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的臉色也徒然一變,這倭寇的地界,現在可是金山銀山,他把石見銀山的大概位置交給了常茂,就知道必定會發生戰事,但是沒想到這麽快,這剛多長時間?


    而朱元璋那邊,卻飛快的接過密奏,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看完之後才勉強鬆了口氣,把密奏遞給了朱標。


    “標兒你看看,倭寇的後龜山倭王,竟然糾結了十幾個草寇,要攻打我大明軍隊……”


    朱元璋一邊說,一邊輕蔑的一笑,在他看來這些小侏儒實在是膽大包天,自家兒子,隻不過是取一個銀山而已,他們竟然聯合起來反抗,當真是不知死活!


    朱標拿過密奏,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心中這才明白,原來是自己在上海縣碼頭談招商引資的時候,那後龜山就派來了使者,但是自己當時沒有理會,那些使者在上海縣顛沛流離,受了很多屈辱…


    而且朱標還記得,當時錦衣衛提過這件事,說是他們竟然變賣了使者金印,這才湊夠了迴倭島的船錢。


    但聽到這個消息,當時的朱標也不以為然,因為他從心裏往外,就沒有想過和這些倭寇和平共處,早晚要打,早晚要亡國滅種,也懶得找什麽理由,也懶得和他們談!


    可是偏偏這件事兒就成了導火索,那使者迴到倭島以後,遊說後龜山倭王,說是中原亡他之心不死,再加上福壽膏泛濫,白銀大量外流,終究是把這群小侏儒逼急了,連平時扔在那裏的所謂天皇,都抬了出來,號召所有人,抵抗大明!


    朱標隱晦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朱元璋也默默的點了點頭。


    父子二人什麽都沒說,簡單的勉勵了六人幾句,便往奉天殿走去。


    去掉朱雄英,剩下的五個人,也都是老奸巨猾之輩,胡亂打聽這個事兒,萬萬不可能發生在他們身上,對視一眼以後,就開始討論起他們自己的課業。


    而朱雄英麵露擔憂,他和常家是什麽關係,孩子心中自然知道,再加上年歲太小,做不到滴水不漏,實屬正常。


    徐達看在眼裏,默默的湊了過去,低聲說道,“吳王殿下心安,皇爺和太子殿下自有聖斷……”


    這個地方徐達也不能把話說的太明白,隻能指望著朱雄英這孩子天賦異稟,能聽明白了……


    隻見朱雄英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再抬起頭的時候,滿臉的淡定,仿佛之前的事,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看的徐達一陣咂舌。


    宮中的青石甬道上,父子二人並排而行。


    這按照禮法來說,朱標必須要落後朱元璋半個身位,以示尊敬,可是這種規矩,朱元璋卻不喜歡,在他看來,那都是那些酸文人弄出來的規矩,孝敬是在心中,而不是在走路上,這兩個人走到一起,商量一些事兒,一前一後,說話不方便。


    朱元璋緩緩的開口說道,“標兒,常家老二那裏有五萬大軍,你感覺勝算如何?”


    朱標沉吟片刻,語氣輕鬆的說道,“兒子感覺一定能化險為夷,那倭寇有幾個男丁,能湊出幾萬兵馬已是不易,但是這湊出來的兵馬,和咱們大明天軍一比,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朱元璋微微一笑,“可是咱怎麽覺著,常升那孩子不像是一個乍乍唿唿的人,這八百裏幾加急,可不是隨便寫的,一定是感覺到力不從心了,才會緊急給朝廷來信,否則,就以他那個性子,應該是打贏之後把人頭給咱運迴來,那才像老常家的種!”


    朱標有些沉默,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麽迴事兒,但是又有些不解,“爹,那他既然感覺到力不從心,為什麽不直接給朝廷寫信求援?”


    朱元璋迴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就說你小子太嫩,你還不信,你也說了是力不從心,而不是打敗了,他現在八百裏加急送迴來這個消息,一半兒的原因,是為了給自己兜底,如果打敗了,或者是有了什麽非常大的損失,可是他送了八百裏加急迴來,而咱卻沒有什麽動作,咱也就不好重重的責罰他,嘿,這常家的兔崽子還真是聰明……”


    朱標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由感歎常升厚黑,這看著挺憨厚的一個人,想的確實挺多。


    巍峨雄壯的奉天殿就在眼前,朱元璋站在那裏,緊了緊自己的裘皮大氅,對身後的朱標又說道,“得很久之前就和你說過,別把那些個殺胚想的太好,當年常黑子是個什麽東西,咱這心裏可是太有數了,就那哥三,也好不到哪去,看著仁義,可是這心裏的小心思,比誰也不少!”


    寒風唿唿的吹,朱元璋頭上半黑半白的頭發,有幾根倔強地掙脫了發束,在空中飄蕩,閃過了一道奇異的光芒。


    朱標則有些沉默,來大明的這麽長時間,他有意識的親近武將,對文官卻敬而遠之,首先不排除上帝視角的原因,因為他知道,這大明江山之所以亡國,和那東林黨爭疲憊有脫不開的關係,而且大明朝要殖民,要發展人口,要占地盤,把那些個蠻荒之地,都納入漢人的統治,武將是不可或缺的……


    可是今天一看,這武將也不隻會拿刀殺人,也是有小心思!


    朱標歎了口氣。


    一旁的朱元璋心知肚明,慢悠悠的說道,“想到什麽了,也不要說出來,這整個天下,誰都可以犯錯,隻有兩個人不能犯錯,那就是咱們爺倆,以後注意就是了。”


    朱標有些錯愕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看到朱元璋眼中的肯定以後,不由得心中一暖,重重的點了點頭!


    朱元璋微微一笑,“這就對了,這才是皇帝該想的事情,就從今天開始!你才有了幾分梟雄心思!”


    朱元璋一邊說,一邊拍了拍朱標的肩膀,自家兒子心裏想什麽,他自然知道,隻是看破不說破而已。


    這文臣武將講究一個平衡,在皇帝這裏也沒有絕對信任誰,絕對不信任誰這一種說法,都是帝王之術,都是相互掣肘,可是這平衡之道,帝王之術,必須得有一個心態,那就是孤家寡人的心態,有了這種心態以後,才能冷眼旁觀,才能冷靜的看待任何人和任何事。


    這有了孤家寡人的心態,也隻能算是一個梟雄而已,有了這種心態以後,還能讓人看不出來,或者看出來也沒有辦法,能平衡的好,能籠絡的好,恩威並施,才算得上是帝王之道!


    此時的寒風更加大了,朱元璋長長的胡子,都飄蕩了起來。


    “標兒,你說說,這倭島的事怎麽辦?”


    朱標微微一笑,“爹,那小破島子十分重要,萬萬不能出錯,但現在好在事兒還不大,要不把沿海閑置的備倭軍調過去,一邊練兵,一邊打仗,反正和那些小侏儒打仗也死不了多少人,打完之後,讓兒郎們都見見血,豈不是兩全其美?”


    朱元璋微微點了點頭,“可以,十萬備倭軍,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誰做主帥?”


    朱標連想都沒有想,“還讓常茂過去,常升先晾他一段時間,李景隆為副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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