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味道?好香!江若岩掛掉電話正看到雷厲風端著一盤五顏六色的蛋炒飯出來,放在她鼻前一聞,又拿了迴去,賊賊地笑著。“這可是我雷氏獨門蛋炒飯,你確定真的不吃嗎?”


    這男人是屬狐狸的嗎?連吃個飯也要算計!真討厭!


    可是好香哦!紅紅綠綠的蛋炒飯在她眼前晃,不但有綠綠的西蘭花、紅紅的柿子椒、還有火腿、洋蔥,那黃黃、白白的是什麽?雞蛋嗎?


    江若岩咽了口口水,士可殺不可辱!可她不是士,她是女士。


    “雷厲風你給我留一點啦!小人!”顧不得多說,江若岩拿著勺子坐到雷厲風腿上搶起來,滿滿一盤蛋炒飯一大半都進了她的肚子,可她意猶未盡還想再吃。


    雷厲風三進廚房,打算再做一盤,被江若岩拉住了。開玩笑!再吃下去還不得胖成肥婆!雷厲風寵溺地一笑,這次沒再反駁,動手收拾碗筷。江若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著冰茶看著他高大的身影忙來忙去。


    “我們請個管家吧!要不把張嫂調過來,她挺能幹的。”


    既然她主動提到這個問題那他也不能再迴避,收拾完餐廳和廚房,雷厲風給自己倒了一杯鐵觀音,做到江若岩對麵。江若岩不依,越過茶幾坐到他腿上,他的懷抱會令人上癮,鼻尖傳來他身上仍帶著油煙味的男性氣息,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格外安心。


    “小岩,我希望你能自己料理家務,最起碼也要學會照顧自己。我工作很忙不能時刻待在你身邊,你必須學會堅強和忍耐,生活上不要事事依靠別人,學會自理。”


    “你工作忙跟請管家有什麽關係?你出去打聽打聽哪家住得起別墅請不起管家,說出去不笑掉人大牙!再說就我一個人在家裏守著空蕩蕩的房子多無聊,有的時候我也會害怕的。”江若岩從他懷裏坐起來,蹙眉,不讚同他。


    “我們是為了自己而活,何必管別人的看法?我雷厲風的妻子必須是個能獨立照顧自己的堅強女性,你不能再做什麽都不會、事事要人伺候的千金小姐。如果你覺得害怕的話可以讓媽過來陪你。嗯?”雷厲風始終看不慣有錢人家這一套。


    江若岩從他腿上站起來,嗓音提高了八度,“我是千金小姐又怎樣?你娶我之前不就知道了嗎?我就是不愛自己做家務那又怎樣?你說會養我就是這樣養嗎?讓我每天洗衣做飯掃地倒垃圾?你看看我的手——這是彈鋼琴、開賽車、飛機的手,怎麽能做那些粗活?你要是雇不起就直說,我自己出錢!讓媽來陪我?你媽還是我媽?我可不敢!”


    “小岩,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你不應該再繼續那樣過日子,那是在浪費生命,我隻是想讓你的生活過得充實一點。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慢慢來,我知道一下子要你完全自理有點強人所難,但是我的假期就要結束了,我們沒有時間適應,隻好委屈你了。”雷厲風想把她拉迴腿上,失去她的體溫讓他有強烈的失落感。


    “委屈?不委屈。委屈的是你上校先生吧?真是不好意思委屈您娶我這麽一個一事無成、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妻子。”江若岩冷笑,臉蛋因染上薄怒而微紅,鼓著腮,就像一個受了老師批評的小學生。


    原來在上校先生眼裏她的生活不過是無意義的浪費生命,江若岩冷笑。原來在他眼裏她是這麽不堪。那為什麽還要娶她?去娶李大小姐不就好了,這些她都能做得到。


    充實?他不是她,怎麽知道她的日子不充實?他憑什麽給她的生活下定義?上樓換了件衣服,江若岩往門口走去。


    這丫頭又生氣了,看來她還是沒有背下來婚前協議第六條,今天晚上一定要她背下來,省得一生氣就往外跑。他不明白,為什麽女人一生氣總愛往外跑,難到非要讓關心她們的人擔心才算是懲罰?


    “去哪兒?外麵下雨呢!”


    “向我們這種浪費生命的人還管什麽下不下雨!”說罷江若岩就賭氣衝進了細雨中。


    大城市的雨拜工業汙染和城市汙染所賜大多不幹淨,甚至有很多時候是酸雨,淡化了詩意,令人躲閃不及。雖是賭氣出來,但江若岩很愛惜自己的頭發,不敢淋雨,隻好躲進社區裏的小咖啡廳。


    雷厲風跟著後腳進來,坐在她對麵,手臂越過桌子為她擦拭臉上的雨滴,擦完竟掐了她一把。


    江若岩嬌嗔地瞪了他一眼,“這算什麽?你就會欺負我!”


    “是我不對,不該那麽說你,我道歉。好了,乖,別生氣了。”雷厲風又掐了她女敕頰一把,被江若岩捶了一拳,趁機抓住她手貼在胸口上。


    服務員來問他們喝什麽咖啡。


    “給我一杯拿鐵,這位先生要一杯黑咖啡,濃一點,不加糖、不加牛女乃,如果有鹽的話可以多加點。”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江若岩抬起下巴,杏眼一斜,警告雷厲風不準插嘴。


    呃——服務員張大嘴驚得說出話來。加鹽的咖啡能喝嗎?是國外新出的花式咖啡嗎?那她得趕緊告訴老板。


    顧客是老大,既然是客人點的,她也沒辦法拒絕。服務員端上來他們要的咖啡,然後站在桌前,等著看雷厲風喝下去的反應。


    雷厲風淡然一笑,衝江若岩眨了下眼,端起咖啡一飲而盡。為了嬌妻一笑不要說是一杯咖啡,就是一杯毒藥他也會喝。


    看來真是新品咖啡,迴去要好好研究研究,爭取加進菜單裏。服務員端著托盤迴到廚房給店長報告這個驚人的消息。


    “不生氣了?”雷厲風握住江若岩放在桌子上的手。


    哼!江若岩嘴角掛上淡淡的笑意,被他拉起來相攜走出去。


    繡花針一般細密的雨在他們周圍,被路燈暈黃的光映照出來,像一串串細細的珠簾,格外詩情畫意。夏天的雨向來是轟轟烈烈一陣子就過去了,很少有這樣綿綿細細如春天的薄雨,淡淡滋潤著滿城飛花,畫出一城煙雨,森然林立的高樓大廈都朦朧在煙雨中淡淡隻剩下一條條青影。


    共撐一把傘走在朦朧的煙雨裏,道路兩旁那些垂著雨滴的青葉和躲在樹葉下的小青蟲都在偷偷看著,輕輕笑著,分別進咖啡館的兩人相擁著出來,濃的化不開的蜜意令路燈都黯淡下來為他們製造氣氛。明明半個小時前還怒氣衝衝,現在就你儂我儂了,夫妻真是很奇怪的組合,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兩個人就靠這愛來維係,卻能長長久久一輩子。至少他們是這麽希望的。


    路過一處小水窪,江若岩停下來,拿眼瞅著雷厲風。雷厲風寵溺地刮了她鼻子一下,將黑色的大傘交到她手裏,任命地蹲下來。咯咯嬌笑一聲,江若岩跳上他的背,一手攬著他脖子,一手撐著傘。重合的影子在路燈下拉長,又拉長。


    撐著黑雨傘走在悠長的雨巷,沒有哀怨與寂寥,因為那姑娘不是丁香一般染滿憂愁的姑娘,她是火玫瑰一般燃燒著火焰的姑娘,靠在情人的肩膀上,唇邊一抹幸福蕩漾,溢出春天的甜蜜,在這夏末的雨夜裏。


    雨傘雖大,但到底遮不住兩個人,蹭到他微濕的發,引發她滿腔柔情,不著痕跡地將大傘往前傾了傾。“雷厲風?”


    “嗯?”雷厲風懶懶地開口,享受著這難得的寧謐。


    “我們會一直這麽走下去嗎?”臉頰磨蹭著他的背,江若岩咕噥著,竟有些想睡了。


    “小姐,你是想累死我嗎?”雷厲風淺笑出聲,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天生狹促的他就是想逗弄她,喜歡聽她活力十足的嬌嗔聲,喜歡看她淬火的眸子。


    睡意全無,江若岩如他所願攥起粉拳往他背上招唿去,卻令他益發笑得猖狂了。引來路人的矚目,一名學生模樣的女孩拉了拉旁邊保持十公分距離的男孩衣擺,豔羨地看著他們,男孩年輕的臉上染滿紅暈,別扭地別開臉。女孩不死心,繼續拉扯,哪知男孩竟丟下女孩獨自跑開了,女孩跺著腳追了上去。


    初戀真好!年輕真好!


    “雷厲風?”


    “嗯?”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初戀的?是什麽樣的女孩?漂不漂亮?”江若岩望著小戀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迴神。她的初戀啊,早在美國念書的時候給了一個同班華人男孩,那是一個完全西化了的男孩,雖有著東方人的麵孔,卻連一句漢語都不會說,整天帶著她跳舞、唱搖滾,永遠不知疲倦的樣子,可是他的麵孔卻已模糊看不清了。


    “初戀啊?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她是一個很美的女孩子,美得充滿生氣,就像一朵帶刺的玫瑰,讓我第一眼就深深著迷。”雷厲風故意定頓了下。


    說不清心裏酸酸的快要衝破胸骨的感覺是什麽,江若岩小臉皺了起來,聽到他用這麽美的詞匯形容另一個女人讓她嫉妒起來,心裏一窒。


    “她啊,撞了我的車也不道歉,趾高氣昂地準備拿錢砸我,還吐了我一身,讓我恨得牙根癢癢,不知道是想在她嬌美的臉蛋上啃一口還是打她一頓小。可分手時我卻舍不得了,硬拗著跟她迴家,隻想多跟她相處一段時間……”雷厲風幾乎是笑著說的。


    這情節怎麽越聽越熟悉,好像——江若岩欣喜若狂,扳住他脖子,“你說的是我?”


    將她的轉了個姿勢抱在胸前,雷厲風低頭含住她快要咧到眼角的唇,“不是你還會是誰?我的小火爆玫瑰!”


    甜甜蜜蜜的吻令兩人忘乎所以,江若岩的手鬆開大傘,圈住他脖子,插進他濃密的黑發裏。兩人就這麽吻著,忘了這是一個下雨的夜,雨勢漸漸大起來,淅淅瀝瀝小雨隻一眨眼工夫就轉為傾盆大雨,毫無預兆,澆熄了濃情的火焰。


    直到嚐到嘴裏寡淡的雨水滋味兩人才分開唇,劈裏啪啦的雨珠毫不留情地往兩人身上打,雷厲風無奈地一笑,抱著尚在迷離中的嬌妻,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雨傘交給她,飛快地跑迴別墅。


    短短的幾百米距離卻已經淋濕了,至少雷厲風是渾身濕透了,等到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的小嬌妻已經窩在被子裏睡著了。


    歎了一口氣,雷厲風調整好她的睡姿,在她額上印上輕柔的一吻,來到書房給莫問津迴電話。


    “問津,什麽事?”


    “隊長,陷害你的男人招供了。”莫問津一拿到審訊記錄就聯係雷厲風。


    “哦?是誰?”雷厲風挑眉。


    “是一個叫何戀戀的女人,好像是小嫂子爸爸的情婦。”莫問津說。


    是她!雷厲風蹙眉,雖然看得出來那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媽並不喜歡若岩,也不太滿意他,但他一直以為是她有門戶隻見,卻沒想到她竟會用這種卑鄙手段破壞他們的婚姻。


    “原因呢?”江若岩很少說起家裏的事,因而他並不知道江家財產爭奪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這個犯人沒有交代,不過根據我多年辦案的經驗,這種家族的陷害多數和財產有關。你如果需要的話我幫你繼續追查,明天就傳訊何戀戀,光是教唆主使這一條就夠她關三個月的。”莫問津道。


    “不必了,先不要打草驚蛇,你先不要傳訊她!”雷厲風阻止他。


    江家有的是錢,人還沒有進去就保釋出來了,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會加深她們之間的矛盾。他不能時時刻刻守在小岩身邊,她的處境隻會更加危險。這次幸好她的目標是他,如果是她的話他簡直不敢想象。


    “就這麽算了?豈不是太便宜她了?”莫問津不明白隊長打什麽主意,熱心腸想幫忙。


    “我不在的時候你幫我保護你嫂子的安全,其他的我會處理。”掛上電話,雷厲風心事重重走到廚房倒了杯濃濃的咖啡迴來,房間的等一直亮著,一晚上都沒有再出來。


    嗷——頭好疼,江若岩抱著頭醒來,看看手機,八點半。已經好幾天不犯頭疼的毛病了,怎麽又開始了?


    床上隻有她一個人,他的那邊是冷的,枕頭平平整整不像睡過的樣子,他人呢?江若岩的頭更疼了。


    美麗的臉皺成一團,掀被下床,沒有心思盥洗,披散著淩亂的發走下樓。客廳裏,沒有。廚房,沒有。健身室,沒有。


    “雷厲風?”她心慌地喊起來,恐慌占據心頭,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擔心有一天他迴一聲不響拋下她,不再迴來。


    “怎麽了?小丫頭?”雷厲風聽到她的唿喚從書房裏走出來,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和**的腳丫子心裏一緊,“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風一般衝到樓上,重重撞進他懷裏,江若岩緊緊摟著他的腰,聲音略帶沙啞地說,“我以為你又走掉了?”


    “傻丫頭,這裏是我們的家,我能去哪兒?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嗯?”雷厲風將她抱起來放在臥室的沙發上,找來拖鞋給她穿上。


    不明白她為什麽總是這麽患得患失,明明是個天之驕女,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小姐,卻總是不經意間流露不安和恐懼,對親人有一種本能的抗拒和別扭的渴望。


    也許和她出生的環境有關係吧?那樣的家庭即使再有錢也不值得炫耀,除了冷漠就是**果的金錢關係,也難怪她會有這樣的性子。她的臉色是一種不健康的蒼白,荏弱而嬌柔,與平時生氣勃勃的模樣大相徑庭,格外觸動他的心弦。暗暗發誓,要為她的添一抹健康的紅潤。


    “你會永遠在這裏吧?”江若岩半眯著眼,揉著太陽穴,用近乎卑微的嗓音哀求。驕傲和刁蠻是用來偽裝她的無助和空虛,對於他,她毫無保留,流露最原始的情緒。


    “會,我會一直陪著你!”雷厲風坐在她身邊,接手按摩的工作,為她按壓頭部。“經常疼嗎?去看醫生好不好?”


    “不用了,醫生隻會說好好休息,生活要有規律,然後就開一大堆補藥。又不是七老八十還用得著吃補藥嗎?”搖搖頭,半靠在他身上,江若岩訕笑。


    她這是老毛病了,來來迴迴看了四五個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反正也不是什麽大病,過半個多小時就會好了,她倒不在意。“你昨天晚上沒有睡嗎?在書房做什麽?”


    “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忙著就忘了時間了。怎麽?沒有我在身邊睡不著嗎?”雷厲風打趣她的窮緊張。


    “少臭美!我隻是肚子餓了,想找你看有沒有東西吃而已!”江若岩才不會承認自己的慌亂和——好吧,是有那麽一點離不開他。


    說到早餐,還怕她真的餓著,雷厲風拉著江若岩下樓來到廚房,執意要教她做飯。


    大概是沒有天賦,江若岩認真地聽,也很認真地學,按照雷厲風的指示一步步操作,但是做出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看看雷厲風煎出來的蛋,完完整整,蛋白熟了,蛋黃五成熟,乖乖坐在蛋白上,不老不女敕,比外麵賣的還漂亮。可她的呢?黑黑焦焦一坨一坨,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這麽難看還是倒掉吧!還說是不粘鍋,明明是很粘鍋好不好?江若岩惱火地把鏟子往平底鍋裏一扔,就準備將裏麵焦黑的雞蛋倒掉,被雷厲風攔住了。這下可好,小姐她把圍裙一月兌,扔在流理台上,撅著嘴氣鼓鼓出去了。


    這是罷工嗎?雷厲風不敢明目張膽笑,嘴角抽搐,肩膀顫動,將鍋裏的炒蛋盛入盤子中待用,拿起烤好的麵包做了兩個三明治,又榨了兩杯鮮果汁一起端出去。


    “你不是想去地中海旅行嗎?吃完飯去采買些隨身用品帶著,我去辦簽證,好不好?”將一塊三明治和一杯果汁端到嬌妻麵前,拿起自己的那份咬了一口,雷厲風淡笑著說。


    幹嘛不一起去?江若岩一個眼神雷厲風就知道她要說什麽,“我不愛逛商場,陪你去也很無聊,分開去還能節省時間,豈不是兩全其美?”


    也好,可以叫安琪陪她一起逛,順便問問靚靚的情況。江若岩點頭,看雷厲風一臉心滿意足的樣子,好像吃的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東西。難道不一樣嗎?心動不如行動,江若岩出其不意搶過雷厲風僅剩了一小塊的三明治,不顧他的驚唿咬了一口。


    呸!呸!真難吃!


    江若岩嘴裏一苦將嚼了一口的三明治吐出來,打開剩下的三明治一看,頓時傻了眼——裏麵竟然是焦黑得看不出本來麵目的煎蛋,隻是被層層裹在生菜、小黃瓜片裏,不仔細找看不出來。美目一橫,“你傻呀!家裏沒有雞蛋了嗎?幹嘛要吃糊掉的?這種東西對身體不好你不知道嗎?”


    雷厲風燦然一笑,將她盤中剩下的拿到自己麵前,卷上吃光,抽了張紙擦了擦嘴。“我覺得挺好吃的,可能是個人口味不同吧?”


    “你味覺有問題?”不是諷刺,是疑問,味覺正常的人都不會覺得這種東西好吃的。


    低頭思考了片刻,雷厲風點點頭,應該算有問題吧?隻要她做的東西再難吃他也覺得是美味,隻是愛屋及烏嗎?他不知道,隻知道自己的心裏是甜的。“你會嫌棄我嗎?”他懶懶地問。


    “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就算治不好也沒關係,隻是你不要再吃那些看上去不好的東西,對身體不好。”江若岩很認真地說,卻見他雙肩抖動,頭低著,像是在笑的樣子,意識到自己上當了。“雷厲風——”


    “到!”雷厲風應聲立正站好,打了個敬禮,臉上是忍俊不禁的笑,“長官有何吩咐?”


    “你耍我?罰你寫一萬字的檢查,外加吃一個星期三明治——夾胡蘿卜的!”江若岩咬著自己的三明治計上心來,發現他不愛吃胡蘿卜是在前天晚上,他把沙拉裏的胡蘿卜都挑了出來扔在盤子邊上,不小心吃進去一小塊臉就皺成了小籠包,比吃了毒藥還難看。當時隻是覺得好笑,一個大男人還挑食,沒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果然,一物降一物,英明偉大的上校先生軟肋就是胡蘿卜。他笑到快抽筋的臉陡然垮了下來,翻臉比翻書還快,換上一副諂媚的臉,嘿嘿一笑。“長官,能不能打個商量?隻寫檢查就好了,胡蘿卜就免了吧?”


    想得美!江若岩小臉一板,學著電視裏長官的樣子正襟危坐,杏眼一豎,拍了拍桌子。“你少嬉皮笑臉的!嚴肅一點!想不吃胡蘿卜也行,那你老實交代為什麽騙我?”


    這丫頭!跟她在一起一輩子也不會厭倦!雷厲風輕咳兩聲,輕柔低沉的聲音如浸過蜂蜜,甜絲絲滑入她耳中,“你做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世上最美的,我舍不得扔掉。”


    “你……討厭!”江若岩撲到他懷中,許下了後悔了大半生的承諾,“人家會好好學廚藝啦!你別再吃那些不健康的東西了!”


    “說到要做到!”雷厲風眉眼彎彎,勢必要得到她的保證。


    “我發誓啦!”這人真囉嗦,江若岩不耐煩,拉下他的臉,獻上帶著甜甜果汁味的香吻。


    雷厲風深不見底的眸子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得意,離賢妻良母的目標又邁進了一步了,一點小小的犧牲是值得的。口中的焦苦味和她的清甜相交,她蹙眉要離去,被他箍緊再次吻上。


    惱人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正在欲火中焚燒的兩人,江若岩想起身接電話,雷厲風咕噥著不放人。


    “不能再繼續了,不然我們今天都別想出門了。”江若岩吻了吻他的唇角,從他懷裏跳開。


    半個小時後兩人各自開著自己的車出門。


    雷厲風從大使館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時間來到一家有名的西餐廳,報上名號,服務員就引領著他到了一間包廂裏。


    打開門,已經有人在那裏了。那是一個很優美的背影,酒紅色大波浪長發披散在肩上,金色亮片洋裝華貴而妖豔,聽到門口的聲響,纖背的主人迴過頭來,客氣地對雷厲風點了點頭。“坐!”


    雷厲風也不客氣,在她對麵坐下,隻點了杯咖啡。將手機豎著倚靠在長玻璃水杯上,擺弄了幾下。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何彪落網了。”雷厲風平鋪直敘說著,不見一絲波瀾,仿佛說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纖背的主人身子一震,手上端端著的咖啡灑了出來,星星點點濺了一裙子,她視若無睹全然不關心,尖尖的嗓音提高了八度,“何彪是誰?他落不落網跟我有什麽關係?”


    雷厲風嘴角噙著笑,拿出一個文件夾,在女人的注視下翻開,淡淡地說:“哦?真的沒關係嗎?可是我得到的資料顯示——何彪,男,1975年出生,宣城人,父何力,母——”


    “夠了!別再念了!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是我做的!那又怎麽樣?你叫警察來抓我啊!”


    “那您是認了這個遠房親戚了?也承認我和李菁華的事是您一手安排的了?小、媽?”雷厲風笑意不改,隻是摻了些危險的味道,嗓音也較前冷了些,目光凜凜暗藏寒刀。


    何戀戀喉頭一緊,直覺模了模脖子,總覺得被那眼刀刮過的地方隱隱作痛,斂目,等候發落。


    她沒有想到他動作這麽快,才兩三天就抓住了阿彪。心中將何彪罵了千百遍,更後悔沒有安排他躲到外地去,竟是大意了。不由另眼瞧雷厲風,想不到他竟是這般厲害的角色。


    江若岩那死丫頭真是好命,居然找了個這麽能幹的老公,看來以後想下手可就不那麽容易了。


    他今天約她見麵的用意是什麽?單純的警告嗎?她何戀戀可不會為了幾句狠話就收手放棄苦心孤詣經營這麽多年的江家財富。既然他沒有帶警察來抓她就說明他顧及江家的名聲,不會追究,那她還有什麽好怕的?這次整不死他下次絕不會手軟!


    何戀戀有恃無恐,雙腿交疊著輕晃,往杯中的咖啡裏加了三顆糖。


    雷厲風喝了一口咖啡,看她的臉從事情敗露後的麵無血色轉為陰狠的青鷙,知她絕無悔改之心。以長指敲打著木質桌麵,他再度開口:“其實我今天來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隻是想告訴您,根據刑法規定教唆罪處以按情節輕重處以一個月年以上、半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是石於闐律師辯護的話,半年應該是跑不了的,可別想保釋。您可能不知道現在監獄的條件已經改善了許多,已經換了鐵架子床了,屋裏就有洗手間,不過鐵窗還是跟以前差不多……”


    房間裏明明開著冷氣,可是何戀戀的臉上還是不斷地冒出一顆顆汗珠,一條香奈兒手帕都擦濕了仍是止不住。早早做好的心理建設無濟於事,抵不過他一句威脅。


    “還有,李副司令您是見過的。他那天臨走時可是發了狠,抓住了害她女兒的混蛋可是要一槍崩了的。以司令的權勢隨便槍斃個人就說是軍演的時候不小心誤傷的,也不會有人追究的。前兩年就有個不要命的家夥隻是模了他女兒一下,就被掰斷了兩隻手……”


    司令,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妖魔化您的,這也是為您女兒討迴公道。雷厲風心中暗自跟李定邦道歉,李定邦雖然性情急躁,但是治軍是非分明、公正嚴明,沒有雷厲風說的視人命如草芥。


    汗如雨下,何戀戀臉色發白,身子顫起來,話也說不清了。“你……到底想……怎麽樣?有話就直說吧?不用拿……這些來嚇唬我!”


    還嘴硬!很好!


    雷厲風唇角微彎,也不看她,拿起手機,不按鍵就對著屏幕直接講話:“老首長,剛才的話您都聽到了吧?兇手我已經找到了,我個人認為如果單以法律懲罰兇手的話太對不起菁華了,畢竟她受了那麽大的委屈。我還是比較欣賞您的處事方法的,直接、幹脆!不用顧忌我們的親戚關係,嚴格算起來這位女士並不是我的嶽母,所以您要怎麽做我是不會幹涉的。”


    話音一落,立刻傳來李定邦響雷似的粗嗓,“好!算你小子將功贖罪!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害我李定邦的女兒!我這就派警衛過去,不把她大卸八塊、五馬分屍難消我心頭之恨!”


    “你——”何戀戀虛月兌地差點滑倒桌子下麵,他竟然用這種手段來陷害她?想到李定邦派了警衛過來抓她嚇的拿起包包奪門而逃,撞到了門框扯壞了絲襪也未曾留意。


    聽著皮鞋在地板上激起的叮叮聲,雷厲風的唇彎了又彎,對著門口擺擺手。


    “隊長,怎麽樣?我剛才的表現還不錯吧?”電話一直沒有掛斷,隻是說話的聲音已經由渾厚如雷的聲音換成了清越的男聲。如果何戀戀肯多留一會兒的話一定會發現其中的奧秘。


    “八十分!最後那句大卸八塊、五馬分屍有點過了,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古裝戲看多了?這是司令會說的話嗎?”雷厲風為吳喆剛才的表演做了點評。


    這小子最近迷上了口技,能將別人的聲音學的惟妙惟肖,不仔細聽根本分辨不出來。他昨晚想了一整夜終於想出了這個最不動幹戈的方法,既能威懾住何戀戀,讓她不敢輕舉妄動,又能借機懲罰她,讓她活在被李司令追殺的恐懼之中。


    為了防止她識破他的計謀,還得讓保全公司的人裝成士兵不斷騷擾她,還有莫問津那邊也要時時盯著。


    這般費盡心思,隻是不想讓江若岩在家裏無法立足。這丫頭,總是格外讓他操心,讓他真想買個鳥籠子把她關起來。


    “會嗎?我覺得還好!隻是這樣會不會太便宜她了?直接送她吃牢飯多省事?”吳喆提出不同意見。


    “《孫子兵法》謀攻篇好好讀讀,對付這種人要以攻心為上,斷了她的念頭才是最重要的。把她送進牢裏是簡單,但是你能保證她出來之後不會報複嗎?難道要你嫂子整天提心吊膽過日子,我又經常不在她身邊。”雷厲風給吳喆交了底。


    “哇塞!隊長,你對小嫂子也太好了吧?你確定你們隻有一個多月的感情嗎?真是令人羨慕。”吳喆這樣說是有根據的,雷厲風被他們私下裏稱作是“魔鬼”,治軍嚴厲是出了名的,難得見他流露感情。


    雷厲風懶得理他,直接掛斷電話。接著來的一個電話卻讓他的眉頭皺起來。


    迴到家已經是下午三點,江若岩還沒有迴來,他不放心,打電話去問,結果她大小姐還沒買完。


    六點,人還沒有迴來,倒是打電話說不迴來吃晚飯了。


    一個人的晚餐,意興闌珊,也懶得做,隨便下了碗麵對付過去。


    九點,緊閉的大門沒有動靜,雷厲風終於沉不住氣,打了個電話。沒有人接。


    十一點,出去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再次迴到家,黑漆漆的房子沒有一盞燈火,將鑰匙往茶幾上一扔,雷厲風疲憊地坐在沙發上,仍舊沒開燈。


    等待,最磨人也最熬人。一根接一根吸著煙,明滅的煙火間或照見一絲光亮,那交疊的腿不斷變換著姿勢,兩側太陽穴上的青筋隱隱鼓噪,空氣裏除了煙味還一種濃烈的氣息,透著危險。


    十二點,安安靜靜的夜晚,推開吱吱呀呀的門,拎著五六個紙袋的江若岩剛打開客廳的門就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咳了聲,身子一凜,揉了揉有些困意的眼,捕捉到沙發上隱隱有一個人的輪廓,當下心裏一駭。


    “你還知道迴來啊?”一個有些怨懟的男聲劃破寂靜的夜空傳來,江若岩緊張警覺陡撤,眉眼彎彎,俏臉一樂,將手裏的東西往兩邊一拋,打開燈,往沙發上的怨夫撲去。


    見她像個小粉蝶般翩翩撲過來,雷厲風不喜反怒,醞釀了一晚上的焦慮、擔心、氣惱再也收不住如山洪般爆發。將她自懷中拉開一段距離,雙手抓著她肩膀,眯著眼寒聲問:“你去哪兒?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原本滿心歡喜的江若岩被他冰冷的態度惹火,秀眉一挑,揚著削減的下巴輕嗤:“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你又不是我老爸,管我幾點迴來!”說完站起身往樓梯走去。


    事情沒有說清楚雷厲風哪容她走,一把將她拉迴來,將她身子一轉,趴在他膝上。這一連串動作快如閃電,令江若岩措手不及反應,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時哇哇大叫著抗議。“雷厲風你這個野蠻人做什麽?放我下來!”


    雷厲風一手按在她腰上,一手高高抬起,手起手落,隨著啪啪的清脆聲響,抱怨月兌口而出:“我是野蠻人,那你呢?拋下丈夫一個人在外麵鬼混到十二點的又是什麽人?你忘了自己的已婚身份了是不是?忘了自己不再是可以恣意妄為的大小姐而已經嫁做人婦了?我不是你爸,我是你老公,這個世界唯一有資格管你的人!”


    耳朵裏的斥責遠不及臀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震驚,江若岩瞠大美目不敢置信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個二十二歲的大人,居然被自己的老公打!


    以前被老媽甩耳光,老爸無視,大媽、小媽罵,她都能做到泰然處之,可是被他打卻是她不能接受的。


    就像一條不甘心被捉住的美人魚,江若岩弓著身子撲騰著掙紮、反抗,既驚且怒,和雷厲風對吠:“你放屁!我愛怎樣就怎樣!用不著你來管!嫁給你就要失去自我變成你媽的好兒媳、你的好老婆嗎?誰規定的?那你可打錯算盤了,本小姐做不到!”


    “你還狡辯?”又是啪啪兩下,雷厲風怒火中燒,恨她不能體會自己擔了一整晚的心。


    “雷厲風你這個大混蛋!我憑什麽得按照你期許的來?什麽都得聽你的安排?請個保姆你要管,用我爸的錢你要管,住在哪裏你要管,交朋友你要管,幾點迴家你要管?你有強迫症嗎?想娶對你言聽計從的女人直接買個芭比女圭女圭就好了,娶我做什麽?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被我爸打死算了,結什麽婚?嗚嗚——”不知道是臀上的疼痛還是心裏委屈,江若岩說到最後竟哽咽起來,氣勢洶洶的指控變成無言的控訴。那一雙紅腫的眼凝滿了淚珠,讓一張臉從浴火玫瑰變成凝露百合,唇兒撅著,鼻頭翕動,眼兒垂著,胸脯劇烈起伏。


    心下一緊,停止手上的動作,懊惱地看著自己行兇的右手,雷厲風恨不能甩自己一巴掌。自己是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強烈的控製欲,企圖改變她的生活,讓她完全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甚至為她規劃好了將來。


    他愛的不正是她那個狂野火爆的刁蠻脾氣?


    是她的自由不羈讓他無力掌控產生的不安全感?還是自己的私心希望她安分守己守在家裏做一個傳統意義上的軍嫂作祟?


    她的話,她的淚,澆熄了他的怒火,歎了一口氣,將她翻轉過來,抱在懷裏。江若岩奮力掙紮,掙不開他有力的手臂,一股恨意湧上心頭,猛地趴在他肩頭張口咬了一口,隻一口傾盡一整晚的委屈和憤怒,貝齒深深嵌進他肉裏,直到嘴裏嚐到血腥味。


    竟有些害怕她的恨意,雷厲風放開抓著她肩膀的手,目色一沉,由著她發泄。當初隻憑著滿腔愛憐和衝動結了婚,卻不知道婚姻生活是一門大學問,並不像他想象的隻要用心就能經營好。


    兩個陌生人走到一起,彼此的生活習慣、家庭背景、性格脾氣都不盡相同,有些矛盾也是難免的,就算是新兵還要經過三個月的訓練期,是他太急躁、太主觀了,沒有考慮她的感受。


    以手拂去她滾落腮邊的淚,雷厲風澀澀地開口,“對不起!我不該打你,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眼眶含著淚,手撫著火燙的臀,江若岩一把將他推到沙發靠背上,“你去死好了!雷厲風,我要告你家暴!”說完飛快地跑上樓,沒有聽到身後那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抱著頭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東方魚肚白了,雷厲風這才起身,從醫藥箱裏找出一管藥膏輕手輕腳上樓。


    輕輕地坐在床沿,就著床頭昏黃的小燈發出的淡淡燈光,以眼光描繪她睡顏,眼睛哭腫了,整個眼圈紅紅的,睫毛上還沾著一顆小淚珠,枕上濕了一大片,可見她才剛睡著。臉頰有兩道淚痕,是眼淚和脂粉混在一起幹了形成的,嘴角垂著,小臉皺巴巴窩在臂彎裏,身子蜷縮著,一副小可憐的樣子,全然不似平時刁蠻任性的千金大小姐。


    雷厲風,這就是你疼愛妻子的方式?你的誓言呢?是誰發誓不再讓她掉一滴眼淚?如果手邊有一把搶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給自己一槍。


    輕柔地擦掉她臉上的淚痕,掀開被子和她的睡衣,看到她紅紅的臀,心裏將自己又罵了千百遍。擠出藥膏,生怕驚動了她,用棉簽緩緩塗抹。


    饒是這麽輕的動作,還是驚醒了淺眠的人兒。江若岩掀開羽扇般的長睫,側身看到雷厲風,以為他要求歡,擰眉道:“你做什麽?我都已經這樣了你還……”


    雷厲風知道她想歪了,揚起手中的藥膏,“別動,我給你上藥,明天就不疼了。”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嗎?江若岩心中的怒火還未散去,想也不想地抬腳便向雷厲風踢去,雷厲風被踢了個措手不及,滾下床去。


    “你滾!我不稀罕你的假仁假義!”江若岩強迫自己忽略那聲頭撞在地板上的咕咚聲,側過臉,閉上眼,不再理他。


    “對不起!”


    “對不起?那你讓我打一頓再說對不起好不好?”江若岩根本睡不著,幹脆坐起來跟他大眼瞪小眼。這一坐不要緊,忽略了臀上的傷,疼的驚唿一聲,眼淚又窩囊地流下來。


    “你被亂動!小心又碰到傷處!”雷厲風凝睇著她,解開自己的扣子。


    “你……你做什麽?”這男人是豬公轉世嗎?這時候還隻想著那種事!江若岩擁著被子往後退到床頭,背靠著床頭上軟軟的海麵墊蹙眉,在想著等下他撲上來是拿床頭櫃上的杯子砸他還是意思意思掙紮兩下就好。


    那是什麽?她的目光從他的領口移到左肩觸目驚心的牙印,每一道齒印都深入肉裏,滲出紅紅的血絲,足可見咬人的人當時下了多大的力氣。而她剛才分明看到他撩起衣服的時候身子顫了一下,那一定很疼。


    撇過臉,氣息有些不穩,江若岩盯著牆上兩人的婚紗照說:“你給我看這些做什麽?你想咬我報複嗎?好啊!反正我也打不過……”聲音從大到小,因為她聽到他站起來了,並且,向她走過來。


    他,不會真的想咬她吧?江若岩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跳下床往門口跑。仿佛早知道她的意圖,雷厲風更早一步堵在門口,擒住了她。


    “好!”他扯掉她的睡袍,眯著眼打量她圓潤的肩頭,微張著唇,好像在思索從哪裏下口比較好。


    天哪!他……他……是野獸嗎?怎麽會咬人?江若岩害怕地閉上眼,手心貼在牆上,腿兒輕顫,有種任人魚肉的悲涼。


    下一刻,卻驀地睜開眼,手環上他脖子,腿攀上他腰……


    在晨光中醒來,眼睛酸酸的、澀澀的,江若岩掀開一條縫,抓起散落在床邊的睡衣隨意套上,在浴室中的鏡子裏一照,啊——


    “怎麽了?怎麽了?”雷厲風緊張兮兮地從樓下上來,找到她,全身上下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不妥,這才放下心來。


    “我的眼……”江若岩指著鏡子裏又紅又腫的眼。


    咳咳——雷厲風嘴角微勾,大言不慚地說:“這也沒什麽,洗洗臉就好了,無損於你的美貌,在我眼裏你還是最美的。”


    江若岩柳眉一橫,抬腳踩在了雷厲風腳上,擰了一圈,“你還說!人家本來高高興興迴家,要不是你陰陽怪氣怎麽會弄成這樣?我不管,你要賠我的臉啦!”


    這怎麽賠?雷厲風愕然。聽說過賠錢的,可沒聽過賠臉的。轉身下樓,拿了江若岩熟悉的那個牛皮紙袋迴來。“那——賠你!”


    呃——這次輪到江若岩傻眼,她隻不過撒嬌而已,又不是要他身家,用得著這麽小題大作嗎?“這是什麽意思?”


    雷厲風拉著她的手走到沙發坐下,吐了一口氣,緩緩道:“這是我的所有財產,從今以後交給你保管、使用,你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不必擔心錢。如果不夠的話我還可以賣掉一部分股票,至於嶽父給你的錢如果你想要的話我也不反對,但我希望你存起來,日常生活的話還是花我的吧!至於這棟別墅,如果你實在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再買一棟,我隻是希望你能住在我們的家裏。保姆你想請就請吧!我也不能太苛求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太晚迴家——外麵畢竟不安全,你一個女孩子,長得又這麽漂亮……”


    他是在解釋昨天的爭執嗎?那些話她隻是氣頭上說說,並不是真的計較,沒想到他認真了。


    雷厲風的手滑到她的浴袍下,輕輕婆娑了下,柔聲問:“還疼嗎?”


    抽出他按在她臀上的手,江若岩將牛皮紙袋丟到他懷裏,“不疼了。你把錢都給我了自己花什麽?”


    雷厲風擁她入懷,輕笑,“我在部隊花不了多少錢,再說我還有工資啊。我跟嶽父保證過要養你一輩子,你總不能讓我食言而肥吧?到時候成了大胖子你可不要嫌難看!”


    終於說實話了,原來他是這麽收服老爸的,怪不得老爸對他的評價這麽高?江若岩終於釋懷,在他懷裏磨蹭,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右手,聽到他驚唿一聲。她心下狐疑,抓過他的手看。


    手心上麵布滿了一道道刀痕,足有十幾條,有的竟有半公分深,有的還流著血,他也不包紮。


    這不像是意外受的傷,而且都是新傷,昨晚還好好的,怎麽一早上就弄成這個樣子?是在廚房裏劃傷的?憑他的廚藝應該不會這麽不小心,況且傷口又在不容易受傷的手心,又這麽多。一時想不透,江若岩找來紗布和消炎藥為他包紮好,問:“怎麽受傷了?”


    雷厲風抽迴手,淡淡一笑,“沒什麽,不小心割到的。”


    哪裏是不小心,其實是他故意的,隻因恨自己一時衝動傷了她,隻為讓那隻該死的手長記性。那些巴掌打在她的身上,疼在他的心上。早上起來,看到那些還未完全消腫的紅印,他第一次為自己的行為後悔,衝到廚房拿刀就割自己的手。


    他的冷靜自持遇上她就消失殆盡,心頭的火和怒常常突破禁錮跑出來造反。人說夫妻會越來越像,他以為隻是長相,難道連性格也會趨近嗎?可他們才結婚幾天而已。


    是他的定力不夠嗎?竟會被她影響到這種地步。看來迴去以後要好好訓練訓練自己的定力,將帥情緒不穩如何指揮手下?


    “餓了吧?我們去吃飯吧!菜都涼了!”雷厲風轉移她的注意力,用左手牽起她手下樓。


    總覺得他有什麽瞞著自己,江若岩喝掉最後一口果汁時想。


    “隻因為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手機響起,是安琪打來的。


    “小岩,機票我已經幫你定好了,你們到機場的時候直接到貴賓室去取就可以了,晚上七點的飛機。沈容白那邊的酒店也安排好了,酒店經理會在機場接你們。”


    “哦,好。謝了。”


    “客氣什麽?這不像你的風格,跟雷上校結婚幾天連性子都改了,比以前有禮貌多了!”


    “臭丫頭!你不挖苦人就不能活嗎?懶得理你,掛了!”


    江若岩相信雷厲風已經聽到她和安琪的對話了,興高采烈地準備跟他商量具體的行程。雷厲風倒先開口了,“丫頭,我們今天去不了了。”


    去不了是什麽意思?他不想去還是簽證沒辦下來?想到從昨天迴來她還沒有問過簽證的事,江若岩直覺地認為是簽證出了問題。


    那也沒關係,“富聯”裏有的是官二代,疏通一下,打個電話就好了。


    “司令部來電話說要派我們大隊去國外參加一個國際聯合軍演,明天就要組織特訓,下個月出國。所以我今天就得迴部隊。”雷厲風縱然不想破壞她的好心情,也隻能咬著牙說了。


    愣了半天,江若岩才明白他剛才的話。“那我們的蜜月呢?你答應過的。”


    “我會補償你的,下次休長假我一定陪你去!”這不是空頭支票,雷厲風將這件事放在了日程上。他不是輕易許諾的人,一旦開口就必定會做到。


    補償?怎麽補償?再結一次婚嗎?什麽叫蜜月?隨隨便便度個假就能叫蜜月嗎?


    江若岩憤然離開座位,上樓,又從樓上拎了個黑色皮質旅行包和一個小拉杆箱下來,扔到雷厲風身上。“你走!現在就走!去找你的部隊度蜜月吧!我江若岩想出遊還怕沒人陪嗎?”


    這話什麽意思?雷厲風身子一繃,深不見底的眸子染了一層寒霜,刮過她鼓鼓的頰,圓瞪的眼,暗自做了一個緩長的吐納。“我是個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身擔保家衛國的重擔,不能因為兒女情長而耽誤正事,蜜月的事隻能先緩一緩,你要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


    江若岩冷哼,“那你去保家衛國好了,我又沒攔著你!我隻是個隻懂得吃喝玩樂的女人,比不了你們軍人的高風亮節,我還要趕飛機,請你走的時候把門鎖上!”說著拉起自己的小行李箱踏著優雅的貓步走出門,上了車。


    臭家夥!怎麽還沒追出來?江若岩頻頻迴頭,望不見雷厲風。正要發動車子,副駕駛座上的車門被打開,雷厲風坐了進來,“那正好送我一程!”


    “不順路!”她賭氣撅著嘴。


    “丫頭,你是個軍嫂,遲早要習慣這些。嫁給我就注定要忍受分別得煎熬,我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樣每天都守在你身邊,我不在的時候你要懂得照顧自己,要養成規律的生活習慣,不要動不動就發脾氣,這樣頭就不會疼了。還有,這是老兵保全公司的地址,我希望你能去上班——幫我盯著點,畢竟我是大股東,沒有自己人在裏麵多少有點不放心。不過,你要是不想去的話也不要勉強,我……”


    “你都不管了我還說這些做什麽?軍嫂有什麽了不起?我才不要!”


    “我什麽時候不管你了?軍命難違,我也沒辦法。你乖乖呆在家裏等我迴來好不好?”——政委馭妻術第二招,把老婆當女兒哄。


    “我不要!你敢走我就找別的男人陪我去希臘!”這句純粹是威脅,那些男人她還看不上眼咧!


    這丫頭——不能生氣,不能生氣,是他的錯。雷厲風平抑心中的怒火,捏著江若岩的臉蛋,“不準再說這種話!這輩子你隻能找我一個男人!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力!”


    “你怎樣?再打我嗎?”江若岩心裏一怵,從沒見過這樣的他,眼光如冰霜,隻被那冷光直視就覺得寒冷沁骨,從那雙眸子裏看到的自己竟是那樣的柔弱,經不起他的大掌輕輕一捏。


    然,驕傲,是天生的,越是麵對威脅就越是不屈,即使麵對的是自己的情人。她從來就不是溫良馴服的小貓,而是一頭山林中的野豹,遇上強大的對手絕不會不戰而降,那不是她的風格。


    打她,還不如打自己,雷厲風也真的這麽做了,以受傷的右手狠狠拍向車窗。


    “拜托你省省吧!我的車用的可都是防彈玻——”桀驁的臉在看到他手上滲出來的血後凝僵,倒吸了一口涼氣,搶過他的手仔細查看。“你瘋了?不要命了嗎?”


    “你都要找別的男人了,我還要命做什麽?這手打過你,你還理它做什麽?讓它廢了吧!”雷厲風抽迴手。


    “你說什麽蠢話?我不過是說來氣你的,怎麽會真的……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江若岩發動車子打開導航,往最近的醫院駛去,以最快的速度,沒有捕捉到雷厲風眼中一閃即逝的煥彩光芒,那分明是算計的得意。


    心軟了,不為他的強大和寒冷,隻因解讀了他甘願傷了自己發泄心中怒火也不願再傷她的那顆心。


    她可以對抗敵人,卻無法抵抗這樣濃烈的愛,和最溫柔的寵溺。


    他們的愛是火,燃燒得轟轟烈烈,燒傷彼此,也燒傷自己,卻又情不自禁無力自拔。


    她感到,他們的火越燒越旺了。


    這穩如磐石般的人恐怕也會被她燒化了,化作更火烈的岩漿澆到她心底。


    以風一般的速度在號稱“首堵”的北京道路上飛馳,幸虧是不是上下班的高峰,得以施展炫酷的車技,不是為了炫耀技術,隻為在車林裏穿梭好早一點到醫院。


    一個飄移,漂亮、利落地過彎,饒是顛沛慣了的雷厲風也為之瞠目結舌,為她讚歎。那晚他到山莊賽場的時候比賽已經結束了,他隻來得及看到她穿著賽車裝英姿颯爽地走出車子,並且和大小舒馬赫擁抱,光是吃醋都來不及了,沒有心思理會場上仍在比賽的車手水平。今天一看竟有幾分專業賽車手的架勢,難怪連舒馬赫都要來助威了。


    來不及稱讚她幾句,持續不斷的警笛聲自後麵傳來,令他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皺起來,兩條深深的紋路和中間的鼻梁形成一個“川”字。從後視鏡裏看去,車距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隻是尖銳的警笛刺得人鼓膜發憒。


    江若岩有了那晚的經驗,這次主動靠邊停車,接受罰款。


    降下車門,眉角上挑,冷冷覷了警察一眼,拿出駕照,“快點!我趕著去醫院!”


    沒想到這麽快又見到大美女,年輕的警察臉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江小姐,又是你?”說話功夫已經開好了罰單,遞了過去,另外還附帶400塊錢。“這是你上次交罰款剩下的,還沒機會還給你,沒想到又碰上了。你忙的話這次的我也幫你交上吧!這樣的話就還剩400塊。”


    真囉嗦!江若岩抿著唇角不耐煩地接過收據和駕照,因為站得近,伸手將錢又塞迴警察手裏。“當是給你的跑腿費了!”


    年輕的警察錯愕,瞪著手裏的錢,仿佛那不是錢,而是妖魔鬼怪。


    她——居然當眾賄賂警察!當著其他警察的麵!


    “抱歉!我老婆心情不太好,說話口氣重了些。她不是那個意思,是想請您下次再幫忙,這些錢就算是先存在您那裏好了。如果您覺得有困擾的話那就算了,我們自己交也可以。你說是不是?老、婆——”雷厲風斜著身子替江若岩解釋,也是替警察緩解尷尬,同時還強調了江若岩已婚的事實,一舉三得。


    年輕的警察聽他這樣一說立刻將燙手山芋塞迴車裏,火燒似的離開,再也沒有心思欣賞大美人。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車停在森然的軍營門口,江若岩別扭著不肯下車與他道別。


    “這次還要我吻張學友嗎?”雷厲風打開江若岩身側的車門,作勢要走,“那我真的去了!”


    她生氣的時候你不要生氣,要逗她笑,所謂一笑泯恩仇,就是這個意思——政委馭妻術第三招。


    想到那個屬於他們的笑話,江若岩噗嗤樂了,橫了他一眼,勾勾手。雷厲風躬身探進車子,低下頭,立刻有美人送上香吻。


    想到將會有好幾個月不能見麵,江若岩吻得格外動情。


    “迴去的時候小心點,車不要開太快!如果……你實在不愛自己打理家務的話就把張嫂和阿森調過來吧,工資從我的卡裏出。有人作伴也好!出門的時候讓阿森陪著你,晚上不要太晚迴家……”雷厲風替她扣好胸前敞開的扣子時叮囑。


    明明不是嘴碎的人,什麽時候成了老媽子了?江若岩低歎一聲,歪歪斜斜打了個敬禮,“是!長官!”


    九月c大校園柏油道上,三三兩兩穿著牛仔褲、t恤衫的青澀學生匆匆忙忙跑向教室,因為現在可不早了,九點五十分,距第三堂課還有十分鍾。


    柏油道終了,是古樸的青石板小徑,夾道的樹木也由低矮的冬青側柏改為高大的法國梧桐,再往裏是水杉,間或有兩棵金桂也總是固執地不肯早早開花。這些樹也和青石板路一樣,是有些年頭的,有的甚至比這學校還要早,據說這所大學是古時一座皇家園林的一部分,為這座世界聞名的學府添了些尊貴的氣派和雍容大度,使這裏的人在書卷氣息外多多少少有些睥昵天下的輕狂和自傲。


    經過小橋流水的婉約和碧荷接天的秀麗,景致豁然開朗,一座沉靜瑰麗如同鑲嵌在校園裏一顆明珠的碧湖出現在視線中,粼粼波光瀲灩裏,是無盡青碧,把人的心都揉碎了。勤勉的學生從書本裏抬起頭,吸一口混合著青草氣息的空氣,接著埋頭苦讀,每一個人都分外用心,沒有對這美景良辰過於沉浸。


    唯一不相稱就是一閃而過的豔紅,隨著一聲急刹車的聲音,從火紅跑車上走下來一位身著黑白職業套裙的明豔少女,說她是少女因為她的容貌看上去頂多也就十**歲的樣子,但是稚女敕的臉上同時又流露一種成熟的嫵媚風韻,整個人就是一個發光體,自然而然成為中心,連她周遭的空氣都閃動燦爛華光。她甩上車門踏著金色鑲著燦亮水晶的細高跟鞋在青石板上留下嗒嗒的聲響,比遠方鍾樓上傳來的隱約鍾聲更清越,比一朵花開的聲音更煽情。


    少女幾乎是用跑的,大概是初次來,不識得路徑,大波浪長發在背後甩出一個優美的弧度,然後熨帖地服於秀麗的頸後,隻這不經意的動作就收攝了在場所有男子的心。少女發現前麵不是要找的地方,又折返迴來,攔住一名尚在驚豔中的俊美少年,青蔥玉指一指。“你,過來!”


    被指的少年看上去比一般的學生略稚女敕一些,反手指指自己,略顯稚氣的臉上有些受寵若驚的喜色,語調卻是愣愣的,問:“我?”


    少女輕輕蹙眉,幾名路邊一眼不眨看著她的男生跟著蹙眉,“就是你!過來!”


    少年在同儕的豔羨目光裏緩緩走過去,臉上還帶著些許青春的羞澀和得意,為自己的雀屏中選。


    “校長辦公室怎麽走?”因為運動的緣故,少女水女敕臉頰染上兩朵紅暈,羊脂白玉般的肌膚滲出一層薄薄的汗珠,就像一朵國色天香的牡丹凝著晨露綻放芳華,在初秋的陽光裏躁動年輕的心。


    嘎——少年滾動的喉頭,臉色暗紅,氣息紊亂,心音如鼓,怦怦、怦怦跳躍的心幾乎要衝破胸腔,放肆的眼盯著那無暇的臉蛋久久不能迴神。


    少女撇嘴,沒功夫等他發呆,轉向其他同學。少年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上去伸雙臂擋住少女,以少年慣常的嘻哈表情燦然笑著說:“我還以為你又要買衣服呢?”


    買衣服?江若岩心緒閃迴到初識雷厲風的那一晚,記憶中是曾經向一名高瘦的俊美少年買過衣服,一個很有趣的少年。


    是他?她向來不太記得不相幹的人臉,如今仔細看也隻是模糊的影子,與記憶中的男孩串聯不起來。這並不妨礙她因他而起的好心情,隻抹了層淡淡唇彩的粉唇彎彎,寶石般的明眸輕睞,如九天上的清泉飛落人間,激起水花三千,心湖被撞開陣陣漣漪,少年的有些站不住腳。


    “校長室就在前麵這條小徑的盡頭左拐,一棟老式的房子,朱門青瓦,門前有兩顆參天大樹的就是。”


    “謝了!”江若岩不再多做停留,按照少年的指引往前跑去。


    “你在這裏上學嗎?有空吃頓飯怎麽樣?”少年望著她姣好的背影微眯著被陽光或是耀眼的她刺痛的眼,喊。


    “以後有緣遇到再說吧!”江若岩沒有拒絕,不是想紅杏出牆啃這株小女敕草,隻因還有一件衣服的人情沒有還,或許剛才該直接給他錢的。


    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額上的薄汗,江若岩好奇地打量古香古色的校長辦公室。真奢侈!這哪裏是辦公室,明明就是小型博物館嘛!從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木質門窗和家具發出的淡淡幽香,這是上好的檀香曆久熏出來的古香,混著古老的木頭香,比任何用化學方法調配出來的香水高貴幾千幾百倍。


    一切的家具、陳設都仿照古代,或是本來就是古物,沒有沙發、玻璃茶幾等現代社會的必備家具,幾張老式的雕花紅木椅規矩地圍著一張相同花色的幾案,算是待客用的,江若岩抽出一張椅子坐下。四條一人多高的蘇繡屏風折成一個m形區隔開辦公區和會客區,那屏風繡工頗精細,用料考究,圖案是頗應景的梅蘭竹菊四君子。旁邊的多寶閣上多半是散發著清冷之光的瓷器、玉雕,牆上掛著幾幅水墨山水,未及仔細欣賞便有一陣清風襲來,接著是門開了,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


    “現在幾點了?”冷清而高貴的聲音出自衣著典雅的雷母董庭芳。


    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江若岩滿不在乎地說,“十點零八分!”


    “你還知道?”董庭芳拂袖走往內裏的辦公室,甩過來一句,“我的秘書沒告訴你九點上班嗎?”


    “說了,但我起不來嘛!”江若岩聳了聳肩。


    拜托!又不是她非要來不可,這個時候來已經是給了婆婆麵子了,難道她還真打算讓她做個朝九晚五的校長助理嗎?


    如果她想上班的話多的是地方,大姐夫那裏,李拓疆公司,安琪家集團……多得是職位任她挑,隨便拈一個也是月薪上萬的經理好不好?


    自從雷厲風迴部隊的第二天,她的婆婆美其名曰來照顧、看望她,實際上坐了不到兩分鍾就走了,話沒說兩句,冷冷酸酸的諸多挑剔。雷厲風一走,她在婆婆麵前沒有先前的拘謹,想起安琪的話,江家三個極品無情的媽她都見識過了,還怕一個滿肚子詩書的校長嗎?婆婆說一句她便迴敬一句,態度不卑不亢,自有一股千金小姐的傲氣,反倒叫董庭芳一時不能適應。


    她可不是任人欺負不敢吭聲的小媳婦,以前是顧慮雷厲風的麵子,更是尊敬她是長輩,現在沒有必要偽裝,畢竟是要長久相處的家人,應該彼此習慣各自的脾氣。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模透了婆婆的脾氣,不以為她一味的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就能打動婆婆,令她改觀。不如就做迴自己,省得端著大家都累。


    結婚是新生活的開始,而不是失去自己,勉強自己變成別人期望的人,到頭來丟了自己。她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她親媽、大媽、小媽,不都從花季少女變成麵目猙獰的勢力婦人。


    生活是自己在過,即使枕邊人也不替代你走過。所以,她要做自己。


    再過了些時候,她的秘書打電話來通知她九月一號正式上班,並給她送來一套職業套裝,也就是現在身上穿的這件。本來她沒打算穿這件,但是她的秘書未免太盡責了,今晨七點就打電話催她起床,並再三提醒她穿上套裝,為了不叫秘書難做她才勉為其難,可不是為了婆婆大人。


    文文靜靜的秘書約莫三十歲,跟她的管家盛俐差不多年紀,一身古板的黑色套裝,挽著髻,帶著黑框眼鏡,標準的老姑婆打扮,跟在婆婆身後畏畏縮縮,越加襯得婆婆的威勢。


    她這樣近乎蠻橫的態度令習慣了上流文人學者彬彬有禮、斯文和氣的董庭芳歎了口氣,娶到這樣不懂規矩、不識大體的媳婦是她心裏永遠的痛,偏偏兒子又拿她當寶貝似的,教她莫可奈何,隻能慢慢教了。


    “以後不可以再遲到了,小邱你帶她到辦公室去熟悉一下環境,給她安排一些文書一類的工作。還有,提醒她及時上班!以後如果她再遲到就是你的責任了。”邱秘書簡直就是太後身邊的宮女,唯唯諾諾抱著文件夾退出去,恭敬地關上門,連腳步都是細細的,隻差沒福身行禮了。


    江若岩哀怨地看著窗外枝繁葉茂的參天古樹,這遮天蔽日的大樹安安靜靜看著時光荏苒歲月流逝,任憑別人主宰自己的命運,不會爭取,不懂反抗,隻一味矗立,管它狂風暴雨,和風暖日,且過一天算一天,真叫人心寒。


    她江若岩可不是根係綿長的樹,她是樹上的鳥兒,想飛到哪裏就飛到哪裏,這棵樹倒了就到另一棵上做窩。強勢、奸猾如雷厲風都對她妥協了,何況是外厲內荏的婆婆?話又說話來,犯不上為了幾句話起衝突,她不過來幾天虛應景罷了,又不打算幹長。


    跟在邱秘書後麵進了校長辦公室外麵的公共辦公區,她的美貌立刻立刻引起轟動,她卻已習慣了無數嫉妒的、羨慕的、不屑的、垂涎的、愛慕的眼光,不過這裏到底是高校最高權力機構,人員素質也高,眾人打量過後就各自忙各自的,不再關注她,偶爾投來一個灼熱的視線也匆匆就收迴去了。江若岩把迪奧限量版包包往辦公桌上一放,拉開黑色轉椅坐下。


    這就是傳說中的辦公室了,看別人坐是一迴事,自己坐又是另一迴事。


    桌上隻有一部液晶電腦,一些文具,檔案夾,再無其他,倒是整潔利落,很像她婆婆的風格。


    辦公室裏約有十一二個人,其中以女性居多,男性隻有寥寥兩名,斯斯文文、清清秀秀,滿屋子書卷氣。而且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大多數人都戴著眼鏡,即使不戴鏡框眼鏡也戴著隱形眼鏡,因為她們不敢太用力揉眼,且眼神渙散沒有焦距。也許她也該買副眼鏡戴戴,這樣比較有學者派頭,江若岩以手支頤懶懶地想。


    邱秘書盡職盡責拿來一些文件要她輸入電腦存檔。


    這麽多?厚厚的一摞足足有幾百頁,她哪年哪月幹得完?


    邱秘書像是知道她的疑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以柔如蝴蝶飛過花瓣的聲音說:“這些要的不急,您什麽時候輸完都不要緊,有什麽不懂的就問我好了,我會全力幫您的。”邱秘書並不知道江若岩和董庭芳的關係,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此囂張大膽跟校長說話的必定不是簡單人物,況且從來不假公濟私的校長第一次動用關係將她安排進來本身就說明了問題,所以她對江若岩格外上心。


    她居然用您字?她比她還小好不好?她是婆婆的秘書又不是她的,用得著對她這麽恭敬嗎?向古代服侍小姐的丫鬟,低眉順眼的。


    “咳咳,邱秘書你叫我小岩就好了,不必客氣。按職位來說我還是你手下呢!”江若岩並不討厭她,客氣地說著。邱秘書更客氣,又關照了她幾句,迴到自己位置上。


    工作這個詞她二十二年來第一次接觸,好吧!就當是體驗生活吧!江若岩翻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古文書,開始錄入工作。


    艱澀的詞句、大量的生僻字令她頭昏腦脹,一個上午隻錄入短短四頁。算了,不幹了,她將古文書隨手往桌上一扔,沒有扔巧掉在地上,她也懶得撿,任它在地上,自顧自下載遊戲來玩。


    “喲,不愧是托關係走後門進來的,上著班就敢明目張膽玩遊戲,膽子可真夠大的!要是咱們這些沒關係、沒後台的小職員恐怕早就被一腳踢出去了!”一道涼涼的聲音是從她旁邊隔著一條一米多寬走道的女同事那裏傳來的。


    “喂,江若岩,你跟校長是什麽關係?說出來聽聽。”江若岩對麵的年輕女孩跟她差不多年紀,將半截身子趴在隔板上好奇地問。邱秘書被叫到校長室裏去了,眾人覷著這個空當開始八卦起來。


    江若岩正玩得興起,哪有空理她們,唇角勾起淡淡笑痕,“什麽關係啊?”環視了所有瞪大眼等著她說下文的人一眼,“你們去問校長吧!”


    呿——女人的眼又暗了下去,眼角斜了斜。男人的眼仍定在江若岩燦若春花的臉上。


    “那你多大了?大學畢業了嗎?”對麵的女孩還不死心,轉而問其他問題。


    “二十二,去年畢業的,留學生。請問還有什麽問題嗎?”江若岩好笑地瞅著她,該不會她還想問她的三圍是多少、家住哪裏、有無男朋友吧?


    邱秘書迴來了,對麵的女孩立刻正襟危坐專心處理手上的文件,其他人也埋首電腦鍵盤,敲敲打打,好像剛才的事從來沒發生過。


    有趣!江若岩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


    一名男同事經過她的桌邊,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古文書,撣了撣上麵莫須有的塵土,遞到她眼前。三十多歲的男人,臉上竟還掛著靦腆的笑,拿筆杆子的手指白淨修長。


    “謝謝!”江若岩以下巴努了努空著的桌麵,示意他放下書,自己正在闖關的緊要關頭,無暇他顧。


    清秀的男同事笑得更羞澀了,白淨的臉轉紅,輕輕地放下書,站在她身邊望著她的側臉出神,光是靜靜地欣賞就已經覺得美豔不可方物。


    “黃老師你就別自作多情了,人家一身名牌一看就是出身不俗,怎麽是你一個小小的文員能高攀的?你呀,還是把眼光多往周圍放放,十步之內自有芳草!”


    芳草?她說的是自己吧?真不知羞!江若岩斜了尖酸刻薄的女人一眼,濃妝豔抹的臉比京劇臉譜更誇張,不像芳草倒像是小醜。當這是戲台哪?不用化妝直接就登場!


    被點到名的黃老師從江若岩優美的側臉和修長的脖頸迴神,紅著臉輕咳兩聲,“王老師你……你別胡說!”


    “在說我嗎?一身名牌怎麽了?本小姐有錢愛怎麽穿就怎麽穿!不像有些人想買個名牌還得勒緊褲腰帶攢好幾個月。這件——”江若岩終於進入狀況,模著套裝領子,揚著高傲的下巴,以睥昵的姿態炫耀,“是阿瑪尼的當季新款,兩萬八,可以說是本小姐的衣服裏麵最貧民的了。”順著往下觸到冰涼的鉑金璉,撫著上麵光芒奪目的水藍色水滴形鑽石,斜覷了王老師一眼,“還不如這顆四點八克拉的鑽石九牛一毛,有些人啊,戴不起鑽石就戴冒牌的玻璃鋯石,還招搖過市的,笑死人了!”


    被江若岩反將了一軍的王老師拉攏領口捂住胸前那條丟人丟到家的鋯石項鏈,當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蔫在那裏。女人最怕在外貌和服飾上出醜,如今被江若岩奚落一頓,已是丟人現眼,王老師無力反擊悻悻地瞪了她一眼,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工作。


    真沒趣!才一個迴合就敗下陣來。虧這些女人還有個響亮的名字——黃金剩鬥士呢!


    晃了晃腕上的鑽表和手上的鑽戒,晃得那喝了整缸山西老陳醋的王老師眼睛睜不開。“十二點了,是不是該吃午飯了?今天我請客,大家可都要賞光啊!嗯——就到皇都會所好了,那兒離這裏比較近。”


    “哇!真的?那可是年費幾十萬的高檔會所耶!”女孩子們興奮過度,嘰嘰喳喳圍著江若岩,簡直把她當偶像崇拜,除了那位王老師,即便是不服氣在聽到皇都會所時眼中也同樣一亮,充滿了夢幻的神采。尋常的平民百姓對這些財大氣粗、隻認權勢不認人的高檔會所都有一種莫名的向往,會所越是神秘、門檻高,就越是吸引人。


    “不過……”江若岩頓了頓,“這位王老師口氣這麽酸想必喝了不少醋不太餓,就不必去了吧!”。


    “江若岩你……”王老師仗著是老資格對誰都不服氣,就算是邱秘書也要讓她幾分,如今被江若岩這一奚落惱羞成怒,指著江若岩跺腳。


    who怕who?要比打架還是吵架,她可是一樣都不含糊。江若岩挺起胸脯揚著下巴瞥了她一眼。


    “小岩,我們還是快去吃飯吧!時候不早了,再晚了怕趕不會來上班。”邱秘書擺手示意王老師先走,過來拉江若岩。


    給個台階王老師就下了,氣唿唿地走出去。


    既然這樣就給邱秘書個麵子,江若岩帶著同事們浩浩蕩蕩分四車向飯店進軍。看到她的跑車同事才真正了解到什麽是豪門貴族,對她更加熱絡了。


    此後的幾天裏除了時不時說幾句風涼話的王老師,其他同事都跟她相處融洽,她儼然成了辦公室裏最受歡迎的人,因為能撈到實惠的好處。那些過季閑置的包包和衣服都找到新主人。婆婆大人最近忙著和美國友誼學校組織活動,沒有功夫理她,公公倒是來看過她幾次,說兩句鼓勵她的話就走了。不過這樣一來她的地位又提高了不少,畢竟能讓校長和院長這樣關心的整個學校也隻有她一個有此殊榮。


    工作嘛!自有自告奮勇的人幫著做,黃老師真是個好人,主動幫她做很多工作。


    她每天玩玩遊戲、聊聊天,日子倒也過得清閑自在。


    不過有一件事很傷腦筋,就是每天早上她的辦公桌上總有一捧香水百合,從第二天起天天如此,從未間斷。沒有便箋,也沒有署名,無從查找。


    這是她見過的最老土的追求方式了,既然人家不說,那她也就由著他了。


    至於花嘛!她隻愛玫瑰。


    至於這些香水百合大都落入了辦公室裏那些乏人問津的剩女之手,她有注意到每當她把花毫不遲疑地送人時靦腆的黃老師總是會臉紅,且眼中有一種失望。


    會是他嗎?辦公室裏無聊的女人們猜破了腦袋,她卻不在乎。


    莫說是她不喜愛的香水百合,就是玫瑰不是對的人送她也不愛。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沒有中間地帶。


    張嫂怕她吃不慣外麵的東西,每天做了大餐讓林森開車帶來給她,所以她一直好奇同事們午餐吃什麽。這一天早早打電話給張嫂吩咐她不必做午餐了,拉著邱秘書一起到餐廳。


    從小打到大上的都是貴族學校,在美國上大學也有人伺候,江若岩對平民餐廳好奇的不得了,一進門就東瞅西瞅,跟認識的人打招唿。


    “你們每天就吃這些?”看著不鏽鋼餐具裏清湯寡水的菜色,江若岩蹙眉。對這些食物的味道實在不敢恭維,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在鼻尖一聞就放下筷子。


    今天的教職工餐廳格外擁擠,尤其是江若岩周圍的座位,清一色的男老師,恐怕隻有開會才能聚的這麽齊。從二三十歲的青年老師到四五十歲的教授,無一不用癡迷的眼光看著她,有的為了吸引她的主意來迴在她身邊走。


    同桌而坐與她交好的女老師喜不自勝,暗自整理自己的妝容和衣服,希望能分得一點注意力。那隻是徒勞罷了,蒲柳之姿豈能與玫瑰競豔,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有江若岩在,其他女人都黯然失色,連陪襯都不夠資格。


    “是呀!怎麽了?不是很好嗎?”邱秘書中肯地說,這是教職工專用餐廳,菜色比學生食堂好很多,價格公道,可以說是全校最好的了,經常有學生過來打牙祭。


    這怎麽吃呀?戳了戳盤子裏的紅燒排骨,別說吃了,光聞著就不舒服,這跟她平時吃的有機黑豬肉差太遠了。再有這雞肉,居然是肉食雞的,能吃嗎?青菜炒的爛爛糊糊,讓吃慣了西式沙拉的她蹙眉,將盤子推到邱秘書麵前。“你們吃吧!我不想吃!”


    同桌的其他三人知道她平時吃慣了大餐,吃不慣這些平民化的東西,也不勉強她,將她的菜分掉。


    “小岩啊,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學校裏這麽多老師都對你有意思,你總要選一個才好讓其他死心嘛!不然大家都圍著你轉,其他女同事都沒有機會了。”某剩女同事道出其他人的心聲。周圍的男人們都豎起耳朵唯恐漏了一個字。


    以手支頤兀自煩惱的江若岩沒有聽到同事的話,仍沉浸自己的情緒中。


    雷厲風走了十天了,連個電話也沒打過,她打去總機就說隊長正在集訓不能接電話,要她留口訊。要留口訊她不會發短信、郵件嗎?用得著留給他嗎?莫名其妙!


    他的部隊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硬是拆散新婚小夫妻,蜜月度不成,連電話也不許打,存心要人夫妻失和嘛!


    同事們以為她不知如何迴答,紛紛催促,一定要從她嘴裏問出個答案。邱秘書也充滿了好奇,以手肘碰了碰她。


    “當兵的!”江若岩拋出的雷炸得整個餐廳都開了鍋,誰都沒想到答案會是這樣出人意料。


    就像一道高深的數學題,按照課本上的公式、例子解了大半段,忽而公布結果卻不是原來演算的那一個。


    在這個金錢至上,權利最高的年代,人們從不諱言對錢權的渴望,如今她這樣一說倒顯得更加與眾不同了。男老師們失望的眼睛裏飽含了不盡的讚賞,越發欣賞她了,目光從愛慕到崇拜,更炙熱了。始作俑者本來是要出她醜的,沒想到卻錦上添花讓她更出眾,除了暗自懊惱也無計可施。


    女孩子們嘰嘰喳喳要她說具體一點兒,江若岩卻三緘其口故作神秘。不是她吊人胃口,而是他們夫妻的事沒有必要弄得人盡皆知。婆婆沒有公布她的身份自然有其考量,她也不必急著表明羅敷自有夫。


    邱秘書腦子靈光一閃,白女敕的臉頰飛上兩朵紅雲,“你說的當兵的不會是校長的兒子吧?”


    她記得校長有個當兵的兒子,並且有過數麵之緣,印象頗為不壞,前些天聽到他結婚的消息還傷心了好久,連他的婚禮都沒能去參加。


    “為什麽這麽說?你認識校長的兒子嗎?”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他們兩個之間肯定有問題,邱秘書的神態分明是提到情人時嬌羞的模樣。


    “認識,不過不熟。”邱秘書難掩失落。


    那還好,還以為又多了個情敵呢?原來是虛驚一場。看得出邱秘書沒有說謊,江若岩解除警報。本想打電話讓飯店送外賣來,一抬頭看到一個穿著嘻哈服飾的俊秀少年。


    “嗨!美女,又見麵了,這次算不算是有緣?一起吃個飯吧!”


    “是你啊,好!”江若岩大方應允。也好,借機還他錢。


    美少年本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之一,也是見慣了大場麵的,當下喜不自勝,紳士地伸出手做邀請狀,給足了江若岩麵子。


    “喲,原來人家喜歡啃女敕草,而且還是學校裏最女敕的那株!”王老師挖苦她已經成了習慣,說得少年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地杵在那裏。


    故意炫耀般,江若岩拉著少年的手,學著她的口氣,“喲,有人打翻醋壇子了,可惜某人的年紀已經老到即使有女敕草送到嘴邊也啃不動了,隻能將就那些幹草,不過這年頭幹草也不好找啊!”說完江若岩起身在一眾男女老師的錯愕中起身和少年並肩而去,留下碎了一地的心和跌破的眼睛,以及氣得說不出話來的王老師。


    學校裏就有西餐廳,不過是簡餐,尚且合口,江若岩點了份a餐。


    “我叫陳默,是物理係少年班的。你呢?你也是這裏的學生嗎?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能在這裏遇見你太好了!”少年難掩興奮。


    太熟悉這樣的眼神,江若岩那叉子敲了陳默的頭一下。他才多大,頂多跟小妹一樣的年紀,居然對她有興趣。“你這小子上次受的教訓還不夠嗎?姐姐我對你這種小朋友沒興趣,我不是學生,是職員。”


    “那又怎麽樣?我不介意!”陳默來拉她的手。


    “我介意!”一道男音插了進來。


    “於闐?你怎麽在這裏?”江若岩拉開身邊的位子,示意石於闐和他們並桌,


    石於闐也沒說什麽,坐下。


    “我在法學院擔任客座教授,偶爾來講幾堂課。倒是你怎麽會在這裏?雷厲風呢?怎麽會舍得讓你跟這個小毛頭約會?就算你甩了他第一順位的也應該是我吧?”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目光爍爍瞅著陳默,“現在的年輕人真不懂事,做什麽都插隊。小朋友你說是不是?”


    十六歲的少年臉皮薄,被他這樣一說臉上頓時脹紅,喏喏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將卡在腦後的鴨舌帽簷轉過來,整了整寬大的t恤,低頭大口吃飯。雖然他是被特招的少年天才,在學校也算小有名氣,但是在這個c大風雲人物、全國十佳律師熠熠光輝之下相形見絀、自慚形穢。


    石於闐藏在鏡片後麵的瞳眸閃過一絲得意,鬥不過雷厲風,但是鬥鬥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還是綽綽有餘的。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能便宜了別人,尤其是樣樣都比不上他的毛頭小子。


    死了的心在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時複燃,能夠輕易放棄的話他的眼就不會從她進來就沒有轉過視線,這不是習慣,是熾戀。


    傷心過,痛苦過,買醉過,但是世上沒有賣治療失戀的靈藥,他得的是侵入骨髓的不治之症。


    不怪雷厲風,不怪江若岩,怪隻怪他自己出手太晚,沒有抓住機會。隻是不知道上天是否垂憐,再給他一次機會。所以他總是很關注她的動態。心裏恨自己卑鄙,卻又期待。


    也許雷厲風結婚那天罵得對,他確實沒有自己以為的高風亮節,祝福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果能做到的話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我媽非要我來做她的助理,最近也沒什麽事,我就來體驗一下白領的生活。”江若岩嗔了石於闐一眼,讓他不要太過分,卻也沒出言阻止。


    這家夥怎麽還在爭風吃醋?嚇倒小朋友了。不過也好,斷了小朋友的胡思亂想,省得以後麻煩。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居然無遠弗屆,連小朋友也對她……真是傷腦筋。辦公室裏有個黃老師已經夠讓她頭痛了,其他科係的老師雖然對她有好感,也有大膽的約過她幾次,被她拒絕之後就知難而退了。


    唯有不溫不火的黃老師的盛情讓她難卻,他什麽也不說,隻是靜靜看她,偶爾在她投過視線對上時淡淡一笑,每天仍舊是一束百合,固執的十一朵。最是無法消受美男恩,她的桃花到底要開到什麽時候?真煩!


    煩並甜蜜著。


    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被男人愛慕,她也不例外,非常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你想上班的話可以到我那裏,這裏……不適合你。”石於闐想到她的那個一板一眼的婆婆,不認為她們會相處融洽。


    “不用了,我隻是玩兩天,難不成你還當真了?我可受不了這種拘束!”江若岩咬了一口西冷牛排,嚼了一口就吐出來,放下刀叉。


    推了推眼睛掩飾失望,石於闐淡笑,“吃不慣這裏的東西?那我們去吃日本菜吧!這附近有一家挺不錯的。”


    也好,自從上次在婚禮上他發飆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其實她是有些擔心他的。尤其是見識到他隱藏的那樣深的真麵目之後,對他多了份心疼。


    他們是在美國認識的,他一直守在她身邊默默地照顧她,就像一個大哥,那從未說出口的眷戀深情如同涓涓細流,悄無聲息地流淌,隻覺得沁心微涼、清爽宜人,沒有壓力,沒有熱情,總是容易教人忽略。


    以為可以維持這樣輕鬆的友情一輩子不改變,不曾想他慢熱得才燒起來熊熊愛火,這火為她而起,也該由她澆熄。


    治療失戀的最好方法就是開始另一段愛情,隻是不知道什麽樣的女孩能在得到他的傾心,江若岩將身邊的女孩慮了一遍,搖搖頭,她竟不知道他鍾情那種女孩。


    “小朋友一起去吧!我說過要請你吃飯的。”江若岩誠心邀請陳默。


    陳默哪裏肯去,推說自己吃飽了,“不過這頓不算,你還欠我一頓飯。”說完便頭也不迴地跑了。


    “這算什麽?他在追你嗎?你沒告訴他你有老公了嗎?”石於闐語氣裏透著一股酸意。


    “我們還沒熟到那種程度!”


    這樣的迴答令石於闐頗為滿意。


    “你……還不能釋懷嗎?我以為你應該能接受了,畢竟我已經嫁給他了。”他的心思像海底針,比女人的更深,連真實的麵目都不曾對他們這些朋友露過,教她實在猜不透啊。


    不能不問,總要確定他用什麽心態麵對自己,省的日後相處尷尬,這個朋友她不想失去。


    苦笑一聲,石於闐歎了口氣,“也許我對你的愛沒有想象的深,也許我是以為自己愛你,還是我習慣了自己愛你,我不知道。四年的愛,豈是一朝一夕說斷就能斷的?現在的我還是不能把你當普通朋友般對待,看到別的男人打你主意依然會吃醋。可是卻對你沒有**和強烈的企圖,那天我恨自己不敢像李菁華那樣敢愛敢恨,隻能站在一邊看你成為別人的新娘。現在,我心如鏡湖,隻想偶爾看看你,跟你說說話。如果,你不喜歡,可以不用搭理我,讓我自己慢慢平複吧!”


    抹掉眼淚,江若岩撲進他懷裏,“你這個傻瓜,我有什麽好?值得你這樣待我?我們永遠都是朋友,一輩子的朋友!”


    這個世界上能有這一樣個男人用這樣的方式愛著她,是她的幸運,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她怎麽能拒絕這份難能可貴的情意?她相信他能調適好自己的心態的。


    “好!一輩子的朋友!”石於闐握著她的手,這是相識以來,她第一次靠他這麽近,也是最後一次。


    她們相擁的姿勢從後側麵看很是曖昧,石於闐的臉和她的臉有一部分重疊,像是在——接吻。斜對麵幽暗的卡座上,有人用手機拍下了這一切,並傳給了何戀戀。


    坐在家裏等消息的何戀戀收到圖片仰天長笑——江若岩,這次你死定了!


    對即將來臨的危機渾然不知的江若岩揪著石於闐的襯衫哭的梨花帶雨,倒是沉穩持重的石於闐不再眷戀,深吸一口氣,記住她的芬芳,緩緩退開,保持朋友的距離。


    吃完午飯,石於闐把她送迴學校,並邀她參見明天晚上“富聯”的活動,被她拒絕了。不知什麽原因,她現在對“富聯”的活動興趣缺缺,提不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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