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您忙完了沒有?”唐俊開完會,一出來就看到了杜方言站在外麵,杜方言陪著笑,遞著煙,一臉的謹小慎微。


    “啊?杜方言,你什麽事兒?”


    “是這樣,書記!這不是家裏老頭子病好了麽?我娘覺得這是個喜事兒,再說這一次生病我們家得到了左鄰右舍,尤其是村裏的幫助也很大,媽就備了一點吃食,想著請您和村裏的幹部,還有左鄰右舍一起去慶祝一下!


    王叔,穀叔,您二位也一定要去啊!”


    杜方言這麽說,唐俊和幾個村幹部就不好說什麽了,大家反正都人手一輛摩托車,騎著摩托就奔杜方言家裏去了。


    到了杜家,看到土家的火炕裏麵燒了一堆大大的火,一屋子都是人啊!覃海波夫婦一個負責遞煙,一個就負責遞茶,穀瀟道:


    “哎呀, 你們這是辦酒還是啥啊?這麽大的動靜?”


    杜祖坤拱手道:“不辦酒,不辦酒,是我杜祖坤二世為人,要謝的人多,像唐書記我做牛做馬也謝不了,所以就在家裏整了一點菜,讓海波兩口子過來幫忙,我們謝一下書記,村幹部還有咱們的這些左鄰右舍好朋友!”


    杜家擺了四個大桌子,一桌子坐十二個,一共做四十多個人。桌上的菜也是家裏有什麽傾盡而出,殺雞,宰鴨,還有巴掌大一片片的豬肉,反正家裏有的好吃食全都上來了。


    酒則是村裏最好的包穀燒,覃海波給唐俊上了滿滿的一杯子,這杯子可不是普通的酒杯,而是那種一次性的塑料杯,一杯酒三兩三。


    “覃哥,你這是要害我啊!你知不知道仇人麵前才滿斟酒啊?”唐俊道。


    “哄!”大家都哄笑,覃海波道:“今天我當酒司令,那得一視同仁。不能因為你是書記我就隻給你斟半杯,那樣我這個酒司令豈不是失職?”


    唐俊現在在村裏很有威嚴,一般人哪裏敢和唐俊這麽隨便開玩笑?也就覃海波,唐俊反正住他家裏,兩人晚上經常搞一杯。


    覃海波也知道唐俊的酒量,所以一來二去兩人也就十分熟絡了,今天杜方言請覃海波幫忙當酒司令,其實也就是看中這一點。


    實際上覃海波又和杜方言是表親,杜方言的母親是覃海波的親三姑,農村就是這樣,大家一個村住著,基本上都能沾親帶故,所以搞農村工作要特別懂得這些迎來送往,人情世故,要不然搞不好農村工作的。


    而杜祖學當年當支部書記,又是太注重搞這些工作了,他基本都是靠這一套沾親帶故,然後把人情世故做到了極致,所以杜家那個時候上上下下搞得很團結,杜祖學在村裏當支部書記也是十年不倒。


    黨內的民主選舉,村一級選舉是全民選舉,村長是全體村民投票產生。而書記則是黨員投票選舉,從支委中選書記。


    一般來說鄉一級黨委都會支持這種選舉,如果杜祖學不是自己作妖,鄉裏也不會組織幹預,現在杜祖學還是村書記。


    唐俊在村裏蹲點半年,他喜歡琢磨,當然明白這些道理,所以今天在杜方言家裏,他也入鄉隨俗,反正屋子裏杜氏家人居多,唐俊按照輩分,“祖”字輩的一律叫叔,“方”字輩的一律叫哥,祖字之上的是“先”字輩,唐俊一律叫爺。


    應該說這是唐俊擔任村支部書記之後,第一次和杜氏家族有這麽廣泛深入的接觸,要知道他們杜家人對唐俊上任當紅魚村支部書記是最有敵意的。


    原因嘛當然很簡單,那就是唐俊搶的是杜祖學的位子,對他們來說能沒有敵意?不過今天這些敵意都化為虛無了。


    杜祖坤杜老二死裏逃生,是唐俊在關鍵時候給他們家巨大的支援,對農村人來說,杜祖坤能不死就是遇到了大貴人了,而唐俊就是這個大貴人。


    老百姓都是淳樸的,他們根本就沒有想象的那麽多彎彎繞,他們對唐俊有敵意那也簡單,有敵意就是有敵意。


    現在他們感謝唐俊,發自內心的尊重唐俊,也很簡單直接,啥多餘的話都不用說,一切都在一杯土家人釀製的“包穀燒”中。


    唐俊今天喝了三杯酒,差不多一斤包穀燒,這是他上任紅魚村支部書記之後喝得最多的一次,今天他之所以敞開喝不止是因為主人的熱情,更重要的是他幹了快一年了,半年蹲點,小半年當支部書記。尤其是當支部書記這後麵,他每天都在快節奏的工作,幾乎沒有什麽休息的時間,所以喝酒也常常隻能在晚上搞點。


    現在終於到年底了,村裏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了,過兩天唐俊也能迴城過節了,在這個時間點他內心終於可以得到片刻放鬆了。


    他這一頓酒喝完,三組這邊家家戶戶都把唐俊當成了親人,杜家對唐俊的敵意得到了完全的化解。


    不過這事兒也沒有完全結束,因為杜家還有杜祖學一家呢!杜祖學和杜祖坤是叔伯兄弟,是一根藤下來的瓜,這一次杜祖坤請客今天沒有請杜祖學一家,這事兒做得地道?


    杜祖學沒說什麽,杜平受不了,當天晚上他就到三組鬧了一番,說杜方言不是個東西,連四叔都不認,以後一個“杜”字是不是還要分兩種寫法了?


    杜方言拎著臘肉登杜祖學的門,進門就被杜平攔住了,道:“杜方言,你少搞這一套,你他媽的現在是了不得了,看到我們家裏不得勢了,你翻臉不認人,別的事兒也就罷了,你擺家宴都不叫你四叔,這尼瑪還算個東西麽?真是連祖宗的那一套規矩都不講了呀!”


    杜方言聽杜平這麽說,他臉色一正,道:“杜平,你要這麽說,那我們就在四叔麵前說一說這事兒!這一次救我爸命的人是唐俊,唐書記!


    沒有唐書記,你二叔這一次就沒命了,你說我擺一桌謝他該不該?”


    杜平愣了一下,說不出話來了,杜祖坤的病是什麽情況他也知道的,當時杜方言也給杜祖學打過電話,杜祖學當時講的意思也大抵和其他長輩的意思相近,那就是病得絕了,沒有辦法,砸那麽多萬塊錢治病去,萬一病沒有治好,可能還把家裏給整窮了。


    關鍵時候是唐俊給杜方言一家做了主,杜祖坤這命才撿迴來,杜祖坤要謝唐俊這不是天經地義麽?


    杜方言見杜平的氣焰下去了,他咽了一口唾沫道:


    “所以老幺,你也不要怪我不請你和四叔,四叔就不說了,我就說你罷!唐書記剛走馬上任的時候,你幹了一些什麽事兒自己不清楚嗎?


    你說我把你叫過去,場麵多尷尬?我請唐書記是謝他,不是給他添堵的!你和四叔這邊,我可以賠罪,我可以說對不起。


    但是這件事我再做一次,還是這個做法!杜平,你在外麵打了幾個月工迴來的,你也看到了村裏的變化!


    你如果真想明白了,找個時候,我可以領著你去到唐書記那邊,你誠誠懇懇的給書記賠個不是,磕個頭認錯,書記大人大量,你這一關就能過去了。


    要不然你就這麽混著吧,或者再出去打工吧,村裏的活兒你幹不了,村裏的人也交不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杜平咬了咬牙,道:“杜方言,你讓我認錯?還磕頭認錯?老子這一輩子還隻跪過祖宗,還沒跪過其他人!”


    杜方言臉色一變,搖頭道:“那就隨你怎麽辦了!反正今天我話也說清楚了,你也再不用去我們組上鬧了!你鬧也不起作用,你瞧瞧家裏的那些長輩還有誰信你的那一套?


    忠言逆耳,反正我言盡於此,聽不聽隨你!”


    杜方言轉身就走,杜平在背後嚷嚷道:“把你的肉拎迴去,我們家不缺這塊肉!”


    “那是給我四叔下酒的, 跟你沒關係!四叔比你懂道理,不像你一根筋!”


    杜方言夾著摩托就走了,杜平氣得臉都白了,他進到屋子裏,看到老爸坐在火炕旁邊抽旱煙,他道:


    “杜方言現在真是長本事了,竟然讓我去給唐俊認錯,還要磕頭認錯,他媽的,什麽東西,我憑什麽聽他的?”


    杜祖學將旱煙放在火炕邊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半晌不說話,杜平天生畏懼老爸,老爸不說話他也就不敢再耍脾氣,兩父子就這樣陷入了奇妙的沉默之中。


    過了好大一會兒,杜祖學冷不丁的說一句:


    “老二這病我當時也誤判,唐俊還是拿了主意,看來娃還是要上學,要讀書,要有見識!哎……”


    杜祖學這話說完,一聲歎息,歎息背後情緒非常的微妙複雜。


    杜祖學可不比杜平,他在村裏以老謀深算著稱,這麽多年他能把穀瀟,王賢平給壓得死死的,用家長製的辦法將全村的都控製住,他的能力豈是等閑?


    唐俊取代他,他是不服的,他也不相信唐俊能勝任這個支部書記,可是隻用幾個月的時間,差不多小半年的工夫吧,唐俊就用事實向他證明了,他比杜祖學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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