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珪此時又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盡管他曾想過雁門關難打,卻沒想到,這種難攻打的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城上的晉軍根本不給他們靠近的機會,遠程投石機的威力,也根本不他軍中投石機能比的。


    一通石塊下來,無論人馬還器械,無不損傷慘重。


    嚴格來,拓跋珪的策略可謂最正確不過的,隻要雁門被攻破,路強就不得不退兵。可今次的雁門關,已經不上次他一鼓作氣就能打下來的了。


    在付出近萬的損失後,拓跋珪不得不命令大軍後撤。


    幽州那邊一直與拓跋珪大營有鷹信聯係,所以路強奇取幽州的消息,很快就送到拓跋珪手中。


    而這個時候拓跋珪若再揮軍去救援代郡,時間上卻來不及了,恐怕他沒等過長城呢,代郡就丟了。


    而另一路借道秦國的軍隊在順利到達黃河邊之後,就再沒有消息傳來,也不知打過黃河了,還被晉軍擋住了?


    怎麽辦?


    拓跋珪突然感覺自己很失敗,算一下,竟然在晉軍麵前有三次麵臨這樣的選擇了,卻又不得不做出選擇。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親兵來報,晉國來人了。


    晉朝皇帝派人來了?看我的笑話嗎?莫不又來談判的吧?


    不管來人什麽意思,也必須給他點顏色看看,拓跋珪命令刀斧手從大帳中一直排列出去,殺氣騰騰的,大有隨時將來使斬成肉泥的架勢。


    韓範見到這種場麵,不怒反喜,拓跋珪這種表現,明他色厲內荏,估計也在等著找台階下呢。


    當下眼睛眨也不眨地昂然而入,對身邊那些腆胸疊肚橫眉立目的武士視而不見,來到帳中之後,衝著拓跋珪微微抱拳道:“晉朝使者韓範見過大魏皇帝陛下”


    看著這個晉朝使者一點沒有害怕的樣子,拓跋珪心中再次湧起一股怒氣,怒道:“你一個外使,見到朕,因何不跪?可覺得朕不敢殺你嗎?”


    韓範微微一笑,道:“陛下殺外臣,不過如同撚死隻螞蟻般容易,不過外臣死不死小事,怕陛下要大禍臨頭了”


    “哼!你以為一座小小的雁門關,真的能擋住朕的腳步嗎?朕不過不想與晉朝的衝突加劇,吧!晉朝皇帝讓你來幹什麽?”


    拓跋珪自己都沒覺出,他的語氣已經不知不覺地軟化下來。


    “陛下聖明,剛剛一句不想與我朝衝突加劇,卻也道出我家陛下的心思,外臣秉承我家陛下的旨意,一不想與貴國結怨太深,以至戰禍連綿,另外我家陛下也在為陛下您著想,覺得這仗若再打下去,貴國會有人對陛下不利啊!”


    韓範先在拓跋珪麵前擺出一副天朝聖使的架子,隨即又拍了一通拓跋珪馬屁,這一番聲情並茂的表演,頓時讓拓跋珪再發不出火來,而且韓範最後那句話,卻也正中他的心事。


    揮手命刀斧手退下,又命人給韓範看座,才道:“你家陛下既有修好之意,又為何強取我幽州?現在又將我的人馬困在代郡,那有一點要罷兵息武的樣子?”


    聽了拓跋珪的話,韓範麵容一整,肅然道:“陛下此言差異,幽州自古就我漢人故地,慕容氏趁我朝羸弱,強取豪奪而去,現在我家陛下將其收迴,不過順應天心民意,何來強占貴國土地一?”


    拓跋珪難得地老臉一紅,因為韓範的都不爭的事實,不過若承認下來,豈不自己侵略者了?


    “幽州等地,我軍並非取自晉朝,你們若算賬,也應去找慕容氏才對”


    聽了拓跋珪硬挺著完,韓範笑了,道:“慕容氏已成過眼雲煙,今後中原大地,不會再有他們立足之地,其實陛下從外臣來,就應該看出我家陛下的誠意,退一萬步講,陛下也應該為代郡那數萬魏軍想想吧?”


    了半天,這句話才到點子上,而這也正路強用來與拓跋珪談判的籌碼。


    拓跋珪三次南下,雖不能大敗而迴,卻每次都多少損失些人馬,而人口對草原人來,無疑最寶貴的。


    被拓跋珪派入關內的總計有十萬人馬,刨去被晉軍消滅的,現在被圍困在代郡的,怎麽也能有七八萬軍隊,這絕對不一個小數目,如果不晉軍太過強大,單憑這些人馬,就夠殺入中原了。


    所以拓跋珪決不會不管那些士兵的。


    韓範完,就把嘴閉上了,他相信拓跋珪最擔心也這件事,所以要給拓跋珪考慮的時間。


    嚴格,拓跋珪的起家,與路強很有幾分相似之處,都起於危難,靠著自強不息,一手創建了龐大的帝國。


    不過草原國家與中原最大的區別就,他們的力量大都由各部族組合而成,在順風順水的情況下,這種組合還看不出什麽,而一旦他們的利益受到威脅,這種組合也很容易出現裂縫。


    拓跋珪的朝廷雖被他逐漸漢化,但有些東西不改就能改的,也可以路強這隻蝴蝶的橫空出世,沒有給他深化改革的時間。


    那麽拓跋珪想繼續保持自己地位的穩固,就必須有強大的武力,所以,他現在真的敗不起的。


    沉吟良久,拓跋珪才長出一口氣道:“你家皇帝還有什麽要你轉告朕的?”


    韓範知道拓跋珪已經有決定了,心中也不由長出了口氣,微笑道:“要我家陛下真乃千古少有的明君,他知道這麽讓陛下退兵,一定會有損陛下的威嚴,所以決定對外宣傳,我軍不敵陛下的人馬,而陛下為了減少晉、魏兩軍的傷亡,才主動撤兵,這樣就不會有人胡亂傳言,有損您的形象了”


    司馬德宗會有那麽好心?


    拓跋珪不由冷哼一聲,道:“聽聞你家陛下已經收羅了不少戰馬,朕也不想占他便宜,這樣吧!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兩軍騎兵來一次真正的對決,必須毫無花哨的,朕也沒別的要求,如果他敗了,就必須把幽州重新劃給朕,就這一個條件,你速去迴稟吧!”


    涉及到國土,韓範可不敢輕易答應了,而且他知道,就騎兵而言,這個時期根本沒人魏軍對手,晉軍鐵騎雖也在不斷發展進步中,可一年就想打造出可以擊敗魏軍的鐵騎出來,卻顯然不太容易。


    韓範還想再,卻被拓跋珪趕了出來。


    其實韓範也明白,拓跋珪此舉,無非還再給自己找台階下,隻這件事他實在不敢做主。無奈之下,隻好返迴雁門關,然後發鷹信向路強匯報拓跋珪的態度和要求。


    此時路強和檀道濟近二十萬大軍已經將代郡圍的水泄不通,同時將附近所有郡縣全部收迴,時隔一百多年後,重新將晉朝的旗幟插在這些地方的城頭。


    原本檀道濟等人還不明白路強圍而不打的原因,直到路強把現在國力還不容許他們與魏人全麵開戰的原因出之後,眾將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韓範的信很快就放到路強的案頭,先前路強還以為拓跋珪會提出什麽非分的要求,沒想到卻要明年與自己的騎兵一較高下。


    微微一愣後,隨即就笑了,提筆在韓範的書信上批了一個字“準”


    除了晉軍中的幾個高級將領,沒人知道重騎兵和重甲步兵已在秘密裝備和訓練中,而一年之後,正可將這些訓練有成的重裝騎步兵派出來。


    相信到時候當拓跋珪見到那些武裝到牙齒的重裝士兵,怕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因為這,路強才會這麽痛快地答應下來。


    接到迴信後,韓範不敢耽擱,立刻又來到魏軍大營,把路強的迴複告訴了拓跋珪。


    拓跋珪知道路強個言而有信的人,他既然答應與自己人馬正麵決戰,就決不會反悔。心中不由暗喜,被你算計了這麽多次,終於可以找迴來了。


    正對自己鐵騎有絕對信心,拓跋珪才敢提出這樣的要求,因為正常情況下,正象韓範想的那樣,晉軍想在一年之內就訓練出一支可以與他匹敵的騎兵,幾乎不可能的。


    心滿意足下,拓跋珪款待了韓範,隨即下旨退兵。


    幾乎在同時,代郡四周的晉軍也給魏軍讓開了一條通道,放他們出城,然後大軍跟在魏軍後麵,一直將他們押送出長城。


    站在長城迴首中原的山河,拓跋儀心中滿沉悶和不甘,可心中也隱隱覺出,這怕他最後一次踏足中原土地了。


    封真也一百個不服,對拓跋儀道:“大將軍請寬心,我們一定還會殺迴來的”


    拓跋儀搖了搖頭,卻沒有話,歎息一聲後,揚鞭催馬,絕塵而去。


    魏軍退走不久,路強在十萬大軍的護衛下,再次蹬上長城。


    站在長城最高處,眺望遠處的草原群山,路強等人均心潮澎湃。


    一百多年了,漢人又重新站在了這個地方,個中的艱辛苦難,又豈言語能形容的?


    佇立良久,路強忽然縱聲高喊道:“漢人威武...”


    周遭的士兵跟著喊道:“漢人威武、吾皇威武...”


    聲震群山,遠遠地傳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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