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了所有的一切,我去到夫君靈位前坐了很久,也說了很多委屈和難過,因為這些話隻能說給夫君聽。相信自己很快,很快就會去和夫君團聚了吧。


    迴到家裏,才發現夜色已深了,剛關上房門,便聽見外麵有聲音響起,透過窗戶一看,原來是流君。他手裏握著酒壇,走路搖搖晃晃的,晚風吹來,一股股酒味撲來,這孩子,竟然去喝酒了。


    流君走到我屋子門前,猶豫了一下,又轉身走到屋子前麵的石坎旁坐下。喝醉了的流君,眼神呆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或許是在埋怨我吧,自己燒了他的醫術,漠視了他的關心,他肯定會很難過,很怨恨我的吧。


    見他去吃,我也無法入睡了,搬來凳子,吹滅燭火。偷偷坐在窗戶旁,透過縫隙,就這樣守著流君。月色朦朧,讓人覺得孤單極了。我在心裏念叨著:流君,你不要害怕,哪怕娘親不在了,心也會永遠這樣在你身後守護著你,你隻需要勇敢開心的去生活就好。


    當太陽冉冉升起,我才迴過神來,揉揉泛紅的眼睛,故意支起窗戶,發出聲響,我知道,流君肯定會來找我,因為他有太多話想說了吧。


    躺在軟榻上,假裝沒睡醒的模樣,然後朝著屋外喊著“你進來吧”


    果然,流君很快便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但是頭一直埋著,滿身酒氣,應該是怕我生氣吧,傻孩子,你這樣處處愛著娘親,叫我如何舍得放你離開啊。。


    “娘親,我”


    “夜流君,你把桌上的這個包袱拿著吧,從今天起,你可以離開這個家了,我也盡到了養你的責任,走吧”我直截了當的說著,既然都要傷害流君,還不如痛快一點。


    “娘親,你,你在說笑吧”流君慌忙的抬起頭說著,眼裏全是驚恐。


    “走吧,不要讓我覺得你太過懦弱,難道離開我,你就真的不能生活了?”


    “我不走,我不走,我走了誰來照顧你啊”流君固執的說著。這句話讓我好感動好開心,有兒子這句話,這一生也算值得了。


    “南潯會照顧好我的,他可比你聰明懂事”流君很固執,無論自己怎麽說,他都可能不會走,可是提到南潯,出於同齡孩子的嫉妒,流君一定會忍受不住的。這樣的傷害才能達到我要的結果吧……


    “娘親,你當真這麽想?”流君傷心的看著我。


    “不然?我留你一個廢物幹嘛,你以為會點醫術和寫字,就真的了不起了?南潯比你沉著懂事,他比你更合適照顧我”我狠著心腸的說著。心裏有另一個聲音在道著歉:流君,你是娘親的驕傲,一直都是,這些話都不是心裏話,對不起,對不起了。


    “廢物?你,娘親,我可是你的兒子呀,你怎麽這麽說我?”流君哭著怒吼著。這個詞真的傷害到他了,看他的模樣,好心疼啊。


    我隻好著頭玩著頭發,不再言語,流君見此,便放慢語氣,懇求著我,說他以後會懂事會乖,讓我不要在趕他走了。


    可我還是心狠的不理會他,低頭認錯了很久,見我還是態度堅決,流君突然擦掉眼淚,走到我跟前,述說了他心裏的委屈,講了他這些年是多麽的想討得我歡心做出的各種努力,講了他多希望得到我的關心和問候。字字句句都狠狠地紮進了我的心,眼睛裏的淚水強忍著,我不斷的告訴自己堅持住,不能因此功虧一簣。可流君最後的幾句話讓我痛到窒息,久久不能釋懷。


    “娘親,你這次是真的傷透了我的心。好,從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我的娘親,請你記得,是你不要我的,不是我不要你了。我走了,從此天涯陌路,你我互不打擾”說完流君便轉身離開了,他離開的眼神很堅定,很失望。


    看著流君離開的背影,我眼眶裏的淚水唰唰的流下,嘴裏喃呢著“流君,對不起,娘親隻能陪你到這裏了,未來,你多珍重,永別了,我最愛的孩子。”


    “若蘭姐,這是怎麽了?大清早便聽到你和流君在這裏吵”小蝶匆忙走進屋子裏,見到我滿臉淚水,她也嚇壞了。


    “小蝶,結束了。你把桌子上的包袱交給流君,一定要讓他收下。”


    “恩,我這就去找他,若蘭姐,你撐住,我迴來,咱就迴冥界去”小蝶也哭著說,我的事情,她應該也猜到一些了吧。


    “快去吧”我朝小蝶揮揮手。


    小蝶點點頭,掉著眼淚拿起包袱快速跑了出去,我也從軟榻上起來,胸口的積血吐了出來,我跪在了地上,頭發也瞬間白了,流君啊,我的孩子,未來,一定要平安健康的生活著,娘親,對不起你,生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沒有好好陪伴過你。陌路也好,仇恨也好,娘親都不在乎,隻願你安好。


    流君走後的日子裏,我每天都會拿起他寫的字和醫術,呆在他的屋子裏,靜靜地翻看著。我隻能以這樣的方式思念著流君。


    我不再去打聽任何流君的消息,連父君都沒有再見,因為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不想再去牽扯其他意外。自己還活著,是為了徹底的消除南潯身上的永生咒,讓南潯也可以過上正常的生活。


    沒想到,小蝶因為長期照顧南潯,染上了疾病,在流君離家後便離開了人世。她臨死還牽掛著我和流君,還有南潯,說對不起我們。其實應該是我對不起她,讓她替我付出了青春還有生命,我已經和冥界判官說好,會給小蝶一個好的靈魂歸宿,這也是我能為這份恩情做的一點點迴報吧。


    可小蝶離開的那晚,南潯抱著我哭了很久。


    “師傅,我已經沒有了娘親,我就隻有你和流君兩個親人了,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好,師傅不離開你,流君也不會離開你。你的娘親她很愛很愛你,不管你是不是知道她,你都要記住,你是幸運的”林月太壞了,我不想告訴南潯,為不想他單純的人生,有一個這樣不擇手段的娘,哪怕出發點是為了南潯好。


    “南潯怎麽會不知道娘親呢?師傅,我會努力的,給你把頭發變迴來,也會把流君找迴來的”南潯擦擦眼淚,認真地承諾著。


    “好,好孩子,師傅隻要你開心,隻要你你和流君都平平安安的,便無所求了”我笑著摸摸南潯的頭,這孩子,個頭比流君還高大呢,以後一定能養活自己。


    時間很快,一年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這一年裏,我教會南潯很多藥材的使用方法,並為他在烏山鎮買了一個藥鋪,那裏可以讓他好好生活了,隻是遺憾,自己不能看他娶妻生子了。


    我選擇夫君離世的那一日離開,自己曾經答應過夫君,生死與共的,如今,終於可以兌現承諾了。晚上,我讓南潯喝了最後一碗藥,抱了抱這個已經長大的南潯。


    “潯兒,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能偷學靈力,有機會的話,去找流君吧,你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了,知道嗎?”


    “知道了,師傅,我以後真的不用在喝藥了嗎?隻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麽病呢?”南潯笑著看著我。


    “不用在喝藥了。你的病有點複雜,現在好了,就不用管了。南潯,院子裏的冰棺是我給自己準備的,如果哪天我離開了,你記得將我放進去,因為我想等你和流君都迴來,讓我再看看,你們是否平安”放在冰棺裏,我希望有一天,流君迴來時,我還在這個家裏,等兩個孩子都能迴來看我,才能真的放心了。


    “師傅不許亂說,我明日便去找流君迴來”


    “你不許去找他,要等他已經迴來,知道沒有?這樣,師傅才真正的高興”


    “真的嗎?”


    “恩,你快迴去休息吧,明日去我給你準備的藥鋪看看”身體裏的血液在慢慢幹涸,痛意襲來,可能南潯喝下的藥起作用了吧,我強忍著,不能讓南潯看出來。


    “行,那我先去休息了,明早再來找師傅”南潯笑著點點頭。


    “好”


    南潯見我答應,便開心地離開了。我忍著痛穿上幹淨的衣服,躺在了床上,感受著血液的不斷流逝和皮膚不斷的老去。


    林月,南潯我已經將他養大了,並讓他的未來能安穩生活了。我這一生就你一個推心置腹的朋友,沒想到卻得到這樣的一個下場。我以前真的很恨你,恨不得將你的屍體千刀萬剮,可是現在不恨了,因為南潯,讓我覺得救他無悔,因為我的疏忽,他來到這個世界,也因為我的治療,他好好的生活在這個世界,因果輪迴,我不後悔。你的詛咒和怨念也放下吧,隻是,來生,我們就當陌生人吧……


    夫君,孩子我已經養大了,病我也給治療好了,我承諾你的也做到了,現在終於可以開開心心地去找你了。你等著我,隻是千萬不要嫌棄我的模樣哦,等我來了,就把兒子的事一點一點說給你聽,你一定會感到驕傲開心的,等著我。


    流君,娘親要走了,好遺憾,不能再見你一麵了。這些年娘親最大的虧欠就是你,最大的不舍也是你,未來還很長很長,你要好好珍重,如果有機會,請替娘親照顧好南潯,照顧好自己。還有啊,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不可以陌路的,娘親不許你這麽做,我會等,會等你迴來的那一天。流君啊,娘親和爹爹,真的真的很愛很愛你。


    南潯,師傅無法告訴你,你的身世。這些年來,師傅知道你是一個善良正義的孩子,所以一定接受不了你娘親林月的過錯,可是師傅希望在你內心深處,和幼小的迴憶裏,一直玩記得林月對你的愛,她同小蝶娘親,同師傅一樣,都深深地愛著你。師傅並沒有埋怨你娘親,也不恨她讓你害了流君,反而這些年,我很高興,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樣,你和流君一定要找到流君,像哥哥一樣保護好他。


    父君,請原諒女兒的不孝,女兒下輩子一定一定來報答這份恩情,您一定要珍重,也許有一天,流君和南潯會找到您,替我報答您,照顧您。永別了,父君,女兒也很愛你。


    頭發蒼老了,皮膚老皺了,容顏老去了,我閉上了眼睛,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好累啊,終於可以歇一歇了,這一生真的很累很苦,但是我不後悔……


    (若蘭的夢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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