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的長街之上。


    朱標麵色平靜,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正是那李二丫頭,


    此時的李二丫頭跟在後方低眉順眼,他是一點都不敢多說話,如今的朝廷發生了什麽?他李某人心中太清楚了,這個時候可不敢瞎說,萬一有什麽事情砸在自己的身上,那可就是天大的!


    搞不好都能把自己的小命砸沒了。


    朱標看了看輝煌至極的應天城,又迴頭看了看皇城的方向,忽然對李二丫頭開口說,“我說九江啊,聽說黑州那邊你的教派已經變成了最大的教派了……”


    李景隆心中悚然一驚,但還是恭恭敬敬的迴答道,“迴少爺的話,那裏的人猶如野猴子一般愚昧無知,看到那種戲法肯定是驚為天人,確實是信奉的人很多,但絕對在咱的把控之內,他們也不敢想別的……”


    朱標點了點頭,“把控之內就好,把控之內就好啊,你做的不錯!特別是那個叫割禮的玩意兒,當真是不錯……”


    李景龍傻笑著撓了撓頭。


    “嘿嘿……少爺,那東西本來就有,原本是割女人,但是到後來我給他改了一下,男的女的都要切,必須切成一模一樣的,整個部落裏隻有祭祀才能留著那根東西……”


    一聽這話,朱標微笑著搖了搖頭,“這畜生就是畜生,當真是愚昧……”


    李景隆陪著笑,“是啊,少爺,那裏的人都像黑驢一樣,厲害著呢……”


    朱標默默的往前走,忽然又接著開口說道。


    “你這差事幹的不錯啊,這麽多年一次造反作亂的都沒有……藩王分封到那裏,還被當地的土著當做天神一般尊重……”


    李景隆剛想迴拍皇帝馬屁,卻發現陛下正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心中頓時一陣側然一陣哀嚎,他就知道陛下這麽晚叫他出宮沒啥好事。


    朱標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的七弟八弟在你的地頭上做事,你可要多照顧照顧啊……”


    李景隆麵色僵硬地點了點頭,“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啊,少爺……”


    看到他答複了,朱標這才罷休,笑嗬嗬的把手中吃剩下一半的糖葫蘆給了他……


    可就在此時,遠處忽然來了一架裝飾精美至極的轎子,朱標眉目一皺,冷聲開口問道,“誰呀這是,這大晚上的應天大街上人最多,朕都走路呢,他坐個轎子擺什麽譜啊?”


    李景隆往遠處一看,壓低的聲音開口說道,“陛下……那轎子好像是工業司衙門楊大人的……”


    而此時此刻的寧壽宮之中。


    “你說他怎麽忽然就死了……”


    “咱沒想要他的命啊……”


    “無非就是說他不成才,把他放在應天城中養起來罷了……”


    朱元璋口中喃喃,坐在小椅子上看起來有些頹然。


    馬皇後則是沒有說話,伸手緊緊握住了朱元璋的大手。


    感受到老伴手上的力度,朱元璋的臉色好看了不少,眼神之中也閃過了一絲釋然之色。


    “也是啊,咱就是老了,心軟了,如今這大明帝國,不用咱當家了,咱啊,啥都管不上了,就心軟了也沒事,心軟點好啊……”


    朱元璋絮絮叨叨,整個人看起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鋒芒畢露和滿身殺氣,就像是一個田埂上的農夫一樣,滿身的老實憨厚。


    馬皇後笑了,拍了拍朱元璋的手背,“對呀,這大明後繼有人,咱大兒子幹的比你強,你沒事那麽強勢幹什麽?咱大兒子已經夠強勢了,你個老頭子還起來殺這個砍那個的,你讓那些臣子怎麽辦?”


    朱元璋哈哈一笑,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驕傲之色,看了看遠方淺藍色的天空,看了看遠方漸漸升起的月光,突然帶著幾分憧憬的味開口說道。


    “婆娘,等到大孫子娶完了親,咱們就別在這宮裏住了,咱們到應天的城外去,建上一棟房子,開兩畝荒地,我種地你織布,咱們也過上幾天人該過的日子……”


    馬皇後的眼神之中也閃過了一絲憧憬,但卻笑鬧著拍了拍朱元璋的手臂,“重八,你這是怎麽想的,你是把這皇宮大內當成籠子了?當年可是你拚了老命要擠進來的,如今又把它當成籠子?”


    朱元璋仰天一笑。


    “小時候啊,咱總感覺,這當皇帝就是左邊一個大餅,右邊一個饅頭,餓了就吃,想睡了就睡,冬天的時候不用挨凍,夏天的時候不用放牛,但等真當上皇帝的時候,咱卻明白了,這當皇帝比放牛還累啊……”


    馬皇後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的看著自己的老伴。


    朱元璋的眼神之中,忽然閃過了一絲頹然,“原本咱以為啊,這當上了皇帝以後,就能把這自家人保護的好,但是後來咱發現也不是那麽迴事……”


    “咱其實也明白,他們當中有不成器的,有胡亂想的,有欲壑難平的,但是咱就不忍心,咱就做不到像對待臣子那樣對待他們,別的臣子別說是做,想一想咱都能砍了他的腦袋,但是這自家人難辦啊……”


    馬皇後微微搖了搖頭,“重八,你做的其實已經很好了,朱家人現在都很好,在外邊為帝國鞏固新打下來的地盤,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很好了……”


    朱元璋看著天,沒有看馬皇後,仰著頭,默默的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咱就想啊,咱一定要幹的比咱爹強,咱小的時候啊,那可是家徒四壁,僅剩一包種子還被人家給拿去喂馬了,咱爹娘沒熬過去,在家裏的房梁上吊了……”


    “咱當時就想啊,如果咱有了兒子,咱一定要把他們個個教成人,個個把他們養的白胖白胖的……”


    “你說說這……怎麽就事與願違呢……”


    不得不說,這童年的遺憾需要用一輩子來彌補,年幼的朱元璋看到自己的爹娘在房梁上那一副麵色猙獰的樣子,說不驚恐是假的,說不傷心也是假的,他賣身到地主家,然後被地主送到了廟裏還願,這才換來了三尺黃土,給自家爹娘安身,你說他心裏不苦嗎?


    他心裏苦,他心裏苦的很,所以老爺子這才有些溺愛自己的子孫,哪怕他們犯了什麽錯,都非常不想動殺心……


    “老四走了……他那一脈斷了……”


    “老七那個玩意兒也走了,老八也快了……”


    “允炆也活不長……以後可別再有了……”


    “咱這心裏啊,不舒坦……”


    馬皇後心疼的拍了拍朱元璋的手臂。


    “好了,重八,別想那些沒有用的事情,這些都是為了大明帝國,咱們皇明朱家和其他的天家相比已經算好的了……”


    “就是那幾個,完事了就沒了,其他的藩王都聰明著呢……不會辦傻事的……”


    朱元璋點點頭,長歎一聲,“咱是但願如此啊……”


    月朗星稀,夫妻二人依偎在了一條躺椅上,就好像當年的新婚燕爾,就像當年朱元璋穿著兄弟們湊出來的紅衣服去迎娶馬皇後……


    記得那個時候馬皇後看著朱元璋的樣子,那可是這天底下最俊的人啊……


    誰知道這一眨眼的功夫就老了,滿頭白發了……


    過了好一會兒,躺椅上傳來了幾聲夢囈。


    “大明帝國……帝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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