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暮春暖陽的好天氣,卻似有朦朦雲煙籠罩眼前。


    花城如雪,錦障霏香,這是何處?


    穿過層層疊疊的綠意,眼前出現一個白牆黑簷水墨寫意般的院子。院內薔薇花綻,清香遠溢,一名女子春意慵懶地臥在秋千架上,肌若凝脂,膚如初雪,麗色無雙的嬌顏上卻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一名身形修長的男子走來,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她臉上的傷痕,他的手看起來勻削而有力,卻異常的溫柔。


    那女子睜開雙眸,盈盈一笑,眸中蘊著千般風情。


    男子低身半跪秋千架下,緩緩解開薄如蟬翅的嫣紅羽紗裳,裏麵竟是一條極豔褻的碧墨色抹胸。男子勻長的食指隔著碧紗輕撫那裏麵的遠山,然後緩緩將碧紗拉下……


    秋千架為鴛鴦床,雪山嶺做溫柔鄉。


    勻長有力的雙手攀住纖腰,舉槍直闖,女子顫啟朱唇閉目嬌吟。


    那男子緩緩抬起頭來,隻見麵容蒼白,劍眉秀目,隆鼻刀唇,竟是月晏!!!


    慕湛霄猛然睜開了眼睛。


    ***


    第二日,任荻急匆匆走進王府。問慕府管家:“王爺呢?”


    李管家麵露難色,“王爺昨日半夜獨自去了石室,至今尚未出來。”


    任荻不禁一怔,“又去了?”


    李管家微微歎氣點了點頭。


    任荻隻得在石室外等待。


    過了一個時辰,石室的門緩緩開啟,慕湛霄從裏麵走了出來,麵色如水、從容不迫,依舊是那個風神無雙、讓人且敬且懼的慕王。


    那間石室設有三重一尺七寸的石門,石門垂下,沒有人能聽見裏麵任何聲音,也沒有人知道裏麵是怎樣一個慕湛霄。


    任荻愣了一會神,上前行禮道:“王爺。”


    慕湛霄徐徐前行:“可是有緊急軍報?”


    任荻微頓,道:“千葉門可能探到月晏的消息。”


    慕湛霄驀然迴過頭來。


    ***


    月晏維持易容需要一些極珍稀的藥材,他手上的材料不可能夠用一輩子。慕湛霄令人在全國各大藥行皆設眼線,凡是購過這些藥材的人皆會跟蹤追查,然月晏武藝卓絕又為人謹慎,一直沒有被人抓獲。不過他們查了這長時間,總算可以斷定月晏和歸旋應當在益州到江州一帶。


    任荻沉聲稟報:“這兩年暗衛和千葉門人在益州到江州一帶遍布羅網,總算追查到了可疑之人。”


    過了許久,慕湛霄才緩緩鬆開緊咬的牙關,道:“說。”


    “江州有一處清一茶莊,店主姓樓名緘,三十餘歲,五年前帶著妻子來到舉目無親的江州定居,原籍通州,屬下令人去通州細加查訪卻並無此人。他妻子夜氏,三十左右,平常與他一起打理茶莊,頗為能幹,據說有人聽樓緘私下稱她為阿旋。”


    “……還探到些什麽?”


    任荻沉默了好一會,說:“樓緘與夜氏育有一子一女。”


    ***


    江州,清一茶莊。


    這天正午時分,店裏沒有什麽生意,掌櫃肖博忽見幾名身形修長挺拔的男子走進茶莊。為首之人一襲玄錦,清貴卓然,隻是麵容沉默冷峭,讓人無形中感到一種壓迫至極的寒意。


    肖掌櫃見多識廣,一見來人便知不凡,立刻上前滿臉堆笑道:“諸位客官快快請坐,不知幾位想看些什麽茶?”


    為首男子一言不發,身邊隨從道:“我家主人有筆大生意要同你們店家談,快請店家出來說話。”


    肖掌櫃猶豫片刻,喊夥計上前招唿,自己去了內堂請人。


    今日樓緘正好出門辦事,店內隻有夜氏一人,她聽了肖掌櫃的稟報,沉吟片刻,起身隨他去了大堂。


    ***


    慕湛霄隻見門簾一閃,一名女子緩緩而出。


    隻見她穿著一襲秋香色的交衽儒裙,雲鬢輕挽,不施粉黛,卻素中有雅,端莊含蓄。容貌並不出色,但一雙眼眸如瀲瀲清波姣韻照人。


    那女子見到眼前挺拔如樹的男子不禁也是一愣,隻見他輪廓峻刻英雋深邃,而那雙黑亮無暇的眼眸不帶表情地緊緊盯著自己,目光如同夜晚的大海般深沉無底。


    她無來由地心髒驟然收縮,像被人猛然捏了一把似的,說不上是緊張還是別的什麽滋味。


    她定了定神,微微一笑迴眸道:“肖掌櫃,怎麽不請客人坐下?”


    說罷,對慕湛霄柔和淺笑道:“真是怠慢了,各位請坐下說話。”


    慕湛霄看了她一會,緩緩坐下。而另外數人隻是默然站在他的身後。


    女子坐至他的對麵,問:“敢問先生如何稱唿?”


    慕湛霄眸中驟然寒光一閃,唇抿不語。身後隨從答道:“我家主人姓慕。”


    “原來是慕大人。”她見這幾個人氣勢不凡,慕湛霄身後男子袍下穿著官靴,想必是官府中人,她心下不禁暗暗焦急,樓緘為何還未迴來?這個時辰按說當迴了啊。不過麵上卻愈發不敢怠慢,和悅問道:“不知慕大人平素喜歡喝什麽茶?”


    慕湛霄盯著她一派清婉從容的笑意,緩緩開口:“聽說你這裏有一種竹葉茶?”


    夜旋笑道:“大人好見識,我這清一茶莊的招牌便是這玉泉紫竹茶。這紫竹茶非尋常竹葉茶可比,產量極少,純和清雅,正是養生佳品。肖掌櫃,快去泡一壺請慕大人品評。”


    肖掌櫃立刻泡了一壺紫竹茶上來。女子伸出纖美玉指為慕湛霄倒了一杯放在麵前,“請。”


    慕湛霄端起茶杯凝視片刻,忽然唇角微挑,“燙了。”


    店內之人不禁一怔,這品嚐哪有不喝熱的的?


    夜旋卻顏色一轉,“大人高見,這紫竹茶正是沁涼佳飲,熱了反倒失了原本滋味。”她迴頭看著身後夥計道:“你去後堂將那罐玉泉泉水拿來。”


    夥計聽令出去,不一會便捧了一個碧玉瓶出來,裏麵清清亮亮的正是玉泉泉水。


    那碧玉瓶晶瑩剔透之極,一看便價值不菲,他將她照顧的不錯,想必也是錦衣玉食、千般寵愛,為何還需拋頭露麵?那還用說,她那樣的性子如何在後宅之中悶得住?


    這便是她想要的生活?這些年來夫妻恩愛如魚得水。


    那女子又伸出玉手倒了些茶水,扶著玉瓶往茶壺之中注水。慕湛霄忽然握住她的手將她連人帶瓶扯了過來,將瓶中沁涼的泉水盡皆倒在她的臉上。


    “啊——”女子忍不住驚聲尖叫。


    掌櫃和夥計要上前拉扯,全被男子隨從攔住。


    慕湛霄握住女子濕漉漉的麵頰,竟然還是那副樣子!他將她的頭按過一般在耳根處發現一線極不顯眼的細痕,伸手從那細痕處猛然一撕,麵具底下的麵容驟然而現!


    那麵容猶如幻世之絕藝完美無瑕,肌若凝脂、膚如初雪,居然痕跡什麽都沒有!那麽深的刀口,那麽深的往事,這張完美無瑕的臉上居然什麽痕跡都沒有!!!


    慕湛霄露出一個悲慟傷絕的微笑,“楚歸旋,你好,你好得很。”


    楚歸旋竭力掙紮道:“放開我,你是誰?放開我!”


    他眼中戾氣暴漲,扯著她的頭發將她按倒桌上,“我是誰?我是誰!”


    店內的人被隨從趕出店外,大門轟然關合。慕湛霄壓了下來,楚歸旋扭頭躲開,可這夢縈魂繞的一切已讓他徹底瘋狂,他貪婪地輾轉、吸取、感受,含咬著她頸間柔膩勝絲的肌膚和曖昧慌亂的掙紮和喘息,這激情的廝磨真讓人不知今夕何夕!


    楚歸旋猛然拔出藏在靴中的匕首往他刺去,慕湛霄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眸盯著她,握著她的手尖刀向自己胸口而去,


    “不——”她失聲尖叫起來,拚命地把手往迴拉,可還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握著匕首插進他的胸口,然後緩緩地、分明地割開血肉露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微笑著說:“阿旋,你要把我的心挖出來看一看是不是?”


    那血色刺得她滿目鮮紅,她崩潰地哭,“不、不,放手!求你放手!”


    匕首掉在地上,她哭著按住他血湧如注的刀口,似乎想要把血肉外翻的傷口合攏,“瘋子,你瘋了嗎?”


    他的目光卻意外地柔和下來,露出溫柔極了的歡喜,低頭吻著她道:“別怕,沒事的,你親親我便沒事了。”


    楚歸旋木然地由他親吻著,心底亂成一片,當他帶著醉意的唇在她唇舌間勾起一陣戰栗,她才猛然驚醒,推開他道:“別,你別這樣,我有孩子和丈夫。”


    他眼中驟地燃起嗜血的狂暴和淩厲,陰戾道:“世人皆知你是我的妻子,你何來別的丈夫!”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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