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話語中若有若無的惆悵,紀若塵心頭一陣熱流突然湧上,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那我不飛升了,留下陪你就是!”


    青衣轉過頭來,兩泓秋水深得望不見底,定定地看著紀若塵。


    紀若塵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以往縱是麵對眾多強敵,也不曾如此慌張。青衣與往日顯然不同了,這種變化並非是源自道行上的,而是其它的一些什麽東西。在那如水雙眸的注視下,他憑空感覺得重重壓力,如一座山壓在了胸口,氣都透不出來。


    會有什麽發生?


    他這樣問自己。這個問題自然是沒有答案的,這其實隻是他無從宣泄心中的壓力,無意識的想要轉移一下注意力而已。


    好在青衣終於開口了:“真人們就要來了吧?”


    紀若塵胸口一鬆,答道:“以此地的距離看,最遲還有半日,真人們就應該到了。”


    “半日啊,好奢侈……”青衣似是自語地道,然後重新展露笑顏,道:“反正還有半日呢,休息一下吧,我累了。”


    未等紀若塵迴答,一縷笑意從青衣唇角透出,如曇花綻放般刹那間直達眼角眉尖,顯出與平日迥然有異的嬌媚之態,她伸出纖纖細指,在兩人中間虛劃了一條長線,輕笑著道:“你若是過了線,那就是禽獸!”


    又如一記驚雷在心中炸開,仿如迴到了當初那間簡陋客棧之中。


    隻是今時昔日,又怎會相同?


    其實以兩人此刻的道行,早已不需睡眠,打坐修行即可,現在和衣而眠,不消說隻是做一個樣子而已。當日的中土客棧與今時的蠻荒木樓在紀若塵的心中重合,然而感覺已有不同。


    客棧簡陋但溫暖,如二月初春。而今卻是濃烈中隱著肅殺,恰似將冬的晚秋。


    青衣轉過頭來,兩泓秋水深不見底,定定地望進紀若塵的眼中。


    紀若塵頗有點目瞪口呆地看著和聽著青衣嬌媚無倫的姿態和語調,心頭劇震。


    突然一把大嗓門極為煞風景地響起,“俺說少仙、小姐啊,外頭好冷,樓裏有啥鋪蓋之類的嗎?”


    冷?修道之人,在這初秋南國的夜裏,冷?


    青衣柔聲道:“樓底那個怪物就躺在一堆招魂幡上,白虎天君將就著用一下那些?”


    樓外再無聲息。


    紀若塵仰躺著,微笑聽著,定神凝視頭頂無盡的星空。穿過那浩瀚無涯的虛空,是否就是永恆?不止是此時此刻,偶爾中夜靜思時,他心中也有一個隱約的念頭,若是與青衣攜手,從此遨遊青山碧水,再不理塵緣俗務,也不求羽化飛升,那又該是何樣的光景?


    此時另一個淡然漠然的身影在他神識的地平線遠端浮現,紀若塵心頭一縮,剛燃起的星點火焰又複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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