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掃帚後,盡管海格百般懇求,查理依舊不同意直接帶他們去找諾伯。


    “它正在發脾氣呢。”查理說,“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打擾它。”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倉庫門後的架子上拽下一個噴壺,對著自己呲呲地噴了幾下,遞給安東尼和海格,示意他們也這樣做。


    安東尼學著他的樣子對著自己劈頭蓋臉噴了幾下,又噴了噴鞋子,問:“這是為了什麽?”


    “龍味香水。”查理說,“據說它可以讓長角龍聞不出我們是人類——海格,你沒有必要噴那麽多——但是誰知道呢。我還沒有聽說過哪個被攻擊的研究員是因為忘記噴香水。”


    “人們通常會因什麽被攻擊?”安東尼問,跟在查理身後走出倉庫。空氣中彌漫著冬日淩冽的氣味。倉庫後院中,幾件研究員的衣服掛在晾衣繩上,在風中旗幟般獵獵作響。


    “因為離得太近。”查理說,“不管怎麽說,我們在火龍眼中就像是一根根不斷跑動的香腸……上午好,芭芭拉。”


    來人是個短發的矮個女人,麵色陰鬱,右胳膊是和凱特爾伯恩教授非常相似的假肢。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嘎吱作響的龐然大物,看起來像是一隻木製的火龍。


    “羅馬尼亞長角龍!”海格高興地說。


    “上午好。”芭芭拉低聲說,灰眼睛無神地盯著安東尼和海格看了一陣子,“嗯?”


    “亨利·安東尼教授和魯伯·海格。”查理介紹道,“他們是從霍格沃茨來的交流學者。這是芭芭拉·貝克,我們的火龍專家,她現在正在研究如何在盡量不打擾火龍的條件下進入它們的巢穴……我指的是,一些除了大量昏迷咒和熄滅咒之外的辦法。”


    “很高興認識你。”安東尼說。


    海格說:“你是那本書的作者!《從孵蛋到涅槃:養龍指南》!”


    “哦,我是嗎?可能吧。”芭芭拉興致缺缺地說,“所以你們是……”她看了眼查理。


    “查理。”


    “查理的朋友。”芭芭拉用平板無波的語調繼續說道,“好極了,祝你們玩得愉快。”


    她平靜地離開了。她身後四五層樓高的火龍模型又嘎吱嘎吱地運轉起來,動作僵硬地跟在她的身後,從宿舍區的小房子間艱難地擠了過去。


    海格用混合著困惑和敬仰的目光注視著她離開。


    “真是個怪人。”他著迷地說。


    “來吧,將行李放到房間後,我可以帶你們在保護區的非保密工作區域裏轉一轉。”查理說,領著他們繼續向前走去,“芭芭拉就是這樣的。她從來不記得任何人的名字,有的時候甚至記不住自己的。”


    “真的?”海格說,“她記不住自己的名字?”


    “真的,她也記不住路。我們經常說她的腦子裏一定有好幾隻火龍,正在替她燒幹淨所有這些無用的信息。”查理說,“不過我們都認為她是我們最厲害的火龍專家之一。有一次,她不知怎麽跑到了工作區域之外,居然忘了怎麽迴來,一路走到了火龍巢穴裏。那就是她右胳膊的故事。我們的救援隊找到她的時候,滿地都是暴怒的長角龍撞倒的樹,而她正在火焰中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


    ……


    相比於匈牙利,羅馬尼亞火龍保護區的宿舍開門方式也令安東尼和海格感到更加熟悉。


    “海格,那是你的房間。這邊是你的,亨利。”查理說,“大門的口令是‘健康的龍鱗是青黑色的’。每半個月換一次口令,不過對於伱們來說,記住這句話就可以了。”


    “健康的龍鱗是青黑色的。”安東尼重複道,“好的。”


    “這隻是大門的口令,你們可以自己更換房間的口令。”查理說,“房間的默認口令是‘五歲長犄角’,更換口令的方式是在進入房間之後說‘十七歲更換犄角,新口令是……’。”


    “沒問題。”安東尼說,“還有什麽需要注意的事情嗎?類似於不要在露天的地方飲用烈酒?”


    “不,我們沒有匈牙利保護區那麽多規定。”查理說,“不過和他們一樣,聽到鍾聲的話,要立刻從房間裏出來。對了,說到房間口令,我們的口令沒有長度限製,但是我真誠地建議你們不要把它設得太長。”


    “當然不會。”海格說,“誰會想要背一長串口令呢!”


    查理笑了:“這可說不準。我知道有人會在考核前把口令設置為知識點合集——但是這不是我們推薦的做法。除此以外,我聽說曾經有人把口令設成了一首長詩,不得不在深夜執勤後站在門口進行詩朗誦。”


    ……


    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後,查理就像他保證的那樣,領著安東尼和海格簡單地在工作區域裏轉了轉。他們有世界上最全的火龍學研究圖書館,內部空間比外麵看起來大多了;三間訓練室——其中有兩間都是專門的飛行訓練室,遍布著橫杆和從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噴出來的水柱,幾個實習研究員正騎在掃帚上,艱難地躲避著;一個空無一人的地下活動室,人們可以在休息時間來到這裏打牌下棋;還有一個大得不可思議的“半接觸區”。


    “我們在這裏采集保護區中火龍的基本身體數據,這樣我們才知道有哪幾條龍需要一些特殊關照。”查理說,“新龍隔離場也在這裏。我們剛收到諾伯的時候,就是把它從這裏放出來的。”


    安東尼環顧四周,在覆蓋著積雪的、歪斜的柵欄中隱約看出了一些查理寄來的照片的痕跡。四麵的樹枝都顯得飽受摧殘,仿佛已經被燒毀過無數次了。


    “那邊是什麽?”他問,指著遠處另一個場地。他能看到那裏堆著什麽巨大的、蓋著黃布的東西,有不少人在附近跑進跑出。


    查理的眉頭皺了起來:“那是醫療場。怎麽迴事,有誰受傷了嗎?”


    “誰?”海格問。


    “我們可以過去看看嗎?”安東尼問。


    “當然,來吧。”查理說。他們花了一陣子,才從新龍隔離場走到醫療場。隨著他們逐漸靠近,安東尼逐漸看清了那個被黃布蓋著的東西是什麽。


    火龍。


    那是一條成年火龍,有著健康的青黑色鱗片和細長的脖子。它的脖子優雅地繞了半圈,將腦袋埋在了黃布之中,一側的翅膀從布下麵露出了半截。他們靠近的時候,研究員們正在圍著它討論著,幾個人騎著掃帚懸浮在半空中,揮舞著魔杖將一道道魔咒射向火龍,漂浮在他們身邊的羽毛筆在紙上奮筆疾書。


    “查理,你迴來了?”一個研究員說,手上抱著一堆羊皮紙卷,“德爾瑪那裏還缺人手……”


    “安德婭已經過去了。我碰到她了。”查理說,“這裏是怎麽迴事?”他探身看了看蓋著布的火龍,“這不是帕特裏克嗎?”


    “帕特裏克撞到了一隊偷獵者,頂傷了兩個,但是後腿也挨了幾道黑魔法。我們的救援隊無法靠近。”那個工作人員心煩意亂地說,“你知道帕特裏克的性格……依舊不肯吃混了安眠劑的食物,所以花了至少一打昏迷咒。我有的時候分不清這些長角龍究竟是把我們當作危險的敵人還是可口的點心……”


    “黑魔法?”查理說,“還是去年那隊嗎?”


    “說不定,我們把那兩個人留下來了。”對方說,“還在昏迷中。其中一個很難醒過來了——他的胸口被頂穿了——但是另一個說不定隻會失去兩條腿。帕特裏克當時一定是有些分心了。”


    他們的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長長的、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仿佛成千上萬個號角同時在耳邊吹響了。隨之而來的是驟然升溫的空氣。安東尼感到自己的袍子猛地鼓滿了熱風。他看到海格的半側臉被橙紅色的火光照亮了,黑色的頭發和胡須抖動著。


    研究員大喊道:“昏昏倒地!小心!”


    安東尼迴過頭,剛好看到十來道紅色的昏迷咒沒入火龍的身軀。那條火龍搖晃著剛剛抬起的腦袋,口中冒出一小股火焰,又轟然把頭砸到了地上,睡了過去。兩枚金色的犄角在它的頭頂閃閃發光。


    被它掀開的布安靜而溫和地燃燒了一陣,火焰慢慢熄滅了。地上的積雪已經完全化掉了,在裸露的光禿禿的泥土之上,到處都是升騰的白色蒸汽。


    “沒人受傷吧?”一名研究員高聲問。


    “沒有!”遠處有人喊道,“它還沒有清醒過來,攻擊的是那塊布!”


    幾個人飛過來,又匆匆在火龍的頭上罩上了一塊布。


    “諾伯的脾氣隻會比帕特裏克更糟糕。”查理說,“我明天帶你們去找它。如果能找到的話,你們一定要站得遠一些。”


    海格充耳不聞,目不轉睛地看著火龍排列整齊的鱗片和它造成的一片混亂。


    “天啊,太美麗了。”他輕聲說,仿佛眼前的龐然大物不過是會被他一口氣吹散的幻覺。他的胡須仍然因為剛才灼熱的空氣微微卷曲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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