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裏關於交通局局長和局黨組書記最終人選確定了,錢朝陽局長書記一肩挑,完成了這一次早就要轉變,但實際上又拖了很多年的轉身。


    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個轉身不華麗,甚至顯得有些無奈,但是對他來說可能這也算是最好的選擇了,他跟唐俊講:


    “平台公司雖然也是國企,但是進了平台公司之後,你的思維模式和方式就是投資,經營的思維,和我們在政治崗位上的思維是完全不同的!


    僅此一點,你在競爭力上就要下降,更何況現在每個崗位競爭都激烈,我們在平台公司幹的這些人,吃了多少苦別人先不論,別人就隻看你占了多少便宜,得了多少好處。就從好處這一點來說,我們是看著光鮮,其實也是有一肚子的苦哇!”


    錢朝陽這番話是有感而發,因為在平台公司工作,領導都是拿年薪,看上去年薪比較高,但是個人所得稅這一些扣掉了,工資水平其實也不高。


    還有關鍵的地方在於在平台公司,吃喝這些不提,就但說收入這一塊,你平台公司涉及的項目動輒都是幾千萬甚至上億的項目,貪汙腐敗這樣的念頭真的一丁點都不敢動,這種不動如山的功夫修煉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錢朝陽說得更直白一點,道:


    “唐俊,你是不在意經濟的一些問題,或者說你對錢多錢少缺少概念,我這麽講吧,我拿的那點年薪,從實惠角度來說,還真比不上一個局長,遠遠比不上,或者說甚至還比不上一個鄉鎮黨委書記!


    所以你看到的盡是表麵風光,我這麽多年在平台公司卡著,上不去,要跳出來又不容易,那種煎熬痛苦別人能知道?”


    錢朝陽這話可以說道出了現實,現在在平台公司上班,萬眾矚目,而在科局辦上班,很多領導一年其他的收入也有十多好幾萬,這些收入不能算是腐敗,頂多也就算是打一點小擦邊球而已。


    所以從實惠來說,錢朝陽也不算實惠!你比如像黃土坪的黨委書記馬建國,他一年除工資之外的那些小收入就不少,基本也都帶點擦邊球的性質。


    更何況黃土坪還有一個旅遊公司,吃吃喝喝以及平常的吃穿用度那絕對是可以敞開手來搞,所以這麽一比較,錢朝陽當然不想繼續待在平台公司了。


    但是從平台公司出來,他又幻想能有更高的位置,更寬廣的平台,顯然這就給他自己造成了一些障礙了,他是鄭平原的人,縣委書記器重的人一直提拔不了,這是什麽原因?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成績不夠,鄭平原這個人用人提拔人的原則性還是挺強的,他不是不想提拔錢朝陽,而是每一次到提拔的時候,錢朝陽自己的競爭力不夠,別人資曆,政績各方麵都高於錢朝陽,鄭平原能夠昧著良心讓錢朝陽把別人的位子給搶了去?


    所以錢朝陽有些悲劇,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最終還是迴到了局長的位子上,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從黃土坪下山,他就可以直接幹這個局長,那樣還不至於會落到今天這種尷尬的境地。


    唐俊安慰他道:“老書記,人啊,關鍵在於一個心態,我覺得還是要知足常樂!我為什麽這麽講呢,我就說一點啊,你現在去交通局幹一把手,這是個一般的位子嗎?據我所知,很多人都盯著這個位子,其中不乏有經驗特別的豐富,資曆特別老的人!


    現在你占了這個位置,他們該多麽失落?相比起來,他們肯定是羨慕你的!”


    唐俊這話不是亂說的,而是實在的情況,本來交通局這個位子馬建國特別的上心,為了這個位置他做了很多努力。


    甚至還專程跑雍平拜訪領導,不能說他跑官要官,因為按照雍平政壇的慣例,馬建國幹了鄉鎮的黨委書記,他就應該有資格幹科局辦的一把手,甚至可以說得絕對一點,那就是所有鄉鎮的黨委書記,隻要不犯什麽錯誤,平平穩穩的往前走,基本上都能幹個局長。


    馬建國隻是希望這個時間能夠早一點,他早點進城,為了孩子的教育能夠多盡一番父親的責任。


    其實說到資曆和成績,馬建國比之錢朝陽並不差,他在黃土坪都待了八年多,其中六年是鄉長,現在幹書記又兩年多了。


    如果不是這一次全省扶貧攻堅戰打響,他肯定早就提拔了!所以馬建國提出這個想法不算過分,可以說是正常的分寸。


    但是這個“分寸”碰到了錢朝陽的競爭,他不能不敗啊!錢朝陽以前是他的領導,再說了,雖然說馬建國在縣委關係也不錯,但是錢朝陽是鄭平原的嫡係,關鍵人事上麵,書記的一句話還是能夠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呢!


    馬建國真的情緒非常的低落,一個人住在桔園賓館,他甚至都不想再往山上看一眼,他一肚子的不爽還不能夠跟身邊的人流露出來,而恰好唐俊去桔園賓館找陳德保,兩人見麵之後陳德保跟唐俊講:


    “書記,馬書記好像也住在桔園賓館!我今天吃早飯的時候看到他了!”


    “是嗎?馬書記的娃在初三呢,嫂子好像在下麵陪讀,他怎麽沒住家裏?”


    陳德保道:“書記,您就別說陪讀了!三中周圍的房子現在貴得很,陪讀的人基本上就是一房一廳,條件緊張狹窄得很,估計馬書記住過去也不方便呢!”


    唐俊點點頭,現在雍平的教育,高中教育最牛的是一中,一中現在搬遷了新校區,應該說周圍的房子也跟著火了起來。


    而初中階段目前最好的還是三中,所謂三中並沒有高中,全部都是初中,縣城裏稍微有點關係背景的都把娃往三中送,這就導致三中初中陪讀成風,家長的目標自然是希望孩子能夠考上一中,從而為將來上大學鋪平道路。


    馬建國在賓館呢,唐俊自然要登門打招唿,他敲了半天門,門一開,唐俊一看到馬建國,還沒來得及打招唿,馬建國一下躥出來握著他的手,道:


    “唐俊,tmd黃土坪那個鬼地方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我待了快十年了!就那麽高的山,我哪個角落都用步子丈量了不止一次了!


    可以說全縣這麽多當幹部的,比我馬建國還苦逼的恐怕沒有了!我給組織賣命了這麽多年,組織為什麽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實際情況?為什麽就不能給我過一個安分的日子?說句心裏話,我真的不服啊!”


    唐俊直接懵逼了,他萬萬沒有料到馬建國開門見山竟然說出了這番話,這麽一通牢騷話唐俊再怎麽能接得住?一時尷尬得很,隻是道:


    “老領導,您就別發牢騷了,我比你還苦逼,辛辛苦苦的在大林山為人民服務,迴頭還遭人舉報!差一點我這個黨委書記都幹不了了,幸虧是縣裏的領導為了扶貧大局,要不然咱們今天還沒辦法這麽從容的見麵!”


    “我知道,我知道!還有傳言說是我們黃土坪搞的舉報,妮瑪說這些傳言的人可恥無聊,你我是什麽關係?你唐俊搞得好,我馬建國臉上也有光彩,因為你是我帶出來的兵,知道嗎?


    那些造謠的人連這一點都搞不清楚,竟然隨便信口開河,他們可悲不可悲?”


    唐俊心中暗暗好笑,他想起一句話來,好像是某位牛人說過,安慰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好言相勸,而是讓對方知道自己比他更慘。


    這一招唐俊一用就靈了,他把這一次大林山被舉報的事情前前後後衝著馬建國吐槽一番,果然馬建國就不再提炸自己的事情,好像他的那點事情跟唐俊比微不足道了。


    說句實在話,唐俊這個誡勉談話可能在體製外的人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所謂,但是在體製內的人看來,這就是非常嚴厲的處分了。


    為什麽這麽說呢,本來唐俊今年要得全縣優秀黨委書記稱號的,大林山可能也有評優評先的機會,這下好了,半年之內唐俊失去了資格,這個損失太大了。


    黨內的幹部,對優秀先進的追求是不遺餘力的,一個先進就可能決定一個人仕途和前途,唐俊如果碌碌無為,隻是一個普通的黨委書記也就罷了,關鍵是唐俊今年的先進唾手可得,等於是已經到手上了,結果就這麽丟掉了,這有點太殘忍了。


    不僅如此,如果最近半年之內有什麽好的事情,比如好的學習機會,市裏有好的提拔的機會等等,唐俊都將失去資格。


    官場之上很多事情說不好,都講一個機緣,比如秦聲赫去了市裏,這就是一個機緣,據說現在秦聲赫還搞得蠻不錯,可能接下來要提拔副處,到了副處之後再要下放基層可能就是縣委常委了,最差可能也能搞個副縣長幹幹。


    相比起來,這些在基層混的幹部,超過九成九的人混一輩子也混不到那個位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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