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要見我?”


    謝雨霏驚奇地再一次向南飛飛問。


    南飛飛點頭:“嗯,他說,在上次咱們說話的那條巷子裏等你,有十萬火急的事,要你馬上去一趟。”


    “來了,來了,我就知道,他哪有那麽好心,肯寬宏大量的放過我,哼!他當初故示大方,就是為了今天呀,一聽到謝傳忠要廣召友朋,正式認祖,他就來敲榨我了,這個混蛋!”


    謝雨霏咬牙切齒地說著,忽然心中一動,疑道:“不對呀,飛飛,他是通過謝府家人傳消息給咱們的?”


    南飛飛搖搖頭,略顯慌張地道:“唔……,不是呀。”


    “嗯?”謝雨霏懷疑地看著她。


    南飛飛遲疑了一下,紅著臉道:“其實……是高升讓我轉告你的。”


    “高升?他那個油嘴滑舌的朋友?”


    謝雨霏恍然大悟:“飛飛,你……和他搞在一起了?”


    南飛飛道:“什麽叫搞在一起呀,好難聽。”


    謝雨霏頓足道:“沒想到,你……,真是的,咱們是騙人的,怎麽騙來騙去,反倒叫人家騙上手了,你……沒讓他占了你的便宜吧?”


    南飛飛暈著臉頰嗔道:“你胡說甚麽呀,哪有被人占什麽便宜。再說,咱們騙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又不是甚麽人都騙,那個高升……其實挺好的。”


    謝雨霏瞪了她半晌,才泄氣道:“罷了罷了,我不管你。”


    南飛飛道:“那夏潯要見你,你見是不見呐?”


    謝雨霏沒好氣地道:“果真是女生外向哈,咱們倆從小長大的朋友,這還沒怎麽樣呢,就幫著那高升的朋友說話啦?”


    南飛飛嘀咕道:“我這不是怕他壞了咱們的好事嘛。”


    謝雨霏沉思有頃,把酥胸一挺,悲壯地道:“見!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我看他姓夏的有些什麽鬼花樣兒!”


    還是那條小巷,自那日之後常常私相見麵的西門慶和南飛飛躲到側巷裏去說悄悄話了,夏潯則和謝雨霏對麵而立。


    夏潯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又道:“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已確定,他們一定在圖謀一件對我漢人極為不利的大事,既然知道了,若不想辦法挫敗他們,那怎麽成?可眼下要解開這個迷題,非得有個人冒充娜仁托婭不可,可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扮好這樣一個角色,去完成這樣一件大事,夏某想來想去,普天之下隻有姑娘你才能行了。”


    謝雨霏瞪著一雙杏眼道:“你這是要挾我為你做事了?”


    夏潯誠懇地道:“不,我是在請求,在向姑娘求助,絕對沒有挾私要挾的想法。”


    謝雨霏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眼淚漸漸溢了出來:“可你有沒有替我著想過?我對那個娜什麽仁托什麽婭的一點都不熟悉,很可能會露了馬腳,那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大惡人,我一個小小弱女子,一定會死的,說不定臨死之前還會被他們給汙辱了,你忍心把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送入狼口嗎,我隻是混口飯吃而已,你就用此要挾,送我入虎口嗎……”


    說著說著,兩行熱淚已撲簌簌地流下她的臉頰,夏潯無奈地道:“姑娘,你演的有點過了……”


    謝雨霏眼淚刷地一收,很無辜地道:“你看,我連你都騙不過,還叫我去騙別人?”


    夏潯翻了個白眼道:“廢話,你還沒答應呢,我又沒綁著你去,至於哭成這樣嗎?白癡也知道你在裝了。”


    “是這樣嗎?”謝雨霏眨眨眼道:“好像是演的過了點兒。”


    她嘻嘻一笑,忽然又變了一副模樣,說道:“叫我幫你也成,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沒有報酬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夏潯道:“什麽事?”


    謝雨霏道:“我還沒想好,不過,不管什麽時候,隻要我想起來了,向你提出來,你不得拒絕。”


    夏潯叫道:“這怎麽可……”


    謝雨霏搶著道:“你放心,我既不叫你殺人放火觸犯王法,也不會叫你欺壓良善喪盡天良。”


    夏潯現在心急如火,人去得稍晚一些,恐那些人就要疑心大起,恨不得謝雨霏馬上答應下來,立即點頭道:“成,我答應你。”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好!”


    謝大小姐陰森森地一笑:“夏公子,你想讓我從他們那兒,騙點什麽迴來呢?”


    ※※※※※※※※※※※※※※※※※※※※※


    拉克申的宅子。


    幸好拉克申沒有安排在他的皮貨店會麵,否則店裏那兩個擺樣子的小夥計,起碼認得出這女人不是他們東家的妹妹,而拉克申的私宅隻是一進三間的瓦房,外加前後兩個小院兒,他一旦出門就是鐵將軍把門,家裏沒有使喚人的。


    換穿了娜仁托婭的衣裙,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純樸天真小丫頭的謝雨霏跌跌撞撞地衝進門去,臉上猶自掛著未幹的淚痕。


    希日巴日、戴裕彬等人正在拉克申家裏閑坐聊天,等著拉克申把他妹妹帶迴來,忽然看見一個小姑娘進來,一個個迅速站起,打量著她,警覺地沒有說話。


    小姑娘看著他們,未曾言語淚雙流,泣不成聲地道:“你們……你們就是我哥的……朋友,來自哈剌莽來的族人麽?我哥……他……唔唔唔……”


    毛伊罕急了:“姑娘,你哥是誰呀?”


    小姑娘哭泣道:“我大哥就是拉克申,他……他……”


    夏潯已經告訴過她,說娜仁托婭六歲多就隨著哥哥流落中原,八歲入了燕王府做小侍女,蒙古話未必會說幾句,可她擔心這些人起了疑心會用蒙古話試他,自己剛才匆匆學來的幾句話未必派得上用場,所以一直把握著主動,吸引著他們的注意力。


    “啊,你就是托婭妹子?竟然……竟然長得這般漂亮,美若天仙呀,拉克申隻說你長得俊,卻沒想到……”希日巴日讚歎了一番,才猛地醒覺,急忙轉口道:“你哥哥怎麽了?”


    謝雨霏道:“哥哥約我今日出來,說有幼時見過的族人在家裏等我,要帶我迴來見見你們,還說有一件大事要我幫忙,我剛答應下來,就有一個潑皮搶了我送給哥哥的點心籃子,還……還輕薄於我,哥哥惱了,拔腿就追,結果那小巷中還有那潑皮的同夥接應,哥哥被他們……被他們給暗算了,爭鬥之中,那些人殺了哥哥逃走了,哥哥他……嗚嗚嗚嗚……”


    “什麽?”幾個蒙人大驚,毛伊罕頓足道:“奶奶的,一個籃子有甚要緊,何苦去追,”


    謝雨霏抹著眼淚道:“哥哥不是為了那個籃子去追,是因為……因為我受了那潑皮的欺負……”


    戴裕彬冷靜地聽著,忽然問道:“然後如何?你為何棄屍不顧,反跑迴家來?”


    謝雨霏道:“是哥哥臨終前囑咐我,無論如何,一定要迴家見見族人,說你們有比他的生死更重要的大事叫我去做。我不敢耽擱,耽擱久了,官差趕來就會帶我迴衙門,那樣也不知幾時才能脫身,所以我就跑來了。”


    她淚眼迷離地看看幾人,問道:“你們……就是我的族人麽?”


    希日巴日湊上前道:“是啊是啊,我是希日巴日,你還記得我麽?”


    謝雨霏退了一步,遲疑地辨認著:“啊!希日巴日大人,你……你和小時候的樣子差得好多啊,你不說,我根本認不出來。”


    希日巴日道:“是啊是啊,你的變化更大,要是你不說,我也一樣認不出來,唉,物是……物是……”


    他看了眼戴裕彬,看他沒有提示的意思,絞盡腦汁一想,說道:“物是非人呐。你躲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謝雨霏幽幽地道:“大人……大人小時候……總欺負人家……”


    這一句又讓她蒙對了,她已經聽夏潯說過那位娜仁托婭故娘長得非常秀麗,料她幼年時模樣也不會差了,這希日巴日比她大不了幾歲,幼年的男孩子也分辨得出美醜,喜歡接近長得漂亮的小姑娘,隻是他們吸引漂亮小姑娘注意的手段大抵相同:捉弄她,欺負她。


    希日巴日聽了不禁哈哈大笑:“噯,不要怕,那是小時候嘛。”說到這裏,忽地想起拉克申剛死,自己實在不宜大笑,連忙又噤聲閉口。


    戴裕彬突然用蒙古話說了幾句什麽,謝雨霏瞅了他一眼,用結結巴巴的蒙語迴答說:“我聽不太懂你的話,我離開草原的時候,太小了,到了宮裏,又必須學鳳陽官話。哥哥說,你們有事,有什麽事?用漢人的話說吧。”


    希日巴日連忙把她拉到一邊,親切地道:“托婭妹子,事情是這樣的……”


    他需要娜仁托婭的配合,所以整個計劃的絕大部分內容就得叫她知道,等希日巴日說完了,謝雨霏緊攥雙拳,用她那生疏的蒙古語堅定地說道:“好!我會照做的!我是草原上的人,是哈剌莽來部落的人,是長生天庇佑下的人,哥哥是被漢人殺的,我要為他報仇!”


    希日巴日大喜,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包藥粉遞給她:“你在東側殿做事,這是長生天助我們成事啊,那排水管渠的出口就在那裏,托婭,你迴去之後,把這藥下在那些人的飲食裏麵,今晚,我們就潛入王府,事成之後,我會帶你離開,再也不用在這裏幹些服侍人的活兒。”


    “好!”謝雨霏把藥慎重地揣好,又輕輕拍拍胸口,說道:“那我迴去了,官差們一時半晌的未必找到我頭上,可是迴去晚了,王府那邊會生疑的。我哥哥那邊……”


    說到這兒,她又眩然欲滴起來,希日巴日貪婪的目光在她鼓騰騰的誘人胸膛上微微掃過,說道:“我們的身份……實也不宜出麵,這樣吧,我們拿些錢,托你哥哥店裏那兩個夥計去衙門認屍,操辦後事。托婭,不要太難過了,隻要你辦好這件事,你哥哥在天上也會開心的。”


    “嗯!”謝雨霏鄭重地點點頭,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大人,我走了。”


    希日巴日被她媚麗的目光看得骨頭一軟,他妻妾無數,還接收了父親的諸多妻妾,可就沒有一個如此俏麗,風情無限,若非還有大事要做,他真想把這小美人兒摟進懷裏恣意憐愛一番,當下隻得收住心猿意馬,點點頭道:“好!”


    謝雨霏匆匆出了房門,暗暗地籲了口氣。


    她雖然料定縱然被人識破,也絕不會馬上宰了她,外邊又有剛剛在她麵前露過一手絕妙武功的彭梓祺暗中護佑,可要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可她就喜歡這種刺激,越困難的場麵越喜歡,每當她用高明的表演騙過一些自以為是的人,她就特別的興奮。


    對麵屋頂上悄悄潛伏著的彭梓祺暗暗鬆開了緊攥的刀柄,房中戴裕彬卻是一臉疑雲:“怎麽這麽巧,偏偏今天出了事,拉克申也算極強壯的一個漢子,竟然被幾個潑皮混混活活打死。”


    希日巴日道:“安答,你的疑心病太重了,拉克申才離開多一會兒,突然就死了,這麽短的時候裏,可能有人想得出這樣的法子,找得出這樣的人來?”


    那時節通常女人是不在外麵做事的,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想出這麽一個辦法,再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自始至終表現上又沒有絲毫破綻,這的的確確是根本辦不到的事情。戴裕彬也覺得自己是太多疑了,可是這件事如此重大,偏又發生了這樁意外叫他心生疑竇,總是覺得不太舒服。


    他想了想,說道:“派個人去拉克申的店裏,拉上一個夥計,一起去府衙看看,看看拉克申是否真的遇賊被殺。再派個人跟著托婭,如果她真的進了燕王府,那就證明沒有問題了!”


    希日巴日頗感不悅,不過仔細想想,謹慎一些也沒害處,便勉強答應下來,看看圍在身邊的眾人,挑了兩個辦事謹慎認真的,吩咐道:“你們兩個去,按我安答的吩咐,一個帶了拉克申的夥計去府衙認屍,另一個跟著托婭,不要驚動她,見她進了王府就迴來。”


    “是!”兩人答應一聲,快步趕了出去。


    百密一疏,不管是夏潯還是謝雨霏,畢竟不是算無遺策的活神仙,並未想到他們會跟蹤而來。實際上就算夏潯和謝雨霏想到了也沒有用,謝雨霏是絕對不可能進入燕王府宮門的,最終還是要被人發現破綻,現在所搶的隻是時間,發現真相後的時間。


    發現了真相的那個蒙人大驚失色,急急轉迴拉克申的家,同樣獲知了真相的夏潯和西門慶則馬不停蹄地趕往燕王府,他們都在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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