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強是第二天率軍到達巴東郡的。


    此時戰事早已結束,譙家兄弟在城破的時候,率不足千人逃往成都了,城頭雖然還有些狼籍,不過正在俘虜們的修葺之中,城內也早恢複了平靜,隻有荊州士兵還不時出現在街頭巡視著。


    路強在何無忌的陪伴下進入郡城,看著巡視的士兵,以及麵色平靜的百姓,路強不由欣慰地誇獎了何無忌幾句。


    “何將軍不愧是北府名將,不說巴東,我已經去看過了,那白帝城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拿下來的,何將軍堪稱荊州第一將了”


    “嗬嗬!有大人在,什麽人敢稱第一?”


    “你這家夥,可是越來越狡猾了”


    路強對何無忌的感情是發自內心的,拋去個人因素,何無忌也確實是個值得尊重的人。


    二人有說有笑地來到昔日的太守府,命人給路強端上茶水後,何無忌又道:“昨天晚些時候,屬下又接到消息,蠻王摩脫的蠻兵已經過了嘉陵,正向益州挺進,不過譙縱依托外水建起防線,摩脫他們缺少進攻武器,想戰勝譙縱怕不太容易”


    “另外屬下占據巴東之後,附近的幾個州府已經宣布脫離譙縱,向朝廷效忠了”


    這些都在路強的意料之中,譙縱造反,若是一帆風順的話,那些牆頭草似的地方官員,一定會全力支持,反之也會落井下石,這是人之常情。


    摩脫的軍隊雖多,卻屬於烏合之眾那種,被譙縱擋住也沒什麽奇怪的。


    命士兵鋪起蜀中地圖後,仔細看了看道:“譙縱的人馬還在內水一帶嗎?”


    何無忌指著地圖上的一點,道:“譙縱軍現在主要布防在宕渠、德陽、中水以及外水一帶,雖然仍號稱十萬大軍,不過依屬下看,他的軍隊水分太大,或許擋得住摩脫,卻決擋不住我荊州大軍”


    路強點點頭,這點是毋庸置疑的,現在譙縱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他現在所依仗的不過是地利而已。


    可據斥候報,益州以北才是劍閣、綿竹等險關,相比那邊,東南方的地勢則要平坦多了。


    再加之譙縱軍心已散,消滅他隻是時間的問題。


    休息一天後,大軍繼續向成都進發,同時,路強以朝廷討逆大將軍的身份,昭告蜀地所有官員軍民,主動歸順朝廷的,既往不咎,仍然附逆者,殺無赦,家屬也將被充為官奴。


    其實即便沒有路強這份昭告,譙走也已經是孤家寡人了,因為要應付荊州大軍,譙縱強征壯丁入伍,已經弄得天怒人怨,除了他自己家的人,那還有人願意支持他?


    要說譙縱現在的日子可是比桓玄難過多了,起碼桓玄還有活命的機會,可自從他聽從天鬆的主意勾搭秦國那一刻起,就已經什麽機會都沒有了。


    最讓譙縱受打擊的,還有他的智囊盧鬆突然人間蒸發了,為此他還斬殺了護衛盧鬆的幾個侍衛,在他的印象中,盧鬆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那曾想過那是個不比狐狸差什麽的武林高人。


    天鬆的逃走,成了壓垮譙縱的最後一根稻草。


    戰場上節節失利,蜀中各州府明確表示不再支持,山上的蠻人大兵壓境,百姓怨聲載道……


    這一連串的打擊,已經讓譙縱再無複剛剛自立為成都王時的意氣風發,整日借酒澆愁,要不就是同妃子、侍女們在後宅鬼混,整個一個混吃等死、過一天算一天的模樣。


    隨著荊州大軍的日益臨近,成都的各級軍官們,也開始動起了心思,而最讓人意想不到的卻是這個組織者,竟然是譙縱的堂兄譙洪。


    譙家還有一個譙明子,不過他雖然也不讚同兄長的頹廢,可一來他也沒什麽辦法,另外他是譙縱的親兄弟,不論到什麽時候,都會堅定地站在兄長一方。


    而譙洪就不一樣了,他和譙縱不是一個媽生的,富貴的時候,可以與譙縱一起分享,落難的時候...還是兄弟一個人自己擔著吧!


    如今蠻王的軍隊被擋在外水,可內水的守軍與荊州人馬一觸即潰,眼看荊州大軍就要殺到成都了。


    所以譙洪大人已經決定要有所行動了,他是決不會陪著譙縱一起死的。


    今天譙洪秘密召集了十幾個已經動搖的軍中將領,不為別的,隻為要在荊州大軍殺到之前、為了能在路強麵前有一席之地,而做最後一搏。


    在成都最繁華的一條街道上,有一家雜貨鋪,賣的東西雖然很雜,但卻是整個成都商品最全的,所以這裏的生意也格外好,店麵也是最大的。


    隻是沒人知道那個整天一副人畜無害笑臉的張東家,卻是知風堂成都站的總管。


    其實早在譙縱剛掌權的時候,這家雜貨鋪就有了,隻不過是知風堂接手之後,才逐漸將經營擴大的。


    張東家受命刺探成都各種情報,已經成功送出很多有價值的情報,前幾天剛剛得到消息,就是譙縱後宅那個神秘人,很像刺史大人要找的天鬆老道,可還沒等進一步取證,這狡猾的老道就象嗅到危險氣息一般,消失了。


    害得張東家對手下好一通發脾氣,怎麽就讓一個大活人從眼皮底下溜走了呢?


    眼看天色已晚,店鋪正準備關門,卻見一條人影從門外一閃而入,而負責警戒的夥計見了這個人打出的暗號,也直接將其放了進來。


    張東家還在為找不到天鬆老道惱火,忽見自己派在譙家的一個臥底找上門來,不由有些驚喜,難道老道有消息了?


    仗打到現在,已經沒什麽懸念,所以知風堂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找人上,因為誰都知道那是刺史大人親自交代要找的人。


    “大人,城裏的氣氛不大對勁”


    臥底帶來的消息卻不是張東家想聽的,不過出於職業的敏感,他還是下意識地問道:“怎麽迴事?”


    “剛剛有人來向譙縱稟報,說譙洪要密謀造反,可消息還沒等送到譙縱那裏,就被譙縱的管家攔住,依屬下看,管家很可能是被譙洪收買了”


    還有這種事?


    張東家對城中彌漫的這種悲觀情緒很了解,因為他們也曾派人跟著推波助瀾,不過卻沒想到譙家人居然要起內訌了。


    現在的形勢對荊州大軍來說,成都當然是越亂越好了,而如果譙家還是鐵板一塊的話,卻不太容易起亂,不過現在譙洪主動跳出來,就另當別論了。


    張東家低頭沉吟片刻,輕輕拍了拍手掌,隨即就見幾個夥計推門走了進來。


    “把店鋪關好後,你們分頭行動,一路去譙明子府上,想辦法讓譙明子知道譙洪要反的事,一路出城,以最快速度向我軍匯報城中形勢,請大人盡快趕到成都...”


    不知是不是要配合成都的局勢,陰雲密布的天空突然亮起一道閃電,緊接著滾滾春雷在天際響了起來。


    今年雨下的有點晚,不過終究是沒有誤了節氣,春雷過後,絲絲細雨也隨之飄落下來。


    就象臥底說的,譙縱的管家確實已經被譙洪收買,譙洪是譙縱的堂兄,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想要收買一個家奴還不容易嗎?


    隨著管家將有人告密的消息告訴譙洪,譙洪知道必須得提前發動了,不然被譙縱得到消息,非先幹掉他不可,畢竟城中大部分軍隊還是忠於譙縱的。


    當下與眾人商議一番後,要各將領立刻迴營準備,一個更次後,以譙縱府火光為號,一起發動。


    譙明子已經失眠好多天了,兄長的自暴自棄,讓他既憤怒又無奈,總算他還有點心眼,知道城破之後家人一定無法保全,所以已經開始秘密將妻兒送出蜀中,由一個心腹帶著,隱姓埋名地去了江南。


    而他則選擇留下陪兄長一同死戰。


    借著昏暗的燭火,看著窗外的雨絲,不由長長歎了口氣,沒有了家人的陪伴,心中更感空虛。


    就在這時,一個侍衛快步而進,俯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聽了侍衛的話後,譙明子勃然色變,猛地站起身,驚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屬下還特意去印證了,發現軍營內確實有了異動,大將軍府上也是戒備森嚴”


    大將軍就是譙洪。


    “賊子爾敢?”


    在這種時刻,誰都有可能叛變,但譙明子萬萬沒想到第一個人會是兄長最為倚重的堂兄。


    時間緊迫,已經來不及再想別的了,譙明子拎起刀,帶人先到自己所部軍營調動人馬封鎖街道之後,又去兄長府中找到剛喝過酒,正準備摟著侍妾去睡覺的兄長。


    譙明子二話不說,當著兄長的麵,掄刀將侍妾砍倒,然後抓著滿身是血,猶自沒明白是怎麽迴事的兄長。


    “哥哥,醒醒吧!即便要死,我們也要死得轟轟烈烈,你這樣、還是個男人嗎?”


    譙縱看著兄弟,機械似地笑了笑道:“早晚都是得死,還有什麽區別?”


    譙明子實在忍不住了,掄起手臂狠狠地抽了兄長一巴掌,怒道:“譙洪反了,馬上就要帶兵殺過來了,我們死在路強手下也罷了,難道要死在那等小人手中嗎?”


    兄弟的耳光終於打醒了譙縱,短暫的驚愕之後,眼中猛地冒出兇光來,獰聲道:“譙洪也想要造反?好……老子就成全他”


    “來人,調集人馬,與我去捕殺奸賊”


    隨著一道道命令從清醒過來的譙縱口中傳出,夜幕中的成都府,仿若一隻沉睡的猛獸忽然醒過來一般,露出了它猙獰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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