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們還在房間各處搜查。


    徐思齊問道:“電文內容是什麽?”


    “關於情報員冰主動脫檔一事,報請總部批示。另,此人身份不明,是否有危害黨的行為,還需進一步核實。”


    章亞範說複述了一遍電文內容。


    “就這些?”


    “是。”


    “冰是什麽人?”


    “不清楚。”


    “電文發出去了嗎?”


    “發出去了。”


    “電文稿呢?”


    “燒了。”


    “你的上級是誰?”


    “姚慧蘭。”


    “認識許鴻達嗎?”


    “不認識。”


    徐思齊明白了,姚慧蘭是章亞範的上線,許鴻達作為財務處負責人,沒必要親自和發報員見麵。


    “你使用的哪部電台?”薑斌在一旁問道。


    章亞範說道:“x210。”


    “為什麽不用另一部?”


    “另一部出現了故障,等著總部派人來修理。”


    “一個財務處,為什麽要用兩部電台?”


    “x210用於國內,rca 212屬於超大功率電台,主要用於和公產國際通訊……”


    “莫司殼的公產國際?”


    “當然。”


    “這種超大功率電台,你們還有多少?”


    “據我所知,隻有這一部。”


    rca 212型電台,可以進行數千公裏以外的通訊,即便在國民正府內部,這種高級貨也沒有多少,特務處總部也隻配備了一部。


    薑斌鬆了一口氣,迴身看了看徐思齊和鄭重,說道:“兩位,我們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一件!”


    徐思齊點了點頭,故作欣慰的說道:“能夠搗毀共黨的國際電台,我們的這次行動,總算是沒白忙活!”


    除了認識上線姚慧蘭,章亞範對其他情況一概不知。


    繼續盤問下去毫無意義。


    搜查完畢,已經是零點時分。


    返迴的途中,薑斌在半路下了車,就近乘坐黃包車去了南市。


    到看虹口巡捕房,徐思齊下了車,招手叫過來巡長,說道:“帶弟兄們出去吃點東西,完了早點迴去休息,明天都不許遲到。”


    說著話,掏出10大洋拍在巡長手裏。


    巡長趕忙說道:“一頓宵夜而已,用不了這麽多,有兩塊錢足夠了……”


    “都拿著吧,剩下的錢,就當是給大家買煙抽了。”


    “那我替大夥謝謝徐探長。”


    “快去吧。”


    “是!”


    聽說徐探長給了10塊大洋吃宵夜,巡捕們爆發出一陣歡唿聲。


    一名華捕的月薪也才30塊大洋。


    對他們來說,10塊大洋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兩位外籍探長薪水高於徐思齊,跟著他們出去辦案,可從來沒有過這種待遇。


    相互這麽一比較,以後該怎麽做,巡捕們自然是心中有數。


    徐思齊的目的很簡單,說穿了就是拉攏人心,隻要在巡捕房樹立起威望,做起事情來才能事半功倍。


    臨被關進監獄前,章亞範遲疑著說道:“徐探長,不是說、像我這種情況,會移交給國民正府嗎?”


    “那叫引渡。手續麻煩著呢,十天半月能辦完就不錯了,耐心等著吧。”鄭重在一旁說道。


    目送著章亞範被收押,鄭重遞給徐思齊一支香煙,自己也點燃一支,說道:“時間太晚了,我就不迴去了,到你家借宿一宿。”


    徐思齊點了點頭:“走吧,找地方先吃點東西。”


    兩人從巡捕房出來,沿著馬路信馬由韁的走著,即便是過了零點,街上依然有賣宵夜的攤子。


    “吃什麽呀?”徐思齊問道。


    鄭重想了想:“餛飩。你呢?”


    “廢話,你都餛飩了,我還有的選嗎?”


    “餛飩攤子又不是隻賣餛飩,生煎、茶葉蛋、蟹殼黃、小籠包子、陽春麵……”


    “行了行了,你跟我報菜名來了。”


    距離虹口巡捕房不遠,街對麵有一個餛飩攤子。


    兩人穿過馬路,一前一後進了餛飩攤子。


    餛飩攤老板,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拿著抹布細心的擦拭桌椅。


    鄭重四處看了看,沒見有別的食物,問道。“老板,你這除了餛飩還有啥?”


    “啥都沒了,隻有餛飩。”


    老板一開口,竟然帶一點天津口音。


    鄭重多少有些驚訝,他來上海多年,幾乎很少有機會遇到天津人。


    原因其實很簡單,作為北方最富裕的城市之一,天津當地收入也不算低,很少有人願意背井離鄉到外地謀生。


    正常情況下,越是經濟落後地區,外出尋求機會的人越多。


    當然,凡事無絕對。


    即便是上海本地人,到外省工作的也不在少數。


    這隻是相對而言。


    “兩大碗餛飩,有一碗不放香菜,多放蔥花。”


    說這句話時,鄭重特意帶上了天津口音。


    老板也很驚訝,欣喜的說道:“先生是天津人?”


    鄭重笑著點了點頭:“你是天津哪裏的?”


    “我不是天津人。”


    “那你……”


    “哦,我是寶坻人,家裏的是天津人。”


    “難怪你的天津話不是很地道……寶坻離天津也不遠,咱們算是半個同鄉。”


    “還甭說是天津,前幾天,我遇到一個北平來的先生,都覺得特別的親切。兩位快坐,餛飩不要錢了,我請客!”老板豪爽的說道。


    落座之後,鄭重問道:“老板貴姓?”


    他也想好了,不可能讓老板請客,一會找機會悄悄把錢塞到他兜裏。


    “姓王。王五。”


    王五手腳麻利的起火燒水。


    “在上海,能遇到一個天津老鄉,實在太不容易了,咱們這也算是一種緣分。”


    “誰說不是呢,你來上海多少年了?”


    “兩年多了。你呢?”


    “快四年了……”


    徐思齊坐在一旁抽煙,並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滿腦子都是剛剛在同樂坊發生的情景。


    對於一個忠誠於信仰的人來說,莫名其妙的“被脫檔”,而且背上了叛徒的嫌疑,在心理上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以後該怎麽辦?


    若是長久以往下去,誤解怕是會越來越大。


    現在看起來,必須盡快和組織上取得聯係,說明方永岩犧牲當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如今已是十月下旬,一陣冷風吹過來,徐思齊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腦子在瞬間也清醒了許多。


    他忽然想到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


    坐了這麽半天,老板王五竟然一句都沒提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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