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線低而略尖,頗為陰柔,語調婉轉悠然,十分悅耳,閉目聽去就似是一個妙齡女子在向情郎傾訴,然而言辭之間卻實是驚心。這聲音又是迴蕩在這處處透著暗紅血氣的洞府裏,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虛玄直走到那人身後,方立定,道:“可還沒到送人的日子呢。”


    那人放下了手中一枚小錘,改而從石台左側取過一把精致的青鋼小鋸,又忙了起來,道:“活人可是越多越好,沒到日子,就不能多送一次嗎?何況最近你送的人道行一個比一個差,真是敷衍!青墟弟子沒本事超越祖宗,就知道死守著臭規矩,沒想到連你也變成這樣了。既然沒有活人送來,那你還來做什麽?難不成就是想看看我這個瘋子?盡管放心,你設下的陣法牢靠得很,我哪有什麽辦法攻得破?”


    虛玄立在他身旁,負手望著那人的工作。


    兩人立足處片塵不染,石台上卻是血跡斑斑,正中臥著一個赤裸的年輕女子,胸腹已然洞開,髒器連筋帶肉漂掛著,白骨與經絡糾成一團團難以分辨的血汙。那人手持刀鋸,極細心地一點一點切剝著這些尚在蠕動的東西。那女子雙眼大睜,臉上俱是茫然麻木的表情,一如癡兒,居然沒有半點痛苦的樣子,呆瞪著石窟洞頂的眼珠偶爾會轉動一下。


    她不但未死,還尚有知覺。


    虛玄冷靜地看著那人的雙手在女子的胸腹中工作,片刻,方緩緩地道:“景霄真人並沒有死。”


    “不可能!”那人斬釘截鐵地道,但手仍是微微一顫,刀尖切斷了一道細細的血脈。石台上的女子突然發出一聲痛苦之極的尖叫,五官極度扭曲,頭一歪,嘴角不斷湧出鮮血,眼見已是不活了。那人一臉懊惱之色,憤憤地將手中的刀鋸擲在石台上。


    他轉頭盯住虛玄,原本清秀英俊的麵容因著憤怒已有些變形,眼中更是要噴出火來。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已斷盡景霄生機,斬絕三魂七魄,他如何還能存活?”


    虛玄淡然道:“這我就不知了,我隻是來告訴你這個消息而已。”說罷,他即轉身離去。


    那人靜靜地立了半天,猛然低吼一聲,揮手將石台上的女屍掃入一旁的溪流中。


    女屍載沉載浮,轉眼間就隨著溪水去遠了。


    “聖人有雲,生死事小,失節事大。”


    此時洛陽午後天氣依然炎熱,一片蟬鳴聲中,濟天下身著錦袍,手捧經卷,正搖頭晃腦地誦讀。看他身上服色,非但花色新雅,連那袖口和領子都是最時新的款式,腰間更佩著一塊結青綠色喜福穗子的玲瓏玉,與當日寒酸景況已是天淵之別,這自然是紀若塵所奉潤筆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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