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朝陽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像是被什麽東西抽空了一般,無限的疲憊席卷過來,讓他的情緒麵臨崩潰的邊緣。


    剛剛閔慧又過來大鬧了一場,屋裏現在鬧得一片狼藉,本來春節假期兩人已經消弭得已經差不多的矛盾,因為錢磊上學的問題又重新爆發了,閔慧堅決不同意把錢磊送到鄉村學校上學。


    “錢朝陽,你看看外麵的世界吧,現在已經什麽年代了?現在的教育對孩子來說多重要你知道嗎?城裏為了一個學位都爭破了腦袋,你竟然要把咱們的孩子送到鄉下上學,你是腦子進水了還是怎麽著?”


    閔慧態度非常的堅決,錢朝陽這一次卻也鐵了心,本來讓錢磊到縣城上學不是沒有辦法,不是沒有解決方案。


    最差的解決方案也可以托管,一個星期甚至一個月看孩子一次,對閔慧和錢朝陽來說,在經濟上都不存在什麽壓力。


    本來之前錢朝陽也決定接受這個方案的,或者是讓家裏的老人辛苦一些,負責接送娃,但是現在錢朝陽不那麽認為了。


    他發現孩子在紅魚村待了幾個月之後,小家夥成長很大,似乎一下就懂事了很多,農村很苦,現在的家長就是怕孩子吃苦,殊不知不吃苦怎麽能成人?


    錢朝陽跟閔慧講紅魚村,講唐俊待的那個地方有多麽苦,老百姓的日子有多麽難過,但是偏偏那樣的地方, 山裏的孩子都爭氣,有個叫鄧俏的姑娘,現在在雍平一中年級都能排到前十名去,人家靠的是什麽?靠的就是懂事,靠的就是自己潛意識裏麵有很強的主觀能動性。


    閔慧一聽錢朝陽這麽說,更是受不了了,道: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你這些歪道理,別人都千方百計的走出大山,逃離那該死的窮地方,你還偏偏要把娃送到那邊去,我的娃不需要吃那種苦,我不求其他的,隻求娃這一輩子都平平安安……”


    沒法交流,跟女人講不了道理,反正錢朝陽已經把娃已經送到了紅魚村去了,再說了,不說離婚了嗎?現在娃也跟著錢朝陽,錢朝陽對娃的教育有決斷權力。


    女人道理講不贏了就撒潑耍賴,反正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那一套,最後就是這個結果,一地雞毛,一屋子亂七八糟。


    一通大鬧之後,閔慧跑了,錢朝陽一個人麵對這淩亂的一切,他的內心也不舒服啊,心中也難受啊,想想今年從正月初四以後,他每天休息時間都沒有超過六個小時,天天都有事兒幹,天天都有活兒幹,可是這麽努力換來的是什麽?依舊還是一地雞毛啊!


    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過了很久之後他掏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之後,他道:“唐俊, 你來縣城了嗎?”


    “是的,書記!我剛剛到縣城一會兒,還沒來得及找您匯報!”


    “你過我家裏來!立刻馬上!”


    “呃……好!”


    約莫一刻鍾,唐俊就在外麵敲門了,錢朝陽道:“進來吧!”


    唐俊進屋子嚇了一跳,看到錢朝陽坐在沙發上,他道:“書記,您這是……”


    錢朝陽指了指沙發,道:“坐吧,你下來幹什麽事情?”


    “到煙草局送單據,他們不是撥款了嗎?幾百萬的費用我得要有詳細的賬目給他們啊!這活兒別人幹我不放心,所以自己來了!


    另外,水源地我們找到了,水管的采購我得親自把關,飲水工程項目絕對不能出疏漏,一旦出錯了,全村老百姓都要遭殃!”


    錢朝陽點點頭道:“嗯,看你幹得風生水起我就放心了!這樣吧,今天我叫你過來不是談工作的,反正已經下午了,我早飯都沒有吃,咱們找個地方祭奠一下五髒廟,順便也喝一杯!


    你陪我喝一杯,可不可以?”


    唐俊看這架勢就知道錢朝陽兩口子應該又是幹架了,他也不好問,隻能聯係了一家腸子館,兩人到了腸子館,找了一個小卡座,點了一份招牌的腸子豬頭肉,然後拍一份黃瓜,一份花生米,手撕幹魷魚,再來兩籠餃子,整了一瓶武德大曲就陪錢朝陽喝了起來。


    喝酒的中途又接到了楊欣的電話,原來楊欣看了唐俊發的那個關於臨時教室的朋友圈,他道:


    “唐書記,我求你給孩子們整點新課桌吧?我剛才問了一下學生用的新課桌的價格,一套好像是兩百塊,我給你們村裏轉了一萬塊錢過來,你們把課桌給換了……”


    唐俊一聽楊欣又捐了錢,立馬感謝,掛了電話他心中不由得感慨。


    楊欣這個人第一次接觸,給唐俊的感覺就是這小子飄得很,滿嘴都是優越感,那個神氣活現讓人很不舒服。


    但就是這麽一個人,現在又捐款一萬塊錢,有時候人性的複雜真的難以揣度!


    掛了楊欣的電話之後,錢朝陽又是電話不斷,兩人本來想說說話,交交心,關鍵是錢朝陽心中鬱悶,心情不好想舒緩一下,結果是事與願違,酒桌上喝著酒,兩人賽著接電話了。


    唐俊想關機的時候,張華的電話進來了,電話中張華道:


    “唐俊,上次說浙省老板的事情, 他媽的生變數了!”


    “怎麽迴事?你不是誓言旦旦的說隻要設備搞妥當了,老板一定沒有問題嗎?我們現在投資了五六萬在設備上,你那邊又生變了?”


    張華道:“這不能怪浙省的老板,還是雲馬茶葉搞得鬼,他們在暗中使絆子,讓人放話出去,說浙省人在雍平搞茶,讓他們貨拉不出去!


    他媽的,欺人太甚!”


    唐俊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道:


    “張鄉長,你一鄉長,跟人家給不了安全的承諾?什麽時候我們雍平的營商環境成這樣了?行業裏麵還生了霸王出來,這麽搞下去,整個行業豈不是都要死掉?”


    張華道:“我這不是鬱悶嗎?鬱悶得要找人喝酒呢!你在不在縣城,在縣裏咱們見麵再商量對策!


    他媽的,我還真就不服這雲馬茶葉,我一定要和他們掰掰腕子!”


    唐俊和錢朝陽在一起呢,他能再和張華約?當即他道:


    “這樣吧,晚些時候我給你電話!這年頭大家都為了利益, 我相信浙省的老板不遠千裏來我們這邊做生意,他們也是為了利益……”


    就這樣,唐俊和錢朝陽的一頓交心的酒,對錢朝陽來說是一次解悶排解壓抑的酒,喝到一半就結束了,因為錢朝陽有事得走,馬建國在國土局還在守著辦手續呢!


    唐俊一看時間,差不多已經晚上八點了,這個時候國土局的門還開著?還有人在那邊幹活?很顯然, 現在各個單位都苦,也不是隻有唐俊這個村支部書記還有錢朝陽這個鄉黨委書記在為人民服務,大家都忙著呢!


    而張華呢,他的心情不好, 可是偏偏又不能不去秦聲赫的局,老秦的調令已經到了,公示完成馬上就走馬上任。


    同為一批進黨校的同僚,在雍平還是六君子出名的幾個人之一,張華在縣城不去慶賀說不過去。他倒不擔心秦聲赫心裏不舒服,他是覺得自己不過去,別人還當他張華心胸不寬,他真沒地方說理去。


    到了地方,陳鋒和張華道:“張華,你們鄉的茶葉產業和我們鄉要步調一致,對我們全縣的茶葉產業是一盤棋。


    縣委和縣zf對茶葉產業有頂層設計,縣茶葉辦有統一的規劃和部署,我們是培育一批有擔當有實力的企業出來為我們雍平茶打出好口碑。


    在這方麵,我們要有共識,對不對?”


    張華一聽陳鋒這話,心中就窩火,這幾天他在縣裏跑浙商的事情,越跑越不舒服。他張華為了鄉裏的茶葉產業招商引資有什麽錯?怎麽就能遇到這麽多阻力?


    他張華幹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替老百姓在謀利益的?關鍵是有一點,如果說目前老百姓能在當下的茶葉產業中謀得了福利,能夠脫貧致富,他張華還需要幹這些活兒嗎?


    就是因為目前老百姓不能靠茶葉生存,哪怕是家裏有茶葉十畝,二十畝的這種家庭,他們的生活依舊很清苦,依舊在貧困線上掙紮。


    這說明的問題已經很明顯了!張華隻是個鄉幹部,有些評價不能說出口,但倘若他是個普通老百姓,他會擲地有聲的說一句,目前雍平的茶葉產業是不行的,是畸形的,是有問題的!


    “好了,好了,陳鋒!我知道你馬上要進城了,應該要進農業局是不是?哈哈,你啊,瞞都瞞不住,我們都知道了!”秦聲赫作為主人,哈哈笑道。


    張華大吃一驚,扭頭看向陳鋒,心想陳鋒魚不動,水不跳的,竟然也進城了?


    陳鋒有些矜持,摸了摸腦袋,道:“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不好說!再說了,農業局是大局,我一個副科級去農業局能幹什麽事兒?還不是替領導鞍前馬後的幹活?”


    秦聲赫道:“行了,陳鋒,誰不知道你和孔凡雲是鐵兄弟?孔凡雲和周總又是哥們兒,有他們挺你,還怕農業局沒有你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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