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茗兒開心地笑道:“哈,讓我猜著了吧?他那麽一副蠢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你出的壞主意了。”


    “西門慶一副蠢樣兒?”


    夏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扭頭一看,果不其然,西門慶的確是一臉的“蠢樣兒”,準確地說,是一臉的呆樣兒,好象是個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的憨厚老實人。


    夏潯忽地想起昨晚徐茗兒一時好心,給他們送毯子來時,西門慶似乎也是這樣一副呆相,當時他還以為西門慶花癡到了沒治的地步,對這麽小的一個姑娘也沒有免疫力,現在看來……


    夏潯狠狠瞪了眼裝傻充愣的西門慶,轉過頭來,苦笑道:“這個……,的確是在下的主意,小郡主真是慧眼識……豬哇。隻因在下一見小郡主,就覺得小郡主氣質絕佳,容色無雙,必定是一個大富大貴之人,想著憑您的尊貴身份,一定可以護得我們安全離開,所以就……讓這頭豬綁架小郡主了。”


    這個馬屁拍得很有水平,徐茗兒雖然年紀小,好賴話還是聽得懂的,她粉嫩潤薄的櫻唇抿了抿,臉蛋上便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唔,我就說嘛,算你有眼力,我還以為你覺著我年紀小好欺負,那就……哼哼!既然如此,我姐姐、姐夫已決定放你一馬,我也就不難為你們了。”


    她很大度地說著,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


    夏潯和西門慶都是人精,連忙不住口地道謝:“多謝小郡主,多謝小郡主,小郡主寬宏大量,不與我們一般見識,在下實在是感激不盡。那我們……可以出去了麽?”


    “慢著……”


    徐茗兒狡黠地道:“這個過結呢,本姑娘寬宏大量,可以不計較了。不過……,上一次那件事,是不是也該算算了?”


    西門慶趕緊湊上來道:“郡主是說那火狐狸皮子呀?這個好辦,小人迴頭就把我那條狐狸皮子給您送來。”


    “好呀好呀,”徐茗兒把頭點得小雞啄米一般,隨即才發覺自己如此表現有些忘形,忍不住臉蛋一紅:“我不要,我隻想問清楚,他不賣就不賣,為什麽要托辭騙我!”


    夏潯苦著臉道:“小郡主,我又怎麽騙你啦?”


    徐茗兒一雙點漆似的眸子睇著他,說道:“怎麽沒有騙我?那天在謝家皮貨店裏,我還沒有想得透澈,迴到王府我才覺著不對勁兒。你說那火狐皮子要送給自己至愛的人,愛嘛,有深有淺,有多有少,就像我爹,他最喜愛的女兒,那就是本姑娘我啦。你要說送給所愛的人那也罷了,既然是至愛,怎麽又是兩個人呢,喜歡了什麽人,總該有深有淺有多有少吧,既是兩個,誰是至愛,你還不是誑我?”


    “這個……”


    夏潯略一遲疑,西門慶馬上跳開一步,和他拉開了的距離,擺出一副“我不認識你”的嘴臉。夏潯眼珠一轉,長歎一聲道:“郡主有所不知,這話要說起來……唉,那可就長啦……”


    “沒關係!”


    茗兒丫頭柳眉一挑,輕輕巧巧走到一邊,馬上有個侍衛搬過一張椅子,用袖子急急蹭了蹭,徐茗兒往椅上一坐,悠然道:“你慢慢地說,本姑娘有的是時間,什麽時候我聽明白了,你們什麽時候就可以走了。”


    夏潯咳嗽一聲,以一種深沉的腔調低低地道:“小郡主,事情,是這樣的……”


    ※※※※※※※※※※※※※※※※※※※※※※


    “高熾,人還沒有送走嗎?”


    燕王妃自廊下轉出來,見自己的兒子很老實地站在那兒,不禁好奇地問道。


    “啊,母親!”


    朱高熾扭頭一看,連忙彎腰施禮:“母親,茗姨來了,她說有話要問那兩個人,所以讓兒子候在外麵。”


    燕王妃臉色一變,失聲道:“茗兒……不是要對他們濫用私刑吧,你也真是的,怎麽這般老實,讓她一個小丫頭擅作主張。”


    燕王妃一邊責備著兒子,一邊急急走上前去,剛剛走到殿門口,那大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徐茗兒兩眼淚汪汪地走出來,幽幽地道:“你們可以走了。”


    燕王妃大吃一驚道:“茗兒,你怎麽了?”


    她還以為那兩個齊王門客膽大包大,欺負了自己的妹子,可一瞧見屋裏還還有六個侍衛,卻又不像,到口的話又咽了迴去。


    夏潯和西門慶走出來,一見燕王妃,連忙上前見禮,徐茗兒又對夏潯道:“你們可以走了,人家對你這麽好,你以後賺了錢發了財,可一定要好好對人家呀,要不然那可真是喪盡天良,要天打雷劈的。”


    燕王妃莫名其妙地問道:“茗兒,你在說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徐茗兒擦擦眼淚道:“我沒事。”


    朱高熾也是滿腹疑惑,不過一見小姨開了口,總算可以交差了,卻是暗鬆一口氣,他是天生的肥胖症,並不是暴飲暴食造成的,站久了還真吃不消,一聽小姨發話了,趕緊領著夏潯和西門慶往外走。


    燕王妃沒理會他們,走過去牽起小妹子的手,低聲問道:“茗兒,你哭什麽?”


    徐茗兒哀傷地道:“姐,這個夏潯好可憐的。他住在青州那邊的山裏頭,鄰家有個小妹子,叫小荻,和他青梅竹馬。有一迴,夏潯患了重病,小荻急得不得了,就跑去為他請郎中,結果因為山裏剛剛下過雨,洪水傾瀉,寒冷澈骨,那小姑娘趟著水,走到河當間兒就走不動了,兩條腿都凍木了。


    那山中住戶少,旁邊沒有人,她走不動路,又沒人救她,就隻能站在那兒,兩條腿凍得沒了知覺,過了好久,才有人經過,把她從水裏拖出來,可是她從那以後她就落下了一個寒腿的毛病,不管是刮風下雨,還是冬季嚴寒,她的腿都會又酸又疼,叫人忍受不了。有時寒痛發作,疼得她嘴唇都咬爛了,好可憐。他們村子裏還有個姑娘,叫小芳,比小荻還要可憐……”


    徐茗兒把夏潯講給她聽的那無比淒慘、無比可憐、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給姐姐學說了一遍,很感動地道:“難怪人家出十倍的價錢他都不肯賣那皮子,他若真是見錢眼開不計情意的人,我才真要收拾他呢。他這樣,很好!”


    燕王妃臉上毫無表情,隻是緩緩地道:“據我所知,他是青州士紳,家裏非常富裕,位列青州十大富豪之一,絕不是什麽住在山窩子裏,時常需要左右鄰居周濟幫襯的窮人。”


    “唔?”徐茗兒眨眨眼,突然反應過來:“姐,我是不是上當了?”


    燕王妃忍著笑道:“你說呢?”


    朱高熾送了夏潯和西門慶離開燕王府,讓兩個內侍扶著,氣喘籲籲地走迴來,剛剛走到那處偏殿附近,就聽見一個高亢的小女孩的聲音,仿佛一隻憤怒的小公雞喔喔啼鳴,正在努力喚醒晨曦:“別見我再看見你,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我絕不饒你!夏潯!你這個大壞蛋!”


    “我的傻妹妹,他的真名叫楊旭!”


    “啊!連名字都是假的?連名字都是假的?夏潯,你這個大騙子!”


    朱高熾一聽這憤怒的啼鳴,機靈靈打個冷戰,連忙催促內侍道:“快走,快走,莫要讓她看見!”


    夏潯和西門慶離開燕王府,站在大街上發了一陣呆,西門慶才垂頭喪氣地道:“唉,咱們兩個被捉來三天了,那些車夫找不到咱們,現在還不知亂成什麽樣子,謝傳忠那裏失了消息,恐怕也是坐立不安。走吧,咱們去車馬行租兩匹馬,先去謝傳忠那兒報個信,然後快馬趕迴去,希望別出什麽紕漏。”


    夏潯答應一聲,兩個人便往車馬行趕,走了一陣兒,眼看就到車馬行了,夏潯忽然沉聲道:“有人跟蹤!”


    西門慶道:“不會吧,燕王都放過咱們了,又是哪路神仙作怪?”


    夏潯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低聲道:“不要迴頭,我左你右,速入巷中,引他出現!”


    西門慶也不是呆子,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兩人立即左右一分,加快腳步,急急閃出左右巷中的人群。彭梓祺悄悄綴在後邊,正想著如何麵見夏潯,若他問起自己來意,又該如何說辭,正遲疑間,忽見二人分開,閃入人群不見,不由心中大急,連忙快步追上來。、


    夏潯反偵察反跟蹤的手段高明,繞了幾繞,反躲到了她的後麵去,攸然現身,輕輕一拍她的肩頭,笑道:“兄台可是在找我麽?”


    彭梓祺一個急轉身,兩個人都呆住了。夏潯沒有想到會在這兒看見她,她沒想到還沒想到妥善的理由,卻是以這種方式和夏潯見了麵。


    西門慶也從人群中閃了出來,瞧見彭梓祺模樣,再瞧瞧兩個人的表情,很乖巧地道:“唔……,我去租馬。租三匹?”


    夏潯和彭梓祺都沒說話,仍然望著對方,西門慶自問自答:“了解,我這就走!”


    “彭姑娘,你怎麽來了?”


    夏潯已經知道她是女人,在彭梓祺離開楊府的時候,有意的公開了自己的身份,這層窗戶紙也終於捅破了,唯因如此,夏潯沒有一句的挽留,才讓彭梓祺更加的幽怨。


    彭梓祺眼簾微微垂下,低低地道:“我……來找你……”


    “找我?”


    彭梓祺輕輕揚起眼簾,滿眼都是溫柔。她沒有再說話,絲絲紅暈卻悄然爬上她的臉頰,那張臉頰頓時美麗如一朵初綻的桃花。


    夏潯看著那張美麗的臉龐,也沒有再說話,突然間他便什麽都明白了,猶如水到渠成,瓜熟蒂落,雲開見月,自然而然,突然間就明白了彭梓祺的情意和勇氣,充溢於他胸間的,隻剩下溫曖與幸福的感覺。


    一線靈犀,牽起了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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