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裳苴走後,君母陛下開口向邊上侍衛說道:‘上座。’


    “一個侍衛馬上轉入禦座後的屏風後麵,不一會兒端出來一個蒙著絨布的坐墩,擺放在君母座椅的右前方。


    “君母陛下看著我說道:‘年輕人,到這邊來坐,陪我聊會兒天。’


    “我上前在坐墩上坐了。


    “君母微笑著問道:‘你今年多大年紀了?’


    “我迴答:‘今年十九,開春就二十了。’


    “君母聽完,臉上掠過一絲哀思之情,繼而目光呆滯,怔怔地向門外的天空望去。


    “片刻之後,她歎了口氣說:‘我的娣兒跟你一樣,今年也十九了。’


    “我一時不知如何迴答。


    “君母看我一臉窘態,笑著說道:‘哦,娣兒是我的女兒。’


    “我連忙說:‘您的女兒,乃是堂堂公主,我是何等樣人,怎敢相提並論。’


    “君母隨口說道:‘按你倆的年齡,正是要相提的時候。隻是……’


    “話剛出口,又搖了搖頭說道:‘你家住哪裏?’


    “我說:‘我家住在山外東北州城西門外的一個莊裏。’


    “君母聽完眼中突然多了一份神采,看樣子內心有些波動。


    “但她沒有失態,故作神情淡然地說:‘你那莊裏是不是住著一位四十來歲的婦人。’


    “我被她的問話弄糊塗了,喏喏地答道:‘我們莊四十來歲的婦人有好幾十位呢,不知道陛下說的是哪一位。’


    “君母說:‘有沒有一位守寡的呢?’


    “我說:‘守寡的也有七八位呢。’


    “君母緊追著問:‘那有沒有一位帶著個女兒一起過的。’


    “我想著莊裏帶著女兒的兩位寡婦,說道:‘是有兩位,一位是秦大嫂子,一位是王嬸兒。’


    “君母搖了搖頭,問道:‘你家是州城西門外第一個莊嗎?’


    “我答道:‘是的。’


    “君母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語道:‘不會錯啊,她在俗間的姓肯定不是秦也不是王。嗯——,苴愛卿上次剛剛說過的,我怎麽這麽快就給忘了。看來真是老了。’


    “沉思了許久,突然君母嘴裏冒出一個字:‘馬!’


    “接著,她看著我說:‘馬,就是馬,我想想,苴愛卿告訴我的那句話,叫冰前馬蹄滑。’


    “君母說完臉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繼續說道:‘她就住在你們莊的,你再想想,帶著一個女兒的寡婦,姓馮。’


    “我脫口而出兩個字:‘貞姨!’


    “君母又思索著自言自語道:‘我頂羊無足,燒貝卜吉兇。馮-義-貞。’


    “君母更加欣喜,轉而又臉色暗淡,沉沉地說:‘就是這個人。’


    “我看她一陣喜一陣憂,不知道如何是好,隻是靜靜地坐著默不作聲。


    “此時她表情嚴肅地問我:‘你所說的這個貞姨,真的沒有一個女兒嗎?’


    “我想起了玉華,說道:‘是有個女兒,和她一起生活。隻是剛剛您問的時候,我真沒往她們娘兒倆身上想,可能是太熟悉,反倒緊要關頭排除在記憶之外了。’


    “君母這才長長舒了口氣說道:‘真是天可憐見,我們母女團聚有望了。’


    “我沒有聽懂她說的,但沒好再問。


    “這時,外麵有人進來稟奏:‘陛下,午膳時辰已到。請聖體移駕膳堂。’


    “君母說道:‘就擺在這裏吧,我與貴客及諸位將軍共進。’


    “登時外麵擺進了長桌,傳入了菜肴,君母請大家入座,共用午膳。


    “午膳後,君母迴內堂歇息,我出了行宮,到城中閑逛。


    “將近日落時分,我正在城內主街邊上一家茶館內吃茶,街上鬧哄哄有一隊人馬經過,領隊的正是燃裳苴。


    “我急忙衝出了茶館,趕上燃裳苴問道:‘你一早急匆匆出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燃裳苴指了一下身後。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見幾個兵士押解著兩個人。


    “仔細一看,我嚇了一跳,那兩個人,正是晚上帶領鳥形怪物——也就是歡兜人襲擊旱魃主山的歡兜人領隊和倒三角形臉的男子。


    “我好奇地問:‘這怎麽迴事?他們兩個沒有被摔死?’


    “燃裳苴說:‘說來他們也是命不該絕。他倆墜入峽穀,正好砸在路過的兩頭黑熊身上,黑熊被當場砸死,他倆反倒隻受了輕傷。’


    “‘我們巡山的戰士發現了他們,他們竄進了深林中。經過了一天的搜尋,才逮到他們。你跟我一道帶他們去見陛下。’


    “我跟著燃裳苴,隨著押解的隊伍進了行宮。


    “大堂之上,兩人被押解著跪在禦座前,君母開言問道:‘你二人是私自來攻我旱魃之境,還是受你們主公之命啊?’


    “歡兜人領隊說:‘我家主公仁慈,不然早就讓你們灰飛煙滅了。’


    “君母對歡兜人領隊說:‘既不是你家主公指使,那我們兩族還是友善鄰居。我今天放你迴去,今後切不可再有互戕的歹念。’


    “歡兜人領隊說:‘我今天既已被俘,再無麵目迴去,但求一死而已。’


    “君母笑著說道:‘孩子,切不可如此義氣用事。三十年前,我曾與你家先主公遊於崇山。


    “‘他曾有感於歡兜先祖禍亂天下,使生靈塗炭,終致自己族群被流放崇山,後被驅逐入地底秘境的史實,對我說,天下人族,如果沒有征伐之事,各族和睦,親如一家,將是億萬生靈之福。各族之主,應該承擔起和合天下的重擔,共同打造上古各族相融共生的理想世界。


    “‘言猶在耳,他老人家卻早已歸土三十年了。


    “‘如今你家少主,年輕有為,正應該為人族大業盡些心力。


    “‘你是歡兜族中虎豹樣人物,更應將精力用在侍奉少主身上。


    “‘我今天殺你容易,可你想過沒有,你家少主今後將仰仗何人。’


    “歡兜人領隊聽了君母一席話,語氣漸漸軟了下來,說道:‘多謝旱魃王能想得如此周到,今番我迴去,將再不踏入旱魃之地。’


    “君母點了點頭,轉頭向倒三角形臉的男子說:‘羲皇族離我這西南秘境有萬裏之遙,你不辭迢迢路遠,來到此處,定有所謀之事。’


    “‘按我旱魃律法,你二人都當作為匪首,上絞索而墜雲崖,但為了人族和睦,免起無謂紛爭,今日也且赦你之罪。


    “‘迴到東海,請轉告今黎王,古黎王之鑒,雖曆萬年,尚可為戒,四罪之罰,遺於四民,於今不絕,望其三思。’


    “倒三角形臉的男子滿臉堆笑說:‘多謝陛下不殺之恩,罪人迴去,定會勸告主公。’


    “燃裳苴聽完,憤憤然上前稟道:‘陛下今日放此二人迴去,以後必會成我旱魃族的災禍,不如今日按罪誅殺,以絕後患。’


    “君母揮了揮,示意燃裳苴退下。然後對堂下跪著的二人說道:‘你們去吧。’


    “兩人聽了,連滾帶爬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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