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淋淋的羊皮,泛著衝天腥氣。


    一群羊兒的雙腿鮮血淋漓,有的甚至已經被磨出了白骨,百姓們的歡唿聲也帶著三分嘶啞,所有人都用力的往前湧,想好好看一看這盛況。


    但是禁衛軍卻在朱標的兩側形成了一道人牆,把所有人都攔在了外麵,而且禁衛軍的站立方式很有意思。


    如果這些人是外族的話,他們一定是拿著步槍挺著刺刀,麵對人群,但是對於大明百姓,他們卻選擇背對,手挽手組成了人牆。


    因為他們都是大明的子弟兵,這些瘋狂呐喊的百姓,都是他們的族人,他們不可以把槍口衝向自己的族人,這違背了大明軍隊的初衷!


    也許是看出來了這些,百姓們漸漸的平靜了下來,默默垂淚的,看著他們的永樂爺,完成了這最後的禮節,一輛高大至極的龍攆,出現在了道路的盡頭。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的牽羊禮要完結了,看著那些奄奄一息的草原人,百姓們眼中的恨意卻遲遲沒有削減。


    特別是一眾上了歲數的,他們是真真切切的經曆了那一段黑暗,還有一些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他們是實心實意的想幫長輩報仇,同時也對那段血淚之史感同身受!


    其實這就是傳承,並不是在傳承仇恨,而是在傳承著一種精神,一種神州大地永不沉淪的精神!自人祖以來,神州百姓經曆過無數次的浩劫,也經曆過無數次強敵來犯!


    他們想過無數辦法,他們想過以身殉國,他們想過拋頭顱,灑熱血,他們想過摔頭胎,他們想過跳海明誌,但是唯一沒有想過的就是放棄,唯一沒有想過的就是徹底臣服。


    神州出能人,神州也出慫人,每到神州危難之際,確實有很多人會背祖忘典,但是這些人畢竟是少數,奴顏婢膝之輩,從來都不是神州中原的主旋律!靠的就是這種傳承,就是這種一代一代言傳身教式的傳承!


    朱標隨手扔下繩子,緩緩的登上龍輦,看了一眼身後數百身披羊皮的畜生,心中忽然有些感慨,周天子有犬戎來犯,祖龍要築長城戍邊,大漢要麵對匈奴,就連大唐也沒有擺脫草原民族,強時臣服,弱時反噬!五胡亂華神州血紅!緊接著就是神州陸沉九十年!


    但是這一切都往事成風了,這一切都在今天變成了曆史,從今往後,這廣闊的大地之上,就隻有大明,隻有炎黃子孫,目之所及盡是蒼天,所到之處在無胡天!


    站在龍輦的最高,朱標大聲喊道,“大明的百姓們!大明的子民們!”


    朱標話剛出口,龐大的承天門廣場立刻落針可聞。


    朱標威嚴的目光掃視一圈,這才繼續開口說道,“今天是咱們的大年三十!是一個普天同慶的好日子!朕沒有給百姓們準備什麽好吃食,隻準備了這幾百頭肥羊,這些肥羊送給你們了!我大明百姓可以任意取用!”


    百姓們一愣,忽然齊刷刷的跪倒在地,偌大的廣場之上,頓時變得十分壓抑。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唿萬歲之稱怒震雲霄,仿佛天上的雲彩都被大明百姓的聲音震碎!


    朱標則是隨意的擺了擺手,施施然的坐在了自己的寶座之上,這龍輦是特製的,隻是一個龐大的馬車,上麵還帶著一個寶座。


    天空之上忽然出現了一片巨大的陰影,那是神武工業最新出品的飛艇,這種飛艇雖然原理沒有變,但是體型卻更加龐大,據說能坐大幾十人!


    飛艇之下撒下了漫天花瓣,彩紙做的花瓣在半空中紛紛揚揚,落在了朱標的頭上,也落在了百姓們的頭上,也落在了肥羊們的頭上。


    禁衛軍保護著龍攆在慢慢後撤,百姓們的眼睛則是越來越,他們死死的盯著那些肥羊,死死的盯著那些讓他們祖輩蒙羞受難的罪魁禍首!


    龍攆漸漸遠去,聲勢浩大的禮炮也開始轟隆作響,而在朱標的身後,百姓們卻瘋狂了,他們爭先恐後的向前,手裏邊沒有鐵器就用牙齒,歲數太大,沒有牙的就用手使勁的撕,他們隻想得到一點血肉,迴去祭祀自己的祖宗!


    他們想告訴自己的祖宗,他們的子孫後代用他們那個時代最尊貴人的血肉祭奠他們,告訴他們血仇已報,可以安息了!


    數百頭肥羊頃刻之間就被撕成了碎肉,地麵上隻留下大片的血跡,甚至有人脫下衣服,擦拭地上的鮮血,然後把血衣緊緊的抱在懷裏,沒搶到碎肉骨頭,最起碼有這些血迴去祭奠祖宗,祖宗也不會怪罪自己吧?


    堂堂黃金家族,最後的根正苗紅,就這麽化為了烏有,一片完整的血肉和骨骼都找不到了,搶到的大明百姓失聲痛哭,搶不到的高價求購,但是這種玩意兒是輕易能賣的嗎?神州陸沉九十年,誰家還沒有幾個屈死的鬼?


    朱標迴到了承天門城樓之上,慢悠悠的坐在了自己的寶座上,九條金龍環繞之間,臉上的神情好像更加威嚴,一旁的朱元璋滿臉笑容,沒有人比他老人家更恨韃子!


    少年慘痛的經曆,讓他不允許有任何對草原人的心軟,看到這一幕,他隻有高興。


    但是朱雄英卻不同,小小的臉上帶了一絲蒼白之色,雖然他的理念和朱標是一模一樣,但是今天親眼看到了血淋淋裏的一幕,心中難免有些打鼓,畢竟他還是個孩子。


    但朱標卻不這麽認為,輕輕的拍了拍自家兒子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說道,“看到了吧?”


    朱雄英點了點頭,語氣之中帶著三分顫抖,“看到了父皇……”


    “看到了就好,看到了就要記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無論什麽時候,咱們天家都不能害民,否則不知道哪一天,他們就會這麽對咱們,好皇帝,你一定要受萬民擁戴,十人說你不好,可能是這十人愚昧,但是萬人說你不好,你就一定要自省,不能剛愎自用,不能站在雲端俯視天下蒼生!”


    朱標歎了口氣,伸手指了指下方又哭又笑的百姓,“雲端是看不清楚天下蒼生的,蒼生之苦過於細微,在雲端是看不清楚的!你是大明的三代皇帝,你要用自己的眼睛來看天下,而不是從奏章裏,也不是從幕僚的嘴裏,明白了嗎?”


    朱雄英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眼神之中還閃過了一絲幸福的神色,這是他的父親第一次交給他國家大事,和皇爺爺交的截然不同,但聽起來卻是那麽的有道理。


    一旁的朱元璋和馬皇後也是喜笑顏開,老兩口對視一眼,眼神之中滿是欣慰之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明的臣子在朝賀,天下萬邦的使臣也在朝賀,廣場之上,烈烈飛舞的三個旗幟,仿佛在這一刻變得更加光彩。


    朱標豁然起身,“傳朕的旨意!大宴群臣!大宴天下萬邦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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