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是極為鄙夷的看著我,嗤笑道:“告訴你又有什麽用?你不過是個鐵石心腸的人而已。”


    我不禁苦笑,她顯然是因為我這些天來對她的防備和疏遠,對我頗有怨氣。


    我說道:“要是我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你現在不可能還活著。”


    她的臉色微微變幻,估計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重點。現在她的命還在,是因為我在護著她。


    隨即她深深的看著我,道:“我告訴你,你就能袖手旁觀嗎?”


    現在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嫵媚和風騷了。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四娘,隻有幽怨、痛恨和悲傷。


    我皺眉道:“你先說,說完我再決定。”


    她又深深看我幾眼,隨即看向柳家人的方向,最後以極為痛恨的語氣緩緩將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說了出來。她九歲以前,生活是幸福的,有個溫暖的家庭,就在離天究城不遠的天哭城中,父親是家主,家族裏有幾間酒樓,雖然人丁不多,僅僅有她,有妹妹芸兒,還有些仆人,但很溫馨,生活也富足。


    可是,就在她九歲那年,這個原本美好的家庭卻在一夜間被人給摧毀了。


    而那個惡魔,正是柳家的天才長老——柳逍遙。


    當年柳逍遙路過天哭城,在四娘他們燕家的酒館中駐足,見到四娘的娘親,驚為天人。其後,他竟然完全不顧四娘的娘已經嫁為人妻,也完全沒有將燕家這個小家族放在眼裏,對四娘的娘親死纏爛打,可謂無所不用其極。隻是當時四娘還小,並不知道這些事。


    直到那夜,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柳逍遙忽然喪心病狂的屠盡了燕家滿門。


    所幸的是,那夜恰巧鄧老頭帶著四娘,也就是燕韻兒,還有燕芸兒去看燈會,他們三個才逃過一劫。迴來時,見到滿屋的囫圇屍首,見到倒在大廳裏死不瞑目的父親,還有在臥室裏衣不蔽體的娘親,當時年歲不過四歲的燕芸兒或許急不得什麽,但是燕韻兒卻是將這夢魘般的畫麵牢牢記在了心裏。即便想忘,也忘不掉。


    其後,鄧老頭帶著她們兩連夜離開了燕家,怕柳逍遙斬草除根,遠避天佑城。


    她們在天佑城依靠馬隊為生。


    等到燕韻兒年歲大些,徹底成人,迴到天哭城查清楚了柳逍遙的身份。隨即,她便利用自己的花容月貌接近了柳家的家主,也就是柳兒的父親。美人送上門,她很快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柳家的第四房夫人,而柳逍遙,自然已經將當初的那小小插曲給忘記了。


    在仙界,殺人本來就算不得什麽。


    這些年來,燕韻兒在柳家可謂是臥薪嚐膽,為的就是要讓柳家付出代價,特別是柳逍遙!


    還有……當初那幾個和柳逍遙同行的人。他們對燕韻兒的娘親做出了人神共憤的事。


    這件事,是鄧老頭後來告訴燕韻兒的。那時候的燕韻兒也看不出來。


    緩緩的說完這些,燕韻兒的聲音已經冰冷到讓人心裏發寒:“隻要殺光柳家人,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我半晌無語。


    柳家的族人們議論紛紛。


    天究城的城主在那邊冷笑:“原來柳家天才柳逍遙竟然是這樣的人。那你還不快將他的藏身處說出來?”


    燕韻兒卻是道:“要我說可以,隻要你們達成我的條件,殺光這裏所有的柳家人就行。”


    我不禁歎息:“害你們家的是柳逍遙還有他的幾個同夥,為什麽要所有的柳家人都償命?”


    她站在我的麵前:“那當初我的家人可得罪誰了?為什麽他們又要被那麽殘忍的殺害?為什麽我的娘親要遭受到那樣的淩辱?”


    她幾乎是在質問我。這讓得我心裏忽地有些發顫。


    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說不清的。燕韻兒雖然有些過激,但貌似我自己也常常這樣做。


    人的怒火與怨氣本來就是很難控製得住的。


    我沉默幾秒,道:“但是你可知道,因為你的這種想法,當初我和柳兒卻差點死了?”


    她微微色變。


    我自顧自的接著說道:“我可不是柳家人,若是死了,難道就不算無辜嗎?那要是我的後代查出來是九統帥殺我,又查出來是你在幕後指使,那他是不是也要將你的滿門也給滅掉?將你的妹妹也殺掉?”


    九統帥在旁邊苦笑:“莊老弟你……”


    他顯然對我說出這件事有些無語。因為他當初告訴我是燕韻兒找他殺我,這是破壞規矩。


    燕韻兒看向九統帥,說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沙匪九統帥也會不守規矩。”


    這讓得九統帥立即忿忿的瞪我,卻拿我沒有辦法。


    我看著燕韻兒,道:“柳家其他人我必須保,至於柳逍遙和另外幾人,你看著辦。”


    “莊嚴!”


    “莊嚴!”


    “你可是半個我柳家人啊,為何要幫助這個外人?”


    “你怎的可以不管逍遙長老?”


    “你這是在葬送我們柳家的未來!”


    我這話說出口,頓時讓得無數的柳家人開始征討我起來了。


    我可還記得他們這些人無情的嘴臉,眼神冷冰冰的看向他們,道:“誰在多嘴,我就不管誰!”


    這讓得他們立刻收聲了,整個廣場變得鴉雀無聲。


    而老祖宗,她始終都是微垂著眼簾,未曾睜開。但她的睫毛分明在輕微抖動。


    我心裏有些歉然,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說這些,最難堪也最為難的無疑還是她這位柳家老祖。於情,她應該開口讓我保下柳逍遙,於理,她卻又應該支持我的做法,但這種話她無疑說不出口,於是,她隻能保持沉默。


    柳逍遙得到開辟者傳承,若是死了,真的等於是把柳家可以看到的未來給葬送掉了。


    我眼神從她身上掃過,繼而看向天究城城主他們那些人,不再說話。


    他很聰明,不想和我們硬拚,出聲對燕韻兒說道:“你現在總該願意告訴我們柳逍遙的藏身處了吧?”


    燕韻兒點點頭,卻是偏頭看向柳家眾人,然而手指指點其中幾人,“斬殺他們幾個,我立刻說。”


    她指的幾個人赫然都是柳家的元嬰期長老,其中甚至有在天究城頗為出名的名宿。若非是燕韻兒和鄧老頭的說法沒有什麽區別,我幾乎很難想到這些堂堂元嬰期強者竟然會做出那樣不堪的事情。而眼下他們這幾個被指到的人忽然臉色大變,衝天而起,更是讓我確定燕韻兒她說的是真的。


    難怪鄧老頭說她可憐,侍奉著仇家的人,還得天天跟仇家見麵,真的很可憐。


    我不得不承認,我很佩服燕韻兒的韌性。女人狠下心來真的很可怕。


    天究城的城主出手,以分神期的修為幾個瞬息間就將五個逃竄的柳家長老斬殺在手中。


    這讓得許多柳家露出極為憤怒之色,卻是敢怒不敢言,更別說動手。


    柳家沒有什麽人情味。這我早有體會。


    燕韻兒微微閉上眼睛,在這個時候卻是兩行清淚滑落臉龐,輕聲道:“他在家主臥房的密室裏……”


    天究城城主揮揮手,立刻有他們那邊的兩個分神期玄仙往柳兒他父親的臥房方向飛去。


    柳兒父親指著燕韻兒,滿臉的憤怒:“你!”


    他這些年對柳兒那般無情,應該是被燕韻兒給蠱惑了,但說到底,他本來肯定也不是太有親情的人。


    而燕韻兒,卻是沒有再說話。


    她的嘴角有血跡彌漫出來,忽地往地麵上倒去。


    我忙托住她,琉璃藥王氣往她的體內灌輸過去,可卻發現,她體內的經脈已然全都碎裂不堪了。


    她自爆了光墟府,斷絕了自己的生機,是自己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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