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該派來的人已經走了有一會,郭銓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馮該的斥候在大營二十裏外的密林中發現有人馬駐紮過的痕跡,雖然人數不是很多,而且來曆不明,不過做為殺場老將,馮該還是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問題,但他並未告訴桓偉,而是偷偷命人把消息告訴了郭銓。


    會是什麽人的軍隊?難道是江陵城中那個小子?


    腦中冒出的這個想法不由嚇了郭銓一跳,如果真是那樣,這小子可不簡單了,他沒有去迎戰兵力較少的桓石生,而是挑中了擁七萬大軍而來桓偉,顯然是看出了桓偉驕橫的個性,下要打桓偉個措手不及。


    這支人馬即沒有偷營,也沒有騷擾大軍的糧道,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他們想幹什麽?


    沉思良久,郭銓的眼睛忽地一亮,因為他想到了、武陵。


    以桓偉的個性,他一定會進武陵,那麽等在武陵的會是什麽?


    如果一切都如自己所想,那可有意思了。郭銓的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微笑,他突然很想見見那個叫路強的年輕人。


    桓玄無能,不代表他手下的將領都啥也不是,隻不過他不會用人而已。


    郭銓打定主意後,命人給馮該送信,其實隻有八個字而已。


    “保存實力,靜觀其變”


    大軍剛剛拔營起寨,醞釀了一早上的雨絲終於飄落下來。帳篷已經收起,大軍隻能冒雨前行。士兵們一邊走,一邊詛咒起老天來,當然其中也不乏問候桓偉先人的。


    有意無意地,郭銓和馮該的人馬都落在了桓偉人馬的後麵。


    還好雨勢不大,稀稀落落的,到中午的時候,太陽就拉開擋在它麵前的烏雲,露出燦爛的笑臉,而此時武陵城已經在望。


    好像要補充上午沒有陽光一般,雨後的驕陽格外火辣,不一會就將士兵們淋濕的軍服烘幹,穿在身上十分的難受,不過陽光顯然還沒有要罷手的意思,繼續加大它的溫度,很快就烤得士兵們大汗淋漓、舉步維艱了。


    這時眼看要到武陵城了,郭銓和馮該以大軍需要休息為由,請示桓偉後,就地駐紮。


    要知道桓偉現在可是頂著楚霸王的名號,雖然他那體型在猴子當中或許稱得上霸王,不過他顯然很得意自己的這個稱號。


    象自己這樣有身份的人,怎能有城不進去住帳篷?所以他一定是要進武陵休息的,郭銓和馮該不跟他搶,倒也正中下懷,帶著他的四萬大軍,一路向武陵城蜂擁而去。


    這位武陵太守倒是很會來事,早早就命人準備好了飲食酒水等在城門外,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這些準備都白費心思了。


    桓偉命人告訴太守,將城內最好的宅院給他騰出來,供他休息,並給他的士兵也都準備營房。


    給桓偉找地方休息當然沒問題,可這麽多士兵,去那找那麽多營房啊?


    太守先把桓偉迎入城內,將自己的府邸騰了出來,不過還未等他同桓偉商量士兵營房的事,城內就亂了套。


    一隊隊桓軍士兵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下,開始強入民宅,對那些還沒有逃走的百姓們實施起三光政策。


    城門已經被桓軍士兵占領,百姓根本無路可逃,這些桓軍士兵就象蝗蟲一般,所到之處,人畜不留,一時間,城內一片大亂。


    太守接到手下人報告,頓時傻了,這些桓家人怎麽裏外不分了?要搶,你也去江陵搶啊!


    迴頭去找桓偉,請他約束士兵,卻被告知,王爺千歲已經休息,閑雜人等不得打攪。


    誰他媽是閑人啊?


    太守大人還想找桓偉理論,卻直接被桓偉是侍衛趕出了府門,連他自己家都不讓進了。


    太守大人此時是欲哭無淚,他還算是個好官,自己受點委屈不算什麽,可他引賊入城,今後還有什麽麵目麵對武陵的百姓?


    羞憤之下,太守大人一頭撞死在自己府門外。


    桓偉接到報告,不由撇了撇嘴,其實他也不是一點腦瓜沒有,隻是他知道荊、江兩州的大部分官員,都是桓玄任命的,自己把桓玄踢下台,現在還看不出什麽,誰敢保證這些家夥過後不給自己使壞?所以必須全部換掉。


    在他的潛意識中,此戰已經勝利了。另外他肯縱兵為禍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他手下這些軍兵,並不都是正規軍,很多都是綠林強盜,而為了維係這些士兵們的戰鬥力,他也隻能對這些士兵的惡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太守居然自殺了,可是省事了。


    桓偉轉眼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傳令把太守家所有男人帶走,他自己則直接進了後堂,他可是聽說這個太守新娶的小妾姿色不錯,太守已經死了,誰用不是用呢……隨在太陽的西沉,古老的武陵城也已經被桓軍士兵禍害得筋疲力盡,漸漸平靜下去。


    城外有大軍防護,城內基本也看不到活著的百姓,桓軍士兵發泄完獸性、酒足飯飽之後,也都放心地各自找地方休息了。


    多變的天空,烏雲不知什麽時候又布滿的夜空,月亮似乎也不忍看武陵城的人間地獄,找地方躲起來了。


    夜色漸深,街道上除了偶爾幾個喝的搖搖晃晃的桓軍士兵,再看不到別的身影。空氣中仍充斥著血腥之氣。亂世人命不如狗,這句話在武陵城得到了很好的詮釋。


    就在這時,二十幾條黑影不知從司馬地方冒了出來,聚在一起低聲商議片刻,隨即四散而去,轉眼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早上下了雨,讓潛伏在武陵城內的羅頌等人,很是擔憂了一陣,不過隨著雨停後、陽光充足火辣,他的信心又恢複過來。


    這個時候猛火油還沒有被發現,軍隊中最常見的引火之物就是火折子,而早在羅頌他們進城之前,他們又大量準備了硫磺等助燃之物。


    此時他們的任務就是將這些助燃之物投撒到那些易於起火的地方,然後點燃。


    月黑風高殺人夜,不過殺人是不需要羅頌他們親自動手的。


    幽暗寂靜的城市中,一處火頭冒起之後,陸續又有二十餘處燃起火來,那時候可沒有救火車、消防開關,這種人為的大火幾乎著起來就無法撲滅,更何況桓軍士兵勞累一天,大火不著到屁股,怕還不會醒呢!誰去救啊?


    “著火啦……江陵人馬殺進來啦……快逃啊……”


    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地在城中各處響了起來,剛剛平靜沒多大一會的武陵,再一次喧騰起來。


    羅頌他們再次聚集在一起後,換上桓軍士兵的衣服,摻雜在混亂的桓軍士兵中間,一邊帶頭向城門方向跑,一邊還不忘製造謠言。


    盲從是人的一個通病,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眼看城內火光衝天,到處都是唿喊聲,一些不明真相的桓軍士兵紛紛加入羅頌他們,而這支隊伍也隨著臨近城門,變得越來越龐大。


    還在做著西楚霸王美夢的桓偉在睡夢中被侍衛喊醒,不及責怪侍衛,已經映紅半邊天的火光就落入他的眼簾。


    “怎……怎麽迴事?”


    “王爺,快走吧,江陵大軍已經殺進來啦……”


    一聽這話,桓偉差點沒變成陽痿,根本沒想及問問江陵有多少人馬殺進來?又是怎麽殺進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


    這個想法也很快就變成行動,抓起一件袍服披在身上,光著兩條大腿在侍衛們的保護下,匆匆向外逃去。


    城外,一直密切注意城內動靜的郭銓和馮該接到城內火起的報告後,即刻約束人馬,任何情況下不得妄動,加強營盤的警戒。


    司馬刁在睡夢中被叫醒之後,也有些發蒙,不過他也很懂保存實力這個道理,站在自己大營最高處,看著從城門如無頭蒼蠅般蜂擁而出的友軍,同樣也下達了嚴守營盤的命令。


    而這時黑暗中率領五百騎兵步行而來的路強等人早已如獵人般等候在一旁。


    路強不是戰神,也不是能掐會算的諸葛孔明,他之所以敢帶五百騎兵來,完全儀仗的就是羅頌的情報,以及對桓軍高層的正確分析。


    從斥候不斷匯報迴來關於桓偉人馬行軍的分布情況,路強就斷定一旦桓偉大軍出事,郭銓和馮該都不會出手援助。


    同時午夜襲擊,不明真相的司馬刁也不見得敢出兵救援。


    其實這未嚐不是一種賭博,隻不過命運之神顯然又一次站在了路強這方。


    此時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桓軍士兵跑出城來,慌亂之下,大多衣冠不整,手中甚至連武器都不知丟到那裏。


    眼看逃出來的桓軍越來越多,路強知道是時候了,低喝一聲:“上馬”


    五百最精銳的江陵勇士,猶如五百支上弦待發的利箭,很快就將露出它猙獰的麵孔,而路強無疑就是這支利箭的箭頭。似乎感受到大戰將至,戰馬也開始不安分地躁動起來。


    抬手將可以遮住麵孔的頭盔麵罩放下,隻露出一雙森冷的眼睛。方天戟向前一指:“殺”


    路強在很多時候的話都不多,士兵們也都習慣了這個惜字如金的統帥。


    隨著路強的一聲令下,五百支騎士,猶如一道勢不可擋的鋼鐵洪流,猛地殺入亂糟糟的桓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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