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變得灰蒙蒙一片,地平線上已經泛起魚肚白,這是太陽要出來的前兆。


    姚崇雖然成功從葫蘆穀前線成功撤走了兩萬五千人馬,可心情卻異常的沉重,要知道那可都是秦軍的精銳啊!他不知道迴去該這麽麵對兄長,麵對滿朝文武的質詢。


    可不這麽做,還能怎麽樣?眼看軍中糧草將盡,而對麵荊州大營又守的固若金湯,在隨時麵臨後路被斷、無糧可用的情況下,他除了退兵還能怎麽辦?


    綜合之前有關路強的信息,再結合這兩次的對陣,姚崇深信,路強決不會這麽容易讓自己退迴去的。


    所以為了保存實力,他隻有棄卒保車。


    為了防備路強派兵來追,姚崇曾命五千騎兵隱身暗處,準備伏擊荊州追兵。不過隨著天色越來越亮,始終沒有荊州軍出現,姚崇就知道,路強一定已經看穿了他的陰謀。


    晉朝竟然出了這樣一個人物,實乃秦國的心腹大患,一旦荊州實力強悍,一定會進攻秦國,而麵對這樣一個強大的對手,秦國又有誰能敵住他呢?


    一路上姚崇憂心忡忡想的始終都是這件事。


    他已經知道火燒襄陽大營的是荊州水軍,而且也有一萬之眾,不過他並不相信一萬水軍敢設伏偷襲他的軍隊,如果真是那樣倒好了,他正可以一雪前恥,以報糧草被燒之仇。


    所以這一路姚崇率軍隊走的也很小心。前後斥候在二十裏內往複巡邏,及時將發現的情況報告迴來,以便他盡快做出分析。


    官路一麵是刑山,一麵靠襄江。刑山的山勢很陡峭,很適合打伏擊,不過事實果然不出姚崇所料,一路上始終沒有出現荊州水軍的影子。


    因為軍隊是急行軍,眼看天已過午,而前麵也豁然開闊,顯然要離開山路了,士兵們不由一陣歡唿。


    從昨夜到現在,他們還水米未曾沾牙,而且還怕被荊州軍打伏擊,所以走的也是提心吊膽,眼看終於可以休息了,怎能不高興?


    姚崇也勞累不堪,命令軍隊再次加快腳步,隻要過了這片山區,士兵休整之後,路強就是傾荊州之兵來襲,他也不怕了。


    此時剛過二月,早春的腳步雖然已經悄悄臨近,不過空氣中仍有絲絲的寒意,幸好這是在江南左近,如果在北方,這個季節還是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的。


    這樣的天氣最適合行軍,很快大軍就來到開闊地,並在各自軍官指揮下開始安營紮寨、埋鍋灶飯。


    姚崇在親兵的侍候下,在剛搭起來的大帳內坐了下來,隨即命人將地圖拿來。其實他很清楚,隻有完全離開襄陽地界,才算是安全。


    剛看了幾眼,姚崇忽然感覺空氣中好像彌漫著一股味道,好奇之下,鼻子用力吸了吸。


    硫磺!


    怎麽會有這種東西的味道?


    姚崇四下看了看,隨即喊過親兵:“你們聞到什麽味道沒有?”


    親兵們一個個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鼻子中聞到的隻是飯菜的香氣,那還有心思聞別的?


    聽了姚崇的話,不由茫然地搖了搖頭。


    軍營中雖然常備這種東西,但這屬易燃物,是被嚴格管製的,顯然不能隨意丟放。


    姚崇四下看了看,低下頭,赫然發現在腳下的草根處,有很多粉末狀的東西,而且還不是一點,仔細查看之下,發現幾乎到處都有這東西。


    “不好,立刻傳令大軍離開這裏”


    急切間,姚崇也無暇跟士兵們解釋太多,邁步就向外跑。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麽一路上都沒有遇到荊州伏兵了。


    水軍不善陸地攻堅,而且兵力又不夠,想要伏擊自己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才在這自己必然會紮營的地方,遍撒易燃之物。


    士兵們都在忙著休息做飯,若這時突然有一把大火著起來,會有多少人能逃出去?


    這是那個混蛋想的計策?夠狠的。


    士兵們已經跑了半天一夜,幾乎是倒下就不想在起來,即便是姚崇喊破嗓子,也沒多大反應。


    “大帥快看,荊州水軍...”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正準備扳鞍上馬的姚崇不由扭頭望去,果然就見遠處的江麵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荊州水軍戰船。


    這一刻,姚崇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地麵鋪滿了易燃之物,士兵們又勞累不堪...


    姚崇已經不敢在想下去了,翻身上馬就準備打馬向外逃,就在這時,山坡上突然出現一夥人來,這些人也不往前靠,就在山坡上,將點燃的火箭拋射向亂糟糟的秦軍大營。


    要說這個時代的硫磺質量還是不過關,不然在秦軍士兵埋鍋灶飯的時候,恐怕火就已經著起來了,另外夥頭軍為了方便取水,做飯的地方也都選在江邊,估計這才是大火沒有提前著起來的原因。


    不過隨著火箭的落下,大營中終於燃起火頭來,士兵們這才明白大帥為什麽要他們快逃了。


    可這時候明白卻已經有點晚了,荊州水軍原本就隱藏在不遠的港灣處,現在又是順流而下,很快就駛到秦軍紮營的水段。


    看著已經著起火頭的秦軍大營,江小魚獰笑一聲,大手一揮,早已蓄勢待發的投石機頓時發起威來。


    投石機上早裝好了火球,這種火球一旦落下,就會迅速爆裂開來,將火星飛濺到所有它力所能到的地方。


    這迴秦軍是徹底亂了起來,大火中,士兵們根本分不清南北,象沒頭蒼蠅似的四下亂躥起來。


    姚崇因為見機快,帶著一群侍衛早早逃出了火圈,跑到遠處,迴頭看著已經燃起衝天大火的大營,真是欲哭無淚,自己的大軍啊!就這麽玩了。


    親兵們拉著姚崇的戰馬快速向前跑著,這裏已經不能在待下去了,萬一荊州伏兵出來,他們可就插翅難飛了。


    跟在姚崇身邊的還有數百騎兵,跟著跑出來是步兵也不少,不過已經沒人顧得上他們了。一行人個個被燎的跟灶王爺似的,淒淒惶惶地拚命打馬向襄陽方向跑著,那裏還有他們近萬大軍,隻有到了那裏,他們才算是安全了。


    戰馬剛剛跑了沒多大一會,前麵的戰馬忽然悲鳴一聲,然後猛地摔倒在地,直接將馬背上的騎士摔飛出去,而落在地上的騎兵也同樣跟著慘叫起來。


    由於慣性作用,許多戰馬在前麵的戰馬倒下之後,直接衝上前麵的馬身上,一時間戰馬和士兵疊壓在一起,慘叫聲、戰馬嘶鳴聲混在一起,宛如人間地獄一般。


    這時後麵及時止住腳步的士兵才猛然發現,原來地麵上已經布滿了鐵蒺藜,怪不得戰馬會跌倒了。


    姚崇因為被親兵保護著跑在中間,所以有幸躲過了一劫。不過他的好運顯然也就到此為止了。


    隨著一聲號角,密林中忽然湧出無數荊州士兵來,一個個挽弓搭箭對準正茫然站在官道上的姚崇一行。


    隨即就見一個文士裝扮的官員在士兵的護衛下從士兵中走出,看著想下令抵抗,又怕被射成刺蝟的姚崇,冷冷一笑道:“姚大帥,這麽就想走,欺我荊州無人嗎?”


    話音一變,厲聲道:“放下武器束手就縛,否則格殺勿論”


    看著密集、閃著寒芒的箭頭,姚崇知道,想要硬闖顯然是不行了,而且地麵布滿鐵蒺藜,戰馬根本跑不起來。


    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自己堂堂秦國大帥,沒有敗在戰場上,卻毀在陰謀詭計之中。


    不過他當然不甘心就這麽做了荊州的俘虜,策馬而出,微微抱拳道:“這位大人,隻要肯放本帥迴去,不論你提任何條件,本帥都會答應”


    這個人自然就是魯宗之了,可以說這一係列的阻敵之計,完全出自他手,不然以江小魚的個性,根本不會達到這麽大的戰果。


    魯宗之聽姚崇說完冷笑道:“放你迴去?若放你迴去,魯某還有何麵目麵對中原百姓?如何對得起那些無辜慘死在你們鐵蹄之下的父老鄉親?魯某數到三,再不束手就擒的話,就別怪魯某不客氣了,一……”


    魯宗之的二還沒喊出口,姚崇的親兵們猛地撲出擋在姚崇身前。


    “大帥快走,您不能做荊州的俘虜...”


    見此情景,魯宗之也不再向下數了,斷喝一聲:“射”


    隨著魯宗之一聲令下,蓄勢已久的荊州弓箭手們頓時鬆開弓弦,箭如飛蝗般向喪家犬一般的秦軍士兵射去。


    姚崇的親兵首當其衝,轉眼就被射成了刺蝟,還好姚崇見機快,翻身藏入戰馬腹下。


    可惜了姚崇那幾個忠心耿耿的親兵了,荊州軍的第一輪攢射剛過,姚崇就在馬腹下高喊起來。


    “本帥願降,不要再射了……”


    見此情景,魯宗之微微一笑,他終於有了一份可以拿得出手的大禮送給路強了。


    此時在葫蘆穀前線,路強率大軍已經完成對秦軍殘部的收降。


    主帥跑了,荊州大軍四麵合圍,營內又沒有糧草,如果再頑抗的話,那就是腦袋出問題了。


    秦軍幾員將領聚在一起商議後,一致同意向荊州軍投降。


    一萬五千軍隊,出在昨晚的戰鬥中折損兩千餘人外,其餘士兵都活蹦亂跳的,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啊!


    路強下令將他們全部收編,然後分散到荊州各軍中去,想迴關中的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卻要在礦山給荊州做兩年苦力。


    苦力和待遇優厚的士兵比起來,所有士兵都選擇了加入荊州軍。


    這項工作太過龐大,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所以路強留下王誕協助趙倫文負責整編秦軍降兵,他親自率三萬大軍北上襄陽。


    這時候已經談不上追趕姚崇了,隻要把秦軍趕迴關中就行。


    大軍剛剛集結完畢,還沒等上路呢!魯宗之那邊的消息就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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