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師長,你知道咱們突擊連的兄弟們還有誰活著麽?”


    楊楊一怔,有點摸不著頭腦,他呆呆地望著老解放,搖了搖頭。


    “隻剩你我了,其他的人……都死在常德了,楊師長啊,我現在都在後悔……為啥非要帶他們去常德。當時我們在湖南農村活得好好的,他們都有了老婆孩子,就是因為俺這耐不住的性子,非要迴去看看,江濤、亞強、大薛,還有我們那好兄弟陳偉,都要跟我迴去,可這一去就沒有活著離開常德,一想起來,我這心裏就象刀紮一樣啊!還有我手下那一撥又一撥的弟兄們,死在我眼皮底下的不計其數。最後那次,在徐蚌中原,解放軍的大炮把我的一個連的弟兄都炸成了肉醬,他們連跑都來不及,我連個囫圇的屍首都找不到……俺那楊師長啊……不為你自己,你也想想手下現在的弟兄們,他們有沒有受過老蔣的恩代?有沒有受過陳長官的提拔?他們沒有你那麽多的人情顧慮,他們都和俺一樣隻是想迴家種地,隻是想迴家陪老婆看孩子孝敬爹娘,你……你難道就忍心讓他們和你一樣……和你一樣沒個下場麽?你要是勳了民國,老蔣可能會給你寫個對子,給你追個勳章,或者再追封個上將軍長,可你手下的弟兄們,他們能落得個啥?他們的屍體隻會喂了野狗,連個墳堆都沒有,你……你的清高,你的抱負,難道比你手下這萬把弟兄的生命還要金貴麽?楊楊!你要擺開道理多想想啊!”


    老解放聲嘶力竭的喊叫讓楊楊詫異不小,他靜靜地看著老解放,發現時隔七年,這個隻有憨厚善良為本錢的農民,已經在不息的戰火中變得睿智了,甚至具有了一定的觀察分析政治問題的能力了。老解放的這一番侃侃而談,可謂深入淺出,是在用最通俗的言語向他試圖講明白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向自己灌輸當年曾教給他的那句話:你小子要識相!而且矛頭直指自己心中那份帶有學究氣的軍人執著。楊楊在腦子裏把老解放的話繞了幾圈,竟然一時無法從正麵反駁。他從副官手裏接過一隻煙,點著了吸了一口,遞給老解放,自己再點上一根,支著拐杖走了幾步,慢慢說道:


    “老屌,迴去吧!該說的你都說了,該想的我還要再想想。順便,我想提醒你一句,等打完了仗,你就迴家去種地,別去當官,什麽官也別做,你……沒那個本事。而且要爭取加入共產黨,在你們的新中國,打完了仗,情形會和以前不一樣的,我有校友在蘇俄那邊學習,知道一些他們的事,那種政治鬥爭,你是沒見過的。你的身份又和大多數人不同,就怕人翻舊帳那!爭取入黨可以給你自己遇到困難的時候多個盾牌。”


    老解放聽得不太明白,剛要打斷楊楊的話,楊楊一擺手製止了他。


    “聽我說完。如果我可以起義,那我當年就會參加新四軍,我沒有參加進去有我自己的理由,如今到了這步田地,也不會怨天尤人……哼哼!150萬裝備精良的國軍,坦克飛機大炮!半年之內,竟然被你們100萬沒槍沒炮的野戰軍打得稀裏嘩啦,在中國的戰爭史上是一個奇跡啊。時勢造英雄,20年前,時勢造出個蔣介石,孫文的忠實衛士,他帶兵揮幟北伐,無關不克,無戰不勝,然後再統一中原,當年是何等英雄?著實令人敬仰。如今,時勢又造出個毛澤東,原本一介書生,什麽軍校也沒上過,卻一眼看中了中國的要害,看中了國民政府的病根,又偏偏能用兵如神,用人維才,不成英雄也難那!他手下這些將領啊……林彪、彭德懷、劉伯承、粟裕,哪個不是人傑?卻對他忠心不二!不佩服不行那……哼哼,其實早在十幾年前,北伐的時候,大家都是手足之情,卻各有想法,要不是日本鬼子打進來,早就傾盡全力大打出手了。我的軍人生涯雖不完美,也算光彩一生,光明磊落,沒有什麽虧心事,對得起國家,對得起百姓,也對得起……”


    說到這裏,楊楊想說的“對得起弟兄”這句話硬硬地噎了迴去,自己真的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麽,對得起現在自己身邊的弟兄麽?他扭臉看了看旁邊的副官和衛兵們,看到了他們黯淡的神情。他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於是收住了話頭,把煙頭扔在地上,用拐杖頭狠狠地擰滅了,頭也不迴硬幫幫地命令道:


    “帶他們走,蒙上眼,送上船!”


    老解放一愣,不明白為什麽楊楊突然變了臉,還沒有來得及再說什麽,衛兵就把他的兩條胳膊反扭過去綁了,一塊黑布立刻就蒙上了眼,楊北萬見狀立刻反抗,一拳打倒了身邊的衛士,正要向楊楊撲過去,早被一個身高馬大的副官扭住了脖子,眨眼之間也被綁了,老解放情急叫道:


    “楊楊,你作甚哩?把俺放開!你別一根筋死擰啊,非要吃這個眼前虧麽?你要為弟兄們著想啊,你現在不是在打鬼子了,他們死的不值那……”


    “老屌,你不要再說了,值不值得我心裏有數,要注意你的立場,否則我就不能送你迴去了,你***要識相!”


    “楊楊……你……日你媽的,你放開俺,你不聽俺的話,俺就不迴去,上一次俺走了,你命大沒死,可這一次你沒那個運氣了!肯定活不了,日你媽的,你快放開俺!”


    “老屌,你不服從我的命令?”


    “日你媽的,楊楊,老子現在叫老解放,不叫什麽老屌!俺現在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營長,為啥還要服從你的命令?你個資產階級大地主大官僚的馬前卒,頑固的反動派,俺現在以一個解放軍軍官的名義命令你,趕緊放下武器,帶軍起義,否則你死無葬身之地!你命令你手下的兵陪你一塊兒完蛋,就是活下來也是戰犯一個,躲不了人民的審判和槍斃!”


    “哼哼,真好聽的名字,老解放?誰給你起這麽個名字?我不需要你來解放,也不會聽你的命令,學那套革命口號倒是很快麽?都帶走!”


    老解放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楊楊這麽不聽勸告,讓他非常地難受,恨不得再象以前那樣扛起他就跑,可是自己已經被一個兵扛在了肩上,嘴裏還被塞了一塊兒布,再也叫不出來,隻是急得腿腳亂踢。


    在一眾士兵的槍口下,二人登上了迴去的船,老解放已經不再喊叫,隻是默默地看著那些神情呆滯的國民黨士兵,看了這個再看看那個。船越走越遠,敵岸終於消失在黑暗之中,老解放緊緊地抓著船舷,眼淚默默地從臉頰滑落,一串串地打碎在船舷上,再落進冰冷的江水,卻沒有濺起一片浪花……


    鍾山風雨起蒼黃


    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


    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間正道是滄桑


    ——毛澤東


    4月21日,老解放率領他的2營,登上了那成千上萬隻木船中的十隻小船,匯入那排山倒海浩浩蕩蕩的百萬大軍中,在半個小時內頂著如蝗的彈雨橫渡長江。老解放再一次見識了從未見過的猛烈的炮火,整個長江南岸被二野重炮炸的如同一道幾十丈高的火牆,綿延百裏熊熊燃燒,整個江麵照映亮如白晝,他們最為擔心的江陰炮台,不可思議地扭過炮口朝國民黨陣地開了炮。22日,二野渡江部隊占領並擴大了灘頭陣地,第11軍傷亡不大,第一波上岸的六個團傷亡連一個排都不到,而後麵跟上的2營卻損失了半個連,他們的船在過江時被敵機炸彈擊中,犧牲了幾十個同誌,魏小寶也負了重傷。國軍部隊指揮官湯恩伯鑒於長江防線已全線被突破,於22日下午實行總退卻。人民解放軍隨即發起追擊,馬不停蹄地快速突進,敵人丟盔卸甲,狼狽不堪,23日,三野解放南京。


    老解放再迴到楊楊的指揮所時,那裏已經被密集如雨的炮火砸成了廢墟,據偵察,楊楊的部隊在炮擊裏死傷過半,沒有發現猛烈的還擊,剩下的部隊不知去向,楊楊本人也下落不明。二野的灘頭陣地擴張迅速,大炮已經在對岸開始往南猛轟,登陸部隊本來想修整後再突進,很快就發現沒必要浪費時間了,劉汝明的第八兵團大多隻放了幾槍就開始跑路,除了用於逃跑的汽車一輛不剩之外,其他的武器裝備連銷毀都來不及,統統留給了解放軍。15軍的先頭突擊部隊衝得太快,兩個團一眨眼已經在南岸推進了百八十裏,居然跑在了逃跑的一個敵軍師前麵,架起機槍就往迴打,讓暈頭暈腦的國軍以為遇到了督戰隊。


    過了大江,老解放還沒來得及想點啥,就接到團裏的命令:與3營作為先頭部隊,急行軍過上饒奔鬆嶺方向前進,日夜不停,追上逃竄的敵174師,堵住他們的退路,堅決阻擊,等候第11軍兩個師援軍對它的圍殲。


    兩個營冒雨出發了,老解放坐進了陳作斌的吉普車,讓王浩坐,王浩死不下馬,說你們兩人有反動派官僚習氣,貪圖享樂,迴頭向團長匯報。直到陳作斌拿過去一壺酒才閉上了嘴。3營指導員林傑是個老廣,腿上有風寒病,一個勁丟他老娘,說120公裏的泥濘路麵,怎麽也要走兩天半,如今命令一天半就要追上腳長軲轆的174師,談何容易?團裏是不是被勝利衝昏了頭?陳作斌倒是很樂觀,一邊開車一邊說你個老廣懂個球?敵人的汽車和輜重在雨天裏跑得更慢,國民黨部隊逃跑慢是出了名的,家當統統要帶著,要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部隊在打日本的時候被人家活捉?不像咱們部隊,除了武器糧食光腳板,啥球也沒有!連門炮都不帶就敢往前追,因此這個虎頭蛇尾的174師肯定追的上。老解放聽了不高興了,拿帽子打陳作斌:誰說國軍打鬼子一個勁逃跑?老子在黃河邊上,在武漢外圍,在常德城裏哪次退過,抬下去十幾次倒是有的,在常德也是打到孤家寡人才撤退的,而且哪裏有那麽多家當?連***炮彈都恨不得要掰開用!陳作斌哈哈一笑道:要是國民黨部隊都和你老屌一個心勁兒,那日本鬼子就沒那麽容易打下南京和武漢,我們部隊也就沒這麽容易半年就幹掉150萬國軍!老解放想了想,覺得這廝話粗理不粗,但仍然不中聽,而且還管自己叫老屌,就伸過腳去踹他,踹得陳作斌差點把車翻到溝裏,大喊救命。


    王浩終於有點頂不住了,瓢潑大雨讓本來就感冒的他抖若篩糠,四處漏風的雨衣已經擋不住橫飛的大雨,就找了個借口鑽進車來。


    “喂,挪過去,我有點冷,進來暖和暖和,哎?你們知不知道軍裏為啥讓咱們死追174師,不去追別的敵人?”


    “呦赫?老王啊,你怎麽鑽到我們這些反動派的車裏來了?不怕我向你劉政委打報告?”


    “拉雞巴倒吧你,王浩他還病著呢,鑽你的車是給你麵子。”


    老解放見王浩凍得一個勁哆嗦,心想你個笨鱉早不進來,非要裝樣子,這不活雞巴該麽?王浩臉一紅,沒有理會陳作斌的嘲弄,一邊擦水一邊說道:


    “這個174師啊,原來在大別山參加圍剿過我們晉冀魯豫野戰軍,和咱們三縱交手多次,手上粘著中野和晉冀魯豫野戰軍的血,他可是白崇禧手上的王牌師,咱曾軍長這是要給三縱老兵們報一箭之仇那。”


    “原來是這樣啊,那就該追!我丟類老母,老子在大別山當排長的時候,國民黨封鎖通道,什麽雞巴裝備補給都運不進來,我們團的戰士連棉鞋都沒有,穿著布鞋站崗,一個冬天凍掉了我三個腳趾頭,凍死我們不少戰士。我丟傀老母,原來就是這幫174師啊,就是腿跑斷了也要追上他個***!”


    林傑出來鬧革命日子久了,學會了南腔北調的髒話,抑揚頓挫地說出來。直讓眾人哈哈大笑,陳作斌笑著說:


    “這還了得?敢讓我們偉大的無產階級戰士、萬裏挑一的廣東革命先驅、英名果斷的政治指導員林傑同誌凍掉三個腳趾頭?這是國民黨反動派本世紀以來最為刻骨的罪惡,不中!不中,這筆血債一定要清算,各連……那個傳我的命令!對待敵174師的俘虜,除了繳械和捆成一串兒之外,把所有的人的鞋板子都給老子扒了,然後命令他們兩天急行軍180公裏,奔桐城監獄管教,凍不掉幾個腳趾頭就不許穿鞋!不能按時到達監獄,就全部槍斃!他***!”


    老解放笑得汗都出來了,見王浩的臉色還沒有恢複血色,再看看外邊艱難行進的戰士們,說道:


    “老陳停車,俺去帶帶隊,讓大家加快行進速度!指導員你就留在車上吧,你要是病重了就不好辦了”


    老解放鑽出吉普車,騎上王浩的馬,對著部隊大喝一聲:


    “同誌們!加快行進速度!一定要捉住174師這個咱11軍的老冤家!再快點!”


    雨在後半夜終於停了,前麵楊北萬的偵察隊發現了一條通往阻擊地點的小路,比大路近30公裏,但是要翻一個七八公裏的山,問老解放如何定奪?老解放和陳作斌一商量,毅然決然的一致說道:


    “翻山!扔掉所有不好拿的裝備!”


    陳作斌狠狠地關上車門,嘴裏念念有詞:


    “不定便宜了哪個部隊的頭兒,老子去174師那裏再搶一個新車!”


    2營和3營在一夜之間,翻越了兩座山,又堅持急行軍半天,戰士們都累得站不住了才到了目的地。174師的敵人仍不見蹤影,老解放一度懷疑他們已經過去了,陳作斌說他們肯定還沒過去,否則地上不會沒有扔下的槍支彈藥。老解放讓各連趕緊搶占路邊山頭高地,修建戰壕,設置火力點,然後輪流睡覺。可是還沒等戰壕挖好,一片黑壓壓的敵人部隊就出現在了大路上,望遠鏡裏一看,足有幾千人,上百輛車,估計就是那隻令林傑咬牙切齒的174師。


    沒有任何重武器的2營和3營麵對潮水般湧來的敵人毫無懼色,決定各守道路兩邊的兩個山頭高地,以連為單位進駐,很快下麵的敵人偵察部隊就和3營交上了火。敵人如何也想不到共軍怎麽會跑到這裏來,連門小炮都沒有,開始以為是敵後的共軍遊擊隊,174師大部隊都懶得開炮,仍然慢慢悠悠地往前蹭。老解放和陳作斌都有點火了,命令戰士們一起開火狠狠打,隻一會兒敵人指揮官就明白了,麵前的阻擊部隊陣防嚴密,火力均勻,槍法極好,不是正規的共軍野戰軍做不到這個樣子,於是就開始猛攻他們的陣地。這個174師也的確有兩把刷子,幾炮過後,才第一個迴合,敢死隊就撲上來了,幾十個光著膀子一身肌肉的士兵抱著衝鋒槍嘶喊著衝向3營陣地,一邊跑還一邊往上扔手榴彈,扔的又遠又準,給3營1連造成了不小的傷亡,2營這邊立刻派了兩個排在山腳下衝擊他們的側翼,才把這隻敢死隊打迴去。敵人這次著了急,也不管什麽戰鬥序列了,滿山遍野亂糟糟地就衝了上來,妄圖打開一個缺口。老解放和陳作斌見情況吃緊,把所有的連隊投入了戰鬥,同時加緊和團裏的聯係。戰士們傷亡越來越大,子彈也很快就打光了,就在楊北萬端著刺刀,帶著全連戰士跳出戰壕衝下去肉搏的一刻,敵人突然象退潮一般猛地後撤了。戰士們擦開臉上的血汙,遠遠望去,在174師的後麵,一團團的火光在他們的屁股後麵炸開,一隻隻紅旗在山上迎風搖擺,數不清的人民解放軍正在呐喊著從山上衝下。


    “是咱們的部隊,咱們的援軍到了,同誌們,衝下去,把麵前的敵人衝垮!這是我們立功的時候,咱們11軍肯定包了他們的餃子!這174師就要完蛋了!”


    老解放高興得大聲喊道。各連戰士們即將崩潰的神經仿佛被打了一針強心劑,紛紛端著槍衝下山坡,陳作斌的3營也衝了下去。麵對後麵突如其來的強大打擊,敵人陣腳大亂,麵前的這隻啃不動的防守部隊又不要命般地衝下來,敵人的精神終於崩潰了,毫無序列的防禦瞬間就土崩瓦解,幾千人齊刷刷地放下武器,舉起了雙手。陳作斌當真把一個連的敵人捆成了串,揪著對方一個不服氣的排長脫鞋,指導員林傑立刻製止了他的野蠻行徑,又親手把鞋給那個排長穿上,那個死硬的國軍排長緊崩的臉抽搐了幾下,立刻就熱淚盈眶了。老解放看著滿山遍野熊熊燃燒的車輛和馬車,幾千個狼狽不堪的國軍戰士灰溜溜地把槍放在一處,幾個仍然光著上身的敢死隊員目光呆滯地坐在地上,凍得瑟瑟發抖,老解放走到他們麵前,輕聲問道:


    “剛才衝鋒的敢死隊是你們吧?”


    幾個兵抬起頭來,瞪著他不說話,其中一個點了點頭。


    “你們夠勇敢,是個像樣的軍人,可是這仗打得糊塗,也打輸了,輸給人民解放軍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和人民的隊伍作對,能贏麽?你們要給自己打算一條出路,要想明白打這個仗是為什麽,看你的樣子是北方人吧?怎麽跑到白崇禧的隊伍裏去了?”


    那個北方兵嘴唇哆嗦了一下,低頭說道:


    “我是山東人,前年過兵的時候被抓進去的,他們說不去就砍一隻手。”


    “那你幹嗎那麽不要命?”


    “長官說衝上去就給每人100現大洋,還能立刻迴家,這才不要命的。”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


    “爹,娘,兄弟,妹子,兄弟也都在戰場上,現在不知道還活著多少。”


    “想家麽?”


    那個山東士兵終於受不了老解放這貼心的詢問,咧開嘴哭著說道:


    “長官那,哪有個不想的呦?沒法子,不來就全家遭殃,不打就要被槍斃啊,我的村子裏的弟兄們都被抓出來,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身邊的幾個士兵也開始哭了起來。老解放讓戰士們拿來了幾件衣服給他們穿上,讓他們走進了俘虜的隊伍,那幾個敢死隊員已經沒有了剛才衝鋒的悍氣,臨走時給老解放鞠了一個又一個躬。王浩看在眼裏暗自佩服,誰說他老解放隻會打仗?這個家夥學這套政治教育方法倒是很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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