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忽然間靜了下來,隻餘下了黃媚和王俊。王俊拉了一把太師椅,端坐在大廳之中。黃媚輕步行了過去,低聲道:“大哥,你要不要藏起來?”


    王俊搖搖頭,道:“不用了,金燈門既然是堂堂正正的門戶,我們就應該端端正正的坐在這裏。”


    黃媚輕輕籲一口氣,道:“大哥,兵刃無眼,暗器亦難防,你如不找一個隱蔽之處藏起身子,隻怕小妹保護不周。”


    王俊道:“不用保護我,我已經會施用手中的短劍,這劍中藏有暗器,我一樣可以取他們的性命。”


    黃媚道:“大哥,劍中的飛針太毒,如非情不得已,最好不要施用,小妹會盡力保護你。”


    王俊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一挺胸,道:“六妹,不用為我擔心,我既是金燈門的掌門人,就應該承受金燈門中所有的災難。”


    黃媚也不堅持王俊躲入隱蔽之處,嬌軀一晃,閃出廳外,隱去不見。


    整座大廳中,空空蕩蕩的隻餘下了王俊一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大廳外麵突然響起了一聲唿喝。王俊站起身子,舉步向廳外行去。


    隻聽黃媚柔和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大哥,不要動,別管大廳外麵的事。”


    這時日近中午,王俊又退迴到原來的座位上。


    大廳外兩個人影,疾如流星一般疾奔而來。


    大廳外,四丈處一棵高大古柏上,突然響起了一聲斷喝,道:“站住。”


    密茂的枝葉中,飄落下一個人來。一個全身勁裝的人,攔住了兩人的去路,他是方昭。


    兩個向前奔行的人,來勢快,收勢也快,倏忽之間,停下了腳步。


    方昭目光轉動,打量了兩個來人一眼,拱手一笑,道:“在下方昭,兩位怎麽稱唿?”


    兩個人都是穿著一色天藍勁裝,背插雁翎刀,年紀很輕,都在二十五、六左右。


    左首一人籲一口氣,道:“你叫方昭,可是金燈門中人?”


    方昭道:“不錯,區區正是金燈門中人。”


    兩個人相互望了一眼,道:“金燈門一共有多少人?”


    方昭道:“不太多,也不太少,兩位不覺得問得太多些麽?”


    左首藍衣人道:“好吧!不管你們有多少人,咱們要找一個作主的出來答話。”


    方昭微微一笑,道:“在下就可以作一點小主。”


    左首藍衣人道:“作一點小主,你是金燈門中的老大?”


    方昭道:“不是。”


    左首藍衣人右手一抬,雁翎刀突然出鞘,閃起了一片寒芒,道:“找你們老大出來!”


    方昭沒有拔劍,但目光卻盯注雁翎刀上,道:“閣下還未迴答在下一句,兩位是哪一道上的人物?”


    左首藍衣人道:“咱們是淮陽派……”


    方昭接道:“淮陽派在江湖上,也算正大門戶,和我們金燈門有何瓜葛?找我們金燈門作甚麽?”


    藍衣人道:“我已說出了身份來曆,已給足了你的麵子,你不是金燈門中老大,作不了主,嚕嗦個甚麽勁呢?”


    方昭道:“看兩位這點年紀,隻怕也不是淮陽派的掌門人吧?”


    左首藍衣人道:“咱們不是掌門人,但卻奉掌門人之命而來。”


    方昭笑一笑,道:“要見我們老大,隻要請你們掌門人來,至於兩位這樣身份嘛,隻有委屈一下和在下說說了。”


    藍衣人道:“咱們在江湖上走動的人,要憑真實武功,不是耍嘴皮子的。”


    方昭道:“說的也是,兩位動手吧!”


    兩個藍衣人互相望了一眼,突然欺身而上,兩把雁翎刀,像兩龍出水一般,分左右攻了過來。方昭飄身後退站定,手中長劍出鞘,一式“野火燒天”,金鐵交鳴聲中,封開了兩柄雁翎刀。


    兩個藍衣人微微一怔,立刻又攻上來,雙方配合緊密,有如狂風驟雨一般,把方昭困於一片刀光之中。


    方昭神態從容,長劍不緊不慢,正好封住了兩人的攻勢。


    表麵上看起來,兩把雁翎刀占盡優勢,其實,兩人心中之苦,隻有他們才知道。


    隻覺方昭的長劍,總是快那麽一點點,占了先機。


    兩個人、兩把刀飛舞如電,看上去威風八麵,但事實上兩個人卻無法越過雷池一步。在兩個藍衣人而言,這是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但在方昭而言,卻是打得十分輕鬆。


    片刻之間,已過百合。兩個藍衣人冒出了一身大汗,但方昭卻仍然是不慌不忙,麵不紅,氣不喘,臉上也不見汗水。


    搏鬥之中,突聞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給我住手,沒有出息的東西,不要給我丟人現眼了。”


    聽得那唿喝之聲,兩個藍衣人突然向後退了一步。


    方昭也未進襲,收了長劍,抬頭望去。


    隻見一個六旬老人,身穿藍綢子棉袍,長髯如雪,飄垂胸前,正是淮陽派的掌門人,神刀無敵萬長青。


    兩個藍衣人抹去了臉上的汗珠,躬身一禮,道:“見過師父。”


    萬長青冷冷說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我算白教了你們一場,人家要殺你們,早就要了你們的命,還有臉和人家纏鬥下去!”


    兩個藍衣人羞紅滿頰,一欠身,道:“弟子等無能。”


    萬長青道:“給我退下去!”


    兩個藍衣人應了一聲,退向師父背後。


    方昭目光轉動,隻見萬長青身後,一字排列著四個人,年紀都在四十上下,每人背負雁翊刀,都是淮陽派中的精銳。


    一個年紀很輕的青衣童子,懷中抱著一把九環金背大砍刀,這是一江湖上很有名的一把刀,也是萬長青仗以成名的兵刃。


    萬長青抬抬手道:“閣下怎麽稱唿?”


    方昭笑”笑,道:“方昭。”


    萬長青道:“閣下在金燈門中排行第幾?”


    方昭道:“方老三。”


    萬長青說道:“原來是方三爺,在下失敬了。”


    方昭道:“不敢當,見名如見人,閣下是淮南派掌門人萬老爺子?”


    萬長青道:“不敢當,方三爺適才教訓小徒,蒙手下留情,老朽很感激。”


    方昭道:”兩位兄台刀法精純,在下隻是勉為其力抵禦。”


    萬長青道:“方三爺過謙了,老朽年紀老邁,但這雙老眼還不花,我看得很清楚。”


    方昭笑一笑,未再答話。


    萬長青輕輕咳了一聲,道:“老朽先謝過不殺小徒之情。”


    方昭道:“慚愧,慚愧。”


    萬長青道:‘私情既罷,老朽倒想請教方三爺一件事了。”


    方昭道:“萬老爺子吩咐。”


    萬長青道:“老朽此番受人之邀而來,方三爺想是早知曉了?”


    方昭道:“這正是在下心中之疑,淮陽派和金燈門,素來是井水不犯河水,萬老爺子親率貴派精銳來此,頗有興師問罪之意,不知為何故?”


    萬長青一鎖眉頭,道:“方三爺真的不知道麽?”


    方昭道:“在下如是知曉了,怎會推作不知?”


    萬長青道:“史家堡的史大官人,是不是貴門所殺?”


    方昭搖搖頭,道:“不是。”


    萬長青冷哼一聲,道:“史大官人對淮陽派三度有恩,手中執有淮陽派的護身金牌,貴門夜入史家堡,殺了史大官人,也等於是砸了咱們淮陽派的招牌,這件事,貴門準備如何對老夫交代?”


    方昭苦笑一下,道:“老爺子,無憑無據的,你怎能找上我們金燈門?”


    萬長青道:“老朽如是能夠提出證物呢?”


    方昭道:“甚麽證物?”


    萬長青右手伸入懷中,取出一物,道:“這個,方三爺認識麽?”


    方昭道:“認識,金燈門的金燈標誌。”


    萬長青道:“這張標誌,就留在史大官人的臥室之內,伴著這張金燈標誌的,就是史大官人的屍體。”


    方昭呆一呆,道:“史大官人確非金燈門所殺……”


    萬長青接道:“這個金燈標誌,也非貴派所有了?”


    方昭道:“標誌確是本門所有。”


    萬長青道:“是別人騰造的?”


    方昭搖搖頭,道:“不是。”


    萬長青道:“這就是了,金燈標誌既非別人偽造,它怎會跑到了史大官人的臥室中去,伴著那血淋淋的屍體。”


    方昭一時間想不出解說之詞,不禁為之一呆。


    萬長青道:“方三爺,金燈門在江湖上自稱為替天行道,應該都是坦蕩君子,既然敢殺人,為甚麽不敢認賬?”


    方昭道:“老爺子,這中間必有誤會,本門自當給老爺子一個解釋。”


    萬長青道:“行!方三爺如何解釋,老朽洗耳恭聽。”


    方昭呆住了,一時間,他確實想不出如何解釋這件事情。


    萬長青冷哼一聲,說道:“方三爺,你語塞了。”


    方昭道:“萬老爺子,此事來得太過突然,在下確實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詞,不過,金燈門的行動,在下全都知道,史大官人是正人君子,我們為甚麽要殺他?”


    萬長青道:“這就是老朽要問的事,方三爺既然無法迴答,那就請讓讓路。”


    方昭道:“萬老爺子的意思是……”


    萬長青道:“我要去見見貴門的老大,要他給老朽一個交代。”


    方昭道:“老爺子,敝門老大就位不過數日,而且不是江湖人,也不會武功。”


    萬長青道:“他還活著吧?而且也不是啞巴?”


    方昭道:“老爺子!”


    萬長青厲聲喝道:“方老三,你無法解釋,又不讓去路,那是迫老夫硬闖了。”


    方昭道:“老爺子,今天來此找我金燈門的,似非止貴派……”


    萬長青接道:“那是他們的事,和老夫無關,我隻要問明白,史大官人為何被殺,是何人下手的?”


    方昭道:“有些事,我雖然是不太明白,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萬掌門人一聲,金燈門決沒有殺害史大官人。”


    萬長青道:“我要證明,我要很合理合情的解釋,空口白話無法叫老夫相信。”


    方昭笑一笑,道:“掌門人,方某人保證,一定會給貴派一個詳細的說明,隻不過時間上要有一點變動。”


    萬長青道:“怎麽說?”


    方昭道:“除了今天,貴門中人可以選擇任何時間,來和金燈門中人交談。”


    萬長青道:“老夫很擔心一件事。”


    方昭道:“你擔心甚麽事?”


    萬長青道:“我擔心錯過了今天之後,很可能會找不到諸位了。”


    方昭道:“萬掌門人這樣說,可是怕我們跑了?”


    萬長青道:“就算你們跑到天涯海角,老夫也有辦法找到你們。”


    方昭道:“這就是了,那你還怕甚麽?”


    萬長青道:“我怕錯過了今天之後,諸位屍骨早寒了,我又如何和你們見麵啊!”


    方昭仰天打個??哈道:“這麽說來,你非要搶先一步了?”


    萬長青道:“不錯,老夫要搶先一步,我先替史大官人報仇。”


    方昭冷笑一聲,道:“聽萬掌門人的口氣,似是咱們已經用口舌解決不了。”


    萬長青道:“淮陽派在江湖上立足,一向是不欺人,但也不受人欺侮,恩怨分明,是非清楚,如若貴派無法解說內情,那就隻有還老夫一個公道。”


    方昭道:“閣下步步進迫,方某人已退無可退了,今天咱們無法應命,萬老爺子如是堅持不肯答允,那就隻有任憑閣下闖進去了。”


    萬長青道:“方老三,話是你說的,可別怪老夫出手了。”他一揮右手,道:“給我闖過去。”隨著揮動的右手,兩個人影雙龍分水般由萬長青的兩側閃了出來。兩道寒光交進合擊,有如一把巨剪。


    方昭一看兩人出刀的手法,已知遇上了勁敵,一吸氣疾退三步,長劍風擺枯荷,左右搖動,封開了兩柄合擊的雁翎刀。


    這兩人都是淮陽派中的一流高手,刀法精厲,合擊落空,不容對方還擊,立即刀招一變。兩把雁翎刀左送右擊,攻勢淩厲,隻見一團刀光。


    方昭長劍疾轉,有如瑞雪飛舞,和刀光糾結纏鬥一處。萬長青冷眼旁觀,發覺方昭的劍招平實中,常有奇招突出。每每被雁翎刀迫入劣勢時,忽然間有兩招奇怪變化攻了出來,又搶迴失去的平衡。萬長青一皺眉頭,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不一刻工夫,雙方已搏鬥到五十餘合。


    他身價的另兩個隨行而來的壯漢,輕輕咳了一聲,道:“師父,弟子去助兩位師兄一臂。”


    萬長青未答應,也未阻止。這就是默認,不反對的允準。


    兩個壯漢刷的一聲,抽出了雁翎刀合圍而上,這兩人加入了搏鬥之中,情勢立刻大變。這四個壯漢,都是萬長青最滿意的弟子,也是淮陽派這一代中四個武功最強的人。


    這兩人一出手便形成了四人合搏,威勢又自不同,多了兩個人,但增加的威力卻又不止是兩個人了。奇怪的是,方昭獨鬥兩人時保持了一個平分秋色、不勝不敗的局麵,但獨鬥四人時,也是個不勝不敗的局麵。


    盡管四把雁翎刀怒潮洶湧,合攻的刀光棉密如幕,但方昭卻仍能應付過去。


    萬長青愣住了,暗暗忖道:“看來金燈門下之人,果然是非同小可。”


    單是一個方老三,就抵住我淮陽門下四大金剛。”


    原來這四個中年大漢都是淮陽門中四個成就最好的弟子,號稱淮陽門下四大金剛。


    其實,方昭獨鬥四人是打得十分吃力的,隻是他盡量保持著外形的平靜,不讓人瞧出自己是在全力搏殺。


    這時,王俊突然大步走出了大廳,背手站在門口高聲叫道:“老三!退下來。”


    自然,這不是王俊的主意,他根本就無法瞧出搏鬥的情形來,令諭雖然是他口中傳下來,但卻是黃媚的主意,黃媚看出了方昭吃力的情形,如讓他再搏下去,不出五十合,非敗在對方手中不可。


    聽得王俊的唿喝之聲,方昭立時全力反擊三劍。


    這三劍連環而出,如同一招,劍聚銀光,迫開了四人的合擊之勢,閃退五尺。


    王俊大聲說道:“老三,退迴來啊!”


    方昭一拱手,道:“萬掌門人,老大相召,兄弟要去聽命了。”


    萬長青冷笑一聲,道:“方三爺,老夫也正要去見貴門老大。”


    他口中雖然強硬,但內心之中卻是別有一種想法,忖道:“單是一個方老三,就力敵我淮陽門下四大金剛,金燈門中數兄弟,想來都非泛泛之輩了。”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停下未動。


    隻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傳入耳際,道:“萬掌門人,也來興師問罪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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