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運之說虛無縹緲,卻真切存在,無論凡人還是修行者,一草一木,甚至一方世界都有自身氣運。


    對於修行者,氣運不是簡簡單單的運氣,而是他此前的因果、功德、以及自身心性招來天道的賞識和庇護。


    氣運加持,可將廢土化為良田,更能讓修行者在因緣際遇下脫胎換骨,前途無量。反之失去氣運,天賦再好也會屢屢受挫。


    聽風流兒如此說,寧殤稍有釋然之感。


    氣運對常人是極為重要的東西,風流兒的要求確實夠高,不會再牽扯人情因果。


    隻是寧殤是例外,錦繡圖騰在身,他本就不得天道眷顧,如果能度過這一劫,風流兒利用他的氣運也無關緊要。


    但是答應得太輕易反而可疑。寧殤笑嘻嘻說道:“換掉氣運的話,可是我吃虧,不行不行,再加一壺鐵觀音,出京華後我可好久沒喝到好茶了。”


    風流兒莞爾一笑,服下丹藥,而後對寧殤說道:“如果白月曇能戰勝孟煥,你還是不出手為好。”


    “如果不能……”


    寧殤笑了笑,“長痛不如短痛。如果直接在這裏難也好,省得萬一最後得機緣時爆鬧個功敗垂成死不瞑目。”


    他的壽元始終在圖騰的吞噬下流失不止,寧殤不甘死去,卻也不曾吝惜過餘生,怎會將這所謂劫難放在眼裏。


    麟離看了寧殤一眼,沒有說話,隻是摸出一隻玉瓶扔給寧殤。


    寧殤聞到藥香,心裏微動,取出其中氣息最溫和的一粒遞給風流兒,而後將其餘的收進須彌石裏。


    風流兒吞下丹藥,閉上雙眼,靜靜調息。


    寧殤也迴到橋頭,橋頭上白月曇****著雙足,正向石橋走去。


    目前雪域還領先著陰陽澗一個出戰名額,但白月曇雖然聽說了寧殤有越兩境的逆天戰力,卻並沒有指望他親自戰鬥。


    畢邪和風流兒已經足夠證明寧殤的底氣。寧殤終究隻有引天境,哪怕越兩境也不過奪天而已,而孟煥是奪天巔峰強者,白月曇隻怕寧殤會死在孟煥手裏。


    寧殤問道:“白姑娘有多大把握?”


    白月曇淡淡說道:“勝負,五五平分。”


    她說著,已站上石橋,月光下身影婀娜,白衣勝雪。


    孟煥橫槍笑道:“雪域,終於還是要由白姑娘賭博一局了。”這賭博二字說得極輕蔑,然而白月曇無可反駁,她的實力的確要稍弱於孟煥,即使孟煥的真氣已被風流兒消耗過她仍沒有絕對的優勢。


    事已至此,白月曇神色淡然,展開水袖飛身而起,《冰極雪舞神功》運轉,腳踝上銀鈴清脆作響。


    她旋轉著向孟煥掠去,在她足尖點過之處,一朵朵冰曇花在石橋上綻放又迅凋謝,落下的花瓣撒在橋麵,頃刻之間整座石橋已被冰雪覆蓋,光滑如鏡;寒風夾雜著雪花在她身側疾聲唿嘯,凜冽如刀!


    昆侖山,畢竟是雪域的主場!


    雪域功法以寒冰真氣為根基,引動天地寒氣凝聚冰雪之力進攻,而炎黃內域冰雪之力最充盈之地莫過於昆侖!


    雪白的水袖在真氣灌注下鋒利比刀尖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不是普通的絲綢布匹,而是以妖蠶之絲匯聚數十種冰屬性材料煉製的中品法器長綾,名為六丈綾羅!


    白月曇舞動水袖,便如舞動著冰蛟銀蛇,向孟煥瘋狂噬咬!


    冰封的石橋上,孟煥持槍而立,冰雪環境在白月曇的影響下對孟煥有著本能的排斥,領域之內,孟煥能借助的天地之力,甚至真氣都有幾欲凍結的趨勢!


    孟煥右手長槍一送,劈砍向兩道寒冰水袖,同時左手捏出法訣,口中低聲念咒,黑白兩色光芒在他周身盤旋,冰雪之力被其中的黑色光芒吸走,而白光迅壯大包裹了孟煥的身體,猶如熊熊燃燒的白色烈火,將環境帶來的負麵壓製盡數驅散!


    陰陽澗核心秘技《陰陽奪天術》!這部秘法修行者必須在奪天境界以上方能修習,以一種類似於煉化的方式剝離所處環境的陰陽之力,削弱逆境壯大己身。


    萬物有陰陽,衝氣為和,一一對應。冰雪屬於陰寒之力,因此孟煥反將其納入黑色真氣中,刺激與之對應的陽剛之氣為己用,反而使槍法更淩厲難當!


    “陰陽奪天,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思路,難得總宗願意傳給下界。”寧殤暗暗笑了笑,心知這大概是浮生界總宗傳給下轄的炎黃域分宗的。


    這一類功法大都道理深刻而手段簡單,是上界天才常用的過渡功法,不似下界的土功法抓住一點道理便對手法修飾不停,讓修行者在境界上難以提升。


    陰陽澗有浮生界傳承,雪域亦不是吃素的,雪域始祖身為生死境之上的大能,隨便扔下的功法便絲毫不遜於陰陽澗,隻是其深奧出了炎黃域修行者的理解,才不如陰陽澗聲名卓著。


    白月曇見孟煥能吸納陰寒之力,立即變換運氣法門,將散開來的寒冰真氣收斂入體內,集中化為純粹的攻擊力,不給予孟煥任何可乘之機。


    長槍至剛,長綾至柔,孟煥和白月曇迴合來往,戰力似在伯仲之間,孰勝孰負,尚難分辨。


    “孟煥的氣息似乎有些不對……”寧殤想起方才孟煥爆出的十萬斤神力,絕對不是陰陽道法的威力。


    他看向麟離,麟離正津津有味地嚼丹藥,對戰況並不關心。


    寧殤也有些無奈,明明身邊就有能夠橫行天下的高手,偏受天道限製不能主動出手,甚至言談也不能涉及無關之人的因果,否則寧殤何至於要在東南凡俗之地屈居多年。


    “白月曇你可別真毫無保留,被孟煥藏那一手直接得勝啊。”


    白月曇聽不見寧殤的話,但她同樣清楚九天宗門真傳弟子的難纏。


    白月曇先天親和冰雪,但是除此還有其他擅長之處,孟煥也必然有隱藏實力。


    她以普通招式與孟煥交手,孟煥也不痛不癢以普通招式應對,白月曇並未能夠試探出什麽。


    她在修為上低於孟煥,恢複力也較弱,時間拖得越久便越不利。


    第一百迴合後白月曇忽然飛身而退,直退到石橋邊緣,白衣裙袂輕揚。


    她的氣息變得極度寒冷,眸光卻溫婉如水,與此同時她周身隱隱有無形氣勢暴漲起來,全身真氣奔湧如沸騰!


    雙臂平展,六丈綾羅水袖在真氣激蕩形成的風暴裏烈烈飄揚,她****的玉足輕點在地,腳下朵朵冰花盛放,一道道潔白的流光在她身畔閃爍飛舞,那是幾乎凝為實質的冰雪之力,這絕美如畫的景致暗藏的卻是極恐怖的攻擊!


    “是《雪舞碎冰輪》!大師姐要出大招了!”


    雪域弟子激動地喊起來。雪域聖女不單單是因為天資出眾而賦予的象征地位的空虛稱號,它更是雪域終極功法的傳承人,唯有先天身負冰雪兩重靈脈的女子才能封聖女之位,她們的身心如冰雪般純粹,也隻有最純粹的冰雪聖女才能解讀《冰極雪舞神功》的核心精髓,傳承始祖功法中冰與雪的極致!


    孟煥站在白月曇對麵,雙手持槍,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山嶽般穩穩站在另一端橋頭。


    他沉聲冷笑:“終於要認真起來了嗎?我亦是求之不得!”


    他沒有前衝打斷任由白月曇蓄勢,因為他也要時間調動隱藏在體內的能量!


    白月曇朱唇輕啟,一字一句念道:“雪舞絕天下,一念碎冰輪!”


    她開始舞動,舞起漫天冰雪!


    兩道白色長綾在她身前畫出六丈圓輪,其正中央處憑空凝結出一輪圓滿的冰月,白月曇雙手輕輕向前一送,冰輪便向孟煥狠狠飛去!


    孟煥感覺到這一擊徹骨的寒意,大吼一聲,陽火劇烈燃燒,包裹了他全身上下作為防禦。而他長槍暴起,十萬斤巨力複又展現,他一槍刺在冰輪正中!


    砰!


    冰輪被恐怖的力量擊碎,卻並沒有消失,每一片碎片都在孟煥麵前飛旋著綻開,仿佛種子在月色下化成了盛開的曇花!


    曇花轉瞬凋謝,萬千雪白又無比鋒利的花瓣急飛舞,瘋狂切割著孟煥的護體陽火!


    “盾!”孟煥開聲吐氣,長槍旋轉,攜帶陰陽之力化作一麵巨大的盾牌擋在孟煥身前!


    白月曇手中法訣不斷變幻,冰曇花瓣在撞擊中碎得更為細小也更為繁多,擊打在陰陽槍盾上聲音也從先前的沉悶喑啞變為尖銳高亢,連綿不絕!


    孟煥一步步後退卸力,冰曇花瓣數量太多讓他難以完全擋住,不少花瓣突破了槍盾和陽火的防禦,切割在孟煥身上!


    終於,白月曇停止了手中法訣的變幻,她的真氣近乎枯竭無法再支持《雪舞碎冰輪》的狂攻。


    孟煥亦不再後退,他的護體陽火也慢慢散去,露出其下千瘡百孔的衣袍!


    “雪舞碎冰輪本該隻有一次破碎冰片的席卷,這是你結合原本的功法改良的招式吧,曇花生滅,威力的確增加了不少。”孟煥拄槍而立,散去了陽火,臉上卻露出比寒冰更冷酷的獰笑!


    “可惜天賦再好,也隻是曇花一現!”孟煥舉起長槍,飛奔而來!


    他的衣袍拂動,破損處露出其下的皮膚,竟然……毫無損!


    “金剛鍛體……這就是你的底牌嗎……”


    金剛鍛體以種種天材地寶甚至奇異金屬鍛造肉身,鑄刀槍不入金剛不壞之軀!


    這是聚氣以外的修行之法,修膻中氣海煉鍛體罡氣,大成者更能化萬丈法身,當年的孟旨護法便是以金剛法身與寧殤的修羅魔神相戰。


    白月曇無言,她是雪域聖女修行天賦異凜,但孟煥也是陰陽澗排名十四的真傳弟子,哪怕天賦稍差功法卻同樣強大,何況她比孟煥年輕,修行時間的差距使她境界乃至經驗眼界都略遜色於孟煥。


    白月曇認輸退下了石橋,臉色蒼白,按照約定,失敗的一方要放棄白玉令牌退出蒼闌城,但白玉令牌是雪域一脈的傳承,白月曇奉命而來,怎能甘心!


    “白月曇,雪域已經沒有再戰之力了,不要磨磨蹭蹭,快將令牌交出來,我會看在雪域與我陰陽澗同為九天宗門的麵子上饒你一命。”孟煥冷笑道,“與此同時,我希望你知進退,不要護著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子,他辱我陰陽澗太上老祖,不取他性命我陰陽澗顏麵何存!”


    這是事實,也是借口。6家的第一枚白玉令牌在寧殤手中,無論有沒有寧殤那幾句挑釁,孟煥都不會放過他!


    寧殤瞥一眼白月曇,白月曇神色依然冷淡,但她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的細汗表明她已然心急如焚!


    她沒有出賣寧殤的意思,這讓寧殤稍感輕鬆。


    寧殤看向風流兒,風流兒亦睜開眼睛深深地看了寧殤一眼。


    然後他笑了,與往日沒有半分不同,笑容妖異,兩顆虎牙輕輕抵住下唇。


    他信步走上石橋,兩口長劍自漆黑的袖口滑入他指掌之間。


    “孟煥,你未免高興得太早了些,雪域的第十戰你還沒有扛下來,就在那裏自顧自滔滔不絕,晚風這麽喧囂,你不覺得舌頭疼麽?”


    他微笑著抬起劍來,劍尖遙遙指著孟煥。比起之前並劍指對孟的挑釁,這一次,他站在石橋上,向孟煥宣戰!


    橋下,眾人目瞪口呆,白月曇素來淡漠的臉上也浮起不敢置信之色,她雖然知道這神秘少年非同尋常,也未曾料到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竟做出如此瘋狂之舉!


    引天巔峰正麵挑戰九天宗門的奪天巔峰弟子,炎黃域從古至今也不曾有這樣修為懸殊的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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