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入席,寧霜家的門鈴響了起來。


    吳奪心道,還挺會卡點。


    他八成能猜到是誰來了。


    因為他出門之前,羅宇澤給他打過電話,問他迴來沒有,迴來就聚聚。吳奪一開始說有約了,沒說太明確,但是羅宇澤和他這麽熟了,追著問。


    吳奪便隻好告訴他要到寧霜家吃飯。


    雖然當時羅宇澤說那就再聯係便掛了電話,但是吳奪猜測,他有可能不請自到。羅寧兩家相熟,羅宇澤也不是來過一次兩次了。


    借著這股子東風,他有可能想來沾沾“喜氣”。實際上,羅宇澤也琢磨著,自己來了,還能幫吳奪說好話哩。


    果不其然。


    來的正是羅宇澤。


    當然,他來也是找了理由的。


    還有啥理由,帶件東西請寧元祺鑒賞嘍。


    來的正是飯點,肯定先一起吃飯啊。


    寧家的長方形餐桌,正好形成了很整齊的座次:寧元祺坐一端的首位,兩側分別是吳奪和寧霜,羅宇澤和寧雪。


    寧雪見了羅宇澤和對吳奪的稱唿不一樣,她不叫羅大哥,她叫澤少。


    這個稱唿聽起來有些別扭、有些中二,羅宇澤卻不以為意,席間還特地問了上次寧雪說的黎曼假設(猜想)。


    看得出來羅宇澤還真查了不少資料,說雖然黎曼假設不及哥德巴赫猜想有名,但在數學的重要性上卻遠遠超過前者。還時不時蹦出幾個數學上的專業術語。


    但是寧雪終究是數學專業的高材生,幾句話就戳得他體無完膚。


    一開始寧元祺還聽他倆說,後來便撇下他倆開始和吳奪交流。


    古人雲,食不言寢不語。


    但是飯桌上的交流,卻是現代社會的常態,不管是大型酒局和還是小型家宴。


    不過在飯桌上寧元祺沒有再和吳奪交流古玩上的事兒,而是問了問家裏的情況,又問了問事業上的一些想法。


    不要說章成錦和胡允德,就連寧元祺,也知道吳奪不可能在大雅齋長待。


    古玩行裏,眼力為王。


    他們不知道吳奪開著掛,在他們眼裏,就吳奪這樣的“眼力”,放眼整個華夏,那也是一流的存在,隻要人生規劃不出大錯,最終躋身古玩圈的上層不是難事。


    但是吳奪對未來還沒有什麽明確的想法。


    一來,眼下重點考慮的是九鼎的事情,這裏頭也兼帶著吳鏑失蹤和化肥出身的秘密。


    二來,別人不知道,吳奪自己知道,他的“眼力”不是真正地眼力,所以,還處在努力提升的階段。


    “寧叔叔,我現在還是需要加強學習,一邊學習,一邊發展,一邊前瞻,還沒有什麽太具體的規劃。”吳奪實話實說。


    “你倒是謙虛。”寧元祺沒有追問,也沒有給建議。現在這個場合,不適合深入交流。


    “寧叔,他這人沒啥毛病,最大的毛病就是過分謙虛。”羅宇澤此時正被寧雪懟得夠嗆,一時難以尬接,順勢插了一嘴。


    寧元祺對羅宇澤並無惡感,但是他對寧雪和對寧霜不一樣。寧霜從小懂事,寧元祺很少幹涉寧霜的決定;可是寧雪卻讓他很不放心,所以對羅宇澤的“意向”,他一直持保留意見。


    “宇澤,小吳今天來你知道吧?”寧元祺笑問。


    羅宇澤不由看了看吳奪。


    吳奪接口,依然實話實說,“寧叔叔,寧霜先給我打的電話,我應了之後,羅兄又打的,我告訴他要來。”


    “對,我一聽,正好有件東西要看,這樣寧叔和吳奪都在,兩大高手一起看,那不就絕對穩了嘛!”


    隻是吳奪沒想到,羅宇澤帶來的東西,還真有點兒搞頭。


    飯後他們一起看羅宇澤帶來的東西。


    包裝盒秉承了羅宇澤一貫的風格,精工華麗。


    黃楊木的盒子,盒身淺浮雕一周迴紋;紫銅扣頭,輔首之形。


    雖然這次沒用紫檀花梨之類的盒子,但也很上檔次了。


    等到羅宇澤把東西拿出來,吳奪才知道他用黃楊木的盒子,原來是為了配合裏頭的東西。


    這是一件黃釉瓷器。


    黃釉仿犀角杯。


    不大,高度頂多八厘米,但是工藝不弱,瓷胎雕刻細膩生動,施的黃釉也肥潤。釉色比雞油黃略淡,但也絕不是不上講的東西。


    寧元祺畢竟是長輩,吳奪肯定不會先上手。


    寧元祺上手翻底,帶底款:大清嘉慶年製。


    而且這底款不是寫的,是刻的。


    六字篆書。


    且不說別的,就憑這款上的刻工,也有一眼。


    黃釉瓷器的地位是很特殊的,尤其是在明清兩朝,管理等級森嚴;黃釉瓷器不要說民間不能用,即便是皇宮大內,黃釉瓷器的使用也有著嚴格的規定。


    比如全黃的,隻有皇帝、皇後、太後能用;再下一等,隻能內白外黃。


    這件黃釉仿犀角杯,是全黃釉。


    而且,杯身帶有雲龍紋,杯柄則是龍形。


    若是真品,這應該是嘉慶皇帝所用之物。


    寧元祺看的時候,他們都沒說話。


    寧元祺放下東西,微微皺了皺眉頭,羅宇澤直接問道,“寧叔,您這是不看好?”


    “去年倭國的京都春拍,也拍了一件黃釉仿犀角杯,不過形製和你這件不一樣,是貼塑的蒼龍教子,而且也是‘大清嘉慶年製’的款兒,也是刻款······”


    寧元祺說到這裏,略略一頓,羅宇澤又跟著問了一句:“您是去看了麽?”


    寧元祺點點頭,“預展的時候,我是詳細看過的,不過拍賣現場我沒去。”


    “看您這意思,兩件不一樣?我不是說形製,您已經說了形製不一樣,我是說胎釉。”


    “看胎釉結合處,還有落款的刻工,沒什麽大區別,但是我覺得釉色好像不太一樣,不是一種黃,但差別又不是很大。”寧元祺抬抬手,“你們接著看,我再迴想下。”


    聽寧元祺這麽說,羅宇澤鬆了口氣。


    黃釉的瓷器,即便是同一朝,隻要不是同一窯,出現色差也是很正常的;燒製過程稍有變化,釉色就會有變化;同時,變化也不會很大。


    不過,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羅宇澤也看向了吳奪。


    吳奪笑道,“讓寧霜先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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