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皇眼角餘光中,見到了楊妃略顯蒼白的麵色,於是哼了一聲,冷笑道:“好一個迫不得已!他推得倒是一幹二淨!哼,清君側,誅國忠。朕看他不止是想誅國忠,是想連朕也給清了吧?想殺國忠,你去告訴陳玄禮,先把朕給殺了吧!”


    見明皇動怒,高力士頭垂得更低了,連身體都彎了下去,不住稱罪。此刻雖是寒冬,可是他身上汗水連棉袍都浸得透了。然而未等明皇怒意稍歇,高力士就硬著頭皮奏道:“陛下,恕老奴直言,今日晨起時分,嘩變的禁軍士卒就已……就已將相國殺了!”


    明皇麵上怒容登時凝住,整個人若泥塑木雕,再也不動。那塊時時把玩的溫玉悄然自袖中滑出,掉落在青磚地上,啪的碎成七八塊。


    被玉碎聲驚得一下,明皇麵上才浮起點血色,旋即又褪得幹幹淨淨。他顫顫巍巍地站起,道:“這…..這如何是好?力士,他們果然……果然殺了國忠?陳玄禮他……還想弑君不成?”


    高力士輕輕三擊掌,殿門又開了一線,一個麵目清秀、精明能幹的內侍疾步走進,先將殿門在身後小心關好,才跪在起上,將懷中木匣高高舉過頭頂。


    明皇依稀記得這內侍名叫李輔國,因為頗為得心,因此賞了給太子李亨隨身伺候的。李輔國手中木匣雖未打開,但濃濃的血腥氣已散了出來,刺得明皇胸口陣陣煩悶,險些嘔了出來。他一手扶著胸口,另一手顫抖著指向木匣,口唇張合,可是一口痰堵在喉頭,卻說不出話來。


    楊玉環雖已泫然欲滴,仍急忙站起,輕輕替明皇拍著後背。高力士隨侍明皇三十年,自然明白聖意,抖了幾抖,將長袖抖起,伸出雙手,輕輕揭開木匣匣蓋。


    匣中盛著一顆披頭散發人頭,雙目大張,麵上盡是驚恐萬狀。不是楊國忠,卻又是誰?


    明皇胸口腥氣猛然上湧,哈地一聲吐出口血痰,氣息順了,登覺全身無力,軟軟跌坐在床上,揮手道:“蓋起來,蓋起來!”


    高力士蓋好木匣,李輔國便捧著木匣退出殿外。殿門開閉之間,明皇分明看見外麵刀劍林立,不覺又出了一身汗。


    明皇喘了一會氣,方有了點力氣,道:“力士,他們說的是清君側,誅國忠。現下國忠已死,這些軍士怎地還圍了朕不放?”


    “這個……”高力士顯得極是為難,跪伏在地,完全不敢抬頭,吞吞吐吐地道:“禁軍說,相國乃是外戚。殺了國忠,那個……貴妃也是留不得的。如若不答應,他們就要……就要……”


    明皇顫聲道:“就要弑君?”


    高力士隻是磕頭,給他來了個默認。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明皇最後一絲氣力也失,隻喃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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