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姓老人顫聲道:“姓金的。”


    金雷冷冷地道:“你有屁快放!”


    紫姓老人顫聲道:“我毒門弟子定會血報今日之仇!”


    金雷冷冷地道:“這個我知道……”


    紫姓老人恨恨地道:“你知道就好!”


    他手掌突然一揮,麵上現出一片紫色,瞪著一雙銅鈴似的大眼睛,含恨而歿。


    地上,留下一片淒涼而令人心驚的景色。


    媚娘長歎口氣道:“好可怕!”


    胡中玉冷冷地道:“你不要忘了,他們和你是同道……”


    媚娘變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胡中玉道:“難道不是嗎?”


    媚娘搖搖頭道:“別談了,他們這次邀我主要是對付“書扇公子”!”


    金雷一怔道:““書扇公子”不是武林世家林大鵬的大公子?”


    媚娘嗯了一聲道:“因為他得罪了大理國陳娘娘!”


    金雷道:“他們在哪裏下手。”


    媚娘道:“明天晚上“書扇公子”便要會偕他的未婚妻由東向南,路過寶橋,百毒門便在寶橋下手!”


    金雷道:“是陳娘娘指使百毒門……”


    媚娘點點頭道:“不錯!”


    金雷怒道:“咱們得設法救助“書扇公子”……”


    胡中玉笑道:“金兄有意插手!”


    金雷恨聲道:“當年便是陳娘娘主使百毒門向我爹爹下手的!”


    媚娘道:“那我們得快點動身,否則……”


    胡中玉身形一晃,道:“好,咱們就去一趟寶橋。”


    霎時,這三個武林高手,身形消失在黑夜之中。


    黃昏。


    路上行人稀少,偶爾會奔過幾匹快馬,鐵蹄激起黃泥土路麵,揚飛著一股黃蒙蒙的塵埃。


    此刻,那黃土路麵上,忽然馳來一輛黑轅烏篷的馬車,趕車的,是一個身體健碩的二十餘歲青年,車把式的帽沿壓得極低,似乎要遮住他的半個臉,但在那帽沿下卻射出兩道湛明的神光,有意無意的掃射著左右兩方。


    篷車簾子低垂,在隱隱中,仿佛是個明媚至極的少女端坐在裏麵。


    另外,還有一個跟班模樣的仆人,也是二十餘歲,穿著一身灰布長褲,跨著一匹白色銀駒,輕緩地跟在篷車後麵。


    他那身打扮使人一看便知道是個馴馬的師傅,憑他身上那副裝束,實在不配駕駛這樣名貴的神馬。


    路上,隻聽那篷車轆轆直響。


    蹄聲和車聲混雜著……


    突然,篷車裏伸出那少女的螓首,道:“金大哥,寶橋快到了嗎?”


    那車把式低聲道:“姑娘,還有二裏多路,咱們的稱唿可得改改!”


    那少女一笑道:“好,老金,你是我媚娘雇來趕車的,那老胡是我請來馴馬的,哈哈,江湖上如果曉得我媚娘請得起大名滿天下的金雷和胡中玉做家仆,嘿,江湖上怕不都尊我為武林盟主了!”


    車把式低沉地道:“當心給人聽見!”


    那馬師低笑道:“媚娘說的並不差,咱倆真成了跟班的……”


    “噓!”


    車把式突然噓了一聲,道:“有人來了!”


    果然,在遠遠的路邊上,有兩個佩刀掛劍的漢子,正不停地望著他們,車把式吆喝一聲,揮著長鞭,趕著篷車直奔而去。


    “停!”


    那兩個漢子突然喝了一聲,揮手要那篷車停下。


    車把式怒聲道:“幹什麽?”


    麵上雖然帶著怒氣,篷車依然停了下來。


    那兩個漢子望了車把式一眼,麵上帶著一絲冷笑,其中一個朝前跨了半步,嘴唇一咧,大聲道:“前麵道上,我百毒門在那裏辦點事,任何旅客全得繞道,你們也不例外,請另找路走!”


    車把式冷冷地道:“如果我家小姐硬要走這條路呢?”


    那兩個漢子似是愣了一下,沒料到這車把式會突然說出這種話,難道他不怕“百毒門”嗎?


    那先前發話的漢子怒聲道:“那隻有一條路可走!”


    車把式道:“什麽路?”


    那漢子道:“死路一條!”


    車把式呸了一聲道:“憑你們兩塊料?”


    那兩個漢子一震,心中同時忖道:“難道他是來找碴子的?”


    那說話的一個跺了跺腳,道:“趕車的,說話可得當心!”


    車把式冷冷地道:“如何當心?”


    那漢子道:“今日如果不是有事,我先宰了你!”


    車把式道:“不是看主人的麵,我現在就宰了你!”


    那兩個漢子直瞪眼,立刻就要發作。


    突然篷車的垂簾一分,那少女緩緩伸出頭來。


    她低聲問道:“老金,什麽事呀?”


    車把式道:“這兩個小於居然敢攔小姐的車!”


    那少女道:“他們憑什麽呀?”


    車把式道:“憑他們是百毒門的!”


    那少女輕笑道:“原來是這個!”


    她緩緩的又縮了迴去,仿佛十分意外的樣子。


    那兩個百毒門的高手登時顯得有一股子得意之狀,心裏暗自想道:“百毒門可將你給嚇住了吧!”


    車把式問道:“小姐,咱們是走還是繞道!”


    那少女笑道:“你難道忘了我的脾氣!”


    車把式道:“這……”


    他在車上一吆喝,揮起那長長的鞭子。


    那個百毒門高手道:“繞道可保住一命!”


    車把式喝道:“給我滾開--”


    篷車倏地朝前衝去,直逼得那兩個毒門高手躍身急閃,他們氣得雙雙大吼,揮刀朝篷車上砍去。


    隻聽一個吼道:“不識相,找死!”


    車把式冷笑道:“滾你的!”


    他大手一揮,竟把那兩個漢子給直直的劈了下去。


    那少女道:“不要傷了他們!”


    車把式笑道:“鬧著玩的!”


    篷車登時又停了下來,車把式朝那兩個毒門高手招招手,那兩個毒門高手愣愣地奔了過來。


    那少女伸出頭來道:“你們兩個對本姑娘太沒禮貌,所以給你們點教訓。”


    頓時將那兩個毒門弟子給弄糊塗了,愣愣地不知道這個少女到底是何許人,居然敢不將毒門放在眼裏。


    那左邊的漢子哼了一聲道:“姑娘太瞧不起毒門了!”


    “唿--”地一聲,車把式一揚手中長鞭照著那說話的漢子臉上抽了過來,拍地一聲輕脆聲響,那漢子臉上登時被抽了一道血痕。


    痛得這漢子大吼道:“媽的,老子宰了你!”


    躍身直上,照著車把式當頭一刀。


    車把式身子微偏,長鞭一抽而落,道:“敢對我們小姐這樣說話,該打。”


    少女見那一鞭巧妙的將劈來的長刀一挽,飛向了半空。


    少女倏地輕聲道:“阮戟是叫你們這樣對待客人嗎?”


    這兩個漢子一聽她說出“阮戟”兩個字,頓時嚇得混身一顫,恍如遇上了煞星似的,愣愣的僵立在地上。


    右邊漢子顫聲道:“姑娘是……”


    篷車少女哼了一聲道:“快叫阮戟來見我!”


    那漢子猶疑地道:“姑娘大名!”


    車把式怒聲道:“憑你也配知道我家小姐的大名!”


    那漢子飛身道:“是,是,不過……”


    車把式怒衝衝的道:“不過什麽?”


    那漢子顫聲道:“阮師叔有諭,不論何人若不通名,不準走寶橋這條路,在下雖然知道姑娘是阮師叔的朋友,可是……”


    車把式吼道:“去,我家小姐不耐煩等在這裏!”


    那漢子愣愣地道:“這……”


    車把式道:“你不去是嗎?好,待迴兒阮戟問下來,那時你要想賴亦賴不掉,話也已說明,你看著辦吧!”


    那少女低聲道:“老金呀,咱們迴去吧,人家毒門既然不歡迎我天魔女,我天魔女難道還會去巴結,走,咱們迴去,阮戟見著我時,我再告訴他,他門下弟子太不像話了!”


    車把式嗯了一聲道:“好,咱們迴去,要不是看在小姐的份上,我才不來這裏呢,憑小姐那塊牌子,哪兒不能混口飯吃……”


    這兩人一搭一唱的,可給那兩個毒門小子聽個真切,他們一聽對方便是自己要接待的人,可慌了手腳,直急得渾身淌著冷汗。


    他倆心中同時忖道:“我的祖奶奶,真他媽的有眼無珠,偏偏是碰上了她,今日我倆這一擋駕,可擋掉了半條命,要給阮師叔知道,嘿,非挨宰不可!”


    他倆急忙恭聲道:“姑娘,慢點!”


    車把式緩緩的一揚鞭子,道:“再見!”


    那右邊漢子揚聲道:“老大哥,你高抬貴手,我倆實是有眼無珠,不識得大哥,我現在就去通報,你隻管往裏麵請!”


    說著拔腿奔去。


    那少女輕幽幽地道:“老金,看在阮戟的麵子上,你就饒了這兩個可憐蟲,咱們隻管走,看看還有誰敢攔著我們!”


    車把式一揮鞭子道:“好!”


    篷車在那長鞭的揮舞下,立時響起一連串車輪咿呀聲,車把式目中無人樣地趕著篷車而去。


    寶橋已遙遙在望。


    路上,果然沒有再受到任何人的幹擾。


    寶橋之所以為名,隻因這兒有一座用大理石砌成的長橋,傳說此橋皇帝曾經在這裏觀覽景色,後人以此橋為榮,故名之。


    過了寶橋,便是個相當繁華的市鎮,這鎮說大不大,千八百戶人家,但卻相當富庶,街上商店林立,百貨雜陳,頗是熱鬧。


    在那橋的盡頭,霍然出現一排人影,這些人俱是江湖人物,守候在橋尾的兩邊,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人似的。


    車把式心中暗唿道:“果然都是毒門的人物!”


    那群江湖人物的目光集中在篷車之上,車把式若無其事的趕著車子,對這些江湖人物視若無睹。


    可是,那些人卻對他相當注意,無數道目光全投落在車把式的身子,像是欲在他身上看出點什麽苗頭一樣。


    突然--


    一個粗獷的聲音,道:“這位朋友可是百毒門的朋友!”


    車把式哼了一聲道:“誰和你是朋友!”


    一個粗獷的漢子聞言後哈哈大笑道:“你雖然不是我們的朋友,貴小姐卻和本門有點關係呢!”他目光如炬,不停的在車把式身上探視。


    車把式卻哼了一聲,道:“說話也得說清楚點……”


    那漢子笑道:“貴小姐可好!”


    篷車裏傳來一聲輕笑道:“顏老三,你少在我麵前賣關子啦!”


    顏老三大笑道:“我還以為你天魔女不認俺啦!”


    那媚娘冷冷地道:“阮戟呢?”


    顏老三道:“在“綠地老店”恭候大駕!”


    媚娘道:“帶路!” 。


    顏老三道:“跟我來!”


    他身子微晃,直朝那遠遠的鎮甸奔去。


    篷車緩緩跟在後麵,傳來轆轆的車轔聲……


    路上,媚娘低聲道:“金兄,這顏老三你可得注意!”


    車把式道:“怎麽?”


    媚娘道:“他雖身為毒門弟子,人卻極為正派,因此在毒門中甚得人心,與人對敵,絕不使用毒技,但那身功力相當令人頭痛!”


    車把式道:“這種人我倒想結交結交!”


    媚娘道:“這要看你的辦法了!”


    沒有多久,這輛篷車已停在一間掛杏黃旗幟的客店前,隻見門口站著一個白麵佩劍的漢子,他目光恍如鷹目般的淩厲,使人望而生畏。


    他見到媚娘下車,一拱手道:“媚娘!你好。”


    媚娘冷冷地道:“阮戟,你還真有架子!”


    阮戟笑道:“你休要生氣,這次為攔截那“書扇公子”本門已設下天羅地網,諒他插翅也難飛出寶橋……”


    媚娘冷冷地道:“這麽說你已有製敵之策了!”


    阮戟道:“你盡可放心,我確實有十足把握!”


    媚娘問道:“你準備在哪裏動手?”


    阮戟朝遠遠的橋影一指,道:“就在那橋上!”


    媚娘哈哈一笑道:“你果然是智力過人,想的那麽周到……”


    阮戟一愣道:“怎麽?”


    媚娘道:“百密尚有一疏!”


    阮戟哼了一哼道:“不見得!”


    媚娘隨手一指道:“你雖能守著橋的兩端,卻難防對方躍下水去,斯時他鬥不過你,他可以跳下水去逃走!”


    阮戟聞言哈哈大笑道:“這個你盡可放心,我已在那河中放下無數專吸人血的苗疆大水蛭,隻要一下水裏,不出盞茶功夫,他便全身潰爛而死,最後隻剩下一堆白骨……”


    媚娘心弦一震,忖道:“果然狠毒!”


    但她麵上決不露出絲毫痕跡,淡淡地道:“那橋下河流湍急,你雖然放下苗疆毒水蛭,也難免不被河水衝失,恐怕你的一番苦心白費了!”


    阮戟搖頭道:“這你便不懂了,苗疆毒水蛭不管在任何急流中,它都是浮在水的裏麵,逆流而行,水流一丈,它便遊上一丈,始終保持原位……”


    媚娘輕聲道:“果然厲害!”


    阮戟道:“現在咱們先歇歇,晚上那“書扇公子”便要來了!”


    媚娘下車,由車把式陪著進了屋內,道:“阮戟,我在哪裏歇息?”


    阮戟道:“我已給你安排在頭等房間,你請!”


    媚娘道:“這是我雇來趕車的,另一個是馴馬師!”


    阮戟道:“沒問題吧?”


    媚娘冷冷地道:“有什麽問題!”


    阮戟道:“我是怕……”


    媚娘道:“我的人你都懷疑,那還談什麽合作,阮戟,既然大家這麽不信任,我看咱們的合作便至此為止!”


    阮戟苦笑道:“哪裏,不要誤會,不要誤會,告罪,告罪!”


    說著便欲轉身而去。


    媚娘不悅地道:“你連我的仆人都不信任,我不知你存的是什麽心?”


    阮戟搖頭道:“媚娘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是奉命行事而已,你知道那書扇公子在我毒門說來,實在是無比重要,此人如果不除,我們……”


    媚娘冷冷地道:“毒門為什麽要置他於死地呢?”


    阮戟一震,道:“這--”


    媚娘晃身而去輕笑道:“你不說我亦知道,隻是--”


    阮戟急聲道:“你知道什麽?你知道什麽?”


    刹那間,媚娘已去遠了,僅留下許多疑團存在阮戟心中,也因此使他萌下了無限殺機……


    夜深得像是罩上一襲黑色的大氅。


    黑的使人伸手不見五指,潑墨般漆黑……


    那沉寂的小鎮似乎已沉睡了,像是熟睡的少婦,罩著黑裳,靜靜躺臥在那裏,偶爾,她舒展一下柔臂,使這平靜的夜顯得更不平凡了。


    一縷燈光自那遠遠的黑暗中透傳了過來。


    一個打更的更夫持著風燈,草鞋輕脆地踏在黃土路上,發出沙沙之聲,然後隔著一定的時間,敲著更鑼。


    “當!當!”


    這是二更時分,還有一個更次,便是三更天了。


    此刻,自那鎮甸的“綠地老店”巷道裏,倏忽間躍閃著數十道人影,直朝寶橋附近的黑暗中奔去。


    刹那間,他們俱消逝在黑暗中。


    寶橋,像個孤獨的老人,躺臥在河麵上,屹立不動。


    突然,“綠地老店”樓頭上一扇窗戶輕輕地被推開了。


    兩道恍如紫色冷電般的明眸朝著黑暗中透視著,仿佛在尋覓著什麽東西似的,不停的溜轉著……


    那眸珠是圓潤的,卻帶著一股勁兒冷煞……


    隻聽一個冷漠的聲音,道:“他們已開始行動了……”


    另一個女子聲音道:“不錯,隻等那“書扇公子”一到,毒門便會動員所有的高手,把他逼死在寶橋上……”


    雙方又沉默了,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那女的低聲道:“金兄和胡兄如何通知“書扇公子”?”


    隻聽金雷道:“通知是來不及了,我們隻有伺機下手。”


    胡中玉道:“咱們得設法先毀了毒門那裏埋伏高手,使他們的人無法集中,然後,再和阮戟動硬的……”


    媚娘嗯了一聲道:“主意的確不錯,乘阮戟還沒發現咱們的身分前,先將那埋伏的毒門弩劍手毀去……”


    她瞥了胡中玉一眼,道:“這個任務交給胡兄了……”


    胡中玉淡淡地道:“好,我來辦。”


    媚娘道:“還有一個重要的地方……”


    金雷道:“你是指山坳裏的伏兵……”


    媚娘點頭道:“不錯,這山坳裏的人雖然不多,卻都是施毒高手,如果不先毀掉那些毒物,對我們行動……”


    金雷道:“這個由我去解決掉……”


    媚娘道:“好,咱們分頭辦事,我負責對付阮戟那頭兇狼,這個人表麵上雖然怕我,心裏卻沒將我放在眼裏,好在雙方還沒真正鬧翻,我自信尚能應付的了……”


    金雷道:“還有一個更次,我們得先展開行動了……”


    刹那間,這三個武林高手互相揮揮手,各自展開自己的行動,消逝在沉沉的黑夜中了。


    遠處響著一連串蹄聲,得得地傳了過來。


    一縷騎影有若飛揚的風梢,迅快地奔過寶橋。


    黑暗中,一個沉重的喝聲道:“是老李!”


    那個跨騎而行的騎士低聲道:“不錯,是我,通知阮師叔,那活兒來啦……”


    “啦”字的尾音拖在空中許久沒有消逝,當那字音隱滅在黑空之中,那個騎士已迅快的奔過長橋,隱逝在看不見的黑暗之中。


    四處閃晃的人影急忙都隱起了身子。


    “朋友,今夜相當黑--”


    山坳裏驀然間飄過來這幾個人,使幾個守候在黑影裏的毒門弟子一愣,俱同時迴過頭去。


    黑暗中,隻見一個青年冷峻的朝他們走來,他們的身子同時一震,目光同時驟落在這青年人的身上。


    其中一個毒門弟子問道:“你是……”


    那青年淡淡地道:“阮戟沒告訴你們,我是誰嗎?”


    口氣不善,敵意頗深。


    這幾個毒門弟子心中發寒,不自覺的將手輕輕按搭在自己的刀柄上。


    “噢!”先前那個毒門弟子,低笑道:“原來是車把式!”


    那青年嗯了一聲道:“不錯,我是個趕車的……”


    他已靠近了他們,使他們圍攏了上去。


    毒門弟子道:“今夜你也有公差……”


    那青年點頭道:“不錯,我正是出公差……”


    “那麽請坐吧,這裏都是自己人……”他們的敵意已消,很自然的又分開了,各自坐了下去。


    那青年笑一笑道:“誰說是自己人?”


    那個毒門弟子一怔,道:“怎麽?”


    那青年道:“你說錯了。”


    那毒門弟子一震,道:“說錯了?”


    那青年沉沉地道:“你說的自己人是什麽意思?”


    這幾個毒門弟子愣了,不知該怎麽迴答。


    那青年冷冷地道: “你所謂的自己人,實在是高抬了自己,我沒有你們這班子朋友,亦不會和你們這種人交朋友……”


    毒門弟子霍然變色,齊聲道:“你?”


    那青年冷笑道:“我是你們的煞星!”


    他的身子突然晃了一晃,像一縷輕煙似的,閃移在這群人之間,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動手,身子已各中了一下重擊,俱躺在地上了。


    那青年拍拍手道:“朋友,這就是自己人的代價……”


    他沒有憐憫的昂首夜空,隻見那黑雲密布的空中,沒有一絲星光,更沒有一絲兒月影,他輕輕的歎息:“我的恩仇何時了……”


    當他落寞的歎息還沒有消逝的時候,倏忽間飄來一陣清朗的曼吟聲,強勁有力的飄傳過來。


    他精神一振道:“他們來了。”


    黑暗的黃土路上,兩道騎影斜斜的投落在地上,隻見一個書生樣的青年背著一枝長劍,和一個斜披鬥篷的少女緩緩行來。


    那書生不停的吟著千古絕詩,而那少女則隨聲相合,兩人情趣相投,綿綿情意,由他們的聲音中已可表現出來。


    吟聲一停,兩人相視一笑。


    那少女道:“咱們連夜趕路倒滿有意思的。”


    那書生嗯嗯兩聲道:“這種情趣豈是一般俗人所能領會……”


    少女羞澀的道:“前麵有座橋。”


    書生道:“那就是有名的寶橋!”


    他那如電的目光倏地在黑夜中閃了閃,嘴角上刹那間掠過一絲冷煞的笑意,笑得那麽令人恐怖。


    那少女顫聲道:“你!”


    書生溫柔的道:“小喬,怎麽?”


    那少女道:“我是看見你那樣笑……”


    那書生淡淡地道:“我這樣笑不好嗎?”


    少女淒楚地道:“每當我看見你這樣笑,我心裏就害怕……”


    書生道:“為什麽?”


    少女哀聲的道:“因為你又要殺人。”


    書生低柔的道:“你不喜歡……”


    少女道:“我不喜歡你殺人……”


    書生嗯了一聲道:“小喬,有許多事你不懂,江湖上有許多事絕非言語所能解決的,就拿這段日子吧,我們和毒門無仇,他們……”


    少女搖頭道:“不要說了……”


    書生道:“我要說……”他怒聲道:“他們在新會鎮下毒,在駱家莊偷襲,如果不是我發現的早,你我還有命在?這些能怪我嗎?”


    少女道:“我知道你很委屈,不過……”


    書生道:“不過什麽?”


    少女道:“最好不要殺人。”


    書生搖頭道:“那要看他們的了。”


    少女突然道:“咱們去橋上看看……”


    書生長歎一聲道:“但願今夜沒事……”


    突然--


    一縷低低的話聲道:“朋友,接著……”


    那書生一個反手,一個紙團已落在他的手中,而那少女卻連什麽也沒看見,她還是不知不覺的朝寶橋行去。


    寶橋上安靜的沒有一點動靜。


    僅有橋下的流水潺潺的流著……


    書生目光朝山坳裏瞥了一下,輕輕舒展開那團紙條。


    他混身一顫,低聲道:“莫上橋--死路。”


    他急聲道:“小喬--”


    那少女迴頭道:“什麽事?”


    書生道:“咱們又遇上好朋友了……”


    那少女嚇得麵色蒼白,道:“這怎麽辦?”


    書生道:“不要怕,這麽多路都過了,還在乎這一點……”


    他高聲的道:“朋友們,可以亮相了……”


    朗朗的話聲,刹那間傳遍了半裏之遙,貫穿進每個藏於暗中的毒門高手耳中。


    可是毒門的人還真沉得住氣,竟然沒有一個人現身。


    書生大笑道:“怎麽?對待老朋友還客氣嗎?”


    他讓小喬留在草地邊,一個人彈著劍準備躍馬而去。


    那少女拉住他的衣袖,顫聲道:“你不要離開我,咱們死也得死在一塊。”


    書生道:“小喬,拿出勇氣來,我們還要上路呢。”


    “哼!”


    突然,半空間響起一聲冷哼,使大地間陡然卷起一股子冷風。


    隻聽一個聲音道:“書扇公子,咱們等你多時了……”


    書生、少女兩人偎依在黑夜裏,那少女嚇得嘴唇發白,手腳冰冷,但在那書生健碩的懷裏,卻又給了她無限的溫暖。


    這亦是力的保證,的確,女人需要男人的保護。


    他低柔地道:“不要怕……”


    少女苦笑道:“有你同在,我便不怕了……”


    嘴裏說是不怕,身子還在發抖。


    書生長歎一聲道:“我是不該帶你出來受苦……”


    那少女搖頭道:“你快別說這個,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死了也無憾……”


    那書生仿佛被這句話激起了無限的豪情,眉宇間流露出一股豪邁之色,輕輕拍了那少女一下,手中多了一柄鐵骨摺扇。


    他輕笑道:“好,咱們往前闖……”


    他覺得自己生命在這一刹那,突然間又充實了不少,手中長扇一翻,牽著那少女的玉手緩緩往橋上行去。


    但當他距離橋頭尚有數尺之遙時,他霍地記起那無名的警語,不是很明白的告訴他嗎?此橋萬萬不可上去。


    他目光一瞥,沉聲道:“朋友,該露露臉了……


    沉鬱的話聲直傳數裏之外,清晰有力。


    黑暗中隻聽一聲大喝道:“朋友,百毒門的弟兄在這兒等你多時了……”


    那書生冷笑道:“在下不是來了嗎?”


    說著朝前大步踏去,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嘿嘿!”


    在這一連串的笑聲之後,無數的人影已隱隱浮現在橋的那一邊。


    阮戟首當而立,目光直瞪著那書生。


    顏老三眉頭直皺,仿佛相當為難似的。


    媚娘卻麵帶微笑,心中似已胸有成竹,絲毫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那書生大笑道:“想不到為了我姓林的一個人,居然勞動了這麽多大英雄……”


    阮戟道:“這是你姓林的麵子……”


    書扇公子大笑道:“阮朋友這麽瞧得起兄弟,真使我受寵若驚……”


    他一整衣衫,道:“我與貴門沒有過節,不知何故你們一路上……”


    阮戟道:“朋友,這得問問你自己……”


    書扇公子微微笑道:“我不明白……”


    阮戟冷冷地道:“閣下不是不明白,隻怕是在女友麵前不敢說……”


    書扇公子變色道:“胡說,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阮戟一拍手道:“好,果然英雄本色……”


    他朝前行了幾步,道:“大理國的陳娘娘,閣下總認識吧!”


    書扇公子變色道:“淫婦--”


    阮戟怒吼道:“胡說--”


    書扇公子冷冷地道:“怎麽?這又冒犯你了!”


    阮戟道:“她是本門的恩人,不準你羞辱她!”


    書扇公子嗯了一聲道:“怪不得……”


    阮戟一怔道:“怪不得什麽?”


    書扇公子道:“一路上,我始終想不透什麽地方開罪了貴門,惹得貴門不惜施毒、放火、偷襲,欲將我倆置於死地,原來是為了她……”


    阮戟哼地一聲道:“現在你明白了!”


    書扇公子道:“她現在在什麽地方?”


    阮戟道:“陳娘娘的行蹤豈是一般人所能知道,今夜隻要拿下你的腦袋,她自然會出現,朋友,你還有什麽話說?”


    書扇公子長歎道:“阮兄,我想向你討個人情……”


    阮戟嘿嘿地道:“什麽人情?”


    書扇公子瞥了身邊的少女一眼,道:“我輩武林同道,講的是恩怨分明,她非我武林人物,武功是一竅不通,今夜姑不論誰勝誰敗,請不要與她為難……”


    阮戟-摸下頷道:“這……”


    顏老三喝道:“我不殺她便是……”


    阮戟一聲斷喝道:“老三,你不準亂說……”


    書扇公子一瞪眼睛,道:“怎麽?阮兄是不答應……”


    那少女哀聲道:“不要向他們低頭,我們死也死在一塊……”


    哀怨之聲,恍如夜鷹哀嗥。


    阮戟冷冷道:“朋友,你聽見沒有,她都不怕死,你擔個什麽心?”


    書扇公子恨聲道:“好,百毒門果然是沒有人道……”


    阮戟笑道:“這是奉命行事,怨不得我們兄弟……”


    書扇公子大笑道:“好個陳娘娘,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阮戟冷漠的道:“這隻是你運氣不好,惹了她……”


    書扇公子麵上殺機倏地一現,道:“好吧,阮兄,你劃下道來!”


    阮戟嗯了一聲道:“照目前的形勢看,你已沒有再選擇的餘地了,今夜我們百毒門是決不會放過你……”


    書扇公子慘笑道:“這個我早知道了!”


    阮戟狠聲道:“現在你還要我劃下道嗎?”


    書扇公子道:“在下至少也要撈迴個本,阮兄,你說是嗎?”


    阮戟怒聲道:“這是你聰明的地方……”


    書扇公子道:“現在我要請阮兄注意了!”


    阮戟怔了一怔道:“怎麽?”


    書扇公子道:“我目前的對象正是你!”


    “嘿嘿,”阮戟大笑道:“你還真行,居然先看上了我……”


    語聲一頓道:“真使你失望,我可不是你找的對象……”


    書扇公子道:“你不敢和我……”


    雙目已隱含殺機,隨時都有發作的可能。


    阮戟冷冷地道:“根本不需要我動手,你已命喪黃泉……”


    書扇公子哈哈大笑道:“閣下也未免太瞧不起在下了……”


    話聲一落,那書扇公子陡然一晃身子,抱起那個少女朝寶橋邊的一株古樹上飛去,身法幹淨之極。


    阮戟冷笑道:“朋友,你跑不了!”


    書扇公子道:“在下並沒有走呀……”


    他將那少女的身子輕輕放在那株樹的樹杈之間,投了一個含有無比情意的一瞥,凝視著……


    隻聽他低聲道:“隻要我不死,我會再接你下去,如果我不幸……”


    話聲突然頓住,底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那少女哀苦地道:“你去吧,我會料理自己……”


    她坐在那樹杈之間,竟然不覺得害怕,平常不要說是在這麽高的地方,就是再矮的地方,她也會嚇得半死。


    書扇公子道:“好--”


    他身子剛剛要轉過去,神情倏忽地變了。


    凝神望去,隻見在那株古樹的頂梢上迎風斜斜站著一個神情冷漠的青年,正冷然的望著他。


    他顫聲道:“朋友……”


    那青年道:“你隻管去迎敵吧,她由我負責……”


    書扇公子冷笑道:“你是誰?”


    那神秘青年道:“我是準?你等會兒便知道了……”


    但見他的手臂忽然一揚,一蓬黑影倏地朝書扇公子的身後揮去,隻聽哎呀一聲大叫,一道黑影刷地而落。


    書扇公子長唿口氣道:“你不是他們那夥的!”


    那青年道:“清者清,濁者濁,兩者很難混為一談……”


    遠處,已響起阮戟的吼聲道:“媽的,你姓林的還不給我下來!”


    書扇公子咬牙道:“我將她交給你了,如果她有什麽不幸,嘿,朋友,你不要怪我將來對你不客氣,休怪我沒事先告訴你!”


    身若大鳥,翻身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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