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同樣的兩個字差不多同時出自白玉樓口中。


    在他的前麵,放著一張畫,墨尚未乾透,畫的正是司馬仙仙,錦宮城方才說的無雙。


    張千戶精打細算,由他繪畫出來的人像,當然也非常精巧!


    他沒有見過無雙,隻是憑著記憶將那些改造不成功,而在白天有如瞎子一般的司馬仙仙的容貌畫出來。


    那若隻是一個,隻見一麵,他未必能夠記得這麽多,但那卻是十個,而且他也不止一次到那個秘密窟尋樂,印象自然也很深刻!由於他看見的司馬仙仙眼神卻那麽呆滯,所以在他的筆下,畫出來的人像也一樣。


    沈勝衣一直在旁看著,到畫像接近完成,他的目光已轉移在白玉樓麵上。


    白玉樓麵容的變化他完全看在眼內,在“無雙”二字出!之前。他已經肯定白玉樓一直認識了這個人。


    “無雙”二字出口,白玉樓不由自主的拿起了那幅畫像,上上下下細看一遍,然後倒退了三步,坐倒在椅上。


    所有的目光都轉而集中在他的麵上。


    白冰第一個追問:“無雙是什麽?”


    “一個女人的名字。”白玉樓語聲有氣無力。


    白冰道:“我還以為爹是說那冊無雙譜呢。”


    “無雙譜與無雙也的確有些關係。”


    白冰方待追問下去,秦獨鶴那邊已然道:“我們看見的這個女人都是叫作司馬仙仙,而且有十個之多。”


    沈勝衣道:“不用說,那是錦宮城用那柄魔刀變出來。”


    “變一個不是夠了?”


    “我看他是掌握不住,一次又一次變壞,才會有十個司馬仙仙的出現。”沈勝衣應道。


    白玉樓看了沈勝衣一眼,道:“我同意你這句話,無雙的確不是容易變的。”


    秦獨鶴道:“她雖然很漂亮,我可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


    白玉樓淡然一笑:“你是說那些變出來的,我絕對同意。”


    秦獨鶴道:“本人……”


    張千戶截道:“若不是非常特別,錦宮城就是一變不成,再變三變也應可以了,他卻是一連失敗了這麽多次。”


    秦獨鶴道:“他的臉到底是如何特別?”目光再落在白玉樓麵上。


    白玉樓沉吟著道:“眼耳口鼻甚至眉毛都非常完美,但配合起來,總是差那麽一點點。”


    秦獨鶴麵露詫異之色,白玉樓歎息接道:“我隻能這樣說,也就因為差那麽一點點,她隻能叫做美人,稱不上絕色。”


    沈勝衣道:“這個一點點,隻怕其實並不是一部分的一點點。”


    白玉樓點頭,道:“他的眼與眼,眼與眉與鼻,鼻與唇等等之間的距離細看之下,距離都不全相同,那使他看起來,令人總覺得有些兒美中不足,但這個不足,卻不是隻見上一麵兩麵的人就能夠發現的。”


    沈勝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白玉樓又一聲歎息:“無論誰第一眼看見她,總會被他的眼睛或鼻子吸引,而隻要有一部分能夠吸引他的眼睛,他都絕不理會其間的差異。”


    沈勝衣倏的一笑道:“錦宮城自稱為魔,但隻看這一點,已知道其實也隻是一個人。”


    白玉樓道:“那所謂魔術,你當然明白不過是易容。”


    沈勝衣道:“看來他這個易容術,較之你仍然有一段距離。”


    白玉樓微喟:“我那個嚴格說來,根本不能算是易容術。”


    沈勝衣這才問:“那個無雙與你得到的無雙譜會不會也有些關係?”


    白玉樓垂下頭去,心情顯得有些兒沉重。


    沈勝衣看在眼內,道:“若是不便,你也不必勉強說。”


    “若是不說,你們是絕不會明白其中關係。”白玉樓看看白冰,歎息道:“天下間的事情就是這樣,要忘記的時候,又出現了。”


    沈勝衣道:“能夠再出現,豈非就是說事情根本還沒有完結。”


    白玉樓道:“也許。”


    沈勝衣接問道:“那冊無雙譜你到底是從那兒得來的?”


    白玉樓一字一頓道:“波斯。”


    沈勝衣一怔,道:“我地想到那些東西不會是來自中原的。”


    白玉樓忽然一笑。


    接著道:“有時我實在非常羨慕,你是那兒練來這般忍耐力。”


    沈勝衣道:“你是說,我竟然能夠忍耐到現在才問你無雙譜的來曆。”


    白玉樓道:“隻是這一件已可以看出來了。”


    白冰插口道:“也許沈大哥早已經看出,就是問起,未到時候你也不會說出來。”


    白玉樓笑笑,沈勝衣目光轉落在白冰麵上。


    接著道:“這之前,冰兒一定已問過多次了。”


    白冰嚷道:“爹就是不肯說。”


    白玉樓道:“現在不是說了。”


    白冰一皺鼻子:“那是不得不說。”


    沈勝衣接問道:“你怎會去到波斯那兒?”


    白玉樓道:“年輕的時候我曾經奉旨出使波斯。”


    沈勝衣一笑:“我看你是出於自願多過被迫,大概突然動了興趣要到波斯去看看。”


    白玉樓點頭:“那對別人也許是一件苦差,對我來說卻是一個很大的誘惑。”


    沈勝衣道:“當時你有多大?”


    白玉樓道:“二十三,當然還沒有娶妻生子。”


    話說到這裏,他的眼睛已變得蒙隴,仿佛籠上了一層薄霧。


    沈勝衣看到那一層薄霧,沒有作聲,其他人亦隻是望著白玉樓。


    白冰本來要插口的了,看見各人這樣子,話到了咽喉,又咽了迴去。


    白玉樓緩緩接著道:“那絕無疑問,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相信很難引起你們的興趣,但卻是真實的。”


    沈勝衣道:“既然是如此,你當然知道是什麽地方應該詳細,什麽地方無妨省略。”


    白玉樓微一頷首:“在動身的那天早上,我仍然被父母狠狠的教訓了一頓,心情本來是有些不舒服,再看見隨行的一群下屬,俱是一臉不願意離鄉別井的樣子,心情也就更壞了,一直到出了關,才逐漸平複過來。”


    沈勝衣道:“是因為關外景色的影響麽?”


    白玉樓道:“那之前我從未見過那麽壯麗的景色,同行的下屬,大概亦因為這景色影響,沒有最初那麽多說話。”


    沈勝衣笑道:“這些是不是都可以省略?”


    白玉樓搖頭:“他們若是原來那種態度,說不定一路上我隻會悶在馬車裏,那跟著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白冰急不及待追問:“跟著發生了什麽事情?”


    白玉樓的目光更遠,道:“大家因為都有大開眼界的感覺,從而都希望不要那麽快到波斯,到處走走,所以隻要看見有什麽地方景色較佳,便會飛馬奔過去,若是發現了有什麽特別的事物,就是我沒有看見,同行的屬下也會提醒我去注意。”


    “他們到底看見了什麽?”又是白冰在追問。


    白玉樓沉吟著道:“那是一個有霧的早上,之前大家因為沿途看看玩玩,錯過了宿頭,駐紮在一個山坡之下,但誰都沒有埋怨。”


    “爹又來廢話了。”白冰在嚷。


    白玉樓笑笑:“大家都不著急,你著急什麽?”


    沈勝衣道:“我們不是著急,隻不過冰兒已經開口,才沒有作聲。”


    白玉樓目光一掃,乾咳了一聲才接下去:“當時我仍然在睡夢中,突然聽到有人嚷起來,掀起子一看,隻見東麵天際,七色繽紛。”


    白冰道:“是朝霞?”


    白玉樓搖頭道:“是煙花,我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那麽詭異的、美麗的煙花。”


    沈勝衣道:“連你也如此讚賞,那是必真的非常迷人的了。”


    白玉樓道:“當時大家都希望走過去一看究竟,也就在那個時候,我們聽到了一陣號角聲,既悲涼又詭異的號角聲。”


    “沒有人?”


    白冰奇怪的追問。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樣急性子?”


    白玉樓笑說了這一句,才接下去。“一聽號角聲,我們全都緊張起來,以為是誤闖進某個關外部落的籬圍,他們連夜召集,拂曉進攻。”


    張千戶拈須微笑:“那一種情形的確是很像。”


    “但事實上不是。”白玉樓一剔眉:“我們嚴陣以待,等了好一會,仍無發現,而煙霧漸散,號角聲亦停下,留下幾個人看守住車輛,其他的都承隨我飛騎奔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麽迴事。”他輕籲了一口氣,繼續道:“還未接近,我們已遙遙聽到奔馬聲,唿喝聲,兵器交擊聲。”


    張千戶道:“這不像江湖上的仇殺,是兩個部落的惡鬥?”


    “張老前輩精打細算,這一次也就錯在精打細算這四個字土。”


    張千戶一笑:“那是江湖人了。”


    “關外的江湖人,也是另一類的江湖人,他們全都騎在馬上殺,衣飾兵器之複雜怪異,實在令我們大開眼界。”白玉樓沉吟接著道:“那是一個大盆地,兩麵都設了帳幕,可見得他們早已駐紮在那裏。”


    “這是決鬥?”沈勝衣問。


    “不錯,隻是他們決鬥的方式與我們中原武林並不一樣,他們顯然一開始便已經分配妥當,兩兩策騎衝撞刺殺,激烈而兇險”沈勝衣道:“你們的出現當然引起他們的注意。”


    “當然,他們一下子全都停下來,然後互相指責,兩方都認為我們是對方邀來的幫手。”


    “他們駐紮在那裏,難道不是等各人齊集,事前也難道沒有廣邀幫手?”


    “有是有,但他們事情顯然都已經有一個協議,就是不能夠邀請外人。”


    “這當然雙方都不承認。”沈勝衣笑笑:“他們有沒有聯手改向你們攻擊?”


    “若是再爭論下去,不難有這個結果,幸好一方的頭兒非常暴躁,爭不及待的抽冷子向對方的頭兒進攻,他們的本領原就差不多,若是原來那樣子拚搏,隻怕好一會也會不出勝負來。”


    “偷襲成功了?”


    白玉樓頷首:“被偷襲的那個雖然是高手,仍不免負傷墜馬,兩方於是又大打出手,沒有再理會我們。”


    “別人為了你們被暗算受傷,你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多你們這群什麽規矩也不管的中原豪傑,這一場決鬥自必然變成混戰。”沈勝衣接問:“結果怎樣?”


    “雙方的實力原就是差不多,我們的加入,無疑便決定了勝負。”白玉樓一聲微喟:”我們原以為他們隻是爭一口氣,那知道被我們擊墜馬下的人無一幸免,立即被對方擊殺。”


    “勝負存亡,目的何在?”


    “無雙譜。”白玉樓一字一頓。


    沈勝衣一怔,接問:“那無雙譜到底又屬於何人所有,又怎會觸發起這一場決鬥?”


    白玉樓道:“那之前,波斯出了一個易容天才,他原是一個雕刻高手,雕刻的技術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無論什麽東西,都可以雕刻出來,維肖維妙,栩栩如生,若換是別人,有他這種成就就必已心滿意足,但他卻反而終日悶悶不樂。”


    白冰道:“那是為什麽?”


    “也許就因為他是一個上進心很強的人,到發覺已至極限,無論怎樣也不能夠再造一步的時候,便有如生命到了盡頭,什麽都變得毫無意思。”


    張千戶頷首道:“這正如一個苦心鑽研劍道的劍客,突然發覺已臻化境,不能再鑽研出什麽來,環顧天下,亦無對手,定必然也什麽都覺得索然無味。”


    白冰立即問沈勝衣:“沈大哥,是不是這樣的?”


    沈勝衣笑笑:“我現在仍然覺得什麽都很有意思。”


    白冰道:“我以為你的劍術已經無敵天下了。”


    沈勝衣道:“幸好這句話你隻是對我說,否則天下雖大,隻怕沒有什麽地方我可以去的了。”


    白冰道:“你是害怕別人找你較量,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天下第一。”


    “害怕得很。”


    “我看出你是在說笑。”白冰嬌笑。“你其實一些也都不害怕。”


    沈勝衣道:“真的天下第一例還罷了,偏偏就不是,別人找到來,難保給揍一個半死,怎能不害怕。”


    白冰搖頭道:“不管你怎樣說,我認定你是天下第一。”


    沈勝衣沒有再分辯,轉問白玉樓:“雕刻的顛峰是什麽?”


    “栩栩如生——”白玉樓一掙胡子。“隻是如生而已。”


    沈勝衣絕對同意,一個“如”字,其實已經是世間很多技藝的至高境界。


    白玉樓接道:“非獨雕刻,言語文字圖畫也無例外。”


    “繪雪者不能繪其清,繪月者不能繪其明,繪花者不能繪馨,繪泉者不能繪其聲,繪人者不能繪其情,言語文字圖畫雕刻有時而窮,最高的境界的確隻能做到一個如字。”沈勝衣笑接下去。“即如聞其聲,如見其形,如友其人,能做到這個如字,便已是登峰造極。”


    白玉樓點頭,繼續道:“那位雕刻高手若是一大把年紀倒還罷了,當時他卻是不過三十出頭。”


    沈勝衣道:“以他的聰明,相信那沒有多久就能夠另外辟出一條途徑。”


    白玉樓道:“也就是將雕刻的技術用到活人的身上,他立誌以有生之年,尋求一種方法,能夠將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而且與那人一模一樣。”


    “這就是易容,無雙譜記載的那種東西,就是這個人弄出來的?”


    白玉樓道:“當時已經有所謂易容術,他卻是總覺得那樣利用藥物敷在一個人的臉上,實在大麻煩,所以一開始他就著力在設辦法弄到一樣東西,隻要敷在人臉上,就可以將那個人整張臉的輪廓弄出來,而隻要將這個臉模了戴上,任何人都能夠變成那個人一樣。”


    張千戶道:“這的確是比固有的易容術簡單快捷得多,但那裏我那種東西?”


    白玉樓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樣我出來,但他的確在幾年的努力之後,將那種東西弄出來。”語聲一頓,他從身旁的幾子上取過一個錦盒,將之打開。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個盒子上,一陣奇怪的氣味同時飄進了他們的鼻子。


    沈勝衣、白冰對這種氣味都並不陌生,張千戶、秦獨鶴韓奇卻是第一次嗅到。


    秦獨鶴隨即一皺鼻子,“好奇怪的氣味,這之前我從未嗅過。”


    張千戶嘟喃道:“我也想不出有什麽東西跟這種東西一樣的氣味。”


    他們也同樣從未見過放在盒子內那樣的東西。


    那是近乎乳白色的一塊,平放在盒子內,燈光下晶瑩光滑,仿佛通透。


    白玉樓一麵將盒子遞向張千戶,一麵道:“老前輩以指一捺看看。”


    張千戶帶著一種詫異的心情伸指捺下去,那塊怪異的東西應指緩緩下陷,但沒有裂開。


    秦獨鶴探頭過來,忍不住問道:“怎樣了?”


    張千戶嘟喃道:“很怪——”語聲未已,手指已捺倒了盒底,突然又生出另一種感覺,指頭仿佛一陣麻,仿佛正在消蝕。


    他忙將手指拔起來,一看指頭,並無任何變化,再看那塊東西,下陷的地方緩緩隆起來,恢複原狀,隻是捺下去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指印來。


    秦獨鶴越看越感興趣,不由亦伸手捺去,結果當然完全一樣,那之上隻是留下一個指印來。


    張千戶目光落在那兩個指印之上,道:“好怪的東西老夫活到在,活還是第一次看見。”


    白玉樓道:“將這種怪東西放在鍋中一燒,就會變成漿狀,拿來敷在臉,冷卻了便可以到一張薄薄的,有如人皮的麵具來。”


    張千戶沉吟道:“這是說,隻要有這種東西,一個人可以隨時化千百亦可以將任何一人變成千百個了。”


    白玉樓道:“絕對可以。”


    張千戶微喟:“這種易容術非獨方便,而且比任何的一種更有用”白玉樓道:“應該是的。”一頓接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第二種這樣的易容術,稱為無雙,不為太過。”


    張千戶問道:“這種東西到底名叫什麽?”


    白玉樓道:“到現在還沒有一個適合的名字,也許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夠確定知道這種東西真正的用途。”


    張千戶點頭:“易容到底不是時常都有這種需要,這種東西若隻是拿作易容之用,也許是一種浪費。”


    白玉樓道:“這相信不久將來會有一個明白。”一聲歎息,他才接下去。“這種東西,若是能夠公開,總有一個聰明人能夠弄清楚,除了易容之外,還有什麽用途,可惜到現在為止,還是非要藏起來不可。”


    沈勝衣道:“若是公開,相信不少人會利用來化身千百,為所欲為,最後隻有一個結果“天下大亂。”白玉樓苦笑一下。張千戶接問:“那冊無雙譜記載的就是製造這種東西的方法?”


    “正是。”白玉樓將盒子蓋上,“這種東西弄起來雖不怎樣麻煩,但每一樣材料都是匪夷所思,沒有無雙譜,不明白製造過程與材料,便是已得到一方在手,也難以依樣畫葫蘆弄得出來。”


    沈勝衣頷首:“若幹年後也許會有些聰明人想出一些很不錯的方法,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弄清楚,這種東西是用什麽來製造,但現在,說有也隻是騙人。”


    張千戶接問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位雕刻高手弄出了這種東西,不為人知倒還罷了,否則——”他沒有說下去,沈勝衣笑道:“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一個人有這種成就,若是不讓別人知道,相信連他自己也會覺得沒有意思。”


    白玉樓道:“大概就是這個原因,雖然知道那時會引起很大的麻煩,他還是忍不住弄了幾個麵具在別人麵前變來變去,這一變便變出了一個大禍來。”


    張千戶道:“這種東西,不感興趣的人隻怕還不多。”


    白玉樓點頭道:“非獨邪魔外道,連正道的人也一樣想得到手,他們也就分成了兩堆,在東西還未到手之前,已經展開了惡鬥,最後才聚在那個大盆地,決一生死。”


    張千戶轉問:“你們幫的那一麵,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


    “是壞的——”白玉樓苦笑:“但其實是好是壞,到那個地步,已經差不多的了。”


    “沒有野心的人,相信也不會為了得到一樣易容奇術而拚命。”


    “不同的大概是我們幫的那一麵若是好的,事後怎麽也不那麽快算計我們。”白玉樓又苦笑了一下。“幸好那位雕刻高手及時道破了他們的行動,也幸好我們的身手比他們還要高一點兒。”


    “那位高手當時是站在正派那一麵?”白冰問。


    “兩麵都不是,他們父女三人,當時是給困綁在盆地當中的三條木柱上。”


    白冰自顧道:“當然了,否則你們殺了三派那麽多的人,他怎還會幫你們?”


    白玉樓接道:“盡管如此,我們亦給砍倒了幾個,全都負傷,無一幸免。”


    白冰關心的問道:“當時爹傷得重不重?”


    “也不輕了。”白玉樓繼續說:“那位高手知道江湖上再無立足之地,知道了我們的身份,便懇求將他們收留——”


    “爹當然答應了。”


    白玉樓歎了一口氣:“否則那冊無雙譜現在又?躉嵩詰手上??


    “爹都是歎息,那想必因此惹下了很大的麻煩。”


    白玉樓目注白冰:“那也是爹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白冰詫聲道:“爹不是時常對我說,最快樂就是與娘在一起的時候。”


    白玉樓淒然一笑:“你娘就是說的那位高手的女兒。”


    白冰怔住,這卻是沈勝衣意料之中,插口問:“那位高手有兩個女兒,事情想必也就是發生在這姊妹二人當中。”


    白玉樓喃喃道:“他們是孿生姊妹,相貌差不多完全一樣,無雙就因為差那麽一點兒,還是很容易認出,那位高手原意是無雙許配給我,但我卻看上了你娘。”


    “因為娘很漂亮?”


    白玉樓搖頭:“是因為我看出他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而無雙在脫縛之後,一連殺了兩個受傷的敵人,麵不改容,充份表現出她殘忍的性格。”


    又歎了一口氣,才接下去:“但爹若是知道後來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卻寧可放棄了這段姻緣。”


    白冰方待追問,白玉樓話已接上:“爹與你娘成親之後,也實在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日子,尤其是到了你出世時,爹更樂壞了。隻有無雙,卻越來越憔悴,有一天,她忽然告訴你娘,說她也很喜歡你爹,你娘非獨沒有生氣,反而替她說話。”


    “爹就是不答應?”


    “如果答應了,即使以後再出事,相信也不會這麽可怕。”


    白冰這一次隻是凝望著白玉樓,白玉樓輕撫著他的頭,歎息著接道:“在爹拒絕了之後,無雙便遠遠的躲開去,看見爹,總是繞路走,可是隻看她那種哀怨的眼神,爹已經知道,事情絕不會就此作罷。”


    “後來她怎樣了?”


    “那是一個有雨的黃昏,她給爹留下了一封信,不知所蹤。”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那裏?”


    白玉樓頷首道:“你娘甚至擔心她一時看不開,跑去了自殺,可是爹知道她不會是那種會尋死的人。”


    “那之後,一直都沒有消息?”


    “完全沒有,但不久,突然又出現了。”白玉樓的麵色突然變得異常難看。


    “在那兒出現?”


    非獨白冰關心,其他人亦緊張起來,他們都知道,無雙的再出現,非獨突然,而且令白玉樓遭遇前所未有的打擊。


    但白玉樓的答案仍然大出他們意料之外。


    “在爹的身旁。”白玉樓眼角的肌肉顫抖了一下:“她已經完全取代了你娘的位置!”


    “那娘她——”白冰吃驚的追問:“怎樣了?”


    “早已死在她手上!”白玉樓沉痛的垂下頭。


    白冰怕恐的睜大了眼睛,白玉樓接道:“無論的突然出現,其實應該是說給爹突然發現了他的存在。”


    “不是說,她跟娘很容易分辨出來?”白冰詫異的接問:“是易容?”


    白玉樓無言頷首,白冰手指向那個錦盒子:“是用那種東西?那種東西不是有一種奇怪的氣味?爹怎會不發覺?”


    白玉樓緩緩道:“她沒有用那種東西。”一頓才又道:“她用的是一種既原始,但卻是絕對實用的易容術。”


    “爹,我不明白。”白冰搖搖頭。


    “他是將你娘的臉皮整塊剝下來!”白玉樓顯得更沉痛。


    沈勝衣已想到是這麽一迴事,但仍然不由得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張千戶、秦獨鶴齊皆一聲歎息,韓奇更就整個人都呆在那兒。


    白冰不由自主的抓著白玉樓的手,一個身子不住在顫抖,白玉樓輕撫著白冰的秀發,語聲亦微微起了顫抖。“她們是孿生姊妹,本來就非常相似,而像這種事,又有誰意料得到?”


    沈勝衣插口道:“那之前,白兄相信多少亦有些發現。”


    白玉樓道:“也是事後才想起來,譬如說,他的話少了,總是喜歡埋臉在陰暗的地方,還有那眼神,有時給我的感覺是那麽陌生……”


    沈勝衣微喟:“她應該知道,即使將她妹妹全身的皮膚褪下來,穿在自己的身上,也一樣會有破綻,遲早總會給我看出來的。”


    白玉樓呆應道:“她應該知道的。”


    沈勝衣接道:“但有一點,白兄卻不能否認,他是真正的喜歡白兄,才會這樣做。”


    張千戶點頭,道:“隻是她表達的方式實在太可怕。”


    白玉樓歎息道:“這件事,我本人當然亦要負一部份責任。”


    沈勝衣轉問道:“白兄你怎樣處置這件事?”


    “最初我實在想將她殺掉,她也是這樣懇求我——”白玉樓苦笑:“我看得出她當時也非常後悔的,所以我隻是請她將體還我,請她離開。”


    “你的嶽父那位高手怎樣了?”


    “他的傷心絕不在我之下,他是與無雙同時離開的。”白玉樓歎息接道:“那之後不久我亦帶著冰兒離開波斯。”


    沈勝衣道:“皇上將公主許配給白兄,其實是白兄迴到中原之後的事情。”


    白玉樓道:“不錯,皇上賜婚,拒絕不得,幸而這位公主非獨沒有其他姊妹的刁蠻,而且待冰兒有如己出。”


    沈勝衣看看白冰:“對於自己的身世,看來冰兒一直都不很清楚。”


    白玉樓道:“我隻是沒有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爹你為什麽要瞞我?”白冰的眼中有淚。


    白玉樓歎息:“這種事,不說豈不是更好?何況爹也一直希望能將之忘掉。”


    白冰的眼淚流下,他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當然明白白玉樓的心情。白玉樓以指替她抹掉眼淚,一麵道:“傻孩子,這些事都已成為過去,難過什麽。”


    沈勝衣道:“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弄清楚錦宮城的企圖。”


    白冰迴頭道:“沈大哥,你說他製造那麽多無雙阿姨有什麽作用?”


    沈勝衣道:“不待言,是為了對付你爹爹。”


    白冰道:“爹又不會喜歡她。”


    沈勝衣轉望白玉樓:“喜歡與不喜歡是另一件事,但她若是出現在你爹麵前,你爹一定會呆上好一會。”


    白玉樓微喟:“說不定。”


    沈勝衣接道:“事隔多年,縱然有什麽仇恨也都淡了,而可以肯定,這些年來無雙也一定絕不會比你好過,隻要想到這一點,你的心隻怕已軟了一截。”


    白玉樓苦笑了一下,白冰接問道:“那又會怎樣?總不成她會趁這個機會暗算爹爹?”


    沈勝衣道:“隻要她能夠接近你爹,便大有把握再弄出一個假的你爹爹來。”


    白冰一怔,沒有作聲,沈勝衣接道:“假的艾飛雨,絕無疑問,也是因此出現。”


    “為了接近我爹爹?”


    沈勝衣點頭:“但比起無雙,艾飛雨自然有所不如。”


    白玉樓一聲苦笑:“你將我看作重色輕友的那種人了。”


    白冰嚷起來道:“爹不是那種人。”


    沈勝衣伸手按住,道:“可是你們大概怎也不會否認假的無雙更有用。”


    沒有人否認,沈勝衣語聲忽然一沉:“錦宮城能夠製造出這麽多的假的無雙,真的無雙是必然落在他的手上。”


    白玉樓道:“無雙當然是同意的,他才能夠這樣做,想不到經過這麽多年她……”


    沈勝衣截道:“她就是不同意,錦宮城也能夠這樣做的。”


    “你是說她給錦宮城抓起來?”白玉樓一皺眉。


    “想得壞些,她可能已經是一具體了。”


    “體?”白玉樓動容。


    “製造那麽多替身,當然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無雙若是不同意,要將她囚禁這麽久並非易事,若是同意,又何須製造替身?”


    白玉樓沉吟著道:“你說的不無道理,但,錦宮城怎會知道這許多事?還有他那兒學來如此精妙的易容術?這……”


    沈勝衣接道:“都證明他與無雙父女之間有很密切的關係,以常理推測,他該是拜了無雙的父親為師,學習易容術。”


    白玉樓接道:“他們年紀可是都差不多……”


    沈勝衣笑道:“沒有規定上了年紀的人就不能夠拜師學藝。”


    “這倒是。”白玉樓苦笑。“年紀接近,說不定更容易說話。”


    “也許那是一種交換,亦有可能錦宮城是那方麵的天才。”沈勝衣一頓接道:“到底是怎樣,相信不久我們就會有一個答案。”


    “錦宮城隻要還是以前那個脾氣,應該是絕不會讓我們等上多久的。”白玉樓緩緩站起身子。“在嘉興他走錯了一步,但隻是毀了一個秘密;在京城這兒,他若是再出錯,這一生他使再沒有希望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現在他應該已過七十。”


    沈勝衣頷首道:“以他這個年紀,的確已不容再失敗,也因此,我們更加要小心。”


    白玉樓道:“我這兒禁衛森嚴,倒要看他有什麽辦法偷進來!”


    他當然不知道一條地道已然出現在這座宅院的地下,沈勝衣也一樣不知道,卻提醒白玉樓道:“錦宮城重迴中原,在嘉興暗中召集人手,顯然並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這些年來,在這附近他是否另有安排,我們雖然不清楚,也不能完全抹殺這個可能。”


    白玉樓點點頭,道:“我立即著人調查這附近一帶。”語聲一頓,目光落在白冰的麵上。“由現在開始冰兒你沒有事,不要到處亂闖了。”


    白冰嬌笑道:“爹放心,無論到那兒,我都要沈大哥伴著就是了。”


    白玉樓拈須微笑:“你能我到這樣的一個保鏢,爹還有什麽不放心?”


    白冰轉望沈勝衣:“沈大哥,一定的呀。”


    沈勝衣淡然一笑:“不答應成嗎?”


    “不成!”白冰立即嚷起來。


    沈勝表又是一笑:“但得先說清楚,你若是像以前那樣,有恃無恐,總是要沈大哥伴著你到處去玩耍。”


    白冰道:“我也隻是想到夫子廟那兒看那些跑江湖的玩雜耍。”


    沈勝衣道:“這件事解決了之後,我們再作打算。”


    白冰道:“事了之後你還不是嚷著要走,有誰留得住。”


    沈勝衣道:“現在就是我答應,你爹爹也不會答應!”


    白冰望向白玉樓,白玉樓忽然歎了一口氣:“這孩子自小給我寵壞了,若是她娘還在生他沒有說下去,白冰隻聽這些,整個人已呆在那兒,沈勝衣看了她一眼,道:“冰兒白冰垂下頭,道:“沈大哥,我聽爹的話。”


    沈勝衣明白他的心情,道:“沈大哥答應你事了後一定伴你到夫子廟看看。”


    白冰無言頷首,沈勝衣也不想她再想這件事情了,岔開話題,道:“此外,我們是否還有什麽辦法?”


    白玉樓目光轉落在張千戶麵上:“張老前輩有精打細算之稱,不知道……”


    張千戶截道:“到現在,我仍然一些頭緒也沒有,倒是一個人顯然已經胸有成竹!”


    白玉樓輕“哦”一聲,張千戶也沒有明言,隻是笑顧沈勝衣。


    秦獨鶴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從他的眼神。”張千戶接道:“若是我沒有看錯,應該還是一個好辦法。”


    白冰立即問道:“沈大哥,到底是不是?”


    沈勝衣道:“辦法有是有,至於好不好,現在未免言之過早。”


    白玉樓道:“倒要聽聽你那是怎樣的辦法。”


    沈勝衣道:“其實你應該想到了。”


    白玉樓心念一動,脫!說道:“無雙譜?”


    沈勝衣點頭,拿起桌上那個錦盒,白冰看著他,忽然問:“你不是又要拿我做模子吧?”


    沈勝衣笑笑,沒有迴答,白冰倒退了一步,嚷起來:“爹,我不依……”


    白玉樓笑應道:“這個辦法可不是爹想出來的。”


    白冰道:“那是你以前想出來,沈大哥其實不過在提醒你。”


    白玉樓笑顧沈勝衣:“我原是打算稱讚一下你的,那些話現在可要留給自己享用了。”


    沈勝衣道:“怎麽不留幾句送給冰兒呢?”


    白玉樓道:“冰兒原就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給她猜到早已在我意料之內。”


    白冰搖頭道:“不管你們說什麽,我就是不肯做模子!”


    沈勝衣說道:“那其實隻是一件很簡單……”


    白冰一笑,截道:“我就是不答應,除非……”


    沈勝衣歎了一口氣:“你不要忘記,這件事其實是為了你好。”


    白冰道:“我沒有忘記,可是難得有這個機會。”一頓笑接道:“沈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有什麽條件,也不會太難接受的。”


    沈勝衣還未迴答,白玉樓已道:“這一點,我倒是很同意,所以你又何不應允她?”


    白冰立即道:“是不是,爹也叫你答應了。”


    沈勝衣又歎了一口氣,目注白玉樓。“這個辦法早該留給你說出來。”


    白玉樓大笑:“你現在才說這句話,難道不覺得已太遲了。”


    沈勝衣隻有歎氣。


    白玉樓隨即站起身,轉往內堂走去,張千戶亦步亦趨,一麵試探著問道:“白大人莫非要用那個盒子裏的東西,製造一張令千金一模一樣的麵具?”


    自玉樓看了白冰一眼,接道:“不是一張。”


    自冰又嚷起來:“爹,隻是一張。”


    白玉樓笑道:“多幾張不是更好,那最低限度,你可以拿著沈大哥多接受幾個條件。”


    白冰立時嬌笑起來:“沈大哥,你聽到沒有?”


    沈勝衣隻是點頭,卻已經笑不出來。


    張千戶接道:“難得有這個好機會,非要見識一個無雙譜的妙用不可。”


    白玉樓還沒有迴答,白冰已嚷道:“爹,我隻許你跟沈大哥在旁邊。”


    “張老前輩聽到的了。”白玉樓雙手一攤,有些無可奈何的。


    白冰隨即道:“張老前輩要知道無雙譜的妙用,其實也很容易,叫爹給你也製造一張麵具不就成了。”


    “也是辦法,但,那有什麽作用?”張千戶好像在想著這個問題,在一旁坐下來。


    秦獨鶴、韓奇已經站起身子,看見張千戶這樣,隻好亦坐下。


    白玉樓走著倏的迴頭又說道:“三位若是不急著休息,無妨在這裏稍候片刻,一看那弄出來的麵具。”


    張千戶含笑點頭,白玉樓接道:“那絕不會要三位等上多久。”


    x      x      x  這也是事實,內堂什麽也不缺,生了火,白玉樓將盒子裏的東西倒進鍋裏,沒有燒多久,那東西便已完全熔掉,倒是等那東西冷卻,還要費時。


    然後白冰扶著沈勝衣在一旁的錦榻上仰臉臥下來。


    她皺著鼻子,一直到沈勝衣笑道:“你是要那些麵具都變成皺鼻子的樣子?”才將鼻子鬆開來。


    這在她雖然已不是第一次,但仍然顯得很緊張,到白玉樓將那些東西敷上他的臉,更就機伶伶的打了幾個寒噤。


    那事實令人心寒,除了氣味很怪之外,那些東西敷到臉上,亦是很不舒服。


    她還是忍受下來,隻是到白玉樓弄成第三張麵具,她終於從繡榻上跳起身,人嚷道:”這還不足夠?”


    白玉樓微笑道:“弄多一張,卻是更好。”


    “不來了。”白冰捧著微紅的雙頰,盯著沈勝衣:“你就是再給我什麽好處我也不來了。”


    沈勝衣道:“我也認為那已經很足夠了。”


    白玉樓道:“你當然第一個同意。”


    沈勝衣道:“那事實令人很不舒服,莫說冰兒,就是我也受不了。”


    白冰道:“可不是,將麵具掀起來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是要將臉皮也一起剝掉一樣。”


    白玉樓看了兩人一眼,說道:“既然你們都反對,我這位易容大師,隻好罷手了。”


    他隨即將那三張麵具放在錦盒內,冷不妨白冰搶過了其中一張,往沈勝衣麵上套去。


    白玉樓忙叫道:“冰兒不要胡鬧。”


    沈勝衣也正要將頭偏開,白冰卻嚷起來:“這可是我的條件之一,要沈大哥戴著它走到堂外,跟張老前輩他們見麵。”


    沈勝衣一呆,苦笑道:“你不是全都要我伴著你到處去遊玩?”


    白冰道:“我沒有說全都是那樣,沈大哥,是你答應的,喏,快戴上——”沈勝衣再看白玉樓,白玉樓卻帶笑搖頭道:“冰兒一定要這樣,我可也沒有辦法。”


    沈勝衣歎了一口氣,隻好讓白冰將麵具戴上,於是就變成了一個與白冰完全一模一樣的大美人。


    他實在高大了一些,加上一身男人裝束,所以雖麵貌與白冰一樣,多看幾眼,還是像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隻不過實在太美。


    白冰道:“噗哧”的笑了出來,一麵問:“沈大姐,要不要我替你梳一個美人發髻呀。”


    沈勝衣歎著氣問道:“這是第二個條件?”


    白冰道:“心裏是想的,但又怕你生氣……”


    沈勝衣截道:“現在我已經夠生氣的了。”


    白冰道:“這有什麽不好,你可到那兒的銅鏡瞧瞧,幾曾見過這麽漂亮的美男子。”


    沈勝衣道:“你這其實是稱讚自己漂亮。”


    白冰俏臉一紅,轉問道:“爹,你看他像不像我的哥哥?”


    白玉樓笑道:“連相貌都一樣,怎麽會不像?”


    白冰接一皺鼻子:“沈大哥,你不要害怕,我隻是要你戴上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沈勝衣幾乎真的要昏過去。


    白玉樓細意打量了沈勝衣一眼,道:“眉毛可要露出來才像,現在看來,美雖美,難免令人有些心寒。”


    那張麵具是將那種東西敷在白冰臉上弄出來,眉毛的部份與麵色當然完全一樣,看來就像是兩條眉毛都給剃掉,與常人迥異,也顯得有些詭異。


    白冰隨即打了一個寒噤,道:“爹,你給他弄好一點。”


    白玉樓還沒有迴答,沈勝衣已又道:“這是第二個條件?”


    “不是——”白冰立即搖頭。


    白玉樓接道:“但無論如何,這種易容術的確是既簡單,又逼真。”


    說簡單,那實在很簡單,隻不過將錦盒裏的東西燒熔,待將要完全冷卻的時候,覆在模子上,完全冷卻之後便變成一張麵具。


    但要製造那種東西卻就不簡單了,此亦無雙譜之所以名為無雙。


    到現在為止,事實上也沒有第二樣類似這樣的東西出現。


    白冰隨又道:“爹,那以你看,張老前輩他們看見沈大哥會怎樣說話?”


    白玉樓還未作答,她已經一把拉住沈勝衣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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