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顯然也是進入了一個忐忑不安的狀態,人之常情嘛,現在鄉鎮幹部的考察期已經來了,但凡是能進步,想進步的幹部恐怕誰都很難做到心如止水!


    關鍵是這個敏感時期,縱然心中有什麽想法也不好表露,更不能和別人多說,官場之上,很多事情都是非常微妙的,而最敏感微妙的就是人事調動問題。


    隻要事情沒有塵埃落定,那就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因為這件事大家都高度關注,也高度聚焦。就像黃土坪鄉長這個位子空出來了,有多少人在盯著這個位置?又有多少人在運作這個位子?


    能夠在官場上生存的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人脈,所謂虎有虎路,蛇有蛇道,誰能說自己就一定能比別人有優勢?


    就像張華是有背景的人,他自己資曆也夠了,從政績表現來看似乎也能勝任黃土坪鄉的鄉長這個位置,但是他自己知道競爭這個位子的就有四五個人,這四五個人都不是等閑之輩,張華要和他們任何一個人競爭都不能說有必勝的把握。


    很多事情憋在心裏難受,在鄉裏待著或者是在萬斤莊待著張華又必須要努力工作和表現, 所以今天下午休息,他便來黃土坪找唐俊了。


    看到唐俊這一身裝束和努力幹活的模樣,張華一通捧腹大笑,心情也覺得暢快了很多。


    他和唐俊是同齡人,他的位置現在也比唐俊高,但是他覺得這說明不了什麽,相比起來唐俊在處理很多事情上要比他成熟從容很多。


    張華覺得自己最大的問題就是慌慌張張,急急忙忙,這一次鄉鎮幹部的考察才起了一個頭,張華就覺得自己有點按耐不住了,待在縣城不安心,迴到鄉裏也不安心,腦子裏總是想著這事兒。


    他和領導說話,匯報,總是惦記這個事兒,又忍不住給舅媽打電話,旁敲側擊想找還是舅舅,說一千,道一萬,他還是心中不穩,有些慌,有些急。


    再看唐俊,看他累得像條狗,因為幹活兒皮膚黝黑,但是和他說話這小子就有那麽一股從容的勁兒,似乎什麽事情他都能從從容容應對,這一點讓張華發自內心的佩服。


    在雍平有個黨校六君子的說法,唐俊也是這六個人中的之一,表麵上張華說六君子什麽的那都是無稽之談,可是實際上他對這個稱唿還是挺在意的。


    所以有意無意他也會去和這幾個人去比,現在這六個人中就剩他和紀委的蔡海混得最差了,其他四個人要麽成了正科實職,要麽提拔到關鍵崗位了。


    陳鋒是茶葉辦主任,一把手,解決正科級別最多就是一年之內,丁磊現在是督查室的一把手,已經明確為正科級了,王可提拔為組織部副部長,組織部的幹部出來自然高半級,秦聲赫則已經是牧一方的父母官了。


    張華感覺到自己落後了,在沒有傳出調整風之前,他因為手頭有工作,沒有感覺到什麽,現在調整的風頭一來,他立馬就感覺心浮氣躁了。


    “明天我就要去縣城了!”張華和唐俊道。


    唐俊咧嘴道:“看來是要調整提拔了,是不是?是啊,這些事情還是要遵從本心,大家都在活動,你不去活動怎麽行?


    你如果能夠把位子扳正,一定能發揮更大的價值,進步嘛,我們在體製內一定是要追求的,隻有進步了我們才能更好的為人民服務, 才能更好的發揮自己的才華!”


    張華哼了一聲,道:“聽你說得冠冕堂皇,你怎麽不去活動?”


    唐俊哈哈一笑,道:“我說張鄉長,你我能一樣嗎?你現在是副科提拔正科的關鍵時候,這是縣一級的鄉鎮幹部最為緊要的一步,因為名額有限,盯著的人多。


    至於我級別都沒有,再怎麽說我幹個兩年組織肯定會給我副科的,這都不用去爭,是不是?”


    張華嘿了一下,搖頭道:“你心態比我好!我服你!”


    唐俊道:“行了,你我是上下級關係,這些話才好說,倘若咱們真是平級,你我都在爭那一步的時候,怕是這些話就真不能說了,你說是不是?


    我的意思不是說你我的關係不能說這些,而是說這些話會讓彼此都別扭,不自在,是不是呀?”


    張華點頭道:“我明白了!但是你還是可能被考察,你這一年多幹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縣領導很重視,縣組織部也重點關注。


    你剛才自己也說了,我們在體製內要進步,所以我覺得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縣裏跑一跑,不是跑官要官,而是要自己去努力一下,讓組織看到咱們的努力……”


    唐俊搖頭道:“我肯定不去!我跟你說真話啊,如果真要進步,我還是想往後拖一拖!我跟你不一樣,你是幹副職,你馬上扶正了好大幹一場!


    而我現在是紅魚村的一把手,村裏的事情都是我負總則,你看看現在的紅魚村,雖然說跟我去年過來相比有改變,但還是一團糟。


    前柵欄宿貓,後籬笆走狗,這個時候我能拍屁股走?我至少還想幹個兩到三年再說,這是我真實的想法!”


    張華愣了一下,忽然有點急了,道:“唐俊,你瘋了吧?妮瑪今年都二十七歲了,你幹三年都三十歲了,三十歲還幹村支部書記,你這是進步的態度?


    黨內對幹部提拔的年齡是有一些限製的,有時候是一步落後,步步就落後。你看秦聲赫一步走到了前麵,下一次調整人家就是鄉黨委書記了。


    而你呢,本來就落後了,那是因為你考公務員的時間遲了,所以現在有機會就要抓緊往前趕!你先解決副科,到鄉裏幹個班子成員,這樣幹了幾年就能迎頭追上去,可是你……”


    唐俊盯著張華,一笑,道:“張鄉長,你這番話說出來搞得咱們像是鐵哥們,鐵兄弟似的,我特不適應啊!


    這個事兒我認真考慮過,瞻前顧後的時候也有,但是最後我考慮的結果還是想暫時在紅魚村幹,讓我離開紅魚村我不願意!”


    唐俊頓了頓,道:“你可能有很多理由駁斥我,但是我跟你說一點,當時我迴來不是想當官,而是因為家庭原因我想離父母近一點。


    如果當時有另外的選擇,我可能還不會選擇考公務員,實際上現在我在雍平混熟了,外麵就有很多人讓我跳出去。


    司楠就不用說了,你知道的,她那兒我肯定不會去。另外還有宋婷,還有楊欣,還有徐飛,還有賀林,他們都跟我說了這些意思……”


    “有時候想一想他們給的條件那麽好,我為什麽非得要留在這山旮旯裏麵,一年就掙他們承諾給的零頭錢呢?


    還有從個人發展角度來說,我一個26歲才考上公務員的人,未來能有多少發展?就算你張華鄉長這樣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又如何?


    基層公務員就是那麽大的空間,在縣裏廝混能夠拔尖的也就局長退休,出類拔萃的就是像秦縣長這一類少數幾個人了……這就是咱們的盡頭……”


    張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對,你所得對,還是你看到通透,道理就是這個道理!”


    唐俊笑了一笑,道:“所以啊,我不願意離開,以前可能是因為麵子,覺得自己不願求人。但是現在我真不願意離開,主要是我舍不得這個村。


    而且我覺得自己幹的事情特別有意義,你說我幹了這麽一年多,給紅魚村帶來這麽多變化,給老百姓帶來這麽多實惠,這種成就感有時候是讓我特別充實的。


    紅魚村很小,但是有一千多人,這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他們有苦有難,我能替他們解決,我們帶領他們從貧困苦難之中走出來,這個是我去外麵掙錢得不到的精神滿足……”


    張華盯著唐俊,道:“你他媽真是個理想主義者!”


    唐俊哈哈一笑,道:“屁理想主義,我很清楚這個時候我可以任性,等我結婚了,生子了,有了家庭負擔了,恐怕就再也任性不起來了!


    年輕人嘛,不就是遵從本心的幹事嗎?這就是一種自我吧……”


    張華道:“你他媽說了這麽多還是不陪我去縣城是不是?”


    唐俊見張華有點惱羞成怒了,他也不退縮,道:“對,就是這個意思!我他媽山上還有上百畝烤煙等著我下山呢!


    我搞了這麽多天,目前的收成還彌補不了成本,我他媽辛苦了這麽久,總得要有點迴報啊,你說是不是呀!”


    張華豁然起身,道:“那你就當你的農民吧!對了,最近我們鄉裏討論旅遊的事情,劉總和黃堅都提出來說萬斤莊的旅遊可能還有些單調了。


    鄉裏最好能納入一些新的景點,你們紅魚村水庫和平台山的草原可能要納入到鄉裏的旅遊項目中來,當然,這目前還是設想,最後怎麽操作還需要若幹討論!


    我跟你透露這一點的意思,就是讓你先醞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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