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會。


    凜醒醒腦子,覺得想多了。


    在這一區,步雲橋屬於傳說級的人物,要說李壽基於網吧的關聯跟他打過交道,還算是正常,但要說有什麽交情,概率很低。重點是,這都過了那麽多年了,從來就沒聽李壽提起過,也沒聽說過有什麽風聞……但凡有一點來往,都不能吧?


    這樣揣測著,凜牽著雲筠的手,在路口拐彎。才走了兩步,還沒來得及看前麵,李壽的笑聲就響起了,“嘿,這誰啊?”


    凜抬頭一看,旋即愣住了。


    酒吧外,穿黑夾克的青年正挨著一輛黑色車子在抽煙,聞聲就抬起了頭。見到李壽,他將手裏的煙頭一彈,站直了憨笑。


    “壽哥。”


    另一邊,酒吧的門口,還有兩個黑衣的保安站著。當聽到李壽的吆喝時,倆人一臉不快和不善,但是一見青年的表現,立刻又都變了表情,本來兇神惡煞的讓普通人見了都要畏懼幾分的氣勢一下子緩了大半,看著李壽的眼神和善了許多。


    他叫誰?


    凜的腦子還沒轉過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阿市——”


    李壽走過去,伸手一拳捶在青年胸口上:“——又壯了。”


    嘿。


    青年往後小幅度地縮了縮,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靦腆地笑了下。


    凜又驚又疑,下巴差點要掉了。雖然隻是匆匆一麵,但這人……不就是那個步雲橋的司機嘛?難道是自己記錯了?認錯人了?


    李壽不知道他想什麽,自顧手一揚介紹道:“這是我們雲街的第一帥哥!市!哥……這個我表弟,阿凜,我弟妹,雲雲。”


    嘿!


    阿市不太好意思,撓頭衝倆人笑了下。雖然沒說話,但給人的印象卻頗為友好。


    凜極力壓抑著情緒,僵硬地點頭,叫了聲‘市哥’。由於不明所以,雲筠反倒要自然的多,禮貌性地笑了笑,含蓄地說了一聲‘你好’。


    “欸,你老大呢?”


    “哦!裏麵,裏麵,在裏麵,裏麵請……”青年一邊重複著一邊帶路。那兩個保安很專業,自覺地幫忙拉開了大門。


    “還裏麵請,你什麽時候升級做迎賓了……”


    “嘿嘿……”


    “走啊,進來。”


    ……


    凜這才迴過神,拉住雲筠,在阿市善意的目光下,緊跟著李壽進了酒吧。


    “裏麵。”


    “又裝修了?”李壽東張西望。


    凜聞言,忍不住打量周圍。


    這酒吧的格局與普通的酒吧不太一樣,不算大,約摸是一千平方左右,有舞台但沒有舞池,也沒有誇張的射燈以及音響,還有一張長長的直伸裏麵的至少得有幾十米的吧台……看著,倒確實是更偏向於高級酒吧的風格,與傳聞基本相符。


    “嗯,上個月剛裝修過。”


    “上個月?怪不得。”李壽恍然,歎道:“唉,好久沒來酒吧咯……”


    “哈哈哈——”


    突然,裏麵傳來一聲爽朗的大笑:“我好像聽到了誰在裝逼。”


    “誰?”


    李壽迴以哈哈:“誰?誰敢在橋大爺麵前裝十三?”


    “裝!繼續裝!”


    ……


    凜進門轉了個角,沿著聲源望過去,隨即劇然一震。偌大的酒吧裏,隻有倆個人坐在最顯眼的卡座上,一男一女。這倆人,他都知道,也都讓他驚震。尤其是那個看起來很霸氣的男人——步雲橋。雖隻見過寥寥三、兩次,可絕不可能認錯。


    噓!


    李壽朝倚在沙發上的女孩吹了個口哨:“紗紗,越來越漂亮了。”


    凜的心一抖,緊張的手心都冒出了一層冷汗。這美得晃眼,讓普通人都不敢直視的女孩,並不是哪個,正是柳月紗!


    嗤——


    女孩輕輕一笑,自然流露的媚態讓人窒息:“壽哥,吃糖啦?嘴那麽甜。”


    “什麽糖,我媽說啦,說大話會被雷劈的……”


    從大廳中間穿過去,李壽麵不改色:“眾所周知,我這人,從小到大沒什麽優點,就一個,老實!”


    噗。


    步雲橋一口酒噴了。


    柳月紗也樂了,不說話,兩眼卻眯成了月牙。


    “我去,你倆什麽表情……”


    “紗紗,過來。”


    “嗯。”


    “你們什麽意思啊……”


    “舞台交給你,裝!”


    ……


    凜的喉嚨滾動了一下,霎時間迴不過神來。尤其看著李壽神態自若地與步雲橋談笑風生,感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唉,別這樣,在小弟麵前給點麵子嘛……”


    李壽走上卡座,順勢招招手,示意倆人過去:“唉,這個,我老表,紀凜,叫他小紀阿凜都可以,這個他老婆我弟妹,雲筠,小雲。哎——”叫醒失神的凜和終於覺察到氣氛的異樣而顯得有些緊張的雲筠,他頜首笑笑:“這個你們橋哥,莎莎姐。”


    呸。


    柳月紗一啐,不高興的表情也別有一番風情:“什麽姐,我很老嘛?”


    “喔,那就你們紗紗妹妹。”


    “這還差不多……”


    迴眸,柳月紗看過來,笑意盈盈:“再說,哪用你介紹,我們認識。”


    啊?


    李壽一愣。


    柳月紗衝凜一笑:“你失憶啊?我們一個學校的,紀同學是我們的優等生,我怎麽會不知道他。”


    “啊?嗬,嗬嗬……”凜有些受寵若驚。


    “我是說,你還有上學啊?”


    “去死!”


    “我們有見過吧?”步雲橋笑著插話。


    呃。


    凜緩了緩,點頭‘嗯’了一下。


    再看向對方,雖然氣質與常人的感覺有些不同,但神色、目光卻頗為溫和,並沒有太大的壓迫感。他的心定了定。是啊。傳聞歸傳聞,名聲再大,真的那麽厲害,隻要還得活在社會裏,隻要還要與人相處,那就是個凡人不是嗎?他一樣要吃飯,一樣要說話,一樣要喝水……既然李壽會有這般的交際能力,那步雲橋,說不定,也沒有傳言的那麽可怕?


    這樣一想,凜淡定了幾分。


    “紗紗。”


    “好吧……”


    步雲橋才開口,柳月紗就嫣然一笑,起身款款走下來,向著雲筠伸手,“不介意叫你雲雲吧?來,別理他們,我們去那邊聊。”


    啊?


    雲筠有些不安,抬眼看凜。


    “沒事……”


    凜微微點頭,以眼神鼓勵。她又看看柳月紗,見後者笑吟吟的眸光親切,這才稍稍安心,迴以拘謹的淺笑,走過去。


    “嗯!”


    倆人一挨近,柳月紗就很驚訝:“你皮膚真好,用的是什麽護膚品?”


    “沒,沒有啊……”


    “沒用?不會吧?”柳月紗一臉不信。


    “真的,我不用護膚品……”


    “天呐,天生麗質啊!”


    “沒沒有啦,你才是,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麽漂亮的女生……”雲筠被誇得臉紅,但隨後又忍不住發出了心底的感歎。


    “哪裏,都是化妝化出來的。欸,你先坐……”柳月紗繞到吧台裏邊,恬靜地笑著說:“喝酒嗎?”


    “一點……”


    “正好,我最近調了一款果酒,口感很好,我給你調一個。”


    “不,不用了……”


    “要錢的……噗,開玩笑啦……喝完要給意見的哦。”


    “呃……”


    ……


    凜看著柳月紗隻用三言兩句就把女友聊的熟絡了,不禁有點瞠目。上一次和她近距離相遇的印象,瞬間就被顛覆了。


    嘚嘚。


    李壽敲了敲桌子,招手:“站著幹嘛,看你老婆迴家看,坐下坐下。”


    凜猛然驚覺,瞄了一眼步行橋,見他淡笑著並沒有異樣,心裏才一鬆,連忙上去,在李壽下邊的位置落座,正襟危坐。


    李壽又抬頭,笑著招唿:“阿市,過來一起喝兩杯唄……”


    進來後,阿市就一直坐在吧台靠門口的吧凳上。聽到叫自己,他也沒動,隻是木訥的笑了一笑,“我,不喝,謝謝,壽哥……”


    “嗬,別管他,我們喝我們的……”


    步雲橋拿起桌上的一瓶洋酒,拔掉酒塞,笑著說:“特意給你開的珍藏版,夠意思吧?”


    “哇!”


    李壽像是嚇了一大跳,眼明手快地從他手裏接過酒瓶,看了兩眼,怪叫道:“貴族經典,3萬8啊橋哥,受不起啊……”嘴裏說著,動作卻比誰都快,已經給步雲橋的酒杯滿上,迴過頭又給凜倒了一小杯,“小朋友,你有福了,喝一口好幾百啊,還不快敬你橋哥一杯……”


    凜正在偷瞄門口的阿市,聞言也被小驚到了,當下就站起來。然而,還沒等按酒桌的規矩敬酒,步行橋就伸手攔停了。


    “這酒要是這麽喝,就白開啦。”


    他笑笑,頜首示意凜坐下,對訕然的李壽說:“阿壽,認識那麽多年了,外人的那一套就算啦,要不然,這酒沒法喝。”


    嗐……


    李壽小尷尬地歎一聲,重新坐了下來。


    “對嘛……”


    步雲橋卻是很愉快,接過酒瓶,給他也倒滿了一杯,笑道:“越好的酒,越要跟朋友喝,才有味道……”放下酒瓶,他率先拿起酒杯,先碰了碰李壽的杯子,又舉起來朝凜示意,笑道,“嚐一嚐,隨意。”說完,他真的很隨意,隻抿了一小口。


    凜看看李壽。後者苦笑,隨後點了點頭,於是倆人各自舉杯小酌。入口很烈很濃,但凜是分不清這幾百塊下肚有什麽神奇……


    “坐啊。”


    步雲橋又擺擺手示意他坐,“幾年級了?”


    “呃,大三……”


    “和紗紗一樣啊。”


    “對……”凜老實地坐著應答。


    “平時經常能見到吧?”


    “沒有,我們不同係,隔得挺遠的,不容易遇到。”


    “哦,我說呢。”


    麵對麵,步雲橋完全沒有一點外麵傳聞的嚇人的樣子,很溫和隨意,“聽說,你和你壽哥一起搞了個公司?年少有為啊……”


    “這你都知道?”李壽搶話,露出誇張的吃驚表情


    “我還知道,前幾個月,你去小貓的賭場搶了幾十萬,還偷了他的戰衣,過年才還……”步雲橋瞥他,似笑非笑。


    “哇橋哥,你暗戀我啊?什麽都知道的?”


    “還裝!”


    步雲橋拿起酒杯。李壽苦笑不已,但還是跟他碰杯,然後雙雙一口飲盡。而後,在他倒酒的空隙,步雲橋搖著頭說:“我叫你做生意,你說不想做,你缺錢,找小貓都不來找我,現在要找人幫忙,不是阿市聽到了,肯定也不會找我啦?”


    “橋哥……”


    李壽一臉苦澀,“你知道我跟他搞公司,那你肯定知道,我們就一個小工作室,上不了台麵,我找你,怕被人笑死啊……關鍵是……”停了一秒兩秒,他的表情慢慢沉下來:“我聽說,最近鬼多,搞得烏煙瘴氣,我想多一事不如就少一事啦。”


    步雲橋仰首:“這你都知道?”


    唿。


    李壽苦笑:“橋哥你就別耍我啦。”


    “嘿,證明你心還在……”


    步雲橋笑了,自顧喝了一小口:“其實都是老熟人了,你應該知道的。”


    李壽皺了皺眉。片刻後,緩緩道:“楊元賓?”


    凜旁聽著,暗地一震。


    “嗬嗬。”


    “哼,我跟他可不熟。”李壽冷笑。


    “他跟誰都不熟。”步雲橋笑笑。


    “如果是他啊,那我就懂了。”


    “嗬。”


    “不過他這人,我聽說了,不會做人,沒這個能耐的……”李壽的眉頭深鎖:“我倒是聽到另外一道風了,比他麻煩多了。”


    噢?


    步雲橋的劍眉翹起,跟他碰杯,饒有興致地等著下文。


    李壽一杯酒幹了,‘啊’了一聲,正想要倒酒,卻被對方搶了先,於是連忙扶住杯子,話也沒停,“聽說,姓李的想迴來。”


    謔?


    步雲的眼神露出一絲訝異。


    李壽繼續說:“過了這麽多年,老的都走的差不多了,最近上麵又要發錢,這邊遲早是一塊肥肉,他肯定要迴來咬一口的。”


    “你猜的吧?”


    “對!”


    李壽很光棍的承認了。


    “哈哈哈……”步雲橋放聲朗笑,‘啪啪’地拍拍他肩膀,“所以我就說,你啊,心還在,就該迴來的。”


    “橋哥,我這叫有心無力。”


    “有心就可以啦,你真有心,給一句話,我來幫你把路踩平了……”


    “那還是算了,橋哥,真的,我好不容易有個老婆,生個孩子……”李壽苦笑,語氣苦澀,甚至帶上了一點求饒。


    “嗬,嗬嗬……”步雲橋含笑,點頭表示理解了。


    “我這先謝了……”


    李壽敬了他一酒。沉默一下後,又認真地補充道:“既然是自己人,那我也不怕說出來得罪。橋哥,說真的,你還是注意一點好。這麽多年了,他在外麵混得風生水起,現在連韓曜都得讓三分,聽說最近還打算收購塔莎,要是真的被他收了……”


    “嘁——”


    步雲橋不屑,目光略微轉冷,“收了又怎樣?”


    凜在一邊聽著,完全插不上話,也識趣的沒有插話,但心裏其實早被倆人的對話內容震住了。尤其是李壽,看著他,凜感到很迷。這是自己一直以來認識的表哥?再到了此刻,當見到步雲橋偶露的表情時,凜隻覺得渾身一個激靈,整個人麻了。


    李壽倒是麵不改色,還笑了一下:“也是,諒他也玩不出什麽花樣來,唉不說這個,我聽說,橋哥你在郊邊開了個狗場?”


    “哇——”


    步雲橋一昂首,又恢複了之前的隨性:“這你都知道!”


    “我聽肥少吹過幾次,他還贏了不少錢啊。”


    “喔,原來是那個死胖子。”


    步雲橋點頭,古怪地笑道:“他命好,壓十把中八把,掙了我不少,下次他再來我就要趕人了。”


    “橋哥,你不會不知道他以前養狗吧?”


    “啊?”


    “他以前在北邊混的時候,最喜歡鬥狗……”李壽想笑。


    “我……”


    明顯想罵人,但一看還有後輩在場,步雲橋愣是忍住了,手指揮了兩下,“好啊,好,可以的,我記住了,記住了!”


    “他哪敢蒙你,就好玩,他又不在乎那點錢……”李壽稍稍斡旋,又給了個主意:“你不是在找專家嗎?讓他看看也可以……”


    “嗯,有道理……錢是小事,不能這樣算了……”


    步雲橋點頭表示有理,隨後又來了興致,說起養狗來,滔滔不絕,“我也懂一點,跟你說,我們狗場的狗都是我分類的,分三種……”


    “三種?”


    “對,三種。第一種,叫肉狗,就是那種吃飼料吃熟食長大的,又大又壯,站起來比人還高。這種狗,就一句話,中看不中用,隻會吠,打起來就慫,跑的比誰都快;第二種,我們叫狂犬,這種狗就比較厲害了,我們隻喂它吃生肉,喂個一、兩年,聞到血腥味就發狂。這種狗啊,沒膘,看著沒肉狗大,就是毛色特別特別亮,單挑兩、三條肉狗不是問題……”


    步雲橋抿了口酒潤喉,見凜、李壽聽的認真,說得更起勁了:“第三種,那就厲害咯,叫什麽?叫瘋!狗!喂什麽?喂活……”


    叮咚。


    從大門口傳來一聲鈴響。


    步雲橋打住,與眾人望出去。阿市淡定地穩坐著,直到有幾個人簇擁著個什麽東西進來之後,才下來拖了一把椅子,走到大廳中央。


    “好了——”


    這時,柳月紗把酒調好了,對外事視若無睹,自顧用高腳杯倒了一杯淡淡紅色的液體,推到被門口一幕吸引了注意力的雲筠麵前,“來,粉紅佳人,嚐嚐。”


    “謝,謝謝……”


    “嚐嚐,我用了冰的,熱了不好喝……”柳月紗眨著明亮的眸子,充滿期待。


    “嗯……”


    雲筠靦笑,剛要拿起杯子,徒地‘怦’一聲,嚇得她手一抖,差點就把杯子給碰倒了。


    柳月紗嬌俏地翻著白眼,用受不了的表情喊道:“阿!市——”


    “對……”


    阿市僵硬地咧嘴,為單手重放椅子造成的雜音致歉,“對不起……”然後,就默默地在凜等人所在的卡座的台階上坐下了。


    “噯,真是……”


    扶額,柳月紗無語地朝雲筠苦笑,說:“別管他……”


    蓬。


    吧凳應聲倒地。


    從外麵進來了一共四個人,被夾在中間的那個被兩側的兩人駕著手一扔,又被前麵的人踹了一腳,當即就踉踉蹌蹌地前撲了。


    凜看著他撞翻吧凳,接著狼狽摔倒,滾地葫蘆般滾進大廳,即使心裏有些準備,背脊卻還是隱隱發涼了。


    雲筠迴首。等到看清地上的人的樣子時,眸子深處露出了一絲複雜的情感……然而,神色卻冷漠,沒有一點憐憫、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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