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讓你給個踏實話,沒成想你都敢這麽說了。”姚知源衝吳奪翹起了大拇指。


    “寧可買貴,也不買假。我的東西,姚叔您就放心。咱們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


    “好好好。”姚知源眉開眼笑,“那小吳你就報個價兒吧!”


    “姚叔您看著給吧!”


    這“看著給”,是古玩行裏的套路,就是嘴皮子上好聽,麵子上樂嗬,其實最後該多少還是多少,少了照跟你急。


    不過,吳奪並不是套路姚知源,也不是跟他客氣。因為這價兒,吳奪也不好定,想先聽聽姚知源的,雖然姚知源並不知道東西是怎麽來的。


    這件鑲紅木框的瓷板畫,本來行價差不多能到六十萬,但吳奪在拍場拍出了七十萬,至少多花了十萬。


    吳奪也沒打算要七十萬,甚至六十萬的價兒,姚知源應該也出不到。


    但吳奪也不可能低於行價太多。


    雖說這裏頭多拿了一幅明代的水墨鏡心,但一碼歸一碼,那是暗著漏的;而瓷板畫要是低於行價太多,那就是明著虧了。


    “那個客戶說了瓷板畫之後,我還真研究過瓷板畫的市場行情。你這件何許人的雪景圖,連瓷板加老紅木框子,六十萬差不多就到頂了。”姚知源沉吟道。


    吳奪沒說話,等著“但是”。


    “但是呢,那個客戶比較懂行,我也不能白忙活不是?”


    吳奪笑了笑,“我明白姚叔。六十萬你肯定嫌多,但我也不能太低出。這麽著吧,就從五十萬和六十萬中間找個數兒,這個數兒你來報,行不行?”


    “小吳你真是痛快人啊!你痛快我也不能小氣,五十六萬,我給你過五帶六,拆裝瓷板的手工費也算我的,怎麽樣?”姚知源也是老手了,焉能聽不明白?中間找個數兒,哪能隨便找?那是必須得過了中間的。


    “行。”吳奪也不扭捏,一口應了。


    這價兒能接受。而且畢竟有一幅明代的水墨鏡心在,取出之後接著就把原物件賣出去,也是個挺順溜的事兒。


    而姚知源呢,未必隻是為了賺這一單生意的錢,他和那個客戶,應該是長流水。


    姚知源當場就給吳奪轉了賬。


    吳奪又和姚知源去了老師傅的店裏,拿出收條,三人當麵就交接清楚了。


    姚知源還想讓吳奪留下,聊會兒天,中午順帶吃個飯;吳奪接二連三的有好貨,讓他產生了不小的興趣。


    但吳奪肯定著急走啊,他著急迴去看看這明代的水墨鏡心到底啥情況呢,隻能拒了。


    離開市場,打車迴家。


    迴到家裏,吳奪立馬拿出了這幅水墨鏡心,鋪到了桌上。


    現在,就相當於十四萬單買的這幅鏡心,看看到底是不是個漏兒。


    這是一幅水墨蘭草圖。


    大片留白。


    所繪蘭草雖然隻有寥寥數筆,乍看上去,如一蓬亂草;但再看一眼,卻又覺得有一種醒神的感覺。


    而及細看,用墨揮灑恣肆,風骨盡顯。有幾朵蘭花在葉叢之中忽隱忽現,還有一朵處在飄零的半空中,神采獨具,卻又不離全局。


    左側空白處,題詩一首。


    但是很難認,因為是草書。


    沒有名款。


    不過,好在有一方鈐印。


    四字白文:青藤道士。


    這個吳奪能認出來。


    徐渭!


    這,居然是徐渭的水墨蘭草圖!


    吳奪在書畫上的知識儲備雖不足,但是徐渭的這個叫得最響的“青藤”,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亢奮之餘,吳奪伸出左手中指,再度聆聽。


    沒錯兒!就是徐渭的水墨蘭草圖!


    而且,這上麵的草書,詠蘭的七言詩,也是徐渭的詩作、徐渭的書法!


    莫訝春光不屬儂,一香已足壓千紅。總令摘向韓娘袖,不作人間腦麝風。


    這下子可噱翻了!


    徐渭,字文長,號青藤道士、天池生、山陰布衣······他的號太多了,起碼十幾個。


    徐渭是個很傳奇的人物,明代三大才子之一。另外兩個,一個是解縉,就是主持纂修《永樂大典》那位;一個是楊慎,就是寫“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那位。


    徐渭從小就出名了,神童徐文長的故事至今還廣為流傳。


    才子不是白叫的,詩文書畫,四絕,沒有差的。


    不過,雖然他自我評價說“書法第一,詩第二,文第三,畫第四”,但是他在後世最出名的,還是被他自己排在最後一位的“畫”。


    徐渭是潑墨大寫意開宗立派式的人物。明代開始流行水墨寫意畫,雖然徐渭不是第一個畫水墨寫意畫的,但他卻是成就最高的,且潑墨大寫意獨領風騷。


    徐渭的畫風,影響了明清很多畫家,比如八大山人,比如石濤。


    徐渭在後世也有很多粉絲。


    有一個清代的粉絲,甚至還特地刻了一方印章:青藤門下走狗。


    這個粉絲叫鄭板橋。


    還有一個粉絲說:恨不生三百年前,為青藤磨墨理紙。


    這個粉絲叫齊白石。


    除了詩文書畫,徐渭還有一個不太容易和詩文書畫列在一起的頭銜:軍事家。


    這也不是吹的。徐渭熟諳兵法,精通韜略,曾經為抗倭名臣胡宗憲出謀劃策,抗擊倭寇,屢建奇功。


    而在徐渭去世三百多年後的1937年,倭寇又來侵華;這幅徐渭的水墨蘭草圖,不知被誰藏在了瓷板木框之中,得以保全。


    一張圖上,充分體現了徐渭詩書畫三絕,足可稱之為青藤絕唱!


    吳奪看著這幅水墨蘭草圖,忽然覺得這租來的房子確實有點兒不太安全······


    別看這鏡心橫不到半米,豎不足一尺,但如果上拍,應該是能輕鬆過千萬的東西!


    欣賞之餘,吳奪也不由想到了徐渭的人生結局。


    並不好。


    精神病發,屢次自殺未遂,失手殺妻入獄,出獄之後四處輾轉,最後貧病交加,死的時候身邊無人,床上無席,淒涼而終。


    歎息聲中,吳奪又小心將這幅鏡心裝進了手提袋。


    想了想,幹脆就放到了衣櫃的頂上。即便家裏進了賊,也不容易被注意,而且還能通風防潮。


    放好之後,吳奪不由心想,下一步,得抓緊安排搬家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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