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殿宛如死寂一般。


    所有的勳貴臉色都是難看至極,站著還感覺有點心虛,跪下還感覺有點異樣,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劇烈的跳動之下,好像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一樣!


    整個大殿之中,靜得落針可聞,如果你從每一個人的身旁走過,仔細一聽,你甚至還可能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


    朱元璋似笑非笑的坐在寶座上,伸手從朱標的手裏拿過了一盞茶水,美滋滋的抿了一口,背著一雙手從寶座上走了下來,來到了眾人中間。


    “動手啊!怎麽還不動手!上那一堆奏章裏找一找,看看有多少是彈劾你們的,看看又是哪年彈劾你們的,從洪武元年開始,這些奏章就一直在咱的箱子底兒壓著,咱想著畢竟是老兄弟的情誼,想讓你們自行悔改!”


    “但是你們太貪了!!!”


    朱元璋這一嗓子,猶如惡龍咆哮,所有的人都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所有的人看向中間那一大堆奏章,額頭上的冷汗幾乎已經滴落到了眼睛裏。


    突然有幾個勳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紐扣,朱元璋眼睛一瞥,忽然笑嗬嗬的開口說道。


    “別摸了,你那扣子裏的毒藥早都不在了,抓緊去挑自己的奏章,然後好好跟咱解釋,總是尋死覓活的幹啥?”


    那幾個勳貴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胸前,粗糙的大手劇烈的顫抖,他們這雙手拿過刀拿過槍,殺人無數,但是就這短短的一句話,就讓他們這些廝殺漢子差點沒尿出來!


    有零零星星的幾個勳貴開始顫顫巍巍的去拿自己的奏章,有這幾個人牽頭,剩下的人也就開始慢慢尋找,這不一會兒的功夫,每個人懷裏都捧著一大摞彈劾他們的奏章!


    朱元璋看著他們手裏捧著的奏章,笑嗬嗬的開口說道。


    “這皇帝把日子過好了,咱們大明也是越來越有錢,這國庫裏存放的金銀都如山巒一般,所以咱這大不見小不見的就算了,平時貪了點銀子,貪了點金子,就當是咱賞賜給你們了,你們手裏的這些奏章,都是你們仗勢欺人害民的奏章,其他的咱都沒放裏!”


    此話一出,這大殿之中的氣氛更加凝重,怡寧侯曹良臣左右看了看,忽然看到了那鎏金大柱!


    此時朱元璋正背對著他,但是這老人家的後背就好像長了眼睛一樣,站在那裏動都沒動的開口說道。


    “曹良臣,你站在那裏可別動,當初你跟著李文忠北伐,受了重傷,要不是皇帝的青梅藥,你現在骨頭都爛了!現在想起死來了,之前想什麽去了!!”


    白發蒼蒼的曹良臣站在那裏,眼神之中透露出了一股絕望之意,他是李文忠的鐵杆,李文忠之前也待他不薄,他在北伐戰場上替李文忠打了一記草原的狼牙箭!


    這玩意兒挨到身上基本上就是必死的!但是那個時候恰好是萬歲爺禦駕親征,軍中有那麽一種神藥,用上之後他還真就保了一條命,雖然到現在下雨陰天,那胳膊還是痛癢難忍,但好歹是留了一條命!


    可是到後來李文忠去了,李景隆也沒有接過他爹的大旗,這軍中的威望混得越來越差,他這種曹國公的舊部根本就沒有主心骨,所以他隻能拚命的撈錢,想著以後能給子孫後代留下點什麽,但這一撈錢可好!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記下來了!


    “太上皇!!”


    曹良臣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蒼老的臉上涕泗橫流。


    但是朱元璋明顯沒有這麽容易放過他,慢悠悠的來到了他的身旁,伸手讓太監給他搬過來一個小墩子,老人家就直接坐到了他的麵前,看著滿臉淚痕的曹良臣,老朱慢悠悠的開口說道。


    “行吧,既然你第一個叫咱了,那你就好好說說,這些年你究竟是幹了什麽好事兒!”


    曹良臣哭的抽抽搭搭,這嘴角一個勁的顫抖,反正就是說不出來一句話,這種慫樣還真讓朱元璋厭煩,伸手一個嘴巴就拍到了他的臉上,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以後,這曹良臣這才能說出話來!


    “太!太上皇……老臣知錯……老臣知錯啊!!”


    朱元璋搖了搖頭,隨手接過了,他手裏捧著的奏章,翻開最上麵的一本,語重心長的開口說道。


    “這死到臨頭都知道自己錯了,你可知道,當初咱們一幫老兄弟起家的時候,攻破那些韃官的府邸,大刀架在他們脖子上的時候,他們都痛哭流涕,說曾經不該欺負咱們!”


    “咱記得你當初還是咱手下偏將,那是一刀一個砍瓜切菜一般,你年幼可沒少遭他們的欺負,現在這是怎麽了,怎麽還換成欺負人了呢?是不是這富貴享的太多了!忘本了!!”


    所有的勳貴都低下了頭,他們又何嚐不是苦命人,他們又何嚐不是一路受欺負過來的,好人誰造反,有錢人誰造反?


    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年月,一群漢人又能有錢到哪裏去?平日裏受盡了欺辱,甚至婆娘的第一夜都要給草原韃子來用!


    這般奇恥大辱之下,才能有那麽多的人站起來拚命,才能有那麽多的人站起來反抗!


    曹良臣跪在那裏忽然間平靜了,之前他可是渾身顫抖,涕泗橫流的,但是現在卻忽然安靜了下來,朱元璋冷漠猶如深潭一般的眼神微微一閃,笑嗬嗬的開口說道。


    “行!這才是咱認識的曹二小子!那個一柄大刀連砍十六個韃子騎兵!一刀下去人馬皆裂的猛將!”


    聽到老皇爺也說起這些往昔英勇,曹良臣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慚愧,他原本就應該是個死人,當時他原本就應該死在和李文忠北伐的戰場上,被皇帝救了一命,之後又辦出這樣的事兒,他自己都感覺對不起天家!


    “上位,良臣無話可說,隻求一死,萬望上位成全!”


    曹良臣一個頭磕在地上,此時的他已經不奢望能活著了,畢竟他自己幹過什麽,他自己最清楚!


    但此時朱元璋卻開口了,伸手拍了拍那些奏章,麵無表情的開口說道。


    “那怎麽能行,咱得給你算算賬,讓這滿朝的老兄弟們都聽聽,可別說咱冤枉了你,可別說咱無故斬殺功臣,當了皇帝就開始看老兄弟們不順眼!”


    “咱朱重八不幹那事,咱朱重八也不擔這個惡名!”


    “大明朝不差你們那三核桃倆棗子的,貪點錢咱可以寬恕,但是你們欺辱百姓,那咱就絕不能答應!”


    “起居官,史官就在那裏,今天咱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帝國史冊!”


    “咱今天就讓這後世人都知道,你們這些人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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