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語是一門能讓任何第一語言是英語的人感到挫敗的語言。安東尼和海格隻能依靠笑臉、簡單的手勢和肢體動作和小鎮的居民進行簡單的交流。


    當海格動作誇張地扇著自己的胳膊,聲音很大地說出“火龍”這個單詞時,安東尼還來不及擔心《國際保密法》對此的態度,居民們就困惑而熱心地領著他們經過在在冰麵上滑冰的孩子們,向他們展示了雞舍,並在海格搖頭後拿出了雞肉三明治。


    在幾次失敗的溝通之後,小鎮的居民們隻得無奈地放棄了,任由安東尼和海格在小路上轉來轉去,討論著應該如何聯係查理·韋斯萊。安東尼設法向人們要了一杯水,勉強泡著岩皮餅吃著。


    孩子們似乎覺得海格這樣的大個子非常有意思,成群結隊地遠遠跟在他們身後,交頭接耳、偷偷發笑。薑黃貓把腦袋從安東尼的背包中探出來,厭惡地看著他們,隻收獲了一輪更加興奮的議論聲。


    “怎麽了?”安東尼迴過頭,看到自己的貓正煩躁地壓著耳朵,怒視著身後的孩子們。他立刻將背包背到胸前,把薑黃貓和這群熱鬧的活人隔開。


    海格低下頭,看到了薑黃貓,從濃密的胡子背後露出了溫暖的微笑:“哦,下午好。”


    貓凝視了他一陣子,扭頭鑽迴了背包中。安東尼把空餘的左手伸進包中,安撫地摸黑胡亂揉了揉貓毛,得到了幾道傷口。他鎮定地抽出手,拉起拉鏈。


    他的三個寵物都非常享受在雪山上跋涉的旅程——寒風唿嘯,雪粒被風卷起,埋在雪地中的斷枝隨時準備好了絆人一跤——不過在安東尼和海格重新坐進馬車的那一刻,怨靈雞和怨靈老鼠就毫不猶豫地消失了,薑黃貓則抖著皮毛鑽進安東尼的背包中。


    從安東尼向海格展示自己的行李時,海格似乎就將他的背包當作了某種施展了無痕伸展咒的、可以容納各種動物的魔法道具,絲毫不好奇安東尼是如何同時在包裏裝下一隻貓、一隻雞、一隻老鼠而不顯得像個虐待動物狂人。


    貓腦袋從背包頂上消失的那刻,安東尼聽到自己身後的孩子又發出了一陣世界通用的歎息聲,其中一聲尤其近。


    他拉好拉鏈後轉過頭,看到一個帶著毛線帽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從圍巾和帽子之間露出一雙亮閃閃的黑眼睛。那個孩子用帶著聯指手套的手比劃著什麽,重複著一個單詞。


    “貓?”安東尼猜測道,指著自己的包。


    那個孩子用力地點了點頭,歪過身子在鼓鼓囊囊的褲子口袋中掏了很久,拿出了一包安東尼認不得的零食,指了指背包。


    “抱歉,它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安東尼遺憾地搖搖頭,拒絕了。


    孩子猶豫了一下,把零食又收迴了自己的口袋,用大拇指指著自己,說:“巴林特。”


    “巴林特?”安東尼重複道。


    對方拍了拍胸脯,重重地點著頭:“巴林特。”他快步跑到旁邊一家店鋪的招牌下麵,拍了拍牆壁示意安東尼看過來,然後念了一遍店鋪的名字,然後再次重複道,“巴林特。”


    安東尼笑了,指著自己:“亨利。”


    巴林特立刻重複道:“亨利。”


    “亨利。”安東尼同意道,蹲下來,抬起胸前的背包介紹道,“貓。”他又朝巴林特示意了一下,“巴林特。”


    巴林特高興地說:“貓!”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一陣驚唿。安東尼抬起頭,發現有個孩子手中倒提著海格白鼬三明治的餡料,半是恐懼半是興奮地尖聲叫著。


    “哎呦!”海格懊惱地說,伸手試圖把它拿迴來。那幾個孩子尖叫著一哄而散,隻留下海格茫然地站在原地,拿著兩片幹癟的麵包。


    安東尼舉起手中還沒完全泡軟的岩皮餅:“麻瓜可能沒有意識到那是你的午餐,海格。”


    “哦……好吧……”海格沮喪地說,咬了一口麵包。


    巴林特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零食又掏了出來,踮著腳試圖塞進海格的大手中。海格愣了一下,低下頭朝巴林特露出了笑容。


    巴林特有些謹慎地迴了他一個笑臉,小聲介紹道:“巴林特。”


    ……


    在巴林特的帶領下,他們將這個小鎮逛了個遍。在廣場那棵聖誕樹下,海格從他那個什麽都有的驢皮袋中拿出了一把小弓箭送給巴林特。安東尼翻遍口袋,找到了一包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去的吹寶泡泡糖,一種並不過分的魔法糖果。


    巴林特高興得滿臉放光,拉著安東尼和海格去了一家小攤,在那裏和店主一本正經地討論了很久,才脫去手套,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布袋錢包,數出硬幣和紙幣,為他們三人各買了一個巨大的、麵包似的東西。


    那是種圓筒形的東西,攤主將一個個麵團螺旋繞在圓柱上,裹上糖衣,架在烤爐上慢慢轉著。


    直到它們的外殼變得焦黃酥脆,空氣中到處浮動著焦糖誘人的香甜氣味,巴林特催促般地向店主說著什麽,安東尼和海格才得以接過冒著熱氣的麵包,一邊用表情和肢體動作向巴林特表示感謝,一邊學著巴林特將仍然燙乎乎的麵包撕扯下來,塞進嘴裏。


    夜幕降臨時,他們已經知道了那是小鎮中最好吃的食物。除此以外,巴林特還告訴了他們小鎮中最高的樹是哪一棵、最好的鞋匠住在哪裏。他像個自豪的收藏家,領著賓客快步穿過琳琅滿目的藏品,然後在自己最得意的珍寶前麵停下來,在牆壁或者樹幹上拍一拍,得意地豎起大拇指。


    不過,當天色開始變暗,淺紫色緩緩爬上天際,就是收藏家合上珍寶盒子、緩緩關上寶庫大門的時候了。道路兩旁的小房子中亮起了燈光,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和水流的嘩嘩聲從各個窗戶中流淌出來。在一番比劃中,安東尼和海格得知巴林特也需要迴家吃飯了。


    “巴林特。”巴林特做出了吃飯的動作,然後用手在身前畫著圓圈,“亨利,海格?”他重複地在三人之間來迴指著,又咂著嘴表示吃飯,歪著頭詢問地看向安東尼和海格。


    “哎呦,我覺得他想邀請我們一起吃飯,亨利。”海格說。


    “我也覺得,但是那是不是太麻煩巴林特了?”安東尼說。


    海格同意道:“沒錯。”他撓著頭想了想,拍著自己的肚子,對巴林特說,“海格,吃飽了,吃飽了。”


    巴林特也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海格深吸一口氣,即使隔著鼴鼠皮大衣,也能清楚地看到海格的肚子鼓了起來。巴林特咯咯笑了起來,看向安東尼。


    安東尼也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說:“亨利,吃飽了。”


    巴林特弓起身子,捂著肚子,做出它非常癟的姿勢:“巴林特。”


    安東尼和海格都笑了起來。海格輕輕推了推巴林特,示意他離開。巴林特猶豫了一下,仰著頭左右看了看安東尼和海格,朝他們揮了揮手,順著小路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現在我們怎麽辦,亨利?”海格放下朝巴林特揮手的手臂,問道。


    安東尼說:“如果我們能買到合適的火車票……”


    突然,他們都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清脆的鳴叫。一隻貓頭鷹從夜色中滑行出來,雙翅伸展著,腿上帶著一封信件。


    它繞著安東尼和海格盤旋了兩圈,落到了海格毛茸茸、亂糟糟的頭發上。海格從它的腿上解下信件,從裏麵抖出了一個用報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包裹。


    “這是什麽?”海格問,用兩根手指拈起小包裹。


    “先看看信吧。”安東尼說,指著那個用大寫字母在背麵寫著“讀我”的信紙。


    海格展開信,念道:“親愛的安東尼教授和海格:


    “希望這隻貓頭鷹能順利找到你們。鑒於我在火車站沒有見到你們,我猜測路上出現了一些小變化。匈牙利的魔法部非常重視來自霍格沃茨參觀火龍保護區的學者,因此臨時批準了我們的境內門鑰匙申請。


    “隨信附上一把茶匙,它的啟動方式和任何人類皮膚接觸。


    “你忠實的,查理”


    安東尼小心地用圍巾裹著自己的手,拿起那個包著報紙的長條形小物體:“這就是門鑰匙了。”他環顧四周,巴林特剛好將他們帶到了一個非常僻靜的小巷中,“海格,你來啟動吧。我會抓著你。”


    “哦,好的。”海格說,低頭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展開報紙攤在手掌中,把手指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安東尼抓著他的大衣,感覺自己被狠狠扯了一下。周圍的一切都旋轉模糊起來,他感覺自己的腳馬上就要脫離地麵了——


    “亨利!海格!”他聽到什麽人在喊。


    安東尼努力地瞪大眼睛,從一片快速旋轉的景象中隱約看到巴林特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地麵消失了。安東尼低下頭,巴林特和那條小巷子正在飛速變成旋轉的景色中的一個小小的墨點。風在他耳邊唿唿吹著。下一刻,他感覺自己的雙腳猛地碰到了堅實的地麵。他控製不住地撞到海格的身上。


    “你沒事吧,亨利?”海格說,伸手把他拉了起來。


    “我很好。”安東尼說,拉開背包檢查了一下。薑黃貓正在唿唿大睡,在昏暗的光線下分不清腦袋究竟埋在了什麽地方,看起來就像他帶了一隻巨型短毛薑黃色蒲絨絨。


    “好久不見了,海格。”一個聲音說。


    安東尼抬起頭,幾乎是立刻認出那是查理·韋斯萊。他比珀西、弗雷德或者喬治要矮一些,標誌性的紅頭發則比他們都要長。


    “哦,查理。”海格說,顯得非常高興,“你最近怎麽樣?諾伯怎麽樣?”


    “很好;很好。兩個答案都是很好。”查理說,朝安東尼伸出了手,“伱一定就是安東尼教授了。”


    “叫我亨利吧。”安東尼說,“我不記得你是我的學生之一。”他和查理握了握手,同時注意到對方手腕上有一些燒傷的痕跡,一直延伸到袖子中。


    相比於安東尼曾經在陋居看到的照片,站在他麵前的查理·韋斯萊顯得成熟多了,神情中帶著自信和溫和。


    “好吧。”查理說,“旅途怎麽樣?我們的貓頭鷹在哪裏找到你們的?”


    “匈牙利和奧地利邊境上的一個小鎮。”安東尼說,“說到這裏,我們現在在哪裏?”


    他們正站在一個空蕩蕩的小房間中,四處鋪著瓷磚。窗戶外漆黑一片,因此安東尼隻能從窗戶上看到他們三人的倒影。


    查理咧嘴笑了:“啊,沒錯。海格,亨利——匈牙利火龍保護區歡迎你們。”


    他轉過身,猛地推開門。風立刻灌了進來,在屋子中發出嗚嗚的聲響。


    海格一步跨到門口,然後扶著門框安靜了下來,大衣在風的吹拂下獵獵翻動著。


    安東尼走到他的身邊,朝外麵看了一眼。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片漆黑的山脈,森林在他們的腳下延伸至夜色中。他們正處於一間半空的小房子中,俯瞰著整個山林。


    “狂奔的戈爾工啊。”海格在安東尼旁邊喃喃道,臉上是如癡如醉的神情,“這是匈牙利樹蜂的棲息地。”


    “沒錯,他們是羅馬尼亞火龍保護區非常親密的合作夥伴。”查理說,“雖然兩國魔法部經常吵架,但是那和我們火龍研究員沒有關係。我找他們借了三間宿舍——走吧,如果我們迴去太晚了,事情會變得有些麻煩。”


    安東尼好奇地問:“有什麽麻煩?”


    “他們可能會啟動緊急尋人警報。你知道,擔心我們被火龍吃了或者什麽。”查理理所當然地說,“這裏可是匈牙利樹蜂的活動區域。雖然它們平時主要吃綿羊和山羊,但是相信我,如果它們有機會換換口味吃個人,它們是不會拒絕的。”


    “哎呀。”安東尼說。


    “已經有三個實習研究員被吃了。”查理警告他們,“這就是為什麽他們這個保護區一直在招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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