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之外,羅羽忐忑不已。


    跟隨著門人,一路曲曲折折來到天鑒閣的地下,所經之地,都是曆代天鑒寺長輩的石像,那些雕像,有男有女,或跏趺而坐,或傲然而立,相同的,是身上那讓人心生靜穆的浩然雄風。


    一尊尊,靜靜地李在黑暗中,注視著從麵前走過去的羅羽,雖然是雕像,但那一雙雙目光,仿佛穿過歲月的塵埃,靈動地落在了當下,落在了一個斷臂少年的身上。


    很多次,羅羽甚至覺得這些石像是活的,而這巨大的天鑒閣的地下,不是死寂的存在,而是一群英靈的集會場所,這壓力,不可言說。


    站在石門外,羅羽身上的衣衫早已經濕透,畢竟,今晚將決定自己的一生。


    是成為一個螻蟻一樣的凡人,還是走上無數人為之奮鬥的修真之路,成敗在此一舉。


    “小師弟,你可以進去了。”引路的門人走出來,對羅羽微微點頭。


    噶!石門開啟,出沉重的一聲歎息。


    “我,一定要成功!”羅羽緊緊地攥了一下拳頭,昂而入。


    “來吧。”鬼老的目光,落在羅羽的臉上,微微一笑。


    這個少年,不知為何,總是讓他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倔強,孤零,執著。


    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是如此出現在天鑒寺,鬥轉星移,物是人非,東風暗換年華。


    還是年輕好啊。


    “弟子羅羽參見前輩。”羅羽恭敬地跪下行禮。


    “喲喲喲,光顧著向老人家請安了,那我呢。”妙歡身形一頓,已經出現在羅羽跟前。


    雖未抬頭,但眼前的一雙**已經先是讓羅羽內心微顫,而那一股濃鬱的甜甜的香氣,沁人心脾,能鑽到你的骨子裏。


    “弟子參見,參見……”羅羽抬起頭,看著妙歡,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稱唿。


    他來天鑒寺,時間並不是很長,沒有見過合歡門的這位門主。


    “這是你妙歡師叔。”鬼老微微一笑。


    妙歡?!這就是傳說中看你一眼你就要魂飛魄散的妙歡!?


    羅羽趕緊低頭,急聲道:“弟子參見妙歡師叔!”


    “小家夥身子怎麽抖得這麽厲害,莫非怕了我不成?”妙歡蹲湊了過來,幾乎和羅羽來了個麵對麵,一雙**眉目盯著羅羽,嫣然一笑。


    這一笑,猶如鶯歌燕舞,又似三月煙花,果真讓人難以把持。


    “弟子不敢!”羅羽知道自己麵前的這位是什麽樣的人,急忙搖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和你聽到的那個人一樣,是吸人精血的妖精,嗯?”妙歡看著羅羽緊張的樣子,越覺得有趣。


    “不是!弟子久聞妙歡師叔的大名,今日一見,妙歡師叔果真是,果真是……”羅羽是個笨嘴笨舌的人,慌亂之間找不到話詞,當即語塞。


    “哦,是什麽?”妙歡咯咯直笑,一隻冰雕玉琢的手兒輕輕地放在了羅羽的臉上。


    這手,微微涼,帶著幽香,帶著膩滑,帶著一個風華絕代女人的美妙氣息。


    “是,是九天下凡的仙子!”羅羽一頭碰地,行了一個大禮。


    “咯咯咯,這小家夥,嘴甜得很呢。人家喜歡。”妙歡被說得心花怒放。


    作為門主,作為天鑒寺門人眼中美豔妖嬈的絕代妖孽,妙歡平日裏聽到的奉承之語車塞鬥量,唯獨沒有人稱她為仙子,女人麽,誰不喜歡?


    “好了,好了,這小家夥老實得很,莫要嚇著了他。”鬼老深知妙歡的秉性,主動替羅羽解圍。


    妙歡迴到鬼老跟前,一雙美目依然在羅羽身上流連。


    “怎麽樣?”鬼老輕聲問道。


    “雖然丟了一臂,可這小模樣真的討人喜歡得緊呢。若是再年長個五六歲,嘖嘖,估計會迷倒我門下不少的姑娘。”妙歡嘖了嘖舌。


    鬼老被妙歡的話說得哭笑不得,這妙歡,果然是句句不正經。


    “還有呢。”鬼老看著羅羽,言中大有深意。


    妙歡收斂了笑容,不無一絲惋惜地道:“資質平平,在天鑒寺的門人之中,應是中等之才,不過經脈盡毀,畢生難有成就。”


    “所以我才借你的渾沌鼎呀。”鬼老笑道。


    “師叔,您老人家不會真的想動用本寺那門禁法吧?!”妙歡何等的聰慧,自然能夠猜得到鬼老的心思。


    鬼老無言,隻是微微一笑,算是應答。


    “師叔,這小家夥雖然模樣不錯,卻並無特別之處,這樣的門人,我到外麵一抓一大把,何苦動用本門六十年都不曾用過的禁法,還要搭上您十年的壽元呢?再說,渾沌鼎一開,其中的痛苦,常人難以想象,就怕他吃不住苦,白白犧牲了一條性命。”妙歡對羅羽印象不錯,可對鬼老的所作所為大不認同。


    鬼老、妙歡二人的談話,羅羽聽得雲裏霧裏,不過也能聽出幾分真相。


    似乎,鬼老要違背天鑒寺的門規,甚至犧牲自己十年的壽元來幫助自己。


    看著麵前這位古稀老人,羅羽內心湧起異樣的感動。


    這感動,自空悲以來,還有沒任何人能夠讓羅羽如此。


    “這,是我的事情了。”鬼老對妙歡的話毫不在意,衝羅羽揮了揮手:“孩子,過來吧。”


    羅羽站起,乖乖走到鬼老身邊。


    鬼老對妙歡點了點頭,妙歡沉沉地歎息一聲,對鬼老的作法極為惋惜,玉手一展,一尊小小的爐鼎出現在手心。


    這鼎,周身湛藍,顏色猶如雨後天開一般看不出材質,無數的古老符文鐫刻其上,散出滔天的蠻荒氣息,隱隱有龍吟虎嘯之聲從中傳來,直麵它,仿佛麵對無盡的燦爛星空,縹緲寂靜。


    “小家夥,你很有眼福,這渾沌鼎,天鑒寺看過的人,不過十個。”妙歡咯咯一笑,將那鼎拋出。


    咣!


    那鼎一離開妙歡的掌心,迎風疾長,咣地一聲落下,地上幾十塊無比堅硬的黑色靈石被生生砸出了一道道裂縫。


    原本手掌就可托起的小鼎,轉瞬之間竟然化為一間殿堂一般的渾然大鼎,使得原本空蕩的密室,陡然變得極為狹小。


    湛藍的鼎身周圍,靈氣濃鬱得讓人幾乎窒息,無數道靈力流溢,匯聚成流蕩的藍色海洋,海洋之中,一青一黑兩團靈氣盤旋糾纏,儼然是一朵淡然的蓮花!而那鼎身之上,無數咒文金光四射,龍吟聲,虎嘯聲,鳳鳴聲,蛇嘶聲,不絕於耳,更夾帶著或高或低的莊嚴頌經聲,層層疊疊,無休無止。


    光是看上一眼,光是聽了一聲,羅羽就覺得周身血脈噴張,幾欲暈厥。


    “六十年了,嗬嗬,六十年了,上一次見到這渾沌鼎,還是妙緣師叔圓寂之時。”鬼老看著這鼎,眼眶之中隱隱有淚光。


    “好美的一件法器!”羅羽不由自主地讚歎道。


    咯咯咯。妙歡樂得花枝亂顫:“法器?小子,你也太不識貨了,這,是一件仙器。”


    仙器!?羅羽目瞪口呆。


    他見過的最好的東西,就是大裂穀中陽關取得的那件摩羅子的中品靈器開天斧了。


    這鼎,竟然是仙器!?


    傳說中,仙人用的仙器!


    天!


    羅羽一顆小心肝差點蹦達出來。


    “小子,近前來。”鬼老的目光,自那大鼎上收迴,肅穆凝重無比。


    “這渾沌鼎,乃是我天鑒寺最為珍貴的一件至寶。而我跟你說的,能夠恢複您盡毀經脈的法子,就和它有關。”鬼老指著這大鼎,語重心長。


    “小子叩謝前輩大德!”為了螻蟻一般的自己,鬼老竟然動用天鑒寺的至寶,這,實在是大大出乎羅羽的意料。


    “先不要謝我,有些事情,我還沒有跟你說明白呢。”鬼老搖了搖頭,緩緩地道:“日前我就跟你說過,這法子,可不簡單呢,九死一生,你今日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


    “前輩,小子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一試!”羅羽抬起頭,顫聲道。


    “好,好!”鬼老滿意地點頭,看了妙歡一眼,笑道:“把這法子具體的運行之法,告訴這小子吧。”


    “小家夥,事關你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是事關師叔他老人家十年的壽元會不會白白浪費,你給我聽仔細了,出一點差錯,就算我不會讓你化骨揚灰,這渾沌鼎也會讓你化為虛無,魂飛魄散。”


    妙歡走到羅羽近前,絕美妖豔的臉上,浮現出一股濃濃的肅殺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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