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院長認識閆隊長,這是在場所有人都萬萬沒想到,卻越想越在情理中的。


    雖說公檢法向來相互掣肘,(所以有電話說自己是警察讓你給某法院打電話基本是詐騙),但是作為常年打交道的老搭檔,他們這個年紀這個圈子,見過或者“久仰”過那極為正常。


    葉青青心裏快笑死了,就在等蔣誌洲給點反應,誰料他神色隻是陰了一下,轉頭就笑起來:“還有這麽巧的事兒?那敢情好,有機會一起叫出來喝酒啊。”


    牛逼,真能裝,心裏都快嚇死了吧還敢這麽攛掇?


    康院長打了個哈哈,不想再說了,神色有些凝重的打算離開,蔣主任和朱俊趕緊跟上去,一路送到大門外。蔣誌洲慢慢的跟在後麵,葉青青心領神會地在一旁亦步亦趨。


    “小葉編輯,”蔣誌洲聲音沉沉的,“你年紀也不小了,輕重要會分。”


    “我懂的。”葉青青道,“那肯定是掂量過了才去做的。”


    “既然真掂量過,那怎麽會放著這麽個好好的工作不要,去折騰那些有的沒的,你們年輕人啊,到底還是不會打算,一輩子還長,何必早早把自己坑了。”蔣誌洲說到這兒,意猶未盡,還絮叨了起來,“你看你現在,工作還保得牢嗎?我那兒你也看不上,你接下來就跟著你那個男朋友過了?那男孩子就那麽靠的牢?他為了他自己,還有他爸那檔子事兒,連你都可以犧牲掉,你心裏沒數?你說你傻不傻!”


    此時已經走到了門口,眼見著那邊接康院長和他的車已經開了過來,沒多少說話的時間了,葉青青隻能保持禮貌的微笑:“謝謝您的教誨,蔣老師,但您搞教育的,不用我跟您多說五四精神了吧?年輕人就是一次次拿自己前途做賭注,換來了一個新中國。我覺得我這樣不能叫傻,我叫有信念。”


    大帽子一扣,蔣誌洲也沒轍,他冷下臉不再多言,跟在康院長後麵上車,一旁一個年輕人想來扶他,被他拒絕了,自己緩緩進了車。


    看他拿頑硬的老態,葉青青莫名的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股英雄末路的氣息,但這人偏偏又不是英雄,隻是一簇陰火掙紮了一世,臨到燭盡卻驟然被掐滅的無措和淒慘罷了。


    等送走了兩尊大佛,一群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朱俊先來慰問葉青青:“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啊。”


    葉青青:“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不知道方老師去了昭裏?”


    “不知道啊!”葉青青說起這個來勁兒了,“他怎麽去的?什麽時候去的,我真不知道,他兒子知道嗎?”


    “我懷疑他兒子不知道,他晚上跟我說打算去故地重遊一下,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我還特地問他有沒有誰陪著,他說就個老朋友。”朱俊遲疑道,“唐冶這麽孝順,按我的想法,他爸去那麽遠的地方,怎麽也該陪著是不。如果沒有,那多半是他私下裏自己去的。”


    他話剛說完,沒等葉青青有反應,又趕緊補充:“我是覺得不大對的,但是方老師那麽大個人了,也不是人家那種得阿茲海默需要二十四小時看顧的老人家,我覺得他這點自由還是有的,想想就沒著急跟你們說。”


    葉青青點點頭:“要我我也會這麽想,沒事,我跟唐冶知會下吧,說不定不用我知會,他們已經碰到了呢。”


    “碰上?唐冶也去了?”朱俊反應賊快。


    “是啊,就是他帶閆隊長去的。”


    一旁蔣主任和兩個小助理聽著,不管知道多少內情,此時表情都是一副有好戲看了的樣子。


    “那麽……”葉青青深吸一口氣,“既然這大領導都親自上門了,那方老師的書是徹底黃了?”


    “還不一定。”朱俊看了看蔣主任,得到了許可似的,轉向她道,“隔行如隔山,什麽書能出什麽書不能出我們才有發言權,他們這樣子並沒法對我們起決定性作用,而且現在看來,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現在隻要搞定那個蔣誌洲就行了。”蔣主任在一旁道,笑容有些調侃,“說真的,他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本來好好的這事兒就過去了,偏偏在看到方老師的書的時候不冷靜了一下,炸出你這麽個小年輕。”


    葉青青權當他在誇自己,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是看不過去。”


    “應該的,年輕人就是要有這個勁兒,才有可能做出成果。你看唐冶那樣的,看起來又臭又硬,但偏就有那麽多人喜歡,為什麽?活自己想活的樣子,讓別人羨慕去,你說他那脾氣沒栽過跟頭?不可能的,但他就堅持下來了,成了一個大作家。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歡他那樣,是這個社會需要的樣子。”


    一個不留神就聽蔣主任誇唐冶,葉青青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尷尬,隻能連連點頭:“說得對。”


    “其實你也一樣,你跟他可像了。”蔣主任忽然道。


    “啊?”


    “不明白?”蔣主任笑了笑,語重心長,“我要是領導其實會對你這樣的員工又愛又恨,你麵上應承著,骨子裏卻還端著,照舊做自己的,不讓你就不高興。說難聽點是陽奉陰違,說好聽點就是桀驁不馴。公司需要你這樣的員工,但又最怕你這樣的員工。你啊,其實就適合給唐冶做後盾,他應付不來的事你能應付,但他應付的來的事你還能錦上添花。你說是不是?”


    葉青青也不知自己怎麽讓蔣主任那麽大感慨,明明兩人都沒見過幾麵,但說的話卻又很戳,她這次笑容裏滿是真心:“我會考慮的。”


    “你很奇怪我講那麽多吧?”蔣主任笑眯眯的。


    “額。”


    “還不是因為集團裏幾個小姑娘聽說你倆好了,氣得嗷嗷的。她們都覺得自己可優秀呢,怎麽讓你奪了魁,我跟朱俊為了我們的生存環境,隻能絞盡腦汁跟她們分析,說到她們服為止,是不是啊?”蔣主任說著,還意有所指的迴頭看身後兩個小助理。


    他身後兩個小姑娘都一臉羞窘,躲到了朱俊身後,還大叫:“哎主任你真是的說那些幹嘛!”


    “我跟你們說了那麽久,不讓當事人知道,這不跟背後說人一樣嗎,那更不行了,是吧朱俊。”


    朱俊摸著鼻子笑,對葉青青道:“那小葉,我們先迴去了,你趕緊吃飯去啊,不早了。”


    葉青青心裏有些澎湃,忙不迭的應了一聲,跟他們道別後,轉身出了大廳。剛一出去就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唐冶。


    唐冶接的挺快:“喂?”


    “你見到你爸沒!?”葉青青劈頭就是一句。


    唐冶:“什麽?”


    葉青青立刻明白了,大叫:“朱俊說你爸昨晚去昭裏了!”


    “不可能!”唐冶篤定道,“我爸昨晚應該在東湖森林公園還沒迴來。”


    “我騙你幹嘛,你真沒見到你爸?”


    “沒。”唐冶那兒人生嘈雜,但掩不住他聲音中的焦慮,他壓低聲音,“朱俊說的?他怎麽知道?”


    “你爸好像還喊他們去采風來著,我也不知道……你要不打個電話問問你爸?”


    “剛打過!”唐冶煩躁,“他說他打算在東湖多留兩天!”


    這是在騙唐冶了。


    葉青青也有些無奈:“要不,你找找?昭裏才多大。”


    “……我去找找吧。”


    “要不要我過來?蔣誌洲也知道你爸來昭裏了,今天他找了個法院以前的領導過來狐假虎威了一把。”


    “你過來有什麽用?你懂破案嗎?”


    “你懂穿越嗎?”葉青青反問。


    唐冶沉默了一會兒,妥協的飛快:“那你怎麽過來?”


    “我會開車啊,明天我請假過來吧,反正這班也沒什麽可上的了。”


    “不行。”唐冶斷然道,“你知道那個山路,我不放心。”


    “唐冶,我平時不開,不代表我不會,”葉青青平心靜氣,“自從我學車,我爸媽去農家樂都我接送,要說開山路,我不比你少。”


    唐冶在那頭重重的的歎了口氣:“那你當心,早點出發,不要開夜路。”


    “好的我知道了.”


    “路上一定要去服務區休息!”


    “知道了知道了。”


    “等等!”


    “還有什麽啊?”


    “明天我要看到你在那個服務區的金拱門和星爸爸消費的小票,時間間隔要超過半小時!”


    “……你神經啊?!”


    “要麽答應,要麽別來.”


    這才多大點事,葉青青哭笑不得,唐冶為了逼她半路休息可真是費盡心機,她當然承這個情,連連答應:“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睡一個鍾頭行了吧!”


    “那也不行,休息太久反應會變慢。”


    “哎你夠了啦!”葉青青啪的掛了電話,聲音裏滿是不耐煩,臉上卻滿是笑意。


    她握著手機,想到去昭裏的漫漫長路,莫名的有一種即將迴家的澎湃感。


    又要迴昭裏了呢……


    沒錯,迴。


    年不過三十,她卻已經因為葉阿棠,有了少小離家,老大歸鄉的滄桑和惆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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