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樓下傳來關門的聲音,徐思齊從衣櫃裏走了出來。


    邁步來到窗前,掀開窗簾一角,目送著青年男子揚長而去。


    從倉永家裏出來,鄭重快步迎上前,說道:“思齊,剛才我看到一個人,感覺特別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是南田雲子。”徐思齊邊走邊迴答道。


    “你怎麽知道?”


    “剛剛她去了倉永家,我和她隻隔著一個衣櫃。”


    “哦,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呢……這麽說,南田雲子化了妝?”


    “沒錯。很高級那種。”


    “那你是怎麽認出的她?”


    鄭重心裏覺得納悶,自己也見過南田雲子,為啥就沒認出來呢?


    徐思齊笑了笑:“我和你一樣,開始也覺得她眼熟,就是對不上號,直到看到她的腳,這才斷定是南田雲子。”


    “她的腳怎麽了?”


    “她赤著腳沒穿襪子,那絕對不是一雙男人的腳!”


    說話間,兩人穿過一條馬路,上了停在街邊福特轎車。


    鄭重笑道:“這娘們兒貪涼快,結果反而露了相。”


    “在倉永家裏,她不想留下痕跡,要不然,我也沒機會看到她的腳。”


    “她去倉永家做什麽?”


    徐思齊沉默了一會,說道:“直到現在,我也不能斷定,倉永真嗣到底是誰,所以,涉及到他的事情……我真的很為難。有一點基本可以確認,他是在為特高課做事。”


    鄭重說道:“思齊,咱哥倆誰跟誰,有話你就直說。”


    “我是這麽想的,在沒證實倉永真嗣身份之前,這件事隻限於你我知道。假如倉永真嗣真的是思源,我想,他也隻是誤入歧途,被日本人洗腦了,隻要告訴他事情真相,肯定會幡然悔悟。”


    “就這事兒啊?你放心,在我這裏二話沒有,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


    “謝謝啦,兄弟!”


    “謝啥。思源是你弟弟,那也就是我鄭重的弟弟!”


    徐思齊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鄭重肩膀,在這一刻,兄弟情誼盡在不言中。


    鄭重點燃一支香煙,狠狠吸了兩口,說道:“其實,你說的沒錯。倉永真嗣才十五歲,說到底隻是一個孩子,從小在日本人身邊長大,還不是人家說啥他信啥。如果他確實是思源的話。”


    “母親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思齊,如果能找到思源,千萬記得到墳上說一聲……”


    “打住!我這人心軟,聽不了這個。”


    徐思齊笑了笑:“心軟的人,可不太適合做特工。”


    “別抬杠啊,那是兩碼迴事。”


    “唉,剛剛錯過了一個好機會……”


    “啥好機會?”


    “殺南田雲子啊,她可是特務處暗殺名單上的頭號目標,周站長明察暗訪大半年,連她的影子也沒找到。”


    “對啊,那你為啥不幹掉她?”


    徐思齊解釋著說道:“剛開始,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我以為是倉永家裏迴來人了,槍在槍套裏也沒拿出來。等我認出了南田雲子,她已經下樓了。況且,以她的機警,在那麽狹小的空間裏,子彈上膛的聲音,不可能聽不到。”


    鄭重歎了一口氣:“唉,太可惜了。如果除掉南田雲子,又是大功一件,我也能跟著沾沾光,說不定,戴老板一高興,我這個中尉就成上尉了。……對了,你剛才說,南田雲子有倉永家的鑰匙?”


    “不僅有門鑰匙,連抽屜鑰匙都有。我估計,是倉永真嗣交給她的。”


    “那你說,倉永宗嚴兩口子,會不會也是特高課的人?”


    “這個也不好說……”


    話說一半,徐思齊猛打方向盤,轎車左轉進了旁邊的巷子裏。


    鄭重毫無防備,一口煙嗆進了肺子裏:“咳咳咳、咳咳,怎麽了這是,咳咳,咳咳咳咳……”


    徐思齊盯著倒車鏡,大約五分鍾後,淺野秀城從巷子走了過去。


    鄭重咳了好一會,終於把氣喘勻了,說道:“冤家路窄啊,這孫子怎麽跑這來了?他不是在特遣隊當隊長嗎?”


    “是啊,有日子沒見到他了。”徐思齊把轎車倒出來。


    街上車水馬龍,早就沒了淺野秀城的蹤跡。


    鄭重拍打著身上的煙灰,抱怨著說道:“這裏是公共租界,你是華捕探長,隻有他躲你的份兒,你躲他幹嘛呀?瞧瞧弄了我一身煙灰。”


    “我不想讓他看見我。”


    “為啥?”


    “我們和淺野秀城是偶遇。可是,淺野秀城會這麽認為嗎?他肯定以為,我們是在監視他。”


    “我們是巡捕,監視他有啥問題?”


    徐思齊解釋著說道:“中日現在是停戰狀態,起碼在表麵上,不能讓淺野秀城覺得,我是在有意針對他。凡是在租界的範圍內,我們都要表現出公事公辦的姿態,隻有這樣,做起事情來,才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鄭重沉吟了片刻,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


    事實確實如此。


    作為租界巡捕,正常執法當然沒問題。


    若是讓日本人覺得,巡捕處處與自己作對,肯定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到時候肯定會進一步研究分析,巡捕會不會是國民正府的人。


    這等於是引火燒身,主動把矛頭引到自己身上。


    ……


    徐思齊四處看了看,說道:“鄭重,你發現沒有,這裏是四川北路。”


    “有啥奇怪,見天兒從這過。”


    “以淺野秀城的身份,總不會是來逛街的吧?”


    “你是說、竹內書店?”


    “沒錯。我估計,淺野秀城出現這兒,十有八九是衝著竹內良太來的。”


    徐思齊心裏很清楚,淺野秀城帶著任務來到上海,大半年過去了,他肯定已經確定了目標。


    之所以遲遲沒動手,肯定是想一網打盡。


    “鄭重,你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幫一幫竹內良太?”徐思齊問道。


    鄭重思遲疑著說道:“我聽翁隊長提過一句,對於反戰聯盟的人,戴老板並不是太關心。中日現在是停戰狀態,人家處理家務事,咱們橫插一杠子,萬一事情要是鬧大了,得不償失啊。”


    “我們即使不插手,起碼也應該提醒一下。”


    “咋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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