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之前發生的那些怪事,為什麽隻有自己能聽到那個召喚的心聲,而田螢兒卻聽不到?為什麽田螢兒會被推開而自己卻能進入石殿?這一切無不昭示著,這座石殿,想要告訴他什麽。


    而答案,似乎就應該在這座宏偉的祭台之巔。


    他抬頭仰望著祭台巔峰,心中有種奇妙的悸動:“不知上麵供奉的是什麽,居然需要一座這樣宏偉的祭台?”


    禹沿著祭台的石階,慢慢向上爬去,身上的傷口讓他提不起多少力氣,加上之前逃跑時的顛簸,導致流血過多,他現在渾身發軟,連腰都很難挺直。


    他艱難地攀爬著,祭台很陡峭,每一個石階都有將近膝蓋那麽高,每爬上一個台階,他都要停下來歇息一會,待蓄足氣力,才能繼續前行。


    從祭台下麵望去,他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


    爬到半山腰,祭台之上突然傳來一陣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禹的臉幾乎貼到了石階上,臉上血汗混合,一滴滴地滴落。


    越往上,壓迫感越來越強烈。


    好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摁在肩膀上,彷佛祭台之上的東西代表著無上的威嚴,神聖而不可侵犯。


    但是禹仍然咬牙挺住,心中的那個家的信念死死地支撐著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他踩在了石階邊緣,突然腳下一滑,頓時重心不穩,朝山下滾去,他隻覺天地旋轉,全身好像被無數塊巨石砸中,危急之中,他拚命用手抓住石階,想要止住墜勢,第一次沒能抓住,第二次終於成功,才算是保住了一條小命。


    他躺了不知多久,粗沉的喘氣聲稍稍變得平穩下來,他咬牙再次爬起,仍是不甘心地朝祭台頂峰爬去。


    終於,祭台之上的景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但他卻愣住了。


    出乎他的意料,祭台之上的景象並非他所想的那樣,上麵顯得很空曠,一如石殿,隻有中央有一樣東西,那是一根石柱。一根奇怪的石柱。


    石柱的上麵刻滿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符文。


    “這是......”禹驚訝地盯著石柱,半響說不出話來。


    他慢慢地靠近,仔細打量著石柱上麵的符文。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段很久以前的記憶。


    那還是在他很小的時候,他那異父異母的弟弟尚未出生,他曾經在宗族宗祀的牆壁上見過一幅奇形怪狀的殘畫,看守宗祀的老人語氣有些傷感地說,那是圖騰。圖騰是什麽,他問。老人滿臉向往地說,圖騰,是保護部族的聖物,代表著天地威嚴,擁有無上神力,失去了圖騰的部族,都將衰亡。


    後來,老人去世了,牆壁上的殘畫也脫落了,沒有人關心什麽所謂的圖騰,因為就算沒有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人們也活的好好的。


    但禹不得不承認,有一點老人說中了,自那以後,大澤部族的確開始走向衰亡,人丁越來越少,生活越來越艱難,直至今日,已經開始自相殘殺了。


    “圖騰是保護部族的聖物......”禹默默地迴想著老人說過的話,突然眼睛一睜,“難道......這個將我召喚前來的圖騰......就是我的部族的圖騰?”


    “我的部族......”想到這四個字,禹便忍不住心跳加速。


    他是別人從海上撿迴來的孤兒,從小他就知道,自己不屬於大澤部族,他無比希望他是,但別人卻一次又一次地用言語或者行動告訴他不是,他連姓氏都沒有。


    他是沒有部族的人,被別人稱為野雜種。


    然而眼前的這個圖騰,卻像是在向他證明著什麽。


    雖然他之前說過恨自己的親生父母,可是當與親生父母相關的線索出現時,內心卻仍是忍不住的激動。


    隻是很快,這種激動又漸漸地低落下去。


    就算這真的是他的部族圖騰,那麽他的父母在哪?他的族人在哪?這些疑問其實並不能得到解答。這是一條有頭無尾的線索。


    至於這個圖騰聖物要怎麽保護他呢,他也無從得知。


    “無上神力?”禹看著圖騰石柱,心中滿是失望,因為他怎麽看都看不出這根刻著圖騰的石柱有什麽厲害之處。


    他後悔自己為什麽固執地要來這兒,連命都不顧,最後卻是這個結果。


    這裏什麽都沒有,隻有石頭,僅此而已!


    他的臉上忽然流露出懊惱之色:“要不是為了這個什麽圖騰,我又怎麽會到這兒來,田螢兒又怎麽會因我而陷入險境?”


    他越想越後悔,越想越生氣,猛然把身子往圖騰石柱上一撞。


    石柱既沒有像他想的那樣倒下,也沒有將他彈開,而是像一塊磁鐵一樣,死死地吸住了他。


    他沒有掙紮,連眼皮都不再眨一下,就像突然變成了一座石雕,一座完全靜止的石雕。


    時間靜靜地流逝。


    他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無論是背部的刀傷,還是手臂的骨折,肌肉和骨骼都迅速地再生,將傷口一點一點地修複。


    當傷口完全愈合,肌肉和骨骼仍然沒有停止生長。


    禹的身體越長越大,越長越高,直到最後,衣衫盡裂,長到有兩丈高,他的四肢,比水桶還要粗壯,青筋浮凸,虯結的肌肉看起來令人恐懼。


    而在他的胸口正中,慢慢地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黑色圖案,由許多細密的符文組成一個圓圈,那是一個圖騰。


    當圖騰完全成形,祭台上的那根圖騰石柱頓時轟然垮塌,化為了一堆碎石。


    禹感到自己又可以動彈了。


    但他卻沒有動。


    他此時的一根手指,比他原本的一條大腿還要粗。


    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根本不敢相信剛才短短時間內所發生的一切。


    “發生了什麽?”


    呆站了好一會,他才試著挪動腳步,然而腳卻變得無比沉重,他隻是稍微一動,祭台上便出現了一道裂縫。


    雖然有些不聽使喚,但那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感無疑正昭示著他,他,那個曾經瘦弱無力任人宰割的少年,變成了一個巨人!


    天快要黑了,田霸仍然在等待著禹的出現。


    但他已經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確信禹仍在山洞之中,不可能從別的出口逃走,因為外麵風雪太大,沒有人能活著離開,他猜想禹可能是躲在某個石室裏麵,可是山洞裏麵道路錯綜複雜,他並沒有把握能抓到對方。


    所以他隻能等,可是他又擔心,擔心禹已經死在裏麵了,或者已經快要死了,那樣的話禹很可能就不會出現,那他就太吃虧了,丟了一隻雪兔,還被一把火燒得狼狽不堪,累死累活,最後卻隻能得到一個田螢兒,他覺得太劃不來,太便宜那姓田的小子了,最重要的是他還不怎麽喜歡吃女人的肉,因為女人的肉太嫩,沒有嚼勁。


    他僅剩的那點幹糧已經吃完了。


    他低著眼睛,冷冷地盯著坐在對麵的田螢兒。


    田螢兒感到好像有一副獠牙卡在自己的脖子上。她閉上眼睛,努力地不去思考那件事,努力地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惜的是,巨大的恐懼仍然裹挾了她的意誌,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山洞突然輕輕地震動了一下。


    田霸立即豎起耳朵,警惕起來。


    大澤這裏從來沒發生過地震,所以這兒的人也沒有地震的概念,在田霸看來,這有點像是雪崩的前兆。


    不過幸好,第二下震動沒有出現。


    就在田霸鬆了口氣的時候,山洞深處突然傳來“咚”的一聲。


    這個聲音不像是石頭掉落的聲音,石頭的聲音要比這更清亮,這個聲音顯得有些沉悶。


    田霸霍地站了起來,抽出腰間短刀。


    他斷定,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就在裏麵不遠處。


    這個山洞裏不可能再有第四個人。


    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獰笑,朝田螢兒說道:“那小雜種終於還是來救你了,嘿嘿,總算他還有點良心!”說罷朝洞裏走去。


    田螢兒神色複雜地看著洞深處,輕咬嘴唇,她覺得禹很傻,真的很傻,從小到大他都是那樣,總是喜歡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情,這次是為了救她而將田霸引開,可是禹不知道的是,她現在受了重傷,根本無法動彈。


    “傻瓜......”她現在身體非常虛弱,什麽都做不了,所以她隻能祈禱,祈禱禹能夠逃脫魔掌,盡管她很清楚,這樣的可能性很小,本來她還期待著至少禹能逃過一劫,可是現在看來,一切都完了,禹終究還是要先她一步而去。


    “下輩子見......”她淚眼婆娑地自語道。


    田霸再一次地來到了第一個岔路口。


    出乎他的意料,一路上並沒有發現禹的蹤跡。


    他朝右邊看了看,隻看到一個黑幽幽的洞口,也不知黑暗中到底有沒有人,他有些煩躁起來,大聲吼道:“小雜種,別跟老子玩什麽把戲,有種的就乖乖出來,老子給你一個痛快!”


    聲音在山洞中來迴激蕩,顯得很是洪亮。


    迴應他的仍是“咚”的一聲悶響,從遠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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