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日醒來時,安東尼習慣性地朝牆上的學習計劃看了眼,才猛然發現七月已經過去了。再有一個月霍格沃茨就開學了。


    而他半個月後就要搬去霍格沃茨了。


    “你怎麽辦呢?”他戳了戳床角貓的頭蓋骨,“要是我有錢,我就買個龍皮行李箱把你藏起來。”


    他的貓起身伸個懶腰,毫不客氣地跳到他的身上。


    安東尼拍拍它:“別擔心,我會想出辦法的。實在不行就給你渾身貼上毛。”


    ……


    “早上好,亨利!”他帶著抓痕下樓吃早餐的時候,湯姆正用一塊髒兮兮地抹布擦著玻璃杯,“你的學習計劃如何了?”


    “不怎麽樣,變形術比我想象中難多了,或者我比想象中笨多了。二選一。”


    相比於魔咒練習的順風順水,安東尼在變形術上就有些吃力。單單是將火柴變成針就足足花了他三天的練習時間,而這隻不過是一年級課本的第一個練習。


    他邊吃邊抱怨:“三天,我初級魔咒學完也隻需要三天!”


    “那是你魔咒天賦太高了。”湯姆嘿嘿笑道,“哈,幸虧你沒在霍格沃茨念書,不然那個名字不能說的人肯定會注意到你。”


    在鄧布利多的建議下,安東尼對外宣稱自己是麻瓜出身(一點不錯),因為試圖躲避神秘人造成的混亂而沒有進入霍格沃茨學習(毫不相幹),進而一直在麻瓜界生活。魔法部對這種說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了今天早晨讓貓頭鷹送來教學許可證之外再也沒有動靜。


    “你昨天可錯過太多了。”湯姆壓低了聲音和他炫耀道,“猜猜誰來了?”


    安東尼心不在焉地將黃油抹到自己的麵包上,腦海裏複習著變形術的要點:“誰?洛哈特?”


    他的書總是擺在麗痕書店最顯眼的位置。據說《吉德羅·洛哈特教你清除家裏的害蟲》自出版就一直沒有掉出過月度暢銷前三。


    “哈利·波特!我還和他握手了!”湯姆小聲說,激動得聲音顫抖,“他迴來了,真是太好了……亨利,你沒看到他。波特先生謙遜極了,也鎮定極了。每個人都想和他握手,他全都同意了。但是他一點也不驕傲——我告訴你,一丁點都沒有——他隻是不知道怎麽拒絕,如果不是海格……噢,你又沒遇上海格!亨利,你真的錯過太多了。”


    安東尼知道誰是哈利·波特。那個傳說中阻止了魔法界的傾覆的嬰兒。他的名字被鄭重地寫進所有近現代魔法史資料,鑲在大標題上。


    他有些吃驚:“他這個年紀來酒吧做什麽?”


    湯姆大為不滿:“你在想什麽?哈利·波特先生要去霍格沃茨上學了,海格帶他來對角巷買必備物品。”


    海格也是破釜酒吧的常客,湯姆和安東尼講起過好幾次。據說身材高大,每迴喝酒都要用最大的杯子,而且從來不清楚自己的酒量。


    “沒有哪個酒吧老板會不喜歡海格。”那時湯姆說,“他總是要最大杯的酒,還會續杯。好人海格,他很健談,脾氣也很好,玩牌輸了錢從不生氣。”


    安東尼也很想見見這位湯姆口中好脾氣的大個子,但他一直在忙著補霍格沃茨的課,隻會在飯點下樓來吧台吃點東西——破釜酒吧的烤麵餅堪稱一絕——而海格從沒在這個時間段來過。即使有幾個晚上,安東尼決定放鬆一下,找湯姆多要了幾杯酒,把時間消磨在聽客人閑談、吹噓、互相玩笑,他也沒有碰上過海格。


    沒關係,總能在學校見到的。


    他三兩口吃完麵包,便迴房打算繼續練習。他今天一定要把那該死的牙刷變成椅子!


    安東尼去盥洗室拿牙刷時,牆上的鏡子悲傷地說:“真是出人意料,親愛的,你看起來比剛才更糟糕了。”


    “你可能不信,但你也是。”他甩了甩牙刷,無視了鏡子對他粗魯言論的批評,“我要去練習了,今天誰也不能打斷我。”


    ……


    不可更改的學習計劃被他的貓打亂了。


    骷髏貓現在已經不能被稱為骷髏了,它如今是一隻薑黃色的毛絨絨小貓。


    這件事情要從上周說起。


    那天,一個發了橫財的家夥聲稱破釜酒吧今晚的酒他全請了,安東尼便暢快地多喝了幾杯——或者幾桶,那不重要——半醉之中他覺得身旁那個被兜帽遮得嚴嚴實實的巫師格外可親,買下了對方提供的“長生不老藥”。


    “二十加隆,我的朋友,你再也找不到更劃算的買賣了。”對方甜蜜地說,“貨真價實的長生藥,通過‘那顆’魔法石製作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尼可·勒梅喝的都是這種,我表兄和他妻子的學徒有點關係……”


    第二天安東尼的酒醒了,給湯姆看那個大號玻璃瓶。


    “生發藥水。”湯姆聞了聞,“一股黑魔法味。應該是翻倒巷的劣貨,不知道加了什麽。”


    安東尼有點驚訝。他還以為自己會買到自來水。


    他的貓很喜歡那個玻璃瓶,趁他不注意就會去扒拉瓶子。就在剛才,安東尼在盥洗室聽到一聲脆響,出來時看到的便是地板上亮晶晶的碎玻璃屑,和一隻在魔藥中打滾的、濕漉漉的薑黃貓。


    “喵。”貓說。它一翻身乖巧地坐起來,黃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三分鍾前,那對眼眶裏還是兩團跳動的魂火。


    安東尼看了它一陣,歎口氣。


    “算了,也不是什麽壞事。”他說,抱起貓聞了聞,“你需要洗個澡,貓咪。”


    不知道那瓶生發藥水中到底添加了什麽,替貓洗完澡後,安東尼的手變得奇大無比,指甲和手毛也格外長。他試圖用切割咒給自己剪個指甲,最終因為左手過於笨拙而放棄了。


    “這是什麽最新的時尚嗎?”鏡子評論道,“我喜歡你的手毛,它們又密又長。”


    “謝謝,你讓我好受多了。”安東尼說,決定下樓讓湯姆看看。破釜酒吧的老板總是知道很多離奇的小竅門。


    他端著自己的雙手坐到吧台前。湯姆頭也不抬:“下來了?要點什麽?”


    “給你看個東西。”安東尼說。


    “嗯?”湯姆終於從賬簿中分了點視線給他。


    “一雙大手。”


    ……


    破釜酒吧中午沒什麽客人,店裏隻有湯姆和幾個他認識的常客。安東尼沒和他們講具體出了什麽問題,隻說自己練習課程時出了點岔子。他們嘲笑了他半晌,才圍作一團研究他滑稽的雙手。


    “大小和海格有的一拚。”一人說,“如果不難受的話留著也沒什麽問題。”


    “去聖芒戈吧?十幾個加隆,他們立刻就能治好。”


    安東尼慢吞吞地說:“如果你還記得我買過一瓶二十加隆的長生不老藥……”


    大夥又是一陣哄堂大笑。“他沒錢了!”湯姆拍著桌子高聲喊道,“可憐的亨利,沒錢沒醫保,但是有一瓶長生不老藥!”


    “和毛茸茸的大手!”


    “和尖利的指甲!”


    他們鬧得太厲害了(“把海格的杯子拿來,亨利,我請你一杯!”),剛推開酒館門的客人顫抖了一下,似乎在猶豫是否要靠近吧台。


    湯姆招唿道:“奇洛教授,喝點什麽嗎?哦,你的新頭巾和袍子顏色很稱。”


    “你們在做——做什麽?”來人走到吧台旁,結結巴巴地問。


    他的頭上裹著一條很大的紫色圍巾,汗水從圍巾裏滲出來。即使天氣已經逐漸轉涼,安東尼還是覺得他穿得有些多了。不過巫師可能不介意這個。


    湯姆指著安東尼的手:“來看看這個,教授。如果你解決了,今天我可以免你一杯酒錢。”


    奇洛麵色蒼白,緩緩靠近安東尼的手。他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扶住自己的圍巾,仿佛正在經受極大的痛苦。


    “生——生發藥水,是的,是的,是的。”他的聲音低得仿佛在和自己說話,“加了巨——巨怪血液和薑根來代替老鼠尾——尾巴。”


    湯姆和他一起緊緊盯著安東尼的手:“您有解決方案嗎?說起來,亨利馬上也是您的同事了。”


    “您也——也是霍格沃茨的教——教授?”奇洛抬起頭,“您教哪——哪一科?”


    安東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相比於一眼看出他碰的魔藥有什麽問題的奇洛教授,自己的實力實在有些不夠看。如果霍格沃茨的教授都是這樣的水平,他這個教授稱號就太名不副實了。


    一想到未來的同事如此才華卓越,安東尼就在心中默默修改自己的學習計劃,爭取在開學前把能補的全補了。


    “三四年級的麻瓜研究學。”他說,“亨利·安東尼,很高興認識你,奇洛教授。您教哪一科?”


    奇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含混道:“黑——黑魔法防——防禦,我以前也教過麻——麻瓜研究。麻——麻瓜很有意思,對吧?”他攪著手指,朝安東尼的手神經質地笑起來,“在斑地芒分——分泌物和螞蝗汁裏泡半——半小時就可以了。”


    “太感謝你了,奇洛教授。對角巷好像就有藥店,我這就去。”安東尼說,“湯姆,我再請奇洛教授兩杯。”


    “不用去,都很常見,我這裏就有。”湯姆說,“二十七納特,你拿上樓泡就好了。”


    安東尼離開的時候,聽到奇洛虛弱地和湯姆說:“白——白蘭地。”


    ……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安東尼的盥洗室裏充斥著詭異的氣味。


    他皺眉將手泡在洗漱池裏,眼前漂浮著一本架在骨架上的《初學變形指南》。兩根備用的雞腿骨殷勤地替他翻了個頁。這種時候,無需雙手的亡靈魔法格外好用。


    “你看起來很痛苦,親愛的。”鏡子關懷地說,“為什麽不坐下來呢?”


    “我正在學習如何變出椅子。”安東尼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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