周洛心想:“難怪她沒現身,原來竟是守在窗口,算準兩人要追去。”突然想起那怪老人所托三事,要他照顧黃衣少女,現今她孤單單一人追去,這桑氏姊妹武功可不等閑,她要是有個好歹……


    他心念未動,多九公已哈哈笑道:“我老花子不但認得你,且知你在天目山中享福。哈哈,不料你有福不享,卻也要來插上一腳。”


    這正是適才姹女金燕說多九公的話,分明多九公早巳聽到了,隻是那時假裝不知。


    陶氏兄妹想是已從多九公的話,猜出她是誰來,兩人不約而同向多九公身側後移去。


    姹女金燕本來麵若嬌花,多九公話聲未落,麵上寒霜陡降。


    她這些年來躲在天目山中苦練黃粱功,隻道沒一人知曉,尤其她將黃粱道人的單傳弟子誘困於山腹,更怕人知,最怕傳入黃梁道人耳中,她現下尚未將黃粱功練到火候,不敢惹他,是以聽多九公一說出天目山三字,她麵色陡變!


    但她卻仍麵露微笑,點了點頭,道:“你耳目倒聰靈得很。告訴我,你是聽誰說的?”


    多九公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再說,你要是怕,就該別作。”


    這幾句話工夫,梅辛本是站在一旁動也沒動,象姹女金燕一現身,他即駭呆了一般,這時忽然移近她身邊,說道:“這老花子不但知道,而且告訴黃梁道人啦!”


    他說得語聲甚輕,象是耳語一般,但樓中各人聽得清清楚楚,周洛聞言一怔,心道:“他這不是在挑撥麽?”


    姹女金燕目中有冷光一閃,多九公怔道:“好小子!”陶氏兄妹也目瞪口呆,尤其陶丹鳳麵容慘淡,那梅辛卻麵現得意之色,嘻嘻一笑。


    這瞬間,各各麵色不同,周洛急得想跳下去,說明那是梅辛,不是他,他怎能眼看他所敬重的多九公,敬愛的陶丹鳳對他誤會。


    哪知他心念才動的這一刹那,姹女金燕忽然掉頭向梅辛說道:“好!你跟著我,準有你的好處。”


    說著,伸手將他握住,梅辛更聽話之極,不但讓她握著手,而且挨近身子。


    多九公單怒吼一聲,顯然他怒不可遏。他將梅辛認作周洛,本有意成全他,而今見他不但挑撥不說,而且還投到這女魔一邊,如何不怒,再見姹女金燕巳將梅辛的手握著,他知道這女魔的武功不在他之下,要想奪迴他來,那是難了。


    他怒氣上衝,吼道:“你這小子當真不知好歹,可見你殺師之事,那更千真萬確了!”


    多九公這老花子性烈如火,罵聲出口,右臂已掄,唿地拍出一掌。


    哪知梅辛象早知多九公有這一著,早閃身到了姹女金燕身後!


    姹女金燕冷笑一聲。身形微移,巳擋在梅辛身前,兩人又在刹那間移形換位。說時遲,多九公掌風早到,不料金燕並不出手,竟以身當。但見掌風過處,她屹立如故,身後雅座卻震得連聲響亮。顯然多九公這一掌隻用上了三威力,不然那雅座怕不早被他掌風掃塌了!


    周洛卻心裏明白,知姹女金燕這是以黃粱功擋他這一掌,不由心下駭然。要知多九公這一掌威力雖然不大,但血肉之軀當之,亦非受內傷不可,她卻於無形中將掌風化去。


    姹女金燕冷笑道:“就憑你這手功夫,也敢與我動手?”迴頭向梅辛笑道:“我們走啦,這老花子自不量力,我可沒工夫跟他糾纏。”她笑容變得好快,刹那間又矯笑如花。


    姹女金燕簡直不把多九公看在眼裏。饒是他武功高絕,又見多識廣,竟也不知她這是黃梁功,心下有些駭然;但此刻哪還忍耐得住?他性烈如火,這時哪管這是酒樓之中,當下一聲狂笑,道:“我老花子尚未領教,何必便走?”


    走字才出口,霍地兩臂一圈,連環拍出兩掌,但覺暗勁激蕩,陶氏兄妹早飄身後退。表麵上這兩掌尚不及先前那一掌來得威猛,不料勁道大得出奇,而且巧妙之極,隻見姹女金燕身後那雅座門簾,唿地一聲反卷出來,顯然是他兩掌勁道激蕩,生出奇妙的暗勁,自她身後襲來,迫她不敢走去。


    哪知蛇女金燕身後是梅辛,卻首當其衝,他分明巳知不妙,未待那暗勁上身,一聲啊呀!滴溜溜一旋身,轉到了姹女金燕身前,象驚駭之極,閃電般向姹女金燕抱去,但兩手十指如蘭,當場都是武林高手,這分明是拂點她氣海俞穴!


    說時遲,姹女金燕驚得咦了一聲,隨見人影亂晃之下,姹女金燕衝前了兩步,身形似微微搖晃,顯已傷在多九公那衝撞激蕩的暗勁之下。那梅辛卻已蹤跡不見,便是周洛身在高處,亦不知他去了何處。


    忽見左邊雅座門簾一掀,伸出一個蓬頭來,竟是梅辛,嘻嘻一笑,說:“你上當啦,你這黃梁功還差得遠,再迴去練練啦。”


    原來那黃粱功端的了得,梅辛若不拂她氣海命穴,饒是多九公掌勁厲害,也休想能傷得了姹女金燕。他卻在破了她功夫的刹那,施展須彌遁形,快如閃電般溜入雅座,這也是那門簾被多九公掌風倒卷起來,恰好下落的瞬間。而當時大家都全神貫注在姹女金燕身上,是以都沒發覺。


    要知姹女金燕亦非等閑,她雖因梅辛拂她氣海俞穴,散了真氣,破了她的黃粱功,但她本身功力仍在,多九公那掌勁襲上來,仍未傷得她,隻將她衝前了兩步,一聽梅辛身後嘻笑,自是怒不可遏,隻見她也不旋身,兩眼仍注定多九公,陡地平平倒撞迴去!


    梅辛說:“我不是你敵手,有本事你敢追我。”右手抓住的門簾—抖,向她腦戶穴打去,他身形已平平地穿窗而逃!


    金燕哪會容他逃走,迴手抓住門簾—抖,立即成束,喝道:“老花子,錯過今天再找你算帳。”那門簾在她手中,竟有如鐵戟—般,直點多九公前心!


    卻見紅影閃動,陶丹鳳飛綢嘩啦一聲響,自左麵向她攻來,夭驕似遊龍,她錯將梅辛當作周洛,現已明白他是暗算姹女金燕,不由芳心一喜,生怕她追去,是以忙不迭搶出,紅綢飛攻,她想阻擋金燕一陣,好容周洛逃走!


    多九公那麵巳虎吼一聲,身軀微斜,伸手抓住門簾,老花子已動了真火,一股暗勁早自那門簾上透達彼端,反震迴去!


    姹女金燕冷笑一聲,道:“好!你替我教訓這丫頭!”挫腕吐勁,五指一張,那門簾唿地一聲,已向陶丹鳳紅綢卷去,這一來成了多九公反震的力道,攻向陶丹鳳。


    多九公喝道:“快撒手!”陶六如—見不妙,斜飄搶出,摺扇閃電般向他妹子的飛綢上塔去,想以他全身功勁,助陶丹鳳抵抗九公的無比真力,饒是這般,陶丹風仍被震出,隻聽嘩啦一聲暴響,她身後一張桌子已被撞成粉碎,陶六如亦踉蹌連退了三五步,才拿樁站穩!


    一亂之下,金燕卻早追海辛去了,遠遠傳來她泛泛的聲音,說道:“老花子,你要不服氣,隻管跟來。”


    多九公雖是怒火三千丈,但這時也顧不得追去,搶上扶起陶丹鳳,急問:“丹鳳,你沒傷著麽?”


    陶丹鳳跺腳道:“九公,你還不快追,他……”


    多九公見她說話如常,知無大礙,心裏一寬,不由一聲浩歎,道:“罷了!不料這姹女金燕武功到了這般境界。”


    陶六如近前來,雙眉一皺,說:“九公,她這借力打力雖已到了化境,卻也不懼,怕的是她那甚麽黃梁功。這女魔也出頭參與,隻怕……”


    多九公大怒道:“我老化子從來沒認過輸,你認為我怕她啦?走!”


    陶丹鳳眉兒一揚,說:“是啊,剛才九公哪算是同她過招?要不諸多顧忌,豈容她逃走。”


    陶丹鳳的武功大半是多九公所授,她自是知道得更清楚,再說她巴不得一聲走,她人未走,心可早隨著梅辛飛去了,陶六如卻心中明白,他年齡大些,曆練多,心知多九公要勝姹女金燕,實是太難,當下也不再說。三人立即打窗戶上飛身而去,隻留下了一個在匾後發呆的周洛,適才一幕,看待他驚心動魄,尤其陶丹鳳遇險的刹那,他一顆心幾乎提到口腔,但他卻辜負人家的心了,陶丹鳳為他心焦關懷,他半點不知。


    三人一走,他才後悔不迭,心想這姹女金燕武功雖入了化境,但不信離門劍就接不下她三五招,怎麽我眼看她涉險,竟不相助?


    他心下在後悔,可不敢怠慢,心知他們這一追去,必然又有一場惡鬥,而且梅辛原約他在前途相會。


    他立即躍落樓麵,忽覺樓梯口露出半個頭來,跟著一愣,啊呀,陡聽咚咚咚連聲響亮。原來樓上這一亂,那樓下的店家和酒客,卻連大氣也不敢出,好容易聽得樓上沒有聲音了,一個小二哥才輕手輕腳上來看,恰好周洛發了一陣楞,正往下跳,駭得那小二哥腳下一軟,滾下樓梯。


    周洛看得明白,可沒工夫管他,飛身而出,隻見街兩頭萬頭鑽動,對麵簷下亦黑壓壓站滿了人,周洛腳在窗台上一點,便聽下麵發起喊來。


    好在他也不向街上落去,那街道亦不過三數丈寬,當下一躍到了對房,即刻奔西北追去,一口氣追出城,饒是他現下輕功已非先前可此,但仍見不到前麵幾起人的蹤影,心想梅辛無論如何要去茅山,桑氏姊妹不用說了,是打前頭走的,那姹女金燕絕不會放過梅辛,多九公等三人又躡蹤其後,是以認定西北追去,絕錯不了。


    他現下巳無何顧忌,奔如風飄,哪知道追了一個多時辰,前麵去的三起人,就沒見一個,就不由心下疑惑起來,桑氏姊妹身有特異的輕功,若說追不上她們,還有可說,梅辛和姹女金燕亦非他能及,但現下不信追不上陶氏兄妹!


    原來周洛已發觀他自服了桑虹所贈的雪蓮之實,輕功巳一日千裏,待近日來再練離門劍,更是對輕功大有助益,若比起他數日之前,竟是增長了一倍也不止。


    他忽然一抬頭,隻見前麵路邊,有一個矗立的小山,心想我何不登高一望。


    身隨念動,接連幾個騰躍,巳到了山頂,哪知向西北一望,但見平疇百裏,一望無際,竟也不見一人。


    這一來他可不隻是懷疑了,知道這些人全沒向這裏來,不由大是躊躇,而且焦急,一來他擔心梅辛,知他武功絕非姹女金燕敵手,二來那黃衣少女單身一人追趕柔氏姊妹,若有差池,豈不負了老人之托!心想:我現下已蒙不白之冤,難於立腳中原武林,若負了老人之托,豈不負了老人傳劍之恩。


    要知桑氏姊妹武功了得,尤其桑青詭詐百出,隻看今日她倆在多九公與姹女金燕之前,竟能從容脫身,可見一般了。那黃衣少女武功雖也不弱,但曆練卻不夠,怎不教周洛擔心?


    他越想越急,就在這瞬間,急然瞥見右麵山下林中,有白影閃動,隻是一閃而逝,周洛心中一動,這白影極似桑氏姊妹身形飄動時,發出的冰魄寒光!


    他正在焦急之頃,一見有蹤跡可尋,哪還怠慢,即刻隱身而下,今日這三起人,任誰一起都比他武功要高,哪敢有絲毫大意,哪知他一路隱密著身形,下到了半山,卻再沒有發現些跡象。


    周洛才怔得一怔,忽覺後肩被人拍了一下,周洛駭得往斜裏躍退,同時旋身一看,竟是梅辛望著他嘻嘻在笑。


    周洛大喜,說:“原來是你……”梅辛一搖手,才見他腳重一旋,巳到了周洛肩後,低聲道:“快隱身,就有好戲看啦!”


    周洛先前料定是桑氏姊妹在山下,現下一見梅辛現身,更知是這兩姊妹了,這山坡上亂石甚多,而且草深齊腰,樹木又甚密茂,周洛隻一閃身,巳隱在一枝樹後草叢之中,沒料梅辛在身側,向他露齒微笑,齒如編貝,唇似塗丹,正想:“這個小梅辛堪稱美男子。”而一陣陣淡淡幽香巳撲入鼻。


    要知周洛認定是山下所見的桑氏姊妹,現今他傳了離門劍,巳不懼這兩人了,何況還有梅辛在身側,是以毫不在意。


    他遊目望了望,說:“好香,咦!這是什麽香?”原來他目光一掃之下,並未見左近有甚香花。


    梅辛撲嗤—笑,說:“你喜歡這香麽?”一言未了,隻見數丈外林中,有冰魄寒光流轉,才見一閃而沒,左麵一大堆石上,巳現出兩個白衣女子,正是桑氏妹姊,與兩人隱身之處,相距不到一丈五尺!


    周洛忙不迭屏著唿吸,一時將梅辛的話忽略了過去。


    隻見桑青麵似寒霜,說道:“怪事,怪事,怎麽不見人了?”


    桑虹卻不似她姊姊麵色之冷峻,且有焦急之色,她目光一掃,說道:“姊姊,要是尋他不著,被姹女金燕擒去了,那便怎的?”


    桑青陡地翻手一掌,脆生生打了桑虹一個耳光,罵道:“都是你這丫頭,連一個武功平常的人也看不好,前些頭要不被他走脫,哪有今日?”說著,哼了一聲!


    桑虹嘴角流出血來,血流到她銀白色的披肩上,更見鮮紅,但顯然她對桑青畏懼十分,不敢出擊。


    桑青又在罵道:“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你看上了那小子,是不是?你別作夢啦,別說我們雪山一派的人從來不準婚嫁,便足沒這戒條,你也別作夢!”


    桑虹淚光瑩瑩:“姊姊,我……”桑青目中冷焰一掃,又哼了一聲,道:“我現在沒工夫管你,迴山後,師傅自會同你算帳,要是尋到了那小子,你再放他脫逃,你可要小心!”


    周洛聽得明明白白,心裏氣憤不過,想道:“這桑青怎麽這般惡毒,對妹子也下毒手,更不該血口噴人。”


    迴想那日他雖生心脫逃,但何曾逃出桑虹手去?若不被陶六如截住,現下隻怕仍是兩人俘虜。顯然那桑虹心性仁厚有之,對我也好,但怎能說她對我有情?那晚她們不是叫他小要飯的麽?他武功又平常,他說桑虹會對他有情,怎能令人相信。


    他現今已不懼這桑氏姊妹了,幾乎忍不住,要出去教訓教訓桑青,他心念一動,才要起身,梅辛伸手搭在他肩頭,耳語說:“當真她有情,你有意,別忙啊,自有人去教訓她,就有好戲看了!”


    這梅辛的確奇怪得很,從昨晚到現在,無論周洛心中想甚麽,他都知道,周洛這時不能出聲分辯,聽他如此說,就知尚有強敵在,隻得忍住這口怒氣。


    果然,隻一句話工夫,霍地冰魄寒光一閃,桑青巳斜刺裏飛掠而出,更是數十點寒星,自耀眼的白光疾射而出,是她身才撲出,巳打出冰蠶。


    哪知數十點寒星打入一叢草中,卻沒見人現身,桑青身法當真快得無與倫比,但見白森寒光繞著草叢流轉了一匝,隨著寒光一斂,現出身形,隻聽她咦了一聲。


    桑虹巳隨後跟到,張大了嘴,像是自言自語說:“原來不是他?”


    桑青冷哼,怒道:“你擔心是他,哼,反正姹女金燕巳出手,我們要想將他擒迴雪山,那是無望了,與其讓他落在那女魔手中,不如殺了他!也免那部《上天梯》被她得去。”


    她說得冷厲之極,周洛聽得心頭一寒,心忖:“她既如此想法,那姹女金燕若是遇到了爭奪的敵手,隻怕也會對我下毒手的。多九公雖然正派,但他若從大處著眼,怕別人得到這部《上天梯》去為惡,恐也寧為玉碎!”


    周洛越想越怕,越是寒心,心想:“周洛啊,周洛!你身負血海之仇,仇人不知,蒙不白奇冤,不但冤無可訴,且天下雖大,巳無存身之地,現今又有這麽多武林高手要將我置諸死地,我……我……我為何命乖至此?”


    要知這桑青因得不到他,便想殺他,即使他心甘情願跟她們同去雪山,那姹女金燕與多九公也絕不願放過他的!他越思越想越寒心,忽然記起桑虹那晚之言,說現今想得到那《上天梯》的,尚有天帝辛璜。


    他一念之此,心頭陡地一震,這這……這梅辛是自天帝辛璜處來,他又無緣無故與我結交,咦!莫非是有為而來!


    哪知他驚疑地迴頭一看,那梅辛竟巳不知去向。


    他雖一時間想了許多,那時隻不過一瞬,隻見桑青麵現疑惑之色,桑虹怔怔地站在當地,動也不動,連嘴角的血也不拭去。顯然桑青絕不相信是她看錯了,就在這一刹那,忽見一人輕移蓮步,自坡上一株樹後轉出,黃衣飄動,映著山坡上的綠色,晃眼間,有似一片嫩黃翠綠飄浮。


    周洛早認出是那黃衣少女,她轉出看來似慢,其實快得很,說:“我在這裏啦!”


    她未出聲之頃,桑氏姊妹都已發覺,隻見寒光流轉,兩人同時向她撲去,桑青說:“你還逃得了麽?”


    那黃衣女分明早作戒備,說:“呸!你們奈何得了我。”她身形也快極,隻見黃影衝天而起,眨眼已登上樹梢。


    桑氏姊妹點地騰身,分向左右一裁,桑青更又是—把冰蠶打出!


    周洛心下大急,聽三人之言,顯然黃衣少女已在桑氏姊妹手下敗逃,她要是有個不好,我豈不負了老人之托!


    他正要搶出,同時伸手已折了根樹枝在手。哪料黃衣少女身形已往下疾落,分明她知桑氏姊妹有這一著,登時成了兩上一下。隻聽簌簌連聲響,桑青的冰蠶全然打空。


    黃衣少女腳一著地,巳似一縷黃煙,躍出三丈。周洛駭了一跳,原來她這一躍,恰到了周洛隱身的樹前。還道她巳發現了自己,不料她落地一旋身,巳望著桑氏姊妹存身的樹梢,說:“呸!不要臉,兩打一,算不得本事,有膽一個對一個。”邊說,她眼波流轉不巳。


    當真若是一個對一個,確不會輸於任何一人,周洛見她眼神有異,心想:莫非她等誰? 還能有誰,自是姹女金燕!


    他適才暗作準備,若然桑氏姊妹再追迫前來,說不得,隻好現身相助,這一猜想她是在等姹女金燕,登時,大費躊躇,他可惹不起這個女魔,躲她尚恐來不及,現身豈不自投羅網?但若黃衣女遇險,他又豈能不救?


    那黃衣少女一言不落,隻見白影閃動,桑青已飛身而下,冷笑道:“我要不教訓你這個丫頭,也不知雪山派的厲害。”


    黃衣少女說:“好啊,你倒膽大,這麽說,是一個對一個了。”


    桑青冷厲喝道:“對付你這丫頭,還用兩個!”她話出口,人巳陡地欺身逼進,哪知未待她出手,黃衣少女身形一晃,巳斜掠一丈,道:“好是好,隻是這裏地方小得很,你要真有膽,敢跟我到山下去麽?”


    顯然她是在激怒桑青,周洛心中一鬆,忖道:“果然她是在等待後援,若隻桑青一人,我巳用不著替她擔心了,想來姹女金燕必會隨後即到。”


    她巴不得桑青跟她下山,哪知這瞬間,忽聽桑虹在樹梢叫道:“姊姊,他在這裏了。” 隻見她有如一條白煉般,向右麵山坡下投去!


    周洛才想:“這必是梅辛。”桑青霍地一掌推出,厲聲道:“今天饒過你,讓開!”她出手狠辣之極,話未出,掌先拍出!


    黃衣少女卻早有提防,倏地退縱兩丈,說:“你要走?可沒這麽容易!”她並不還手,但仍擋住桑青的去路。


    隻聽右麵林中,傳來梅辛的聲音,那聲音像耳語一般,但卻聽得清清楚楚,說:“姑娘的情意,我不敢忘記,那我走啦!”桑虹急叫道:“你你,你說甚麽?”隻聽風聲颯颯中,梅辛說:“我說今晚在茅山相見,月上柳悄頭,人在東山後。”


    兩人這幾句話說得又輕又快,周洛和那黃衣少女都是一怔,桑青竟不動彈,隻是連聲冷笑。忽聽桑虹聲音顫抖,但是從遠處傳來,而且越去越遠,是以聽不清,不知在說甚麽?


    隻見黃衣女喃喃地說:“今晚茅山,月上東山。”


    桑青對她竟不理睬,像沒地在眼前似的,目中冷焰一閃,陡見白虹輕天,她已如閃電般,從林空飛掠而去,正是桑虹和梅辛的去處。


    黃衣少女一撇嘴,望著桑青追去之處,自言自語道:“好啊,這倒免我費手腳啦,讓你們先窩裏反,今晚東山後,我再教訓你們。”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麵巳邁步下山。


    周洛目送她下山去了,也被她言語提醒,這才知適才梅辛那幾句言語,原來是故意挑撥桑氏姊妹反目,心下好生不快。想到:“那桑青之惡毒,剛才已是眼見,他這麽故意挑技,豈不是火上加油?”


    要知周洛對桑虹心存感激,想到那桑青先前還隻是懷疑,現下她這一追去,她豈會輕易將那桑虹放過?迴想到她適才目中的冷焰,登時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工夫,忽覺左肩被人拍了—下,周洛正望著幾人的去處發愣,替那桑虹擔心,驚得一躍跳開,哪知待他看清又是梅辛,竟又躍退了兩丈!


    梅辛嘻嘻笑道:“瞧你這份膽量。”他竟未看出周洛對他巳起疑心,邁步走近,說: “你瞧這戲好不好看啊?”


    周洛別說巳對他起疑,便單是他挑撥桑氏姊妹,心中也有些不快,當下臉色不由一沉,道:“你究竟是誰?”


    梅辛一怔,想是因為氣憤不過之故,雖是周洛對他有些懷疑,對他竟也不懼,道:“桑虹姑娘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她?”心中卻想,你一個男子漢,憑武功又在兩人之上,怎可出此下策。


    梅辛咯咯笑道:“原來你為她生我的氣呀!這麽說,那個大丫頭說的話是真的了?當真她有情,你有意!”


    那梅辛雖是咯咯在笑,但臉色卻微微一變。周洛麵上一紅,他對桑虹隻是心存感激。但這一來卻倒像他與桑虹當真有情一般,他心裏一急,臉就紅了。


    梅辛隻是刹那間臉色微變,現又複了常態,說:“你既真對她有情,那我以後不捉弄她就是。你放心,其實啊,我隻道這兩個丫頭要將你擒迴雪山,我這般用盡心機,不過是要為你退敵罷了。”


    周洛心想辯也無用,且這梅辛是友是敵現尚不知,我又何必多費唇舌,聞言卻心中一動,道:“這麽說,今日你約這三起人在溧陽相會,也是這個緣故了!”


    梅辛點了點頭,道:“你知道就好,這些人千方百計想擒住你,我可是白費心機啦。” 言下大有委屈之態。


    周洛察言觀色,心道:“不論如何,這梅辛仍是一片純真,也許他對我真是一番好意。” 忽又想起他曾說過,他雖自幼生長天山,但天帝辛璜並未傳他對敵的武功,隻是些武學的基本功夫,還是傳他須彌遁形的老人看不過,才教了他這神奇步法,且這兩日來,確未見他施展過其他甚麽武功,可見所說不假,我怎可對他懷疑,若然是真,我豈不辜負了他一番好意。


    他疑心一去,麵色頓然和緩下來,道:“小梅,你有所不知,這些人雖然都想利用我,也許因得我不到,還想置我於死地,但我和這三人卻並無深仇大怨,而且三起人中,莫不對我都有好處和恩德,或是自己有承諾。”說著,不由深長地一聲浩歎,繼道:“小梅,你哪裏知曉,說來也話長,現今我隻求能躲開這些人,待他日我之事完了,那時也就不用擔心了,死又何懼?”


    他本想說出的血海深仇和師傅的奇冤,但想對他說也無益,而且他與這梅辛相識不過一日,說這些也嫌交淺言深。


    他一口吐出了心中的悒鬱危苦,覺得暢快了些,卻沒留意梅辛在這一陣功夫,麵色巳然數變,雙眸中流露一道寒光。但周洛說罷,他眼中寒光便也消逝,說道:“周大哥,你要不說明,我也不知,今後我不難為他們就是了,隻是……”


    周洛不待說明,便道:“小梅,我確有不得巳的苦衷,現今她們巳發現我們在此,還以快走為是。”


    梅辛接口道:“我知道你是怕那黃衣丫頭,擔心她會去將姹女金燕引來,是不是?”說著,神秘地— 笑,道:“你別擔心啦,她們這陣隻怕早巳在趕路了。”


    周洛心中一動,道:“你是說她們往茅山去了?”


    梅辛忽地笑得嫣然,道:“不錯,我為甚麽費這大的勁,你以為我當真是在作弄她們麽,不瞞你說,我就是要誘她們前往茅山。”


    周洛一怔,他本是同梅辛前往茅山,會晤那位傳他須彌遁形的奇人,現今躲避這些人尚來不及,怎倒要將他們引去?


    梅辛已道:“你不用懷疑了,你想想,這般人可說沒—個好意的,你與其這麽躲躲藏藏,倒不如教他們死了這條心,豈不是好?”


    周洛詫異道:“教他們死了這條心?”心想談何容易。多九公性烈如火,他豈肯罷休?姹女金燕目中無人,想她竟然在黃梁功眼看即將完成的時候,竟不顧追來,又豈肯罷手,這梅辛端的有何方法?


    隻見梅辛笑嘻嘻,挨近身來,說:“你別猜啦!到時自知,那多九公等三天,早被我引上路,打前頭去了,桑家那兩個丫頭是第二起。來啊,你來瞧。”


    他輕輕一點地,巳飛登樹梢,周洛不知他搗甚鬼,也跟著飛身而上,隨梅辛手指處一看,隻見右手間,西北方,現出兩條人彭,兩人因是身在高處,看得明白,正是姹女金燕母女。


    梅辛巳道:“你瞧,他們都打前頭走啦!我們慢慢隨後去,再不怕在路上撞著他們了,你說多好。”


    周洛在刹那間,巳忖道:“這小梅鬼計多端,若真教這些人死了這條心,當真是好。” 他橫了心,想到:“好,反正我要躲逃他們,實是太難,早晚必要落在其中一起人手中,倒不如聽天由命,也許他真有何好法子。”


    當下一歎,道:“好,我由你啦。”


    梅辛喜孜孜,說:“你放心,準有你的好處,跟我走啦。”


    兩人跳落樹來,即刻上路,果然一路之上,並未撞著任何一起人。隻是到傍晚時辰,兩人巳近茅山,梅辛卻領著他舍了大道,向正北行去,遠遠繞過山麓,登上茅山。


    那茅山並不十分高竣,但也山嶺綿延,而且時屆春末夏初,樹木甚蔥翠,未曾上山,巳見黛綠一片。


    梅辛遙向一個山頭,用手一指,說:“周大哥,那就是東山啦。”說著,忽然抿嘴一笑。


    周洛心想:“這梅辛當真膽大之極,他將這麽多高手誘來此地,現下可說強敵環伺之中,他卻這般毫不在意。”但見也笑得蹊蹺,問道:“你笑甚麽?”


    梅辛說:“那東山之後,月上柳梢頭時啊。”他把語音拖得很長很長。周洛大是不快,心知也是說將與桑虹相會,但想到今日並未向梅辛解釋,也就不願責他。更因他心中不快,是以仍不願解說。卻不料這一來,以後竟又誤會重重,那梅辛刹那間,笑得甚是怪異,周洛竟然不覺,反而說道:“是啊,他不是約她們在月上之時在東山之後相會麽?現下已是日落時辰,我們正該快些上路,在她們之前趕到。”


    他在一路之上,想來想去,大略巳猜中梅辛所說令這三起人知難而退之法,必是在那傳須彌遁形的老人身上。適才兩人急忙忙趕路,要知施展輕功之肘,開口說話不得,是以未曾問得,現今巳到了茅山,隻要見到了那位老人即知,也不用問了,故爾更想早早見到。


    梅辛說:“你心急得很,好,隨我來。”說著掉頭便走,周洛暗裏戒備,跟踵上山,那東山看來隻一望之地.哪知峰迴路轉,曲折盤旋,約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方才到達。隻見山勢陡峭,藤蘿有如垂絲,在晚風裏飄拂,林木森森,明月未上東山,甚是晦暗。


    周洛低聲道:“小梅,你說的那位老前輩呢,怎麽不見?”


    此刻雖不致對麵不見人,但相躍三四尺,即不能看清表情,隻聽梅辛說道:“隻怕你心裏問別個是真。”


    周洛皺眉想道:“他怎麽老是提那桑虹?”便不言語,仰頭一望,隻見山頂已有清輝露出,分明巳到時候了,想到桑氏姊妹等即快尋來,不由著急,這才問道:“小梅你說有令他們知難而退之法,可否說給我聽。”


    好一陣不聞他的笑聲了,此刻突然笑道:“我啊,偏不說,先讓你悶一會兒,到時你自然知曉。”


    一言未了,梅辛忽地低聲說道:“來啦,快跟我來。”


    這一句說得甚急,輕得僅能聽聞,而且話才出口,巳將他的手握著。


    周洛心頭一震,同時一句話衝到口邊,但見梅辛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尚且如此小心,便沒說出,隨他到一堆石後,兩人並肩隱住身形。


    梅辛在他身邊說道:“你聽出些端倪來了麽?你聽,多半來的是姹女金燕,她打左邊上來啦。”


    周洛側身一聽,果然聽出左麵山腳處,風聲微微有異,若不是梅辛說出,他無論如何也發覺不到,心下好生佩服,心道:“他不但能聽出有人來了,而且還辨出是姹女僉燕,當真了不起,多早晚我能練到他這地步。”


    隻聽左麵山腳下,那比山風微覺勁疾的風聲,略一停留後,卻沒向這裏來,而是向左麵去了。


    周洛心中微微一鬆,忙抓住這機會,說道:“小梅。”


    梅辛咯地一聲笑,但急忙忍住了。原來周洛在他耳邊說話,因是心急,話聲雖低,吐氣卻重,灌得他耳朵癢癢地。


    周洛急道:“你聽我說,小梅,我求你一事。”


    梅辛道:“你說啊!”同樣陡然掉頭,一口氣噴入他耳內。周洛卻冷笑,是他心急得很,現下可沒工夫跟他淘氣,忙道:“你聽我,我想求你一事。”


    梅辛見他說得鄭重,便也忍住笑,道:“好,你說。”


    周洛歎了口氣,說道:“不是別的,就是今晚求你對三個人手下留情。”


    黑暗中,梅辛雙眸閃閃發光,卻沒言語。


    周洛接著說:“一是那桑虹,二是金燕的……的徒弟,第三個是陶丹鳳。唉!說來話長得很,若是你真心交我這個朋友……”


    他幾乎要說出那黃衣少女是金燕之女,但忽地記起傳他離門劍的老人家,那老人自知罪孽深重,怕貽師門之羞,故爾忍辱至今,不敢道出名姓,便連親生女兒也不相認,我怎能說出他與這黃衣少女的關係來?要知若然被人知曉黃衣少女是他之女,必會追查他的出身,那時豈不違背了老人之意。


    梅辛說:“好啊!你既然如此說,我不難為她們就是。”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麵貌,但似乎他幹笑了一聲,周洛也未注意,皆因就這瞬間,左前麵風聲颯然,知有人來,他哪敢分神,忙看時,隻覺兩個黑影巳從林中轉出,兩人身形都小巧,一個較矮。


    周洛一見兩人現身,早抽了口涼氣,他一看便知是姹女金燕母女。


    梅辛在他耳邊說道:“別怕,你聽,又有人來啦?”


    強敵當前,周洛哪敢分神,先前以為最先到達的必是桑氏姊妹,是以未作戒備,手邊並未折枝代劍,此刻不敢分神,是以未聽出甚麽來,又不敢開口說話。


    好在梅辛說話聲音甚低,那姹女金燕未曾發覺,漸漸走近了來,相距兩人身前不到兩丈,隻見她聽了聽,說道:“莫非我們來得太早啦,怎麽一個人也沒發覺?”她話聲也低得很,但周洛兩人卻聽得明明白白。


    黃衣少女走到她身側,低聲說:“師傅,這雖是東山之後,但我們才搜了一半,何不到那邊去搜搜?”


    姹女金燕道:“好,你從崖上向那邊搜過去,這山腳一帶樹木太密,若然有人,多半會在山下麵,但你在高處,卻可看得遠,一見有甚蹤跡,即刻告知我。”


    黃衣少女說:“是,師傅,我這就去了。”她腳一點地,已投入黑暗中不見了。那金燕卻又聽了聽,方才走去。這時周洛連大氣也不敢出,否則怕被發現了。


    待她一走,周洛才急問道:“小梅,你說你來此相會的老人呢?”他此刻心下大急,那位老人未曾拜見,這個女魔卻先來了,再要見不到他,說甚麽令她們知難而止,是自己送上門來倒是真的。


    哪知梅辛低聲疾道:“快噤聲!”隻聽前麵山腳下,有腳步聲傳來,踏著亂草簌簌作聲,越來越近,一會現出多九公高大的身影,隨後是陶丹鳳。


    陶丹鳳說:“九公,好象這裏有人說話,怎麽卻不見人?”


    周洛心中直打鼓,暗道:“他們別搜尋才好,要不然我兩人決躲不過。”


    隻見黑暗中,多九公兩眼精光暴射,哼了一聲,說:“六如,瞧你的。”


    周洛凝神而視也隻見到兩個人影,隻能認身形和聲音上,分辨出多九公和陶丹鳳,卻沒見陶六如。


    正奇怪間,隻聽兩人頭頂樹上,傳來陶六如的聲音,說道:“好!”話音末落,陡見四外樹木無風自搖,樹葉有如箭雨一般,向方圓六七丈內打到,這才明白多九公是命他施展借力打力。


    周洛暗叫了聲慚愧,若然不是沉住了氣,若不是麵前有石堆擋住,自己便不傷在這樹葉之下,也掩不住形藏了。


    原來那陶六如這一手借力打力的功夫,端的了得,那樹葉在泥地之上,有如石沉大海,聽聲音,即知是沒入土中,打在周洛身前石上的樹葉,更是四濺折射!可見威力之大,那陶六如巳道:“九公,這裏沒人,我們還是向別處搜去,別給那女魔著了先。”


    多九公道:“不錯。”但卻沉吟起來。


    陶丹鳳顯然心急得很,說道:“九公,我們何不分開來搜,這東山之地確一兩裏地寬,不然幾時才能搜遍。”


    陶六如道:“妹子說得不錯。”


    哪知多九公將頭直搖,道:“好雖是好,但那姹女金燕何等了得,我們若是分散開了,我可擔心你們。”


    想是陶氏兄妹今日都曾眼見那姹女武功?此刻仍然心有餘悸,是以都不響了?


    多九公突然怒道:“隻怪那小子太以不知好歹,多早晚我要殺了他……”


    陶丹鳳挨近他側,叫道:“九公……”陶六如飄身下了樹,道:“九公,這也難怪他的,聽那白頭翁說來,想想他難免對我們疑心。”


    周洛聽得好生感激,不料陶六如對他這般諒解,尤其是多九公發怒之時,陶丹鳳雖然隻叫了一聲九公,但那關切之情,更溢於言表,忽然心中一動,聽陶六如話中之意,其非他們知我師門慘變,我是蒙冤。


    他念一動,即想現身相見,哪知這一瞬間,多九公忽地兩手急搖,說:“山下有人來!”


    大家側身一聽,果然似有人打山下而來,多九公道:“我們快返身攔截,記住了,那小子狡獪得很,不論誰擒住了他,即刻向西南奔去。”


    他高大的身形一閃,巳入林中不見,陶氏兄妹自左右一分,也返身奔下山去了。


    周洛聽多九公說他狡獪,心裏好不難過,知是今日梅辛戲耍幾人之故,不料悔辛早在他耳邊笑道:“這是第二起了,你不是想見那位老人家麽?隻待桑家那兩個丫頭一到,他也快來了。”


    周洛心道:“這梅辛究竟在搗什麽鬼?行事都是這麽詭異,這一切一切,倒象早有安排?” 當下低聲問道:“這山下來的,不就是桑氏姊妹麽?”忽地心中一動:“我明白了,你這是要他們這三起人自相殘殺,是不是?”


    梅辛忽地輕聲一笑,道:“算你聰明,但隻猜到一半,那另一半麽,可要靠你了。”


    周洛一麵在與梅辛說話,一麵卻心懸山下,因知下來的必是桑氏姊妹,現下多九公與陶氏兄妹截去,伯不會有一場好鬥,是以凝神靜聽,梅辛一言未了,果聽山下傳親多九公怒喝之聲,說道:“原來是你這兩個丫頭。”


    周洛此時已沒了主意,而且心下矛盾之極,當真這三起人要自相殘殺,雖不一定會三敗俱傷,卻可減輕不少糾纏,但他卻又關心陶丹鳳、桑虹,和那黃衣少女,不願三人有險。但若互相惡鬥起來,這三人卻最是險極,皆因這幾人不但武功較差,而且曆練也不夠!


    隻聽陶六如朗朗說道:“九公何必發怒,兩位姑娘也不必走,且聽在下一言。”是桑青的聲音冷冷一哼,陶六如巳接著說道:“兩位姑娘也不用害怕,九公豈與你們一般見識,若然就此迴山,以往之事,我兄妹也不追究,而且你我也無冤無仇。”


    周洛心道:“這陶六如當真是謙謙君子,他明知桑氏姊妹是為了那火龍珠而去,那桃花塢又被她們視作無人之地,去來自如,他倒不放在心上。”


    但那桑氏姊妹豈會示弱?隻聽引桑青冷冷地說道:“你們怕了姹女倒真,我姊妹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老花子豈能奈何我?我姊妹今晚有事,有本事,錯過今晚……”


    多九公早怒吼一聲,卻聽陶六如叫道:“九公何必與這兩個晚輩一般見識!”跟著便聽一聲暴響,是樹折之聲!


    周洛知多九公巳動手了,好不焦急?不料這瞬間,忽聽人冷冷地說道:“今晚誰敢走!”


    周洛霍地站起身來,他巳聽出是姹女金燕的聲音。


    山下早巳傳來桑青一聲驚唿,姹女之話聲陡起,說:“滾迴去!”


    多九公怒喝道:“你兩個退過一邊,哈哈,你這女魔別狂,我老花子要領教高招!”


    隻聽桑虹急喘喘的聲音問道:“姊姊,你沒受傷麽?”


    這裏梅辛在周洛身邊說道:“妙得很,那丫頭被摔得不輕,你聽,她不是半天爬不起來麽?”


    哪知道一言未了,隻聽脆生生的一聲響,桑青罵道:“他約你來此,趁他們打得熱鬧,你還不快走。”


    當真聲聲狂風,有如地覆天翻,夾雜著多九公聲聲怒吼。


    姹女金燕的聲音尖銳得刺耳,說:“老花子,你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沒用,不過多折你幾根樹枝。”


    陶六如喝了聲打!便聽嗤嗤之聲不絕於耳!


    周洛心想:“他借力打力出手了!”那陶丹鳳咦了一聲,說:“你暗箭傷人!”跟著噗嗤一聲響,顯然是她的紅綢也出了手!


    暗箭傷人,自是桑氏姊妹的冰蠶!周洛心中好生焦急!但願她沒傷著。


    隻聽桑青低喝道:“你還不快走!”


    梅辛嘻嘻笑道:“必是陶家那丫頭不讓你心上人走。”


    周洛已憂心如焚,他倒好笑得緊,周洛倏地躍過石堆,心道:“今晚若有死傷,皆是你搗的鬼。”


    他再也不理梅辛,早折了根樹枝在手,立即飛奔下山。


    本來相隔不遠,但因林木甚密,待他左轉右繞,到得當地,陡見姹女金燕背向著他,身形一閃,暴響中,一株碗口大的樹,直向他當頭壓到。


    周洛忙不迭斜身急掠,隻見多九公正撤掌發招,他本巳高大的身軀,此刻更顯得高大,滿頭怒發飛舞!頃刻間巳急轉了四五步,姹女金燕亦是連連挪移,兩人始終正麵相向,顯然多九公已使出了畢生功力,而姹女金燕也不似今日在酒樓中那般輕視多九公。


    周洛看得明白,心中大放。他不顧一切地迎出來,一者是擔心多九公不敵,二來是關懷三個姑娘,現今多九公並未敗,桑虹巳不知去向,陶丹鳳和那黃衣少女都遠遠站在一旁,並未動手,自是放心了,當下忙隱身後退,當場各人都全神貫注,竟沒一人發現他。


    雖是如此,周洛仍然緊緊握住樹枝,心道:“若然多九公不敵,我豈能眼看他的一生英名斷送在這女魔手中。”


    他隱好了身形,隻見多九公與蛇女金燕巳轉了匝,高手對敵,製勝全在機先,顯然兩人都蓄勢待發。


    周洛目光隨同兩人旋轉,也將當場看得清楚,隻見四處全是折樹斷枝,忽然想起桑青,先前分明巳聽得她受了傷,怎麽此刻竟會不見人呢?莫非是桑虹把她救了?


    他隻不過刹那間一轉念,說時遲,忽聽多九公一聲怒嘯,向姹女金燕忽地撲去,猛然劈出一掌!


    姹女金燕竟不放在眼裏,冷笑道:“你這點功夫豈能奈何我!”雖說如此,但她仍退了一步,但多九公掌力上身,她衣衫不過微微飄起,竟是傷她不得!


    多九公陡地嗬嗬笑道:“你這女魔上當了!”聲出掌巳發,而且是兩掌連環發出,皆是圈臂疾攻,甚是奇異!


    周洛心中一動,這和酒樓中他發掌一般無二,驀地想起適才多九公的掌力傷她不得,是她施展黃梁功,想必是多九公瞧出她尚未練到火候,後背較弱,隻見他那兩股掌力拍出,暗勁在她身後迴環疾撞,威力大得驚人!


    姹女金燕忽起旋身,冷笑道:“老花子,你別費勁啦!”


    哪知她言尚未了,多九公早兩腕一挫,雙掌狂推,勢若奔雷,仍是向她背後襲去!


    原來多九公第二次發掌,仍是實中有虛,能發能收,趁她旋身之頃,立即又巳發招,將全身的功勁發出!


    果然那姹女金燕大出意外,饒是她挫腰滑步快如電閃,而且兩掌也適時翻出,硬接多九公這兩掌,但她怎能及得多九公海河之功?隻見她連連退後了三五步,方才拿樁站穩。


    多九公一招得手,哪會將她輕易放過,早連搶兩步,又連連拍出兩掌。


    哪知姹女金燕,此刻巳轉過身來,顯然適才多九公隻能將她劈退,仍未能傷得她,是以隻略避其鋒!


    隻見她麵似寒霜,連聲冷笑,多九公兩掌巳過,陡地身似風飄,欺近身去,刹那間兩袖飛舞,好似散花仙女!圍著多九公疾轉起來!


    多九公這時巳悶聲不響,掌心如輪轉,亦進退般盤旋起來!且見他掌風起處,饒是近身發招,那姹女金燕也僅僅略略閃避,仍是疾攻如故,並未見有半點減慢!


    那陶氏兄妹和周洛都看得明白,各各大驚,隻見多九公掌力雖是猛勁,卻傷她不得,而她婆婆飄舞的腰帶,衣角、袖尖,卻皆是含點穴妙著,兩手挽蘭,更似漫天飛花!若然不是多九公掌力太以威猛,她不敢攖其鋒,要不停地閃避,那多九公簡直成了隻有挨打,隻怕早就落敗了!


    周洛看得驚心動魄,心道:“這黃粱功當真厲害,她未練成,已有這般威力,將來她將練成了,那還了得!”陡然記起今日在酒樓中,梅辛暗算她的氣海俞穴,立即破了她的功夫,我何不暗助多九公一臂!


    當下更不怠慢,即折了一段兩寸長的斷枝在手,他在括蒼隨師傅練武功之時,在暗器上練的是銀棱,威力很大,可說是括蒼派的獨門暗器,周洛為報全家血海之仇,在那銀梭上下了不少苦功夫,現下一見多九公全力應敵,隻能勉強支持,一時間忘了他暴露身形的危險,認定姹女的氣海俞穴,抖手打出了。


    那姹女金燕恰好轉到他這邊,周洛滿以為這一著必然得手,哪知他打出的樹枝,距離她的氣海俞穴不到五寸,陡見她右袖霍地反卷,立將那樹枝反震迴來,而且連頭也不迴,就象是她無意中震迴的一般,且她與多九公乃惡鬥如故。


    說時遲,那樹枝反震迴來,周洛本還想不動身形,伸手將它接住,哪料一聽那破空之聲比他打出時還要勁疾,哪還敢接,忙不迭縱身躍開!


    隻聽姹女金燕說:“老花子,當真你不量力!”但見衣帶風飄,其聲獵獵!陡地攻得倍常淩厲!


    多九公虎吼一聲,兩掌齊推,同時躍退了兩步!


    姹女金燕卻以進為退,周洛腳未點地,她巳閃電般追來,說:“小子,你倒有臉暗算我!哼!”伸手抓來。


    多九公是何等人物,周洛打出樹枝之時,巳知有人相助,卻不料是周洛。老花子微微一怔,唿地一拳打去,姹女金燕堪堪抓住周洛,卻因她陡見周洛,怒極大意,將背脊朝著多九公,待發覺多九公自後暴襲,迫得放棄了周洛,迴身對敵。


    周洛驚魂未定,一時竟忘了逃走,隻見陶丹鳳與陶六如分自左右搶到,一個紅綢飛舞,一個折扇點打,向姹女夾攻!


    周洛心中一動,叫道:“六如先生,打她氣海俞穴,破她黃梁功!”


    姹女金燕身法快極,但象婆娑曼舞一般,從兩股奇門兵刃中穿閃而過,簡直不把兩人看在眼裏,厲聲說道:“老花子,我先取你這條性命!”晃眼巳到了多九公身前。


    陶六如被周洛一言提醒,說:“多謝老弟指教。”折扇東一指,西一指,頓見葉雨疾射,不但姹女的氣海愈穴皆在他葉雨疾射之下,便背後六大穴亦巳罩住,隻見他折扇不停地指指畫畫,那葉雨又綿綿不絕!


    這一來形勢陡變,她本巳不敢攖多九公之鋒,現下背後又受敵,厲害的是那葉雨綿綿不絕,遠非周洛打出的樹枝可比,是以向多九公虛攻兩招,霍地飛身斜掠!


    多九公喝道:“勝負未分,哪裏走?”覷定她飛掠的身形,連發兩掌!


    陶六如早防她要走,早如影隨形,搶到她側後,折扇,飛舞更疾!


    隻聽姹女冷笑一聲,身形霍地往後一倒,竟在刹那間,貼地滑到了多九公側後,脫出夾攻,右袖暴打多九公右麵肩井穴!招未用老,卻巳快如閃電般旋身向陶六如襲到。


    陶丹鳳旁觀者清,急叫道:“哥哥小心!”陶六如才發覺不妙,姹女攻勢巳如漫天花雨彌空,但見彩色繽紛!原來這一陣功夫,早是月上東山,照澈林野,那姹女金燕又是衣帶袖角,渾身是招,端的是淩厲中,更見美妙!她這一下出其不意,快如電閃,饒是陶六如武功也不等閑,竟也駭了一跳,要想閃避,焉得能夠。


    早聽多九公虎吼一聲,叫道:“六如小心!”自後又是一拳向她打到!


    周洛一見陶六如遇險,恰也出搶,看得明白!“怎麽他拳法有似我門中的護法神拳?” 手中樹枝一顫,圈刺她氣海俞穴!


    姹女冷笑—聲,不知她怎麽一斜身,竟淩空滑出五尺,隻見陶六如驚唿中,暴退兩丈,手中巳失折扇,多九公怕傷了陶六如,硬生生收拳斜跨!


    周洛才怔得一怔,姹女金燕右手揮處,折扇巳向多九公擲去,陶丹鳳疾叫道:“你,還不快逃!”


    周洛心說:“她在同誰說話?”驀地噗刺刺聲亮,麵前早是一片紅霞罩下!原來是姹女倏地搶近他身前不足三尺,若非陶丹鳳出手得快!怕不早被她擒住!


    那多九公喝道:“接扇!”向疾投而至的折扇拍出,陶六如伸手接著。


    姹女金燕厲聲喝道:“丫頭,你還沒吃夠苦頭!”她手法奇妙之極,早抓住紅頂綢端,挫腕一帶,陶丹鳳登時向前一個踉蹌,直向姹女懷中撞去!


    周洛心中一急,樹枝顫動,一招之下,巳遊走了五行方位,瞬間攻出十個變式!


    姹女咦了一聲,身形晃動,帶卷袖拂,眨眼間也破了劍招!說:“你……你會離門劍……”


    周洛心頭一寒,離門劍也奈何她不得!他初學乍煉,一招十個變式已大非輕易,真氣接續不上,樹枝慢得一慢,姹女巳抓住樹頭,周洛虎口一麻,忙不迭跺腳飛縱!


    隻聽多九公喝道:“打!”迫得她又迴身對敵,周洛巳駭出一身冷汗,卻見陶丹鳳巳在身側,也才拿樁站穩,周洛感激不巳,說:“多謝姑娘!”她若不是為了救他,適才怎會又吃這女魔的苦頭?


    陶丹鳳右臂震得酸麻難舉,卻忘了痛苦,說:“你為什麽躲著我們,跟我走啊!”


    隻聽狂風聲聲,多九公一連搶攻了數招,一麵喝道:“帶那小子快走,這女魔交給我!”


    陶六如飄身到了兩人身側,右手折扇向右前麵一樹身點去,借力打出葉箭,打那金燕的氣海俞穴,一麵急道:“老弟,妹子說得不錯,快跟我們走。”


    周洛一見陶丹鳳目中流露出哀怨之色,又聽陶六如說得誠懇,幾乎變更主意,但想到多九公性烈如火,那晚親身聽到師伯白頭翁和他的談話,他若信以為真,豈能放過我?而且那姹女金燕見我被他們帶走,哪會甘休!


    他轉念便明利害,不由歎道:“賢兄妹好意我,沒齒不忘,隻是現非其時,現在迫不得巳,隻能忍辱負重。”


    一句話功夫,早見多九公發掌巳透著緩慢,忙道:“六如先生快助九公,我暫且別過了。”


    陶丹鳳心裏—急,叫道:“你別走!”


    陶六如迴頭一看,顧不得說話,折扇起處,忙不迭相助多九公對敵!


    周格心知再不走,可就晚了,狠一狠心,說:“姑娘保重。”聲出,巳疾退入林!


    那陶丹鳳竟是不舍,隨後追去,叫道:“你……你聽我說啊!”


    她叫聲低顫,顯然她心急而又淒怨,周洛不由自主步下一停,卻聽多九公遠遠怒喝道:“你這女魔別走,我老花子今晚和你拚個死活!”


    周洛就知是姹女金燕舍了多九公追來了,忙不迭飛身疾逃,同時心想:“這倒好,這一來她就不與三人為敵了。”


    哪知他才一個起落,陡聞身後陶丹鳳一聲驚叫,叫聲劃空,直向右麵落去!分明是姹女金燕將她擲出!


    周洛一咬牙,怒極迴身,忽地右腕被人扣住—帶,登時立腳不穩,而且背後被人猛可裏一推,同時身邊有人急道:“你不是要見那位老人家麽?他在山腰等你,快去快去!”


    周洛才聽出是梅辛的聲音,他已跌入叢草之中!迴頭一看,果見梅辛站在適才立身之處,不由鬆了口氣,今天在那酒樓之中,這些都分不出兩人來,現在月下,更難辨真偽了,以梅辛那須彌遁步法之神奇,便是姹女追到,他也容易脫身。


    那姹女金燕快得出奇,風聲才動,巳然現出身來!更不發話,伸手便抓梅辛前胸!梅辛竟是不懼,說:“呸,你不識好人心。”斜抖一跨步,巳到了她左側,巧巧妙妙地擦肩而過!姹女便抓了個空。


    梅辛嘻嘻笑道:“我好心在此等你,啊喲!”身軀半斜,兩腳交互一劃,早又躲過她兩手擒拿,但也退開三步。


    姹女想到果然他適才是站在當地未動,似乎相信了,但她陡然想起今日在酒樓中被他破了黃粱功,險乎傷在多九公掌下,今晚又幫多九公等三人與自己為敵,立即又怒火三千丈,厲聲切齒道:“瞧不出你這小子狡猾得很,好,你給我站住!”


    梅辛說:“我是站著的啊!”隻見他側耳在聽,聽得多九公在遠處氣衝衝地說道:“鳳兒,你沒受傷啊!”


    陶丹鳳說:“要不是我飛綢擋住樹枝,這一下準被她摔得不輕。”


    周洛瞬也不瞬地望著兩人,心中卻對陶丹鳳關切之緊,聞言才放了心。


    姹女似是強忍住怒火,說:“你那離門劍是誰傳你的?嗯!你這步法也神妙得很。”


    梅辛說:“你不是明知故問嗎?難道天下還有別一派會這離門劍?嘻嘻,我這步法啊,說出來隻怕嚇你一大跳。”


    姹女話中突然柔和之極,笑道:“這麽說,那是黃梁雜毛傳你的了?”


    未見她絲毫動彈,但陡然間巳向梅辛移近一兩尺,若非周洛凝神而視,也發覺不出,不由替梅辛著急起來,要知姹女金燕怕得就是黃梁道人,她誘惑其徒,盜其神功,這些年不敢離開天目山,就為了怕消息走漏,這一來,她更不會放過了,周洛急得幾乎要點醒梅辛,小心她笑裏藏刀。哪知金燕不知不覺間移進了一兩尺,那梅辛似乎毫末察覺,兀自笑著說: “當真你聰明得很,一點即透。”


    金燕話聲更見柔和,不覺間又移了一兩尺,道:“這麽說,那黃梁雜毛也來了,是不是?”


    周洛見兩人相距已不過兩步,她隻要一伸手,便可夠到,一顆心早巳提到了口腔,卻見梅辛竟然仍不覺察,說:“是啊………怎麽你還不走?”他目光掃過周洛存身的草。叢之中,周洛明白這後麵一句是對他的,心說:“你現刻險而又險,倒關心起我來。”


    隻聽金燕道:“你說什麽?”梅辛道:“我說你還不快走?”


    姹女陡地厲聲尖叫:“我先宰了你再走。”身在話先,驟然發難,刹那間她像化作了五個人影,向他撲了過去!


    周洛暗叫一聲不好,不料梅辛不退反進,身形微晃,巳失所在,忽地從近處一株樹後伸出頭來,說:“你別狠,瞧瞧你身後是誰!”金燕心頭一震,迴頭見無人影,才知上當,卻聽梅辛聲音巳在數丈外傳來,說:“你上當啦,快走啊,我們迴頭見。”


    姹女金燕聽出他巳奔下山去了,氣得她飛身追趕。


    周洛一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心想我這樣擔心他,卻被他冤苦了。他嘴角現出這麽多日來從未有過的微笑,這梅辛當真聰明到極點,調皮絕頂。


    他知梅辛故意將她誘開,好讓自已上山,正要長身,忽見適才來處現出三個人來,多九公在中,陶氏兄妹分左右,周洛忙不迭又伏下身去。


    隻聽多九公道:“怪事!怪事!”陶六如說:“當真怪得很,這位周老弟怎會在短短數日之間,武功長了這許多?”


    顯然三人早巳追來,在樹後看得明明白白,因是心中大奇,連多九公也忘了出手!此刻亦忘了追趕。


    多九公直搔頭,忽聽陶丹鳳咦了—聲,說道:“哥哥,你瞧出什麽來了沒有?他剛才那奇異的步法,不是太像昨晚那少年麽?”


    陶六如猛可裏一拍掌,道:“著!當真一般無二。”但他隨又愕然搖頭,說:“隻是他那劍法,卻怎又像昨晚那個二郎爺?”


    多九公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說:“你們是說那離門劍?”


    陶丹鳳眼睛一亮,道:“九公,當真那是離門劍?”


    多九公道:“怎麽不是?好,我告訴你們啦,日前我說得遇一位世外奇人,告我取那上天梯之法,你們猜是誰?便是那黃梁道人,這離門劍乃是他獨創的神劍,當年他曾令我一開眼界,我如何不識,而且適才那女魔不也說是離門劍?”


    陶丹鳳說:“九公,不對不對!他分明是括蒼派的傳人,不過才數日不見,哪能就練成了離門劍,隻看那劍法之神妙,他便有奇遇,也不能這麽快法,莫非不是一人?”


    多九公道:“奇怪也就是在此了。”


    陶六如說:“九公,我們跟蹤查探,便知分曉。”


    陶丹鳳說:“當真怎麽忘了追去,若他落在金燕手中那可怎好?”


    多九公嗬嗬大笑,道:“適才兩人相距不到三尺,姹女金燕驟然發難,尚且奈何他不得,還替他擔心怎的,六如說得不錯,我們趕快跟去。”


    陶丹鳳麵露喜色,喜孜孜隨後飛奔下山去了。三人眨眼去無蹤影。


    周洛待三人一走,忙不迭站起身子,向山上跑去!


    一路之上,他隻怕撞著桑氏姊妹,皆因知這兩姊妹決不會就此走去,是以特別小心,幸好到了先前他與梅辛隱身之處,並未撞著任何人,他抬頭一看,隻見前麵的崖壁有十數丈高下,但不十分陡峭,崖壁之上更是藤蔓垂拂,迎風飄舞。


    忽見頭頂一叢密密的藤蘿,伸出一個頭來,正是那梅辛!他趕到頭裏來了,倒不奇怪,皆因周洛在多九公等現身之時,耽誤了一陣,他有足夠的時間搶到前頭。


    周洛一見他現身,不知他怎能輕易擺脫金燕,好不心折,梅辛巳笑嘻嘻招手說:“你才來呀,快上來!”


    周洛心急得很,梅辛天不怕地不怕,眼前這多高手,他竟仍是叫嚷,忙騰身躍起!


    梅辛蕩過一條長藤,周洛伸手抓住,借力上翻,便到了他立身之處。


    梅辛向上—指,說:“還不快上去見過老人家?”


    周洛說:“小梅,有勞你帶路。”他心裏隻有比梅辛更急。


    哪知梅辛說:“我不去,我要在此守望啊,你自個兒去吧,你瞧,這假石壁的盡頭就是。”


    周洛心想他說得有理,一試手中長藤,能夠著力,忽然想起要叮嚀他一句,忙說:“小梅,別忘了我求你之事。”


    此刻月光巳自山頭照下,雖然崖壁上照射不到,但巳不似先前黑暗,隻見梅辛似乎微微一撅嘴,說:“我知道啦,別難為那三個姑娘,是不是?”


    周洛還想說出陶六如與多九公,但現下實不敢再耽延,急忙攀藤而上,那長藤的盡頭相距這段崖壁的頂端,隻得一丈多高,當下腳尖向崖壁一點,便翻身到了上麵,舉目一看,這上麵竟是丈寬的一個平台,綠草如茵,隻靠裏麵崖腳,有—株大樹,那樹枝葉濃密,斜斜向外伸長。


    周洛在掃眼間已看得明白,上麵並未見有人,不由一怔,梅辛說得清清楚楚,說那位老人便在崖頭,莫非……莫非是上麵那一段崖頭不成?


    他抬頭一看,隻見上麵那一段山崖不但陡峭壁立,而且寸草不生,憑他的功夫,決上不去。


    原來這茅山東山之後,甚是奇特,那崖壁一段段向內凹進,有如階梯一般。


    他正在作難間,忽聽樹下有鼾聲傳來,心說:“在這裏了,想必是這位老前輩久侯我不至,竟在樹下睡著了。”


    忙趨前一看,不是一個老人怎的,隻是白晃晃的,看不清麵貌,再仔細一看,原是他的白發白髯糾結在一起,將他的臉覆蓋著了,想來是這崖上山風勁疾之故。


    周洛對老人心存虔敬,不敢出聲唿喚,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旁。


    他同時越想越奇,梅辛本說是老人約他在此相會的,但今晚分明未見他與老人會晤,現下卻命自己前來晉謁。先前周洛聽信辛梅之言,一心隻想令這三起人知難而退,更認定所謂知難,必在這老人身上,是以毫不猜疑。現在想來,越覺疑竇甚多,心道:“莫非這梅辛自昨晚和我結識,今晚引我來此與這老人相會,皆是早有安排?”


    他心念才動,忽覺身後似有白影閃動,迴頭一看,恰見桑氏姊妹自崖邊伸出頭來。


    周洛心中大急,但地上的老人仍在熟睡,幸好他身在陰暗之處,一時未被兩人發現,心想若喚醒老人那將大不敬,而且也太顯得自己沒用,唯盼她們不知我在這裏。


    忽聽桑青冷峻的聲音說道:“好怪,怎會不見人?”桑虹說:“果然沒有人。”她聲音有些顫抖,顯然先前兩人走,她必又受了桑青惡毒的責罵!


    桑青又道:“哼,你這丫頭小心,再要找不著他,不能將他擒迴雪山,也要將他置之死地,否則,哼,我便饒了你,師傅也不放過你!”


    周洛恨得咬牙,若不是今晚諸多顧忌,恨不得痛懲這個丫頭!


    那桑虹未言,桑青又望了望,說:“既然沒人,你還等什麽?還不快走!”


    桑虹說:“是,師姊。”


    哪知地上睡著的老人忽然打了個哈欠,像是被兩人的聲音驚醒了,周洛心中一緊,陡見冰魄寒光一閃,桑氏姊妹眨眼已到了樹下,桑虹咦了一聲,桑青說:“果然你在這裏!”


    周洛隻道老人醒了,哪知地上的人翻了個身,又沉沉地睡去,他心頭一橫,想道:“現在我可不怕你。”


    隻見冰槐寒光流轉,桑青在刹那間,將樹前樹後繞了一匝,簡直當周洛是網中魚兒一般,說:“你還不動手,等什麽?”


    她厲聲向桑虹喝斥,聲音雖然不大,卻甚刺耳。


    周洛心中惱怒,心說:“我怕的不是你,大概你還當我是吳下阿蒙。”忙折了根樹枝在手。


    她喝斥之聲像又擾了老人的好夢,周洛似覺他翻動了個身,才想,這老人家醒了最好,陡覺湧泉穴上一麻,登時站立不穩,一交跌坐在地,原先是地上的老人伸了個懶腰,無巧不巧起踢中了他的湧泉穴。周洛登時渾身癱軟,爬不起來。


    桑青走前一步,像是始終未發覺地上的老人,冷冷地說道:“哼,原來你這麽不中用啊,既是害伯,我也不殺你了,隻要你乖乖跟我走!”


    周洛眼中噴火,奇怪竟罵不出口,唇不能動舌頭也僵硬如鐵!


    隻見那桑青巳到跟前來了,周洛又怒又急,忽聽耳邊有細語之聲,說:“你氣這丫頭是不?好,打她個耳刮子!”


    耳邊的聲音細細柔柔,說也奇怪,那聲音入耳,周洛像受了催眠一般,倏地打出一掌,而且這一掌奇妙之極,隻聽清脆脆的一聲響,桑青巳一個踉蹌,堪堪跌倒!


    桑虹驚唿一聲,搶上相扶,要知桑氏姊妹武功都在周洛之上,現下周洛更是坐在地上,桑虹哪得不驚!


    哪知桑青竟反手一巴掌,向桑虹臉上打去,她好意相扶,哪會防到姊姊會打她?登時嘴角又淌下血來。


    桑青罵道:“你還不動手,誰要你假惺惺。”她此時之怒,巳怒到極點,早旋身過來,隻見左臉在眨眼間,腫了好高。


    周洛驚愕得無以複加,這一掌竟打中桑青,簡直現下仍難相信,待見她又毒打桑虹,頓又惱怒,心道:“唯願我再有這般巧妙的手法,再重重地打她一頓。


    他心?旁諳耄蒰嘣纈峙極撲來,顯然她是絕不相信,就在她快撲到的刹那,周洛本能地舉臂護身,哪知兩臂仍然動彈不得,這一急,非同小可,頭上登時冒出了冷汗?


    不料桑青駢指如戟,暴點他胸前的巨闕穴,離穴不到五寸,先前那柔柔細細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說:“重重地打她左臉!”


    周洛右臂簡直不可思議地閃電般抬起,不但巧巧妙妙地架開了桑青這淩厲的一招,而且手臂一翻,隻聽脆響聲中,果然又打中了桑青的左臉!當真比先前那一掌更重,隻見桑青牙血飛濺,早就跌跌撞撞,向後倒去!


    桑虹不敢再去扶她,立即縱身撲上!


    周洛心說:“我可不能打她啊!”隻苦於嘴裏說不出,耳邊那聲音卻說:“這丫頭也饒她不得,打!”


    說時遲,桑虹身形一閃,斜斜攻到,左手纖纖玉掌向他胸前拍出,右手卻點肩井,同時拂掃腦戶穴,她巳瞧出周洛今晚有些邪門,是以加倍小心,不但同時向他三麵攻到,而且身形遊移閃幻,心想便是不能得手,至少也不會被他打中,尤其是周洛端坐在地,那腦戶穴的一招,眼看他絕難躲過。


    哪知周洛耳邊那一聲“打”才入耳,已是兩臂齊舉,左臂一圈,又巳巧妙之極的化解了她閃電般淩厲攻到的三招,右手在同一刹那,作一陰一陽拍出,隻聽拍拍兩聲脆響中,桑虹搖搖曳曳,直飛出五七步去,跌倒在地,一時竟巳爬不起來!


    那邊桑青一怔,顯然她認定兩人有私情,不相信周洛竟會打她,但她心中並無絲毫歉意,厲聲喝道:“一齊上!”


    陡然間冰魄寒光流轉,兩人身形頓杳,隻見兩團白光飛繞,料那間白練如虹,兩姊妹顯然不敢輕易下手!


    周洛打了桑虹,正難過得很,一見兩人雙雙再又攻到,也不由駭然,心想這番隻怕再難退得兩人了。


    哪知那兩條白練進退遊移,盤旋飛繞,兩人未出手,耳邊那聲音也不響,他在這頃刻間,心念忽動:“適才三次出手,雖說匪夷所思,但知絕不是邪門,定是身後地上這老人作祟,反正有他對敵,我吃不了虧,怎麽竟忽略了。”


    心念及此,立即全身貫注在背後。


    那桑氏姊妹無論如何進退盤旋,見周洛仍是動也不動,桑青哪還忍耐得住?嬌叱一聲: “動手!”


    陡地冰魄寒光一斂,雙雙自左右攻到,桑青攻左是虛,攻前是實,桑虹後是實,攻右是虛,而且虛中有實,雪山轉身功夫本是奇幻不過,刹那間恰似有十數人向他團團攻到!


    周洛全神凝聚,宛若進入了忘我的境界,她兩人雖是攻得驚心動魄,他卻隻作不見,忽背心微微一熱,刹那間那熱力透達兩臂,耳邊那柔柔細細的聲音又說了聲:“打!”周洛立覺兩臂飛舞劈掛,向後左右拍打出去!


    驀地白練如虹,接著叭噠兩響!


    周洛忙看時,隻見桑氏姊妹巳跌出一丈以外!


    他這時已然明白,當真不是什麽邪門,而是老人的內力傳達到他身上所致,雖說如此,可見老人的內力巳達不可思議的地步。


    那桑氏姊妹雖然跌得不輕,但倒能一躍而起,一時楞愣地望著周洛,那桑青顯然連氣都忘了,實是難以相信,眼前這少年,便是日前她手到擒來的周洛。


    周洛望著桑虹,心裏難過之極。心想她不但對我好,而且還受了委屈,她不知我身不由己,此刻必然恨我怨我,可是有苦說不出口,饒是他有萬千言語,他祈恕的目光又豈能表達?


    就在這瞬間,忽聽山下傳來梅辛的聲音,說:“你還不打發這兩個丫頭,那女魔可要來啦!”


    周洛聞言心中一驚,知他說的是姹女金燕,這女魔可比示得桑氏姊妹。


    那桑氏姊妹想是也聽得明白,頓時慌亂起來,但顯然不敢再向周洛進攻,隻聽桑青一聲冷笑,急道:“我們一不作,二不休,說什麽也不能讓他落在那女魔手中!”


    說著,巳探手入懷!


    周洛暗叫丁一聲糟,知她是在取冰蠶,心想身後這老人內家功再巧妙,我若毫不能動彈,豈能逃出她們冰蠶之下?


    忽聽桑虹叫道:“師姊,難道我們不想取那《上天梯》?就算我們不能得手,早晚亦有師傅出頭。”


    周洛聽她內心之焦急,巳自話語中梳露出來,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感動,心道:“我把她打得這麽重,她……她卻不恨我。”


    桑青陡地聲音淩厲,道:“你不忍心下手是不是?”


    桑虹:“我……”桑青早又反手一巴掌,周洛眼中噴出火來,哪知這一巴掌並未打中桑虹,卻陡見她右手一招,巳打出一把冰蠶,待得周洛驚覺,那數十點寒星巳到了麵前,刹那間,周洛何止冒出了數點冷汗,心道:“罷了,不料我命喪此地!”


    他連想閉目等死竟也不能,就在這危如一發瞬間,忽聽耳邊說:“別怕,小娃娃。”一股熱力登時從背心透達全身。他本是眼巴巴望著那數十點亮晶晶的冰蠶射到,說來不信,那麽多冰蠶竟停留在麵前上下五七寸,陡聽耳邊那聲音:喝道:“迴去!”登時絲絲破空之聲入耳,那數十寒星竟反射了迴去,而且顯然比桑青打出時還要勁疾!


    那桑青聽說姹女金燕即到,本巳打算殺了周洛即刻逃走,這一來那還不駭得魄散魂飛,兩姊妹身法快極一見冰蠶反射迴來,倏地寒光疾閃,兩人已去無蹤跡!


    隻聽耳邊聲音笑道:“哈哈,便宜了這兩個丫頭。”


    周洛這時心中說不出是驚是喜,心道:“他沒出手,已是這般厲害,又何懼那姹女金燕?”


    卻聽身後又啊唷了一聲,說:“這女魔來啦!”周洛一聽聲音有異,竟像是那梅辛的聲音,果然隨即聽得先前那聲音道:“嗬嗬,你也怕她啦!”


    梅辛的鼻音哼了一聲,說:“誰怕她了,還有那個黃衣丫頭,你別……”後麵的話聲低得聽不清。周洛暗道:“小梅真好,他必是要這老人別傷她,可惜他來遲一步,不然桑虹也少吃苦頭。”


    忽聽梅辛說:“來啦!”周洛一看,那姹女金燕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麵前,顯然她見周洛端坐地上不動,有些詫異,退了半步,喝道:“滾起來!”


    周洛口不能言,心說:“你別狠,馬上就要給你吃苦頭。”他聽出梅辛亦已到了身後,更是放心,隻是奇怪:那桑氏姊妹未發覺身後的老人,尚也罷了,怎麽現下有兩個人在身後,這金燕也未看出?


    忽見人影一閃,那黃衣少女翻上崖來,說:“師傅,我把他們引得遠遠地去了,那花子好厲害,我幾乎被他擒著啦,咦,他原來在這裏,怎麽不動啊?”


    那姹女金燕當真厲害,在山下時地錯把梅辛當作周洛,一發現他步法神奇,便不敢絲毫大意,凝視著周洛,瞬地不瞬。


    黃衣少女望了她師傅,又望了周洛,不知師傅怎不下手擒他?說:“師傅,我們還不快將他擒迴去,待會那老花子尋了來,豈不討厭?”


    姹女金燕忽然冷笑道:“小子,你別裝神弄鬼,再不起身,休怨我手下無情。”


    周洛心知她不發則巳,出手便淩厲之極,忽然想到她的黃梁功巳練到了火候,正麵休想能傷她,隻看多九公的掌力何等威猛,尚且傷她不得。可知厲害,若然像對侍桑氏姊妹一般,豈能給她吃苦頭,除非攻她背後,但我卻坐著不動,如何能夠?


    他想到這裏,不由著急起來,更知身後這老人武功就算是比她更高,但現下卻不是他親手對敵!


    那姹女金燕見他仍端坐不動,哪還能再忍耐,忽地閃電般向他當胸抓來!


    周洛心中一緊,不料身邊來再聞聲,身形卻忽地斜飄兩尺,右臂快如電光石火般,翻腕拍出,恰是向她背後打去,不是奇妙到不可言喻,而且料敵如神,拿捏得更是不差毫厘!


    他手指已然沾到了姹女金燕背後的衣衫,一股奇大的暗勁巳自他掌心吐出,且那暗勁有如江河之勢,滔滔不絕。


    哪知姹女金燕確非等閑人物,她一見周洛身形忽地向左飄移,而仍端坐如故,立即不待腳尖著地,左腳陡地一飄,已往左麵挪移開了兩尺,周洛這一掌竟從她右脅之下掃過,這— 來兩人成了一左一右,相距巳在四尺似上!


    周洛暗叫了聲可惜,黃衣少女驚得咦了一聲!


    隻見姹女金燕倏地一旋身,雙目中冷焰暴射,半步半步地向他滑近,移近半步,身形卻紋絲不動!


    周洛頓時急起來,她這般逼近前來,要想像適才一樣對付她,可是萬難了!


    說時遲,姹女驀地裏一探身,兩手齊出,分左右向他肩頭抓來,隻見她兩臂微曲,顯然還藏有後著,周洛不論往左往右,也逃不出她這招式之下。


    不料她指尖已然觸衣,周洛身形忽地往後一倒,竟頭後腳前滑出,同時左腳閃電般向上踢去!


    他滑出之頃身形微微一側,姹女金燕偏是兩手發招,身形微挫,是以周洛這一腳踢上,那膝蓋恰好撞向她的昆尻穴,腳尖踢她腦戶穴!


    這一下出手不但快逾電閃,而且連她身軀的高矮,挫腰的尺度,竟是拿捏得不差毫厘。他本是正麵受敵,但瞬息間,變作反攻她後背,這腳踢出又是奇妙無與倫比,比先前幾度出手更有過之!


    他興奮得在心中喝起彩來,不料姹女金燕武功造極登峰,顯然是周洛身形後倒的刹那,巳料到了他的後著。這時她要旋轉身軀萬萬不及,就在周洛踢出那腳的刹那,陡然間,她兩腿左弓右箭。背脊向右滑移開了一尺,周洛腳尖同膝蓋登時一齊落空,隻微微沾著她一點衣邊!


    周洛暗叫了聲可惜,那知他踢出的腳才告落空,他躺的身子陡地一起,右掌猛可裏向她背心泊出!


    別說姹女金燕未長後眼,而且他這一掌雖與那腳踢出有前後之分,但肉眼看來,卻快得宛若同時,且劈了個正著!


    隻聽姹女金燕一聲悶哼,身形往前一撲,分明她巳受傷,卻聽一聲矯叱,人影一晃,一道寒光斜斜刺到,快得就像姹女金燕陡地刺出一劍般!


    忽聽耳邊一聲:“打!”周洛左手早巳圈出,才覺手中奪到了甚麽,右掌巳然揮出,像是柔若無骨,早聽兩聲脆響,又是一條人影,向麵前飛出!


    待周洛看得明白,才知是黃衣少女,顯然是見她師傅危險,搶來相救,左手奪下的乃是一把寶劍!


    她來得快迅,但被劈出更快,他抬眼間,恰見兩師徒直飛出去兩丈有餘,才雙雙落地!


    周洛眼巴巴望著黃衣少女,隻見她嘴角巳滴出血來,心想:“我分明聽到梅辛轉求老人,怎麽又打了她,而且倒比打桑氏姊妹更重!”


    他好生過意不去,心急得要冒出火來,打了桑虹,不過隻心中內疚,打了黃衣少女,卻辜負了老人之托。


    他此刻心中之難過,巳到了無以複加,但他口不能言,有苦說不出,他知姹女金燕不甘罷休,但他卻全不放在心上,隻得用祈恕的目光遙遙望著黃衣少女!


    那黃衣少女別說相隔得遠,即使在眼前,也不會了解他的目光,而且氣得發抖,隻是她用油一抹,拭去嘴邊的血跡,霍地往前疾撲過來!


    哪知姹女金燕竟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往迴一帶!


    黃衣少女跺腳道:“師傅……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姹女金燕厲聲冷笑,目中冷焰如電,道:“今晚之事大是蹊蹺,這小子有些邪門,走,還怕他逃得出我的手麽?”


    說得簡直令人難以相信,她真會就此走去?


    黃衣少女用力一掙,但她怎能脫得出金燕的掌握?


    隻聽她繼續冷笑道:“你急甚麽?這小子知道我黃梁功欠尚點火候,明白我的弱點,嘿嘿,再過半月,我們再找他算帳,現下你不讓那老花子來試試?”


    一言未了,果聽崖下有人說話,是陶丹鳳的聲音,說:“九公,在這裏嘿,你聽崖上有人說話。”


    多九公怒喝道:“妙極!妙極!”


    陶丹鳳的聲音又近了許多,說:“奇啊!快走,九公,你快點上去啊!”


    她顯然是耽心周洛遭姹女金燕毒手,心急得很。


    陡聽風聲颯颯,定是多九公等三人上來了,同時姹女金燕師徒身形突然隱藏,周洛登時明白,這姹女金燕哪肯心罷甘休?原來她狡獪得很,顯然地未明白究竟之前,不願自找苦吃,一聽得多九公等已到,即刻忍住怒火,將身形隱去!


    周洛知她必在能望反之處隱身,並未走去,心中大急起來,他倒不是怕她,而是耽心多九公三人一到,若然那老人仍像對付這兩起人—般,那可怎好?


    他正心急如焚,早見崖後冒出三人來,正是那多九公與陶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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