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吏部尚書之嫡女張雅柔,溫良賢淑,才德兼備,為佑宇將軍傾之慕之,誓言非卿不娶。朕願成全良人佳緣,特賜婚二人,擇日完婚,欽此!”


    張家人領了聖旨喜滋滋地看著,七嘴八舌地討論,“我說近來佑將軍怎麽來府上來得這麽勤快,敢情是看上我們家雅柔了呀。”


    “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哈哈。”


    “尚書嫡長女配將軍,倒也適宜。”


    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唯張雅柔好半晌才直起身,臉上平靜無波。


    一旁的貼身侍婢見狀略帶擔憂地問;“小姐,你怎麽了?你不高興麽?”


    張雅柔微微一笑,“沒有,婚姻大事豈會不高興?”


    從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況如今還是皇上賜的婚,無論如何也是要接受。


    佑宇佑將軍,征戰沙場,殺敵衛國,聲譽一向頗佳。


    然近來頻引爭議的事,便是他迴絕了同宿氏旁嫡係表小姐夏黎笙的婚事。


    外傳的說法,是因為佑將軍有一心上人,非卿不娶。


    而那所謂的心上人,便是她,張雅柔。


    但張雅柔心知肚明,她與佑宇之間本應是陌生人。


    毫無瓜葛,不應糾纏。


    而她卻被他拉下了水。


    她認為,他當是在保護那個女子。


    那樣一個剛毅正直,爽朗知禮的男子,當是他會做的事。


    張雅柔是佑宇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妻子。


    隻是他不愛她而已。


    洞房花燭夜,佑宇帶著一身的酒氣迴到婚房。


    在眾人的起哄中,他挑了她的蓋頭,與她喝了交杯酒。


    當屋內漸趨安靜時,他的眼神卻難得清明。


    佑宇靜默好一會,才沙啞低沉地開了口,“張小姐,我很抱歉。”


    張雅柔微笑,“佑將軍,我們已經成親了,不是麽?”


    佑宇抬頭看她,她的麵容全然平靜,沒有任何的委屈或埋怨。


    他長出一口氣,吹熄了喜燭,放了床幔,上了榻,緩緩對她說:“睡吧。”


    張雅柔靜坐片刻,才一並躺在了榻上。


    同床而眠,卻無比生疏。


    第二日一早,兩人都醒了,一晚上可以說是未眠。


    佑宇對著床榻上的四方白帕看了許久,刺破了手指,讓鮮血滴到帕上。


    她有些微驚訝,但始終淡笑看著。


    成親後兩人的日子過得很平淡,相敬如賓,很是守禮。


    為外人所稱道,讚夫妻和睦。


    和睦罷了,並不恩愛。


    他給她將軍夫人所有應當有的東西,禮待她,包容她,不幹涉她,卻沒給她夫君對夫人最基本的愛。


    她也不奢求,不妄求,不盼求,早在嫁過來時她就清楚明白了不是嗎?


    佑宇有一塊藍色的剛玉扳指,他極為珍惜,卻從不見他戴過。


    身邊有嘴碎的丫鬟告訴她,那是夏小姐贈予佑將軍的訂婚信物。


    宿氏的夏小姐麽,難怪。


    一日張雅柔去到書房整理,竟見那塊扳指被隨手放在了桌上。


    她尋思了會,去拿了個錦盒,內置軟帕,將扳指放了進去。


    然後將錦盒放入內屜,妥善收了起來。


    張雅柔本想著等晚些時候佑宇迴來了,就和他說一聲。


    奈何因府中一件麻煩事忙得有些暈頭轉向,一時竟把這事給忘了。


    隨後便被管家告知佑宇大發了雷霆。


    她心中暗叫糟糕,急急忙忙趕去書房。


    佑宇正對著戰戰兢兢跪了一地的下人發火,“那扳指我出門前就放在桌上,出個府迴來就不見了。你們的膽子大到隨便碰主子的東西了是嗎?”


    一幹下人惶恐,“將軍息怒,奴婢沒有!”


    張雅柔上前,“將軍還且勿生氣。”


    佑宇眉目間仍摻著怒氣看向她。


    她從書桌的內屜拿出了錦盒,打開來對他道:“將軍請看,扳指在這。”


    “妾身今日來到書房,見扳指放在桌上,妾身知將軍平日裏很是看中這枚扳指,怕下人一個不小心給碰碎了,便自作主張將它收掇了。”


    “本是想等將軍歸府就和您交代的,但妾身一時忙不過來,給忘了。還望將軍恕罪。”


    佑宇從她手中接過錦盒,看著被妥帖安放其裏的剛玉扳指,沉默了好半晌,才低聲道:“何有恕罪之說,你也本是好意。”


    “隻是日後……還是不要擅動我的物什為好。”


    張雅柔稍一滯,仍是低垂了眉目輕聲應到,“是。”


    如此一來,不知他們之間的關係是親近了一分,還是疏遠了一分。


    怕原也沒甚差別吧。


    和韻郡主失蹤了,佑宇被皇上指派去尋找郡主。他很是忙碌,也很是辛勞。


    她也不能幫些什麽,隻能是在他的茶葉中放上一兩片薄荷,在他的飲食中多下些功夫。


    然後有一日,下人來報,夏黎笙夏小姐到訪。


    便是那位,她夫君的心底人。


    佑宇聽聞時眼底就是一亮,忙去梳洗了一番前去接待。


    張雅柔則轉身去了後廚。


    她端茶進入的時候,正巧聽到佑宇的笑聲。


    這個在他們婚後,從未如此爽朗笑過的男子。


    她看了她的夫君一眼,他的眉眼間俱是淺淺的笑意——心情很是好。


    張雅柔送茶給夏黎笙,聽得她聲色清清地道了一聲謝。


    她不由抬頭看了她一眼,是一個讓人看一眼就很舒服的女子。


    張雅柔微笑,同她道:“不客氣。”


    她出門去,順手幫他們帶上了門。


    一門之隔,好似不曾相識。


    她看著天,長籲口氣。不知怎的,胸口有些悶。


    和韻郡主成功找迴後,佑宇閑置在家。


    一日他照例在書房看書,伸手去夠茶杯,才發現杯中竟沒有茶水。


    那個默默為他續茶水的人不在身邊。


    他皺了皺眉,抬頭看外麵的天色已漸暗,“夫人在哪?”


    一旁服侍的侍女福身,“迴將軍,夫人應是去市鎮采購食材了。今日迴得,是稍晚了些。”


    佑宇的眉頭並未鬆開,“平日府中的食材均是夫人前去采購?”


    侍女搖頭,“並非如此。隻有將軍所食用的才是夫人親身去購買的。”


    佑宇就是一愣。


    他怔然坐在位上,腦中一下閃過了諸多諸多被他有意或無意忽略掉的細節。


    他心中一下澀酸得不是滋味。


    外麵竟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佑宇起身拿了傘準備出府。


    剛到門口,便見著倉皇跑迴來的張雅柔。


    他撐著傘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而她正撣著身上零星的雨滴,一抬頭,入眼便是他。


    兩人相望著,眼中盡是道不盡說不明的東西。


    張雅柔走向他,臉上是慣常的微笑,“將軍這是要去哪?”


    佑宇定定看她片刻,緩緩開口:“去接你迴府。”


    張雅柔瞳孔微縮,眼裏有很多情緒劃過,最後還是歸於平靜。


    她有些無措地撫了撫鬢角,“將軍……說笑了。天暗了,入室吧。”


    佑宇並未多說什麽,沉默地跟著她進入院中。


    晚間,侍女端了薑湯給張雅柔,“夫人,這是將軍吩咐的。”


    張雅柔驚詫,看著麵前那碗冒著熱氣的薑湯失神了好一會。


    而後她輕輕翹了唇角,一口一口用心地喝著薑湯。


    將將喝完之時,佑宇推門而入。


    張雅柔起身,臉上笑顏未盡,“多謝將軍的薑湯。”


    佑宇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了很久,直到張雅柔有些不自然。


    她問:“將軍,妾身臉上是花了麽?”


    他一言不發,幾步上前勾了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張雅柔倏地睜大了眸,婚後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她。


    她推著他的肩膀,試圖躲開他的吻,“將軍……唔。”


    他卻不理會她的推拒,隻顧著十分用力地吻著她。


    他箍著她的手,攬著她的腰身一步一步地帶著到了床上。


    張雅柔逐漸不再掙紮,她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佑宇的吻也慢慢溫柔下來,他一點點勾纏著她,一寸寸掃過她口腔裏的每個角落,極盡纏綿。


    直到她的衣衫被一件件的褪去,隻剩一件肚兜。


    她終是忍不住,從眼角滑落下淚來。


    她的聲音哽咽,“將軍,我不是夏小姐。”


    她說著就有些崩潰,隻一味地重複著:“我不是夏黎笙啊……”


    佑宇渾身就是一僵,久久沒有動作。


    張雅柔能清晰地感覺到心髒在漸漸變得涼冷,凍得她不由輕顫。


    然而片刻之後,她卻是感受到佑宇在輕柔地吻去她的眼淚。


    他一聲低歎,語氣中有著無奈,有著寵溺,也有心疼,“我知道你不是黎笙。”


    “雅柔,我沒有喝醉。”


    張雅柔睜開眼,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他的那雙眼睛,正如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微醺卻清明。


    不同的是,裏麵不再是冷淡疏離,而是對她的溫柔愛意。


    她聽得他道:“你是吏部尚書的嫡長女張雅柔,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迎進門的唯一的正妻。”


    她的淚一下流得很洶湧,“將……”


    話未得說完,他輕輕吻住她,聲音很是柔情動聽,“夫人,喚為夫夫君。”


    然後她在絢爛疼痛中,珍重而歡喜地開口:“夫君。”


    她終於守到了,獨屬她的愛情。


    而她的溫柔,是他全部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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