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思是讓你請客。”寧霜抿嘴一笑。


    “中午剛吃了人家的烤羊。”吳奪說,“晚上還想吃什麽呢?”


    “在人家裏,放不開。你再請一頓烤肉吧,和田的烤肉也很有名的。”


    “木問題。”吳奪頓了頓,“小梅姐,你老公是不是沒有你能吃?”


    “我老公不是比不比我能吃的問題,而是他不吃肉,隻吃素。”


    “那豈不是······養生達人?”吳奪本來差點兒說和化肥一樣,但化肥在梅小梅眼中,終究是一隻狗,好在還沒說到關鍵詞匯。


    “這你可說對了,按時睡覺,按時起床,定時定量吃飯。”


    “高人啊!他是科技工作者?”


    “龐局告訴你的?”


    “不是啊,我就順口一猜。猜中了?”


    “你也沒猜對,不過還是別說他了。”


    吳奪:“······”


    寧霜此時接口道,“龐局的愛人倒是科技工作者,在航空航天研究所工作。”


    “有名的冰山美人啊!”梅小梅露出八卦的表情,“據說龐局年輕的時候也挺帥,而且是泡妞達人,但現在胖出天際了。”


    ······


    迴到酒店,吳奪先是聯係了專業的玉石托運公司,把那塊大籽料發迴了齊州。本來他想發給常鬆或者羅宇澤,寧霜提醒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迴去,麻煩人保存這麽長時間不太好;不如發給他老爸,放家裏比較穩妥。


    吳奪便聽了她的。


    晚飯吳奪又請梅小梅吃了一頓烤肉。當地的大肉串子實在是太大了,一串一斤。不過味道確實不賴,不是用木炭烤的,是用果木烤的,而且醃料似乎很特別。


    第二天早飯梅小梅提議吃烤包子,而且吃早飯的時候又改了主意,說別去玉石市場了,去河灘上轉轉吧,沒準能撿到塊籽料呢。


    吳奪心說,撿到籽料是不可能的,現在幾乎所有的河床早就被挖掘機和挖玉人擼了不知多少遍了。不過,到河灘上玩玩也不錯。


    河灘上的確布滿了圓潤的石頭,但大多是鵝卵石。


    而且居然有很多人在河灘上翻找。有的可能就是圖個樂子,有的可能是喜歡奇石,不排除也有那種心存僥幸真想撿到籽料的。


    梅小梅戰績赫赫,短短一個小時就收獲了兩塊“籽料”,而且一塊是“黃皮”,一塊“潤白”。


    經過吳奪鑒定,“黃皮”的是卡瓦石,“潤白”的是水石。


    卡瓦石的成分和蛇紋石相近,在疆區產量極大,也有衝刷出來的“籽料”。“卡瓦”的意思是“傻帽兒”,不良商家用卡瓦石來混充和田玉的情況,年頭已經不短了。


    而水石,主要成分是石英石,也經常被用來混充和田玉;石英石不管是質地還是光感都偏硬,混充之時得用油養一養。


    現在市場裏叫得有點兒亂,但凡不是和田玉的,不管啥成分,卡瓦石和水石有點兒隨便叫的意思了。


    對於吳奪這樣選手來說,一眼可破;但是對於梅小梅這樣的選手來說,還是有一定殺傷力的。


    “看著和玉石巴紮上的籽料沒啥區別······”梅小梅略顯鬱悶。


    “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其實玉石類的東西相對容易鑒定,因為隻需要熟悉質地和料性,比古董文物要輕鬆一些的。”吳奪笑了笑,“小梅姐你在特調局,古物應該見得不少的。”


    梅小梅應道,“我調過來時間太短,見得還是不多。而且我在文物鑒定方麵不擅長,擅長的是關於文物的法律法規。玉石方麵,那真是門外漢了,金銀器和瓷器還湊合·····”


    梅小梅說著指了指寧霜,“當然比你女朋友還是不行。”


    “她是高水平選手,我也比不了她。”吳奪接口。


    “行了,別假謙虛了。”寧霜推了吳奪一把,“再說了,小梅姐對金銀器和瓷器很在行的,這幾天交流過。”


    ······


    三人也沒在河灘上再待多久,接著就走迴了下來的橋邊,從台階上去了。


    “哎?怎麽突然冒出一個市場?”梅小梅一指橋頭的路邊。


    吳奪一看,果然擺了很多地攤。他們來的時候還沒人擺攤,結果撿了一個多小時石頭,上來居然有人擺上地攤了。


    大概有二三十個攤位。


    寧霜點點頭,“可能就是個自發的市場,出攤晚。午飯時間還早,那就逛逛?”


    這些地攤,大部分是玉石,也有一些土特產和工藝品。因為到河灘上撿石頭的遊客很多,主要是麵向他們的。


    所以,這裏的玉石······一言難盡。


    反正吳奪是一次也沒上手。


    不過,他們也發現了一個古玩攤子。


    這個攤子上的東西,主要是“老玉”。同時呢,攤子上還有一些別的老玩意兒,比如匕首、骨件、天珠什麽的。


    東西基本都不太著調,但吳奪還是蹲下了。


    因為攤子上有一件瓷器。


    吳奪衝攤主點點頭,便拿了起來。


    這是一件盤子。


    攤主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長得很瘦小,不像是本地人,口音似乎是川普,“小哥來旅遊的?”


    “是啊。”吳奪手上的盤子直徑不大,也就二十厘米左右,通體黃釉,盤心綠彩,綠圈之中繪著雲龍紋。


    翻底,六字青花篆書款:大清乾隆年製。


    乾隆官窯黃釉器······


    不過這是一件殘器。


    本來應該是裂成兩半了,但是盤底打了八個鋦釘。


    裂的位置不是正中,恰好避開了底款的中心位置。


    同時,鋦釘打得也很藝術,並沒有完全依照裂隙打成近似一條直線,而是打成了一個月牙形,還根據位置用了大小和寬窄不同的鋦釘。


    而且這些鋦釘不是普通的鐵釘銅釘,而是銀釘。


    如此一來,方形的青花底款,和月牙形的銀鋦釘還真有點相映成趣的感覺。


    鋦瓷這個活兒,何時出現,不太好考證,但幹這個活兒的,開始隻是下九流的行當。隻有窮人用的瓷器碎了,不舍得買新的才會請鋦匠打上鋦釘繼續用,所以鋦匠肯定也賺不了多少錢。


    但這的確是門手藝。


    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金剛鑽和鋦釘的發明應用,奠定了鋦瓷行當的基礎。


    而這件盤子上鋦瓷的活兒,可不是街挑子那種普通的手藝。用了銀釘不說,活兒也很細,還有一定的藝術構思。


    鋦瓷行當的空前繁榮,就出現在清代的乾隆朝。


    分成了常活和秀活兩大類。


    常活也叫粗活,說白了,就是修補生活用瓷,工藝簡單,材料單一。


    秀活也叫行活,那就是在鋦瓷的時候有一定的藝術加工;這是專門為王公貴族、達官富豪的高端瓷器服務的。甚至有的瓷器並沒有實質損傷,卻通過秀活來彌補某些形製上的不足或者胎釉畫片的細微缺陷。


    秀活所用的金剛鑽非常小巧,而鋦釘的材質也各式各樣,除了金銀銅錫之類的,還有“花釘”,鋦釘本身就是一件小藝術品。


    這也讓鋦瓷正式進入了古玩行。鋦補、鑲嵌、鑲包······工藝豐富,技法精湛。這樣的鋦匠高手,也在各類匠人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在倭國,鋸瓷藝術也是被古玩行認可的。


    倭國稱之為“螞蝗絆”,想想裂痕和鋦釘的樣子,很形象。


    吳奪肯定是先看盤子再看鋦釘。


    這盤子他有點兒不看好。胎雖然可以,但是釉和彩都差點兒意思。


    而且,乾隆官窯黃釉綠彩雲龍紋盤,要是真品,那可是以百萬論價的東西;即便裂成兩半加了鋦釘,再往少了說,十萬八萬的應該有人願意要,更何況還是“鋦活秀”。


    就這麽出現在一個不倫不類的古玩攤子上,本身就有點兒別扭。


    不過,再看鋦釘,卻又是開門的,夠老,工藝也到位。


    ······


    “什麽價兒?”吳奪徹底搞清楚之後,笑著問向攤主。


    梅小梅卻先插了一嘴,“你們談著,我上上手。”


    “不好意思啊小梅姐,剛才太投入了。你說金銀器和瓷器在行,這正好一下子給你來個全套,瓷盤銀釘。”吳奪說著,便又將盤子放到了攤位上,示意梅小梅上手。


    而寧霜蹲在吳奪的另一側,吳奪看的時候她已經跟著看完了。


    攤主等梅小梅拿起盤子才應道,“我今天就是臨時到這裏擺攤,這東西你要是真喜歡,看著給吧。”


    吳奪卻笑道,“老兄不是本地人吧?怎麽想到來和田做古玩生意了?”


    “對,我是川省人。主要是做玉石生意,在和田收料,網上直播賣。今天網絡不好,天氣又好得很,就把自己手頭的一些老玩意兒拿出來擺擺,多賺一塊是一塊嘛。”


    “這盤子是從老家收來的?”


    攤主點點頭,“算是吧。”


    關於東西的來路,攤主一般都不會說,說了也沒啥真話,吳奪就是避開“看著給”順口一問,接著便道,“最低多少?”


    攤主笑了,“老手啊!讓你看著給,你又給繞迴來了。”


    “看著給,給你十塊八塊你也不願意啊。還是你直接報吧。”


    攤主琢磨了十幾秒鍾,“你給三萬塊吧!”


    “太高了!”吳奪微笑搖頭,“三千差不多。”


    “開玩笑吧兄弟!三千塊你能買到半個乾隆官窯的黃釉盤子麽?再說了,這鋦活,可不是一般的手藝,說不定是哪位大匠的工手。”


    “就三千吧,我拿著玩玩。”


    “你要這麽說那就別談了,放下吧······噢,也不在你手上。”攤主便又看向梅小梅,“你們一起的?還是你能單買?”


    梅小梅拿著盤子,“是一起的,也可以單買。”


    “三萬你能拿麽?”攤主又問。


    “三萬肯定不行,但是我能比他多出一點兒。”梅小梅微微一笑。


    吳奪看了看她,輕輕咳嗽了一聲。


    梅小梅卻迴以一個充滿自信的眼神。


    攤主樂了,“美女那你能多出多少?”


    “我能出到四千。”


    “趕緊放下吧,你倆逗我玩兒呢?”


    “你這三萬確實太高了!”梅小梅沒鬆手。


    吳奪一看,她好像是真想買,但是這東西它值不了太多。


    因為這盤子不是乾隆本朝的,是民國的高仿。


    不過,這鋦釘卻是乾隆時期的,能到代。這盤子上鋦釘,也是在民國時期打上的,不過和製成盤子的時間差了十來年。


    當時裂成了兩半之後,不知是明知高仿卻暗暗動了心思,特地用了乾隆的老鋦釘、做了“鋦活秀”、進一步亂真;還是當時也沒看出來,覺得就是乾隆官窯,所以特地找了乾隆時期的老鋦釘,精心鋦補。


    但不管怎麽樣,一件民國時期的仿品,而且還是裂成兩半的,都值不了太多錢。


    吳奪能出三千,主要是衝著乾隆時期的八個銀質老鋦釘去的。同時,這上麵的鋦活,雖然是民國時期的手藝,但是現在的鋦活手藝卻依然遠遠比不了。賞玩也有個趣味。


    梅小梅還真的像模像樣和攤主講起價來。


    後來,攤主落到了兩萬,她也加到了一萬。


    吳奪插空附耳對寧霜說道,“我暗示她,她不在意,估計說了她也未必聽;還是你勸勸她吧,這東西不值一萬。”


    寧霜卻起了身,走到了攤位一旁稍遠的地方,同時對吳奪示意。吳奪便也起身跟了過去。


    “她喜歡買就買吧,勸了之後,說不清楚。”


    “是勸的時候說不清楚,還是勸了之後說不清楚?”


    “勸了之後說不清楚。”


    “噢!”吳奪明白了,點點頭,“你的意思是,勸了之後如果她放棄了,要是我說哪裏有問題,她又不相信的話,實物不在手裏;她覺得我影響她撿漏了就不好了。”


    “對。她沒見識過你的眼力,而且在金銀器和瓷器上挺自信,何況還是特調局的人;九鼎大事當前,別因為這個生出嫌隙,影響行動的開展。”


    寧霜頓了頓,接著分析,“如果勸了之後她還是一意孤行,沒有放棄,你針對實物指出問題倒是行了,卻又可能弄得她麵子上掛不住。她呀,基礎是有,但卻沒有真正混過市場。”


    “夫人!高,實在是高啊!”吳奪翹起大拇指,轉而又道,“不過,看著她吃虧,總是不太好。”


    “是啊。”寧霜皺了皺眉,“但願她最後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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