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成剛在電話裏麵把自己的侄子教訓了一番之後,掛了電話他的心情還是未見舒服,他心想自己在澧河幹了大半輩子的幹部,從幹鄉鎮黨委書記那個時候開始,各項工作就沒有不順利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在縣裏的人際關係也搞得好,吃得也開,隻要他想幹的事情,或者想要照顧的人,稍微動一點腦筋就都能搞定。


    但是現在他已經身為縣委常委,縣裏的副書記了,結果身邊的朋友和親戚想做點生意他都說不上話了?因此曹成剛的心裏是很不平衡的。


    他琢磨來,琢磨去,還是覺得這一切都是唐俊的原因,唐俊一個小小的副縣長而已,之前他仗著秦吉春給他撐腰,在澧河縣人五人六,耀武揚威也就罷了。


    但是現在秦吉春已經不在位子上了,唐俊還這麽強勢,硬是把開發區經營得針插不進,水潑不進,這能行?


    想到這些,曹成剛的臉色就陰晴不定,他反複權衡斟酌,內心卻很無奈,現在這個情況,憑他一個人想要鬥垮唐俊完全沒有可能性。


    盡管曹成剛不忿,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唐俊這個人在澧河現在擁有的實力的確不容小覷,除非縣裏的主要領導,其他的人想要撼動唐俊有些困難。


    他給自己點了一支煙,然後給常務副縣長邱青國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一接通,他先打哈哈,然後道:


    “老邱,你我可是多年的老朋友,老夥計了!平常我們都說自己很忙,但實際上仔細想一想,又沒有忙出多少名堂來!


    最近可能是人老的緣故,總是特別懷舊,要不咱們抽個時間聚一下,喝一杯?”


    邱青國也大哈哈,道:


    “曹書記,吃飯的事情您找我就對了,喝酒我也不含糊!你是領導,一切聽你的安排!”


    曹成剛道:“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班了我們碰一下……”


    曹成剛喜歡澧河河街,悠悠的澧河水是湘南的重要水係之一,流域包含湘南省的兩個市,另外還有湘北周邊的這些縣城。


    澧河水也經過雍平,然後到澧河,幾乎每個大河流過的小城都有一條河街,河街熱鬧非凡,兩邊有很多的館子。


    因為要談事情,曹成剛選擇了一個茶樓,河街的茶樓可以喝茶,可以打牌還可以吃飯,湘南人好麻將,茶樓文化其實也就是麻將文化。


    邱青國來得有點晚,他是故意的,他和曹成剛是幾十年的關係,曹成剛隻要有個舉動,他大抵就能明白其心中再想什麽。


    像老曹這種人如果不是遇到困難,不是遇到了煩惱,他怎麽可能請邱青國吃飯喝酒?人生得意的時候,那自然都是眼睛抬頭看天的,一天不知有多少人追捧,新朋友一茬又一茬,是不會記得老朋友的。


    隻有人生感到失意的時候,身邊門庭冷落的時候,人一般才會想到老人。


    “曹書記,得到了您的召喚,我心情激動得很!我可跟你講,今天午飯我都沒有吃,就等著吃您的大餐呢!”邱青國笑吟吟的道。


    他是出了名的笑麵虎,曹成剛笑嗬嗬道:


    “老邱,別說得那麽誇張,你我是多年的兄弟,兄弟一起聚一聚難道不應該嗎?我覺得完全應該啊,是不是?”


    曹成剛說到這裏,頓了頓,又道:


    “我這麽講吧,老邱,我們這些澧河的老人現在是越來越被邊緣化了!再這麽搞下去,我們估計連發言的機會都不會有了,你說你我這兩個縣領導當著還有什麽意思?


    我是斟酌考慮了,準備向組織提出來離開澧河,換個地方,換個環境還更舒心一些,你覺得怎麽樣?”


    邱青國啞然失笑,他再天真也不會相信曹成剛說的這些鬼話,曹成剛怎麽可能離開澧河?這個老小子一門心思的就是經營自己在澧河的家業呢!


    別看他是領導,其實身邊的人基本都是做生意的,搞工程,搞諮詢甚至是搞律師,這些人多多少少都要沾曹成剛的光,所以曹成剛的權力欲望是非常強的。


    邱青國心中清楚是怎麽迴事,但是麵上卻不動聲色,表現出了極高的城府,他清了清嗓子道:


    “曹書記,您還有心思去外麵奮鬥,我反正現在就隻想在澧河養老算了!以前我還有點心思,但是自從和秦書記把關係搞僵了之後,我也知道自己前途不大了。


    有時候想一想,人生就是幾十年而已,我們這些當領導幹部的人,當多大的領導算是大啊?一山還望一山高,這怎麽行呢?


    所以我講那個啥,有時候還是要知足常樂,或者說認命,我現在就是這個態度,一日在崗位上,就努力站好這班崗,不想其他的事情!”


    曹成剛嘿嘿一笑,湊到邱青國麵前道:


    “老邱,你是有能力的人,實話講老秦對你不公平,這個我知道!他從來沒有真正的信任過你,所以你管開發區總是縮手縮腳!


    你瞧瞧唐俊來了之後他是怎麽搞的,開發區搞成了獨立王國,別人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現在別人都說澧河縣開發區是澧河縣的第二zf,他們有自己的財政運營係統,人家一年多少億的項目工程跟縣裏其他的職能部門,甚至跟縣黨委、zf都沒有關係!


    說穿了就是唐俊一個人說了算!絕對的權力啊,這一點你當初能有現在這種條件嗎?”


    曹成剛說到唐俊的時候,明顯掩飾不住內心情緒的波動,邱青國明白了,這個老曹對唐俊有意見!唐俊雖然排名靠後,但是人家手中實打實的有權力。


    這年頭權力最核心的體現在兩方麵,第一個方麵當然是用人,人事權!這一點曹成剛肯定是掌握不了,因為鄭小林不是簡單的縣委書記,他是不可能讓組織人事權力旁落的。


    除了組織人事之外,第二個體現權力的當然是錢袋子了,誰手中抓了錢,誰手中抓了項目,這不就是風光嗎?


    本來縣財政是邱青國管的,如果說縣裏的錢要統籌一起用的話,邱青國這一邊是可以左右開發區的管理的!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開發區的資金是專項資金,縣財政局甚至是縣裏的平台公司隻是過個賬而已,誰都不能動,這些錢怎麽花,用怎樣的方式去花都是由開發區來決斷。


    另外,市裏每一年的項目專項資金,開發區那邊去年撥了兩個億,這兩個億是直接就到了開發區管委會的賬戶上,其他的人連看都看不到。


    所以說開發區集中了全縣的資源,唐俊就掌握這些資源,邱青國對此眼紅不眼紅,他肯定眼紅。這也是曹成剛要找他的原因。


    但是邱青國比曹成剛要冷靜很多,他知道唐俊的斤兩,如果僅僅認為唐俊在澧河的成功是因為背後有秦吉春的幫助,那太膚淺了,也太小瞧唐俊了。


    邱青國和唐俊打交道多,現在唐俊和邱青國之間維係了一種很微妙的關係,那就是他是邱青國和馮曉坤之間的溝通橋梁,如果邱青國想要調皮搗蛋,唐俊可以分分鍾和馮曉坤聯手,那樣邱青國會很慘。


    或有人講,老邱怎麽不倒向鄭小林呢?邱青國還真幹過這種事兒,但是結果怎麽樣?他幸虧機警退得快,很靈活,要不然他就是第二個曹成剛了。


    曹成剛現在和鄭小林是什麽關係?鄭小林會在意曹成剛的意誌不能得到貫徹嗎?


    所以官場之上很多事情是非常微妙的,就算是站隊,那也不是你想站好隊就能站好的,這裏麵有很複雜的東西,反正邱青國對唐俊是有點敬畏的。


    當然,也並不意味著邱青國就一定怕唐俊,像曹成剛這樣,他願意衝在最前麵,那邱青國也不介意跟在他後麵敲敲鑼,打打鼓,他本來就是個政治投機人呢!


    邱青國道:


    “曹書記,實話講這種局麵可能很難改變!現在縣裏財政很緊張,我們很多項目都拿不出錢來!我這個常務副縣長當得很委屈,很窩囊啊!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現在恰就是這種情況,真的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曹成剛道:“所以說要改變嘛,現在我們必須要想辦法扭轉這種局麵!絕對的權力滋生絕對的腐敗,這是肯定的!


    唐俊是不是真的什麽都完美,什麽都站得住腳?


    據我說知,唐俊的作風就有問題,他私底下和某個女人保持很曖昧的關係,這個不是我說的,而是實打實的有人搞舉報,舉報材料都在縣委信訪局那邊呢……”


    曹成剛說了很多關於唐俊的問題,當然唐俊究竟有什麽問題他也說不清,基本屬於捕風捉影性質的!


    邱青國道:


    “曹書記,唐俊是年輕幹部,我覺得他會很愛惜自己的羽毛!所以說通過個人作風問題,這可能說不通!


    這年頭搞舉報也要有真憑實據,作風問題能抓到什麽憑證?你沒有憑證亂舉報,人家是縣裏主要領導,誰舉報誰就要承擔責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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