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眼睛疼起來,染煙才緩緩起身,站在一個一臉悲傷的離殤門前,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門動一點,她就微微挪動一步。


    良久才緩緩開口“師父,染煙現在和你一樣,很悲傷,你父君母妃離開時,你肯定很難過吧,師父,染煙特別沒有用,明白這一切太遲了,沒能保護好萬靈仙君,師父,仙君付出了生命,就等著你迴去呢,你到底在哪裏,在哪裏”


    苦苦的哀求,在這個充滿恐懼的地方,絲毫沒有作用,迴答染煙的,不過是門微微轉動的聲音。顫顫巍巍的又走到了一副驚訝表情的離殤門前,因為這個場景她太熟悉了。


    “師父,你這個神情,是那次看到染煙和神獸迷鹿鬥的表情吧,是驚訝染煙為何會這麽野蠻對吧?自己本來是不想傷害它的,可是因為它碰壞了你最喜歡的酒,就算染煙靈力再低,也不能讓它一個小東西讓你不開心。師父,為何你就不能相信染煙,可以保護好自己呢?如果你自私一點,把責任都怪在我的身上,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了,我們會不會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話音剛落,門就轉動了,染煙就懶得等,直接去尋了最後一個神情的離殤,這個神情是憂傷,也是染煙最害怕看到的,那雙憂鬱的眸子仿佛寫滿了傷痛。離殤的前幾個神情,染煙都可以接受,唯獨這個,這種憂鬱太不符合離殤了。


    染煙直接靠在了門上,雙手緊緊地握著,門也停止了轉動,遠遠望去,就如同染煙依偎在離殤的懷裏一般“落離殤,我想你了,你出來,出來好不好?因為你的出現,我的人生變得絢麗多彩,因為你的離開,我的人生又變得一團糟,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這一生,從未真正恨過誰,也沒有埋怨過命運的不公平,唯獨你,我真的很恨你,落離殤,你是我師父啊,怎麽可以丟下我了,怎麽可以就這麽瀟灑的離開,把所有的痛留給我……”


    染煙不敢去直視門上離殤的眼睛,每看一次,那種憂鬱的氣息就濃烈一次,往事的幕幕就浮現眼前,尤其是成親之時,離殤看著她和羽軒的神情,她的心真的好複雜,這一切,到底該如何選擇。


    因為太用力,手上已經劃了很多的傷痕,鮮血淋淋的,染煙捏太緊,感覺到疼了,才慢慢地鬆開手,恍惚間,看到已經燃過了大半的熏香,這時,她的精神才稍微好了些,整個人才清醒了,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每一個表情的離殤,她的心情也會隨之轉變。


    不遠處,紫色的夢靈再飄蕩著,想起姽嫿的話,染煙閉上眼睛,走到正中間,調整好她的情緒,沒時間了,她不能再這麽沉浸下去,若不是因為手出血了,她可能會一直沉浸其中,這裏終究是夢魘極地,心有執念,都會被釋放而出,任何心思在這兒都會被發現,並生成幻境。


    睜開眼睛,染煙看著每一個從她麵前轉動過的離殤,他的喜、怒、憂、思、悲、恐全部在她眼裏,構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離殤。七情六欲搭建成了人生,成就了一個人的一生,難怪連離殤這樣的人都逃不掉。


    想到夢魘老頭的話,染煙像明白了什麽似的,她隻注意到七情的離殤,卻沒有去管那六欲。六欲指的是:眼、耳、鼻、舌、生、死。


    “生死皆以經過,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情太切傷心,欲太烈傷身”染煙心裏默念著,手上的鮮血染紅了衣裙,滴落在地,打破了一切的雜念。


    認真的看著沒一個離殤,唯一變動最大的就是眼睛,可是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發現都一樣,那眼睛表達的情緒都於表情是一致的,沒有半點兒破綻,都說眼睛是第二個心,一般都不會騙人,染煙記得離殤所有的神情,也記得他每一次的眼神,隻是在這兒,竟然沒有任何的異樣。


    隻有那雙憂鬱的眼眸,真的讓染煙覺得害怕,因為那種神情太過真切,她看一下,都會覺得像觸電一樣,也許,離殤就在這道門後吧,畢竟隻有這個眼神不同,最特別。


    走到那扇門前,拿起了鑰匙,染煙整理整理情緒,抬起頭,迎上了那雙眼睛,最後的時刻,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該做最後的道別。


    四目相對,染煙的淚水唰唰流下,她仿佛從裏麵看到了離殤所有的憂傷寂寞與孤獨,那種傷感她全部都體會到了,而且很深刻很深刻“師父,別害怕,染煙這就來陪你了,不管結局是什麽,我都會迴”


    突然染煙像意識到什麽,鬆開了門上的鑰匙,退後幾步“不對不對,師父不在裏麵,不是的”


    她剛才猛地想起了那雙眼睛,似乎在剛才就見過,那個幻化成離殤的夢魘,就是這種神情,特別的憂鬱。師父,雖然難過悲傷,但是很少有這種神情,這個,一定不是師父,一定不是,應該是剛才買個幻像。


    染煙感覺腦袋都快要爆炸了似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她該如何選擇,該靠著什麽去判斷啊,染煙跌倒在地上,努力的去迴想與離殤的點點滴滴,熏香眼看著就要到最後了,她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就算要陪著離殤就在這裏,也必須去選擇。


    “啊……”


    染煙起身,閉著眼睛胡亂的飛轉著,停留在了一道恐懼著表情的離殤門前,她真的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就交給命運吧,無論最後是什麽,她都認了。伸著全部都是血的手去拿鑰匙,心裏無比的顫抖,自己倒是不介意陪著離殤一起離開,可是女王陛下和小殿下還需要離殤,天界也還需要水神……


    “師父,雖然我很討厭你這個神情,但是命運安排我選擇了你,希望你想著我,想著女王陛下,一定要出現,染煙,有太多話,想告訴你了,師父,你一定要在”


    “七情六欲,終究會歸一”夢魘老頭的話再次盤旋在染煙的腦海裏。當鑰匙快要插入鎖裏時,染煙停下來手,這時織夢琴滑落出來,散發出七彩的光芒。


    染煙趕緊將它拾起來,快要燃盡的熏香也飛到染煙麵前,提醒著她。


    “萬物歸中,七情化一,六欲全無。織夢琴,七彩織夢衣,織夢靈主,這一切,都是師父留給自己的,留給自己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染煙欣喜的跑到了怒氣衝衝的離殤的麵前。


    “師父,這一生我被你好好珍藏,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這場夢,織得太美太真實,染煙很幸福,師父,來生,讓染煙替你織夢吧,織一場平凡簡單,隻屬於我們二人的夢。師父,來生,你定要答應染煙,不可以這樣離開”染煙拿起鑰匙,將織夢琴收好,踮起腳尖,吻上了離殤的薄唇。


    吻上的那一刻,手裏的鑰匙也插入了鎖裏,她的師父,一生瀟灑自由,卻唯獨對她不同。生命盡頭,其實沒有選擇,生亦死來,死亦生,真真假假,隻有想拚命守護的東西,才會一直放不下。


    “師父,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夢裏痛裏,我在尋你,師父,染煙愛你”


    說完,染煙轉動鑰匙打開了這扇門,最後一點點的熏香也停止了燃燒。突然,巨大的光芒襲來,其他的幾道門全部消失,結界破碎。


    姽嫿整個人都皺著眉頭,還沒有看到離殤,難道染煙真的選擇錯了,可染煙現在毫無危險又是何意。


    染煙迴頭看著姽嫿“女王陛下,對不起,染煙還是沒有接到師父,師父既然迴憶在這兒,那靈識定然也存於這裏,我要留下來陪他,請您等過羽軒他們,為了小殿下,他們都必須留下。女王陛下,你曾經問過我,為何會喚他落離殤,不是因為我恨他,而是因為我愛他,永別了”


    說完染煙朝著那強光走去,沒有離殤的彼岸,她也沒什麽期盼了,無所謂了,隻願這生生世世的輪迴,能遇見一次離殤,她不知道為何最後的選擇還是不對,但她也不想繼續計較了,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陷入強光的染煙,隻感覺墜落了深淵,一道道閃電擊打在她的身上,但是她的臉上一直是有笑容的,仿佛離殤就出現在她的身旁,像那日天劫之時一樣。雖然那次她昏迷了,沒有見到,不過現在,她似乎感受到了,哪怕身體疼痛不堪,但是心是溫暖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以知,這個結局,很好,來生,隻願,你不是我的師父,我不是你的徒弟,但最後能夠相逢,離殤,謝謝你賜我姓名,陪我長大……


    熏香突然重新燃起,直到燃盡,淡淡地蓮花香味還是出現了,味道特別。正當姽嫿想跟過去一探究竟時,強光變成了七彩的顏色,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抱著染煙慢慢地走出來。


    姽嫿這才停下了腳步,眉頭撫平,眼睛變得無比的清澈,一動不動的看著那個男子。此刻的她,是興奮的,雖然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雖然她心裏毫無波瀾。


    “師兄,好久不見”


    離殤衝姽嫿笑笑,便低著頭,看著懷裏的染煙,那種眼神柔情似水。將她放下,運起靈力,輕輕的撫平了染煙手上的一道又一道的傷痕。藍色的靈力不停的律動著,顯得離殤格外的虛無縹緲。


    姽嫿隻是遠遠的看著,不去打擾。她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麽迴事,也不確定,眼前的這個離殤,是真是假。夢魘極地,第一次發生這種事,熏香依舊在最後的那裏燃著,似乎不會變動。


    處理好染煙手上的傷,離殤這才起身,朝著姽嫿點點頭,消失不見,隻留下藍色的靈力照亮著染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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