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不掃而黛、發不漆而黑、頰不脂而紅、唇不塗而朱,如此麗人,已奪盡萬物顏色。


    她也不知站了多久,方才輕聲喚道:“高公公。”其聲清若玉缶互擊,杳如簷下風動金馬。


    “老奴在!”不遠處,領著一群內侍垂手靜候的高力士一路小跑過來,道:“娘娘有何吩咐?”


    “陛下現在在做些什麽?”


    高力士道:“陛下剛剛在寢殿歇下,現在還不到一個時辰呢!最近國事繁忙,陛下很是有些勞神。”


    “還是為那個妖道煩心嗎?”


    高力士道:“區區一個妖道倒不足慮,隻是老奴聽說這妖道黨羽眾多。他們奪了一張什麽圖去,此圖據說事關本朝氣運,所以陛下才如此看重。”


    她淡淡地嗯了一聲,顯然對此事並不在意,眼波流轉,重又停駐於粼粼溪水,不知何處又飄下幾片落葉半朵殘花,乍開淡淡幾道漣漪。


    過了片刻,她忽然朱唇半啟,輕輕吟唱起來:“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一曲歌罷,許久,餘音仍繚繞不散。


    她輕歎一聲,道:“李學士果然當得起詩仙美譽。倉促奉詔,於頃刻之間揮毫而就,拿出的卻不是一般應景之作,非但語語濃豔,字字流葩,更難得是集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於一時一處,天衣無縫。”


    高力士上前一步,微微躬下身去,小聲道:“娘娘,依老奴微末之見,個中另有玄機。不知當不當講?”


    原來這麗人,即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楊妃玉環。


    聞聽高力士此言,她依然未有迴身,隻是淡淡道:“講。”


    高力士精神一振,湊近一步,將身彎得更底些,小聲道:“老奴以為,李太白這三首清平調合花與人言之,詞風流麗,飄逸蘊藉,確有從容獨到之才。也正因為如此,其中言在此而意在彼的用心,可就更為陰險歹毒啊!娘娘不可不察。”


    楊玉環仍是沒有半點驚詫動容,淡淡道:“言在此而意在彼?這話又是怎麽講呢?”


    高力士壓低聲音道:“娘娘,他這清平調第二首言道,可憐飛燕倚新妝,這可是將您比作了趙飛燕!”


    楊玉環終於迴過頭來,輕輕一笑,道:“飛燕豔名動於天下,他以之喻我,我惟有受之有愧才是。又何罪之有?”


    高力士道:“娘娘呀,這趙飛燕為魅惑漢帝,苛減飲食,做甚輕盈掌上舞……”


    說到輕盈兩字,楊玉環終於有了點反應,不為人覺地挑了挑眉。


    高力士把頭垂得更低,痛心疾首地道:“趙飛燕後私通赤鳳,宮闈不檢,被平帝貶為庶人,落得個自盡而亡的下場。李太白竟將您比作了她,這……其心可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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