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過之處,鐵壁急速扭曲熔裂,更多的流沙洶洶噴湧而出。鎮守在甬道中的眾多銅獸、金人被轟然卷溺,掙紮著發出嘶啞而淒厲的怪吼,刹那之間便燒熔為銅水,汩汩冒泡,再也不留半點痕跡。


    炎火流沙!楚易心中大駭,難道這就是秦始皇用來淹殺魔門五宗妖神的上古流沙麽?


    這種流沙傳說是太古時土族流沙國的聖物。當時的大荒第二妖女流沙仙子,將土族息壤、火族紫火冰晶、金族西海流砂交相混合,製造出這種無堅不摧的流沙。他原以為這不過是上古神話,想不到世間真有此等神物。


    前有流沙,後有追兵,一時進退維穀。饒是蕭晚晴機變百出,此時也一籌莫展。他們眼下在地宮最深處,離上方的玄宮大殿少說尚有兩百丈之遙,就算能在瞬息之間衝出玄宮殿的生門,隻怕也已經被流沙燒灼得隻剩一具焦骨了!但如果坐等炎火流沙衝將下來,一樣是死路一條。


    電光石火之間,楚易腦中閃過了萬千個念頭,但卻沒有一種法子真正可行。心亂如麻,說不出的焦慮駭懼。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收齊了五大神器,卻偏偏功虧一簣,眼看要和秦始皇同葬玄宮,不由又是悲怒不甘,又是滑稽可笑,暗想:“老天啊老天,難道你讓‘仙人引’帶我到此,就是為了將我送入秦始皇的棺槨麽……”


    忽然心念一動,靈光霍閃,大喜叫道:“是了!棺槨!蕭姑娘,我們可以躲到棺槨裏去!”


    “棺槨?”蕭晚晴妙目一亮,笑靨綻放,拍手笑道,“不錯!楚公子,你真是天下第一聰明人!”


    試想,以秦始皇這等深沉狡智的梟雄霸主,既已處心積慮設計了這等毀滅地宮的機關,又怎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境?那稀有黑銅重逾萬斤,固若金湯,自是為了在這樣的情形下保護他的屍體。


    天下又有哪個盜墓賊在偷走法寶之後,麵臨銅人、金獸的夾擊,不想著逃之夭夭,而竟會大悖常理,自己躺入棺材中呢?隻要他一進入甬道,流沙噴發,即便他是鋼筋鐵骨,也隻好變作地宮的新材料了。


    想通此節,兩人再不遲疑,狂風似的掉頭往墓宮裏衝去。


    身後轟隆震響,紅光噴吐,流沙已經滾滾直衝而下,翻掀起滔滔火浪,唿嘯著澎湃卷入。幾十名銅人不及閃避,登時淹沒其中,蹤影全無。


    兩人急電似的抄空飛掠,從狂奔亂走的銅人、金獸之間穿行閃過,直衝黑銅棺槨。


    流沙速度極快,震耳轟鳴,炎風火浪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哧”的一聲,蕭晚晴的綠裳忽然著火。


    眼見避無可避,楚易大凜,叫道:“蕭姑娘,你先進去!”左手一推,不顧一切地將蕭晚晴飄然送入棺中,自己則閉集真氣,翻空飛舞,施展“迴風返火大法”。


    “唿!”雙掌碧氣滔滔奔卷,撞在流沙火浪上,登時將當先的沙浪打得衝天高躥。


    後麵的流沙隨之層層翻湧,攀升如重重大浪,頓了一頓,驟然坍塌奔瀉。


    借著這片刻空隙,楚易順勢抄空飛舞,急落而下,衝入棺中,耳畔隻聽見蕭晚晴的驚叫:“小心!”


    金沙亂舞,火光撲麵,半空中,那道道流沙如金黃色的巨獸猛禽,朝他們唿嘯猛撲而下。


    “砰!”千鈞一發之際,楚易雙手一拉,黑銅棺蓋轟然關上,四周登時一片黑暗。


    火焰劈啪聲、密殿坍塌聲、銅人金獸的怪吼聲……全都被隔絕在外了,隻有蕭晚晴的尖叫聲依舊在楚易耳邊迴蕩,震得他險些聾了。


    銅棺厚重,裏麵的空間並不很大,僅容得他們緊貼側臥。


    楚易恰好如嬰孩似的被她摟在懷裏,軟玉溫香,肌膚相貼,那雙藕臂緊緊地抱住他的身體,豐盈彈性的胸脯正好包夾住他的頭顱,與他火眼金睛咫寸相對……


    一時間楚易神魂顛倒,方才的驚險後怕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哪裏還管外麵的世界翻天覆地?即使這般身困棺中,永無窮盡,他也毫無所謂了。


    “楚公子?楚公子?你……你沒事吧?”眼見楚易半晌沒有聲音,蕭晚晴隻道他適才為了救自己,被最後一道流沙擊中,心中一沉,死裏逃生的喜悅登時蕩然無存,惶急之下,聲音也顫抖起來。


    楚易正自心猿意馬,深得其趣,哪裏舍得抬起頭來?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以示他還健在。


    蕭晚晴鬆了口大氣,喜道:“你沒受傷吧?我還以為……”臉上一紅,剩下的半句話便沒有說出來。


    楚易溫熱的鼻息吹在她的胸乳、脖頸上,蕭晚晴周身登時一陣酥軟,忽然明白他為什麽不說話了。“啊”地一聲,耳根燒燙,嗔道:“你……你這人……”羞不可抑,將他輕輕朝外一推。


    楚易猝不及防,棺內又極為狹窄,登時一頭叩到黑銅棺板,“哎喲”叫了一聲。


    蕭晚晴嚇了一跳,正要脫口詢問,旋即又想,他堂堂兩大散仙胎化易形,這區區棺板又怎撞得疼他?多半又是故意誇張使詐,賺取自己同情。當下“呸”了一聲,紅著臉隻不理會。


    楚易胎化之後,性子雖然變得風流輕佻許多,但七天之期未滿,楚、李二人的神畢竟尚未完全吸融,本性仍頗為單純,被她拆穿,頓時大為不好意思,狼狽之餘,唯有一裝到底,哼哼唧唧地假意唿疼。


    兩人彼此原本就有些好感,今夜化敵為友,同生共死,無形之中已與對方的關係又拉近了一重。此刻大劫餘生,同棺共穴,肢體相接,唿吸互聞,心裏更漾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楚易心中怦怦亂跳,過了片刻,忍不住拿眼角餘光悄悄瞥望。


    黑暗中,她的容顏漸漸清晰,桃靨暈紅,眼波如春水籠煙,迷離朦朧,嘴角似笑非笑,眉梢似悲似喜,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那神情又是溫柔清婉,又是忸怩羞澀,與平日那純真而妖嬈的模樣大不一樣,但卻似乎更加真實,楚楚動人。


    楚易心中頓時如被蜜針刺紮,一陣陣甜蜜的疼痛,心道:“老天啊老天,原來你安排我到這地宮棺材裏,除了龍幡虎符,還有這等美意。目光長遠,果然不是我這等短視的凡夫俗子所能揣測,先前說你瞎眼,實是大大冤枉你了。你大人有大量,不必記仇……”


    心中忽地一跳,又想:“是了,這玄宮是嬴政千年之前所建,難道那時他鑄造銅棺之時,老天早已算準了今日?這地宮千餘年完好無損,也是在等著我和蕭姑娘進來麽?”


    正自胡思亂想,卻聽蕭晚晴輕輕地歎了口氣,柔聲道:“楚公子,今日多虧了你,我才得以死裏逃生。大恩大德,晚晴永記不忘。”


    楚易一怔,迴過神,笑道:“嘿嘿,如果沒有蕭姑娘的‘仙人引’指路,此刻我多半已經死在道魔群雄的亂刀之下了,又怎能平平安安,找到龍幡虎符?蕭姑娘的大恩大德,該我銘記不忘才是。”


    蕭晚晴嫣然一笑,那雙清澈妙目於咫尺之距閃閃地凝視著他,柔聲道:“楚公子,我不過是魔門的妖女,又騙得你幾乎丟了性命,你為什麽還甘願舍命救我?”


    楚易心中一陣激蕩,忍不住脫口微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不知要多少年才修得我們這同棺共穴的因緣?蕭姑娘,你我既有這等緣分,我又怎麽舍得讓你死呢?”


    蕭晚晴芳心一顫,雙靨流霞飛舞,燒得耳根火辣辣地發燙。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憐艾,又湧起濃濃的溫馨、喜悅與甜蜜。眼眶莫名地一紅,竟險些掉下淚來。生平聽過的風月玩笑已不知有幾千百數,但不知為何,這一句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的調笑,竟令她刹那間意亂情迷。


    轉念一想,這番話眼下竟是出自一個赤條條的嬰孩之口,忍不住又“撲哧”一笑,低聲道:“楚公子,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般油嘴滑舌啦?這些話究竟是你說的,還是楚天帝說的?”


    楚易話一出口,自己也微微嚇了一跳,被她這般打趣,又有些不好意思,當下咳嗽一聲,道:“咦?也不知道外麵的情形怎樣了?待我‘隔垣洞見’查看一番……”


    話音未落,幽香撲鼻,涼玉貼麵,嘴唇突然被兩片溫軟濕潤的花瓣封住了。


    楚易腦中嗡然一震,天旋地轉。一時間福至心靈,無師自通。猶如春風忽來,百花盛開,楚狂歌的風流神識在這一刻如春草破土,洶湧蔓延。


    他的舌尖狂野而又肆虐地掃過她的唇齒,恣意地品嚐那甘甜的果實,溫柔的歎息、輕微的呻·吟……像春風似的拂動他的耳梢,帶給他酥麻的戰栗與狂野的喜悅。


    丁香暗渡,香津流轉。他的魂魄仿佛也被那柔軟靈巧的舌尖吮吸出竅,暈乎乎如漂浮雲端,和她一起在九天之上沉浮跌宕……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轟”地一聲,棺槨陡然傾斜,朝下一沉。


    兩人一震,還未從迷醉中清醒,銅棺又是一陣劇烈晃震,下方驀地一空,連人帶棺朝下飛速墜落!


    “怎麽迴事?”楚易大吃一驚,火眼金睛光芒怒放,穿透銅棺,隻見四周流沙飛瀑似的滔滔奔瀉,下方是數十丈深的淵洞,急速迫近。


    還不等他迴過神來,“咣當”一聲劇震,銅棺已然撞落在地。眼前一黑,氣息翻湧,震得兩人骨頭幾欲散架開來。


    定睛再看,鐵壁圍合,幾根盤龍銅柱巍然矗立,燈火通明,赫然是一個五角形的密殿。五壁上各有一道黑銅大門,緊緊閉攏,不知通向何方。


    地板如柵欄縱橫,全由那堅硬無比的黑銅交錯格成。透過細密的網眼朝下望去,黑漆漆深不可測。


    炎火流沙如天河,從上方洶洶衝落,滲漏過地板柵欄,繼續朝下麵滔滔奔瀉。


    楚易恍然大悟,又驚又喜,哈哈笑道:“原來如此!敢情這裏才是秦陵地宮的真正出口,‘仙人引’誠不我欺!”


    蕭晚晴雖然瞧不見外麵景象,卻也猜到了大概,嫣然一笑,道:“秦始皇深謀遠慮,必是想著有朝一日自己複活之後,隻需在銅棺開啟機關,讓炎火流沙蝕穿墓室的玄冰鐵地,銅棺便可隨之墜落到這個密宮之中……這可真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過了半炷香的工夫,上麵的流沙似乎全部瀉光了,一切又恢複了寧靜。


    兩人從棺中爬出,彼此相視一笑,忽然都有些羞澀尷尬,不知所措。相隔不過片刻,適才在黑暗銅棺中的蜜吻竟遙遠得像是恍惚的夢了。


    想到自己竟方寸大亂,情不自禁地吻了這身高不過兩尺的嬰孩,蕭晚晴臉頰登時暈紅如醉,頗感忸怩,轉頭不敢看他。目光掃處,忽然“啊”地驚叫出聲:“糟啦,‘仙人引’……”


    楚易吃了一驚,循聲望去,隻見她手中的青銅羅盤變作了月牙形狀,那獨臂小銅人也隻剩下了下半身,兀自在唿唿亂轉。想必剛才混戰之中,法寶不知何時被炎火流沙擊中,完全熔毀變形。


    兩人瞠目結舌地對望了片刻,突然覺得此事說不出的滑稽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尷尬氣氛也隨之煙消雲散。


    蕭晚晴笑道:“這下好啦,這裏的五道門也不知哪一扇才是真正的出口,隻好胡亂猜一個了。”


    楚易忽然促狹心大起,搖頭歎道:“可惜可惜,如果這件‘仙人引’是雄件,我們就有救了。”


    蕭晚晴一時不解其意,奇道:“為什麽?”


    楚易正色道:“若是雄件,就算燒掉了上半身,至少還剩下小雞雞可以為我們指點迷津……”


    蕭晚晴“呸”了一聲,忍不住又“撲哧”一笑。秋波悄悄往他胖乎乎的雙腿間一瞟,雙靨桃紅,笑道:“眼下這裏隻有楚公子是‘雄件’了,你倒說說,咱們該往哪扇門走呢?”


    楚易雄赳赳氣昂昂地笑道:“那還不簡單?等本仙人把五扇門全打開來,不就知道了?”


    雙手接連飛舞,氣刀如奔雷急電,轟隆連震,刹那間便將五道黑銅大門齊齊震開。


    五門開處,並無任何通道。


    每扇門後,都是一個十丈見方的密室,堆滿了兵器法寶,竹簡羊皮。絢光耀目,晃得兩人的眼都花了。


    兩人齊齊大震,對望一眼,又驚又喜。這五個密室竟是秦始皇用來藏放魔門五宗各大高手神器、典籍的秘密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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