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奪看來看去,倒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首先是釉。


    明代嘉靖到萬曆時期的官窯瓷器,釉麵不像早期永樂宣德時期會泛橘皮紋,也不同於中期成化弘治時期那種“油滑”的感覺,而是一種白中泛青、厚而清潤的感覺。


    但是這件葡萄罐的釉色偏白了點兒,隻是因為大麵積的青花紋飾映襯,才會顯得不那麽白。


    再者就是修足。


    萬曆時期的官窯瓷器,下坡路的趨勢比較明顯地體現在底足上,底足處理、也就是修足往往不那麽精細,會有比較自然的粗糙感。


    但是乾隆朝的官窯,修足那是極為精細的。


    這一件的修足,精細程度上比起萬曆官窯,似乎過了點兒。


    吳奪決定實話實說。


    他相信,這樣的問題,章成錦和胡允德這樣的瓷器高手,就能看出來。


    而且何雙友說過要出手的。


    再就是,雖然不是萬曆官窯,而是乾隆官窯仿萬曆官窯,但價值上也不低,何雙友還是撿漏。


    “怎麽樣?”何雙友見吳奪看得比較細,吳奪甫一放下他便急切問道。


    “何老師,這的確是官窯的東西,不過不是明代萬曆官窯,而是清代乾隆官窯。”


    “嗯?”何雙友微微皺眉,不過倒也沒有太過失望。


    吳奪隨後便將理由說了說,說完之後補了一句,“這是我個人看法,可以再找人看看。”


    何雙友沉吟,“我當時收的時候,老太太就提過一句,說她老伴生前說是清代的東西,沒想到還真是。”


    “不過,價值上也不低啊,畢竟是乾隆官仿。”


    “這倒是。”何雙友點點頭,“小吳,謝了哈。若是送到大拍上,拍行的鑒定師也會給出鑒定結果,這樣我提前有個數。”


    吳奪於是就此提出告辭,何雙友卻讓他等等,而後打了個電話。


    何雙友這是幫著吳奪聯係去老太太的小院看缸的事兒,一邊通話一邊問了吳奪一兩句,最後定了明天上午去看。


    何雙友又把老太太的地址和電話給吳奪發了過去,才送吳奪出門。


    吳奪在和吳大誌吃晚飯的時候,說了明天上午看缸的事兒,不料吳大誌提出,他明天還不走,和他一起去看看。


    “爺爺,您不會是因為聽說單身老太太吧?”吳奪嘻嘻笑道。


    “別扯犢子,我隻是對窯口感興趣,這一聽確實想不出是什麽窯口。而起我本來也打算明天緩上一天,後天再走。”


    這個吳奪倒是信,他剛才就是開玩笑,畢竟還有江一昊這個老相好呢。


    “那什麽,江······迴港島了麽?”


    吳奪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稱唿了,知道了老財主和她的這層關係,直唿其名不太合適,但是叫江奶奶吧,又極為別扭。


    “今天走了。”吳大誌倒是很平淡,而且還說,“等你在大雅齋幹上一陣,若是想到港島發展,我可以幫你聯係。”


    “快拉倒吧,還想不想我早點兒結婚了?”吳奪旋即岔開了話題,“爺爺,我給你說說土蜘蛛十六孫子的事兒吧。”


    吳奪說得比較詳細,包括對高仿來路和流向的揣測。


    吳大誌卻很淡定,嗬嗬笑道,“有意思啊,前仆後繼。不過,臭小子你太低估國內的古玩行了,除了出名的那些個人,隱藏的高手多了去了,他們沒這麽容易成事的。”


    “不是我低估,是他們的高仿做得確實很厲害,您想想,章成錦章老這樣的高手都能打眼。”


    “我又沒見實物,誰知道仿成什麽樣?國內的瓷器高仿,也就是瓷都的鬼手老斐像那麽迴事兒。”


    “嗯?您也知道這個人?他們說的斐爺,就是這個人吧?”


    “是。你的那個朋友朱亮······”


    “爺爺,是葛亮,不是朱亮。”


    “噢,葛亮。葛亮的師爺祁六鬥,也是瓷都人,就是老斐的同母異父的親哥哥!一個姓祁,一個姓斐。”


    “啊?怎麽都串著來?”


    “什麽叫串著來?本來就是這麽迴事兒。”


    “這個姓,確實很罕見啊。”


    “罕見?那是因為你無知。”吳大誌摸起一支煙點上,“春秋時晉國的斐豹,是首個得到解放的奴隸;還有漢代的斐禹,唐代的斐清,明代的斐俊,都是斐姓。”


    “我去,爺爺您這得看多少書、花多少時間啊?”


    “時間就像海綿裏的水,隻要願意擠,總是有的,就看你上心不上心。”吳大誌吐出一口煙圈,“不是我說你,想在古玩行裏混出名堂,二十四史起碼得過一遍吧?過了麽?”


    “木有。”


    “還挺理直氣壯。那你書房的書架上,擺著那套嶄新的二十四史,是給化肥小狗子看的?”


    吳奪不說話了,反抗是徒勞的,讓老財主說夠了就行了。


    ······


    第二天上午,吳奪和吳大誌一起去了老太太的小院。


    這個小院位於一片老街巷,這片街巷有不少民國老建築,位於老商埠區的邊緣。


    小院門樓不高,不是那種四合院,而是隻有正房和西側的廂房,南側是院門,東側是院牆。


    吳奪在校園門口摁門鈴的時候,吳大誌打量了一下,微微皺了皺眉頭。


    老太太很快開了門。老太太穿戴樸素幹淨;七十多歲了,頭發還基本烏黑。這一看就不是染的,因為夾雜著齊根的白發,要染就全染了。


    站在門口先是相互介紹,老太太姓戴,吳奪便稱唿她為戴奶奶;論起來,比吳大誌還大兩歲,吳大誌便稱其為老姐姐。


    進了門,繞過影壁,房子青磚灰瓦,古香古色。西側廂房前有一口老井,東側院牆邊有一顆粗大的老槐樹,老槐樹邊上是個小花棚,那口大缸就在花棚裏,底下墊了幾塊青磚。


    吳奪和吳大誌走到大缸前,吳奪對老太太打了個招唿,就蹲下先看了起來。


    吳大誌卻開口問道,“老姐姐,這棵槐樹有年頭了吧?”


    “可不是,五十年了,這房子是我老伴家裏留下的,我們結婚的時候,種了這棵槐樹。”


    吳大誌微微歎氣,“沒人給你說過,居家的院子裏不要種槐樹麽?而且你這院子沒有東廂,怎麽不補齊建成三合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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