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特別喜歡紫色,三年前遇見她的時候,她就是蒙著紫色絲巾,露著深如大海的眼睛,像個夢化在了他的心頭,三年都縈繞不去。


    “看來這城市不歡迎我迴來啊,”幽蘭的氣色看起來不錯,比上次在北京見到的樣子好多了,一坐上車就開玩笑,“北京那邊還豔陽高照呢,一迴來就下大雨。”


    第100節:四秦川(8)


    “我歡迎你啊,我代表全城人民歡迎你還不行嗎?”秦川見到心裏的夢好開心,整張臉都舒展開了。


    “謝謝。”


    “客氣什麽。”


    “謝謝你來接我。”


    “更客氣了,能接大作家是我的榮幸啊。”


    幽蘭笑了笑,不再說話。她的頭發又長長了些,隨意地順著光潔的臉頰垂到胸口,劉海像是剛修剪過,整齊地搭在額頭,劉海下麵的眉目如畫,尤其是那雙眼睛,深不見底,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憂鬱讓她更像一個夢,一個黑色的灑著冷冷月光的長夢。她就像個月光jing靈,純潔,又帶著bi人的冷漠,飄走在月華如水的森林,白天她是隱藏的,她隻在晚上出來,現在是大白天,所以感覺她是隱藏的,藏得很深很深,她的眼睛有多深,她就藏得有多深……


    “看夠沒有?”


    好聰明的丫頭,竟然知道他在用餘光瞟她。


    “你真美!”他由衷地說。


    “你也很帥啊。”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好難得,她很少笑的。至少這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放鬆地笑,好美,溫柔似水,這個夢瞬間就要化成水了。


    秦川的心飄了起來,把車開得飛快。他打開音響,是很輕鬆的美國鄉村音樂,他一邊打著節奏,一邊晃著腦袋,甚至還跟著哼了起來,幽蘭顯然也受到了感染,也跟著哼,一口流利的英文。


    “英文說得不錯,跟誰學的,別告訴我是自學的。”


    “老師教的唄。”她靠在車窗上笑得像天使。一雙玉手放在膝蓋上也在打拍子。


    “哪裏的老師啊,聽你的口音,很純正的美國腔。”


    “對了,就是美國的老師。”


    “美國?”


    “嗯,我在那待過三年。”


    “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沒有了。”


    “是不是女作家都故作神秘啊?”


    “我很神秘嗎?”


    “你不神秘嗎?”


    “我也就是個殺人犯……”


    “不是沒殺掉嘛,未遂!”秦川打著方向盤嗬嗬冷笑,“你殺人的經驗不足,人家沒死呢,活得好好的。”


    幽蘭的臉上顯出深深的憂慮。


    “gān嗎這表qing?世界還沒到末日吧?”秦川詫異地問。


    “他沒死,肯定會找我算賬的。”


    “你怕他?”


    “我不是怕,我是不知道怎麽麵對他。”


    “內心愧疚?”


    “不是,就覺得窩囊唄,準備了這麽多年,就是殺不了他。”


    “隻有一個辦法可以殺他。”


    “什麽?”


    “就是你書裏寫的啊,這個世上最殘酷最無堅不摧的武器就是愛……”秦川重新啟動車,看著她說,“不過我不希望你用這種方法,因為……”


    “因為什麽?”


    “因為我不希望他得到你的愛……”


    “這個世上最殘酷最無堅不摧的武器就是愛……”


    朱道楓拿著《愛殺》反複念著這句話,神思迷離。


    一個月前。他在繁羽的電腦台上看到這本書時,差點崩潰,因為他看到了扉頁上的作者介紹:“水猶寒,著名女作家,十九歲開始文學創作,先以寫中短篇作品聞名,數年前開始長篇創作,多次獲獎,其中以《雙麵人》最為聞名,這部《愛殺》創作曆時三年,是其第四部長篇小說……”


    繁羽剛好進來,他問她:“這書你哪來的?”


    “哦,是新出的書,我男朋友拿迴家的。”


    “秦川?”


    “是啊,他跟這個作者是好朋友。”


    “好……好朋友?”


    “沒錯,他們幾年前就認識,”繁羽笑著說,“現在這個作者出了新書,就送了一本給他,挺好看的,我才看了個開頭就放不下了……”


    “……”


    “怎麽,朱總也喜歡看書嗎?”繁羽很好奇。


    “喜歡,年輕的時候更喜歡,現在太忙,看得少了。”朱道楓當時的思緒完全亂了,繼而又問:“你……認識這個作者嗎?”


    “水猶寒?豈止認識,我們從小玩到大的。”


    “她現在在哪?”


    “哦,真不巧,她剛去北京簽名售書了。”


    第101節:四秦川(9)


    “……”


    死丫頭,別讓我知道你迴來了,否則我決不放過你!朱道楓一個多月來拿著這本書不知道翻閱了多少遍,很多事qing也就是從這本書開始有所察覺的。那天晚上,他把秦川叫進書房,問起這本書,他隻字未提認識水猶寒。這讓他不由得心生疑竇,同時也讓他對幽蘭心生恨意,這個沒心沒肺的,殺了人,不投案自首,起碼得到墳頭燒把紙吧,可是卻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他們兩個一直就認識,如果聯手來謀殺自己,不知道自己要死幾次,隻怕屍骨無存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朱洪生這個時候進來,看到他手上拿著本書就說:“明天就要招標,你不看標書,竟然看小說。”


    “不知道秦川會不會去。”


    “你要他去gān什麽?”


    “我希望他看著我死……”


    “臭小子,怎麽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朱洪生看著兒子頹廢的樣子很惱火,“我朱洪生的兒子那麽容易死嗎?”


    “可是很奇怪,明知道他要我死,竟然還那麽喜歡他,喜歡到願意跟他分享一切……”朱道楓答非所問,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秦川又是怎麽想的呢?如果他聽到朱道楓的這番話。


    他當然聽不到,招標會的這天他正和幽蘭在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喝茶。


    “這裏一點都沒變。”幽蘭環顧四周說。


    “感覺變了吧。”秦川看著她笑。


    “朱道楓不會知道我在這吧?”


    “你現在是跟我在一起,gān嗎提他?”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怎麽……”


    “過去是。”


    幽蘭笑著抿口茶,說:“我感覺你們有點像,說不上來,就是很像。”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當然像。”秦川臉色黯淡地說。


    “啊?”


    “是真的。”


    “沒聽他提過。”


    “他還不知道呢。”


    “你們鬧別扭了嗎?”


    “不是,”秦川拿著小壺給她斟茶,“我在算計他,可能被他知道了。”


    “你算計他?什麽意思?”幽蘭大為驚訝。


    “你想聽嗎?想聽就先聽我講個故事吧。”


    秦川仰頭長歎一聲,閉上眼睛,好像在找迴什麽,良久他才睜開眼,看著靜靜等他訴說的幽蘭,打開了記憶的門……他講得很慢很慢,好像過去的記憶是一件刺人的東西,一觸及就會生生地痛,過去三十年的人生濃縮在一個多小時的敘述裏,不是jing練了篇幅,而是這難言的傷痛實在無力盡訴,每個字、每句話、每聲歎息真的是他心裏的刺,一拔出來就鮮血淋漓。三十年了,他一直封閉著自己,從未對人敞開過心扉,即使是對前妻倩兮也不曾有過,但是為什麽,對這個女子卻可以毫無保留?難道是因為她也有著類似的經曆?或是因為她跟母親一樣,也曾有過麵目全非的臉?


    “我能理解,”果然,聽完這個故事她淚流滿麵,一雙眼睛灼灼閃閃,“秦川,我完全理解你,當一個人被仇恨桎梏的時候,什麽樣的事qing都可以做得出來,其實我一直就知道你跟他來往的目的不單純,因為你不是個趨炎附勢的人,卻這麽熱衷跟他jiāo往,心裏一直就很迷惑,卻又不好問……”


    “可是你不覺得麵對他,你會慢慢地失去仇恨的力量嗎?”這是秦川的心裏話。


    “這隻能說他太厲害,而我們的力量太單薄,根本傷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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